自由、奴役与解放

自由、奴役与解放

接下来本书关注的主题是关于自由、奴役与解放,涉及美国社会存在的种族问题。美国独立革命时期的思想家托马斯·潘恩在描述美国这个新世界时认为,新世界是一个没有独裁、没有压迫的天堂,是一个自由的避难所。然而矛盾的是,这个新世界从欧洲人一踏上这块土地就开始了奴隶制。就在哥伦布第一次踏上美洲大陆11年之后的1503年,西班牙人就把非洲黑奴带到了新世界。尽管美国的独立宣言宣称“人生而平等”,自由是人类不可剥夺的权利,但是,至1808年奴隶贸易被认定非法时,美国已经有九百万非洲奴隶被陷入枷锁。美国革命诗人、美国诗歌之父菲利普·弗伦诺看到了美国社会的这种矛盾性:一方面是奴隶贸易;另一方面是自由民主的理想。乐观的潘恩在诗歌中热情欢呼美国自由的荣耀,期待奴隶制的终结以及比任何哲人所能想象的世界更加美好的民主制度的建立。在《论移民》一诗中,弗伦诺把奴隶主种植园比作地狱,把奴隶主比作毒蛇、蝎子、蜥蜴和蜈蚣。弗伦诺在诗歌中还揭露了奴隶主把奴隶的耳朵钉在风车上的残暴行径。他还提出,奴隶主靠残酷剥削得来的财富不值得拥有。邪恶残暴的奴隶制的存在是任何美丽的风景都无法弥补的。

美国的奴隶制随着内战的结束而终结,但是奴隶制的遗毒仍然存在。数以百万的黑人不得不生活在充满种族歧视的世界。这些歧视不仅孕育仇恨,还导致黑人失去众多机会。仅凭一纸法律条文很难把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根除。第一位非洲裔美国诗人菲利普·劳伦斯·邓巴在他的诗歌中表达了黑人受压迫的伤感。他的诗《同情》表达了黑人渴望过上美好生活的愿望,但这种美好生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最终将导致沮丧和挫败。他通过描绘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表达了他对黑人所给予的同情:小鸟的命运与黑人的命运是相似的,都失去了自由。由于被囚禁,小鸟的任何寻求自由的挣扎和努力都是一种自残。在邓巴看来,小鸟的歌唱不是快乐的吟唱,而是对自由的祈祷。

本书第十五章讨论美国当代著名黑人诗人尤瑟夫·考曼亚克的代表作之一《鼓颂》。该诗描述了一位鼓匠与其所杀死的非洲羚羊的灵魂所展开的一段凝重而又意味深远的对话。诗歌朴素的文字清晰地映射着整个非洲悲壮的历史和隽永的民族情怀。这首诗歌也代表了考曼亚克常见的创作主题,突出了音乐对非裔美国人的重要性。韵律的爵士风,措辞的会话性是考曼亚克诗作最具代表性的风格。诗人通过《鼓颂》中铿锵的鼓声,让读者不禁想到非裔美国人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面临的生存问题和历史主题。虽然诗歌表面上讲述了鼓匠与羚羊的一段心理对话,它更是一首洋溢着非洲和非裔美国历史上音乐力量的颂歌。鼓使得原本软弱的羚羊以强大的黑豹姿态重生、奋起,这恰好与非洲民族追求自由、解放的命运有一定的契合。

本书第十六章讨论美国当代著名日裔诗人盖瑞特·本乡的叙事诗《传说》。该诗从一位叙事者的视角出发,向读者讲述了一位无名的亚洲男子专注于工作,却在芝加哥街头暴乱中意外地被一位持枪男孩击中而暴死街头的悲惨故事。盖瑞特·本乡继承了惠特曼的写作手法,全诗采用朴实简练而又不失丰富的口语化语言,生动、具体、形象的意象以及起伏多变的句法将诗歌谱写成一曲悲壮的人生挽歌。诗人通过引用“笛卡尔勇敢地怀疑除自身以外一切事物”的思想,提出了诗歌关于美国少数族裔身份及生存的主题,反映了作者作为亚裔诗人的内心情感,牵动着隐藏在他灵魂深处的羞耻感,引发了诗人对不同文化背景下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深层思考。诗歌中亚洲男子的死纯属偶然,尽管他兢兢业业地工作,但受美国社会长久以来存在的种族歧视和阶级束缚,以这个男子为代表的一批亚裔美国人的身份追寻之旅注定是场悲剧。面对命运,人人都有选择自由的权利,但面对未来,他们又陷入混沌,唯一清楚的是死亡即人生之终结。亚洲人生活在西方社会,面对截然不同的文化背景,他们为自身在别人眼中只是个躯壳而羞愧,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直视自己的身份,有所作为,让所有的人都看到他们的贡献,认识到他们的存在。通过这种努力与自我超越,他们最终实现了自身的价值与身份。但这并不是他们存在的最终目的,他们要实现的是在世界大家庭中如何和谐地融入。于是诗人在第五节引用古老美丽的七夕节传说,回归诗歌题目“传说”。通过牛郎织女相会的鹊桥,提出在东西方文化间也应搭一座桥,不同种族、肤色及阶级的人可以互通有无,自然融入世界,获得真正的存在,人们从迷惘中走来,至顿悟直到最后的融合。

本书第十七章讨论美国当代著名女诗人罗桑娜·沃伦对现代城市背景下的自然与阶级冲突的思考。在《光天化日》一诗中,沃伦描绘出了一个人目击城市暴力而出神时的心理轮廓。贫富分化大量存在,纽约市则因其剧烈的贫富两极分化而闻名于世。沃伦利用这些老套的模式创造了一幅肖像画,描绘了一个人目睹抢劫时的反应,抢劫是贫困的结果,此人的反应中既有存在主义的绝望,又为自己没有身处贫困与犯罪的循环而心存感激。说话者的“古希腊之梦”是第一个信号,表明她与抢劫者、警察、酒品店老板以及围观的人群都不是同一阶级,她巧妙地将所有这些人作为城市生活中大众的典型。她经历了“把(她)被蓝天刺伤的心捧在手中”的绝望,这种绝望是因为身陷于一个他者的世界,无人能欣赏她体验这个世界的精妙深奥的方式。这种与他人的疏离是说话者阶级意识的症候,这一点或许她自己并未意识到。

本书第二十章讨论美国当代著名黑人女诗人伊丽莎白·亚历山大关注非裔美国人经历的诗歌。亚历山大的诗歌受到布鲁斯、民歌与爵士乐的影响,着重反映历史、种族、阶级、性别、家庭、艺术、梦幻、记忆与历史。亚历山大的诗《托尼·莫里森之梦》是她的诗集《内战前梦书》的一部分。《内战前梦书》指的是美国内战前时期(1861—1865),此处用这个标题暗示这个诗集虽然设定在20世纪下半叶,但种族关系尚未发展到平等和谐的状态,依然具有内战前的那种种族关系。梦之书就是一个有着梦一般特质的叙事,意味着其中掺杂了理性与非理性的因素,有时将似乎不可信的事表现得很平常或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之上。说这些是梦,就是将其与貌似真实区分开,允许有诧异与不合逻辑,因为他们正是梦的原料。所以标题本身就暗示这个诗集是一系列梦的情境或情景,他们以某种方式与美国种族不平等联系起来,与20世纪中期的种族暴乱与人权运动等历史事件联系起来。《托尼·莫里森之梦》这首诗着重分析等级制度,诗歌中有关“内战前”的特性就是非裔美国人自身复制等级制度的方式,地位与权力的因素使白人凌驾于黑人之上,精英打造着他们自己精细的品位,而属下则去迎合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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