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妃

大妃

我本该早就去见长生天的。

我有花的容颜、云的秀发、水的肌肤,草原部落的人都说我是草原美人。我叫孛儿帖。

铁木真迎娶我时,弘吉惕部的青年汉子眼里有火。巴图竟撸胳膊挽袖子跳出来,要和铁木真摔跤较力。草原汉子谁不气吞山河,谁有力气谁就是英雄。巴图是部落里的大力士,是摔跤王,近年从未有人摔倒过他。众人目光里的铁木真竟镇定自如步入场地,我和阿爸的心都悬起来。铁木真微笑着凑近巴图耳语,折转身,大喝一声:“我进攻了!”直扑上去,巴图竟举双手护住眼睛,铁木真一个绊子竟摔倒了牛样的巴图。巴图站起身仍拦住铁木真,不让他进毡包,“你,你还要射下天上的月亮!”四周笑声涌起。都觉得巴图有点无理取闹。铁木真笑着轻声附在我耳边说:“我告诉他,我要进攻他的眼睛,他才输给我的。”我心里一震,我觉得铁木真是草原真正的英雄,机智没人比过他。

众人簇拥着我们欲步入毡包。我大喊一声:“慢着!”我向铁木真指指我的头饰,那里面镜子里映出一轮初升的月亮,全场哗然。我步出一百步,我相信铁木真,射落镜子,我是你的人,稍有偏差,我就去见长生天,我要让我的英雄有始有终。场内静极,铁木真拈弓搭箭,一下竟射落镜子。弘吉惕部的汉子们高声呼好。

新婚回到斡难河畔,蔑儿乞人的马蹄声惊天动地而来,直震耳膜,铁木真和他的弟弟们都逃进不儿罕山,我钻进羊毛车里逃跑,谁知车轴断了,蔑儿乞人抓走了我,把我许配给他们的族人。

三年后一夜,蔑儿乞人营地里喊杀声震天。我看着怀中瑟缩的孩子,面色平静,置若罔闻。有几次,我站起身,欲冲进蒙古刀和马蹄的影子里……孩子红扑扑的小脸上挂满泪水,羔羊般喊:“额吉,我怕。”那一瞬,我知道我再也不是原先的孛儿帖,我的心在喊杀声里,一点点变冷,直沉下去。第二日黎明,有人冲进大帐,我看见是铁木真,铁木真冲上前抱住我,但他像是没看见我怀里的孩子。铁木真拉住我要走,我大喊:“孩子!我的孩子!”铁木真一愣神,竟一把抢过孩子,我张大嘴巴看着他,铁木真热泪盈眶地大声喊:“孩子,我的孩子!”我觉得心里的血冲遍我的全身,阳光瞬间照亮草原。

几年征战,铁木真踏平塔塔尔部,竟纳娶也速干和也遂做妃子。大将木华黎来到我面前吞吞吐吐当说客,我眼睛里流出泪水,心底却划过一只雄鹰,我知道,鹰是属于天空的,是属于草原的。我扶起木华黎,列队出迎大汗铁木真,也和也速干和也遂相见。

草原拼杀,几十年就过去了。大汗征西夏身受重伤,他派人接我去见他,他说:“昆仑神来召唤他,他就要走了。”我没有流泪,我知道,大汗是腾格里的儿子,他不属于个人,他属于草原。

大汗走了两年,我真得去见腾格里,我阿爸说,他明白,海东青牵着的日是铁木真,而月就是孛儿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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