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那回眸一顾的温柔

最是那回眸一顾的温柔

3年来,一双眼睛生长在我心里,常令20岁的我脸红心跳。那双眼睛,时远时近,真切又模糊。但我坚信,它绝没有一刻离开过我。

逃亡路上,父亲望着我涨红的脸庞,莫名不知所以。一转身的刹那,父亲说:“女孩子的心,是风是云呀!”接着又悲叹:“可怜!还是没开的花骨朵啊!呜呜……”我看着父亲耸动的肩膀,没言语。我觉得死即死矣,眼泪冲刷得他哪像个男人?在这里,我也隐约看清了那人战胜蔑儿乞部的原因。

秋季围猎,草原金黄一片,风中有草籽的清香,也夹杂着野兽惊慌无措的啼鸣。三天三夜,部众们饥食风干肉,渴饮马奶酒,人不解甲,马不离鞍,终于把大小野兽合围在一处断崖内……有野狼、黄羊、野兔,乱乱地挤在一处。草原部众们驾鹰牵狗,人欢马叫。

我和父亲骑马站在高坡上,也激动不已,都暂时忘记了我们逃亡的身份。

场内,百骑中闪出一人,那人身材魁梧,马快如风,奔驰间连珠箭响,野兽应声倒地……部众们的呐喊声和叫好声,直冲云霄。

其实我没看到,我的父亲却几欲坠马,身体已哆嗦成一团。我却从心底里,不禁喊出个“好”来。嘈杂声里,那人竟听到了。那人回眸看了我一眼,就是那一眼,在我的心底里生了根。我与我父亲一样,也几欲坠下马来。

那人的马直竖起来,把那人立得无比高大,又引得部众一片惊呼。

我父亲也许重新又看到那人消灭蔑儿乞部雄姿,但现在我和父亲是克烈部的客人,那人也是克烈部的朋友,我们还有短暂的和平,所以也才有了那一个刻骨铭心的回眸。

后来,那人的铁骑把草原搅得天翻地覆,也仿佛成了我们的影子。先消灭克烈部,我们就跑到乃蛮部;那人又攻破乃蛮部,我们只好再跑……我们跑到哪里,他的铁骑就追到哪里。

父亲说,不能投靠他呀!他父亲也速该抢走诃额伦与我们结仇。后来,我们去抢勃儿帖,让他蒙羞。他抓到我,会要了我的老命。除非……父亲说到这,就会停住,就会拿眼睛观察我。

我知道父亲要说的那句话,那就是把我当礼物一样献给那个人,借以保全自己的性命!那不是爱情!我觉得那简直是对我的侮辱,那样还不如痛快地去死。

秋雁行行,叫声扯人心碎。枯黄的野草迎风摇曳,又是一个秋天啦!父亲满面沧桑,白头发也如枯草一样杂乱拂动。我们并缰而行,逃亡西辽。说实话,我们已两天没有吃东西啦!几个随从,都被那人的战将纳牙阿箭射而亡。父亲突然跳下马,把耳朵贴在地上,他是怕后面的追兵冲上来。几年来,这已然成了他的习惯。就是睡觉,他的耳朵也不敢离开地面半寸。我不得不跳下马,看着胆战心惊的父亲。后来,父亲还是把那句话说出来了,父亲说,你嫁给他吧!我看见父亲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几近一个讨饭的乞丐。我的心一酸,要知道,我们曾经是蔑儿乞部的贵族。

于是,我点点头。

我也想探求一下,那回眸一顾的后面,是否存有温柔?

于是,父亲领我来见追赶我们的纳牙阿。纳牙阿说好啊!这事越快越好啊!父亲连连点头,表示赞赏。我却打量着这个满面胡须,勇猛似野狼般的壮汉,说,不行,我要休息,我累啦!当然,我想考验一下那个人,那双眼,更主要的是,我们这副狼狈样,怎不会被他看轻?

3天后,父亲和我才出现在那人面前。

那人知道我在纳牙阿的营房里休息3天时,竟勃然大怒,命人擒住纳牙阿,严加审问。我的父亲哆嗦着跪倒在地,语不成声地说,饶!饶命!早有如狼似虎的勇士拖走了父亲。

那人一步步走向我,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那人感叹地说,我找得好苦!

我疑惑地问,找我,为啥?

那人说,是围猎时的回眸一顾!你就走进了我的心里。

我的心剧烈地抖动一下,我说,放了纳牙阿和我父亲吧!

那人愤怒地说,可你背叛了我!

那时的蒙古高原,战败一方的妇女随时都会成为胜利一方的奴隶、奴仆。

那人的眼睛紧盯着我,一半是海水,另一半就是火焰……我再也撑不住身子,软摊下来,袖中匕首铿然落地。

几年来,我须臾不离这把利刃,只是为了守护我的冰清玉洁,守护那回眸一顾的万般柔情!

我无力地说,这把匕首,我是想留到新婚夜的!

那人愣一下,明白过来,就兴奋地拥抱我,令我几欲窒息。

我叫忽阑。

那人叫铁木真,草原部众都称他成吉思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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