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姜宸英年谱

高祖姜国华

髙祖姜国华，字邦实，别号甬洲。生于明世宗嘉靖元年（1522）。年二十四中嘉靖二十五年（1546）乡试，三十五年（1556）举礼部，以忧归。三十八年（1559）殿试赐进士出身，授工部营膳司主事。时三殿经始，公赋功庀具省度支以万计，迁本部郎中，分司治张秋决河，升河南按察使司佥事，转陕西布政使司右参议。时矿寇充斥，梗商洛间，劫略吏民为害，所在逐捕不能得。公从容指授方略，渠帅授首，陕东西四千余里威怀并著。无何，中忌者，摘判常州，稍转南刑部郎中。历广东按察使司佥事。公仁心恻隐，前后治请，诚多所平反，尤洁己自持。粤有土司为怨家中伤，械系狱，公鞫得其冤出之，其人感泣谢去。数日槖千金来，公峻却之，曰：“吾岂以贫故，丧吾生平哉？”公性虽乐易，然见义奋发，不能以时俗圜转附和，以是再得斥，遂终身去官不仕。去而苗民思之，为立却金亭。亭至今尚在。公宦游二十余年，持节河南北，关辅粤东，皆仕宦膏腴地。然归家环堵萧然，旧田四十亩，分毫无所增。卒于明神宗万历二十年（1592），享年七十。既殁，民感公父子两世恩德，请于官，建祠城北，环湖水为尊德祠，岁时父老子弟致祭不绝。长子姜应麟，别有传。次子姜应凤，郡文学，博学工文，善草隶，书名于世。（据姜宸英《湛园集》卷五《先参议赠太仆公传略》）

姜国华又入县志《清操传》，传云：“姜国华，字邦实。中嘉靖己未进士，授工部郎中，监大工，省度支万计，分司治张秋决河。河治，转河南按察司佥事、陕西布政司参议，时鑛寇梗商洛，国华指授方略，渠魁就擒，地方安堵。以事降常州通判，升广西佥事，所至留心民隐平反，著声上司，感德馈遗弗受，苗民立‘却金亭’祀之。子应麟，在名臣传。”（乾隆《慈溪县志》卷九《清操》页18a）

从高祖姜国望

从高祖姜国望入县志《孝友传》，传云：“姜国望，字道卿。邑诸生，笃于孝友。嘉靖，岛贼突入，居民逆遁。时陆母氏初丧在殡，国望抱棺痛哭，誓不相离。贼至柩前，将举火，忽闻外间哨声，辄投火去，如是者三。抵暮，舁柩至空圹，不及于难。观风使者至，公论推举节孝。国望以死自誓曰：‘吾不能先几远害，既惊母氏，徒以微躯为殉。幸脱兵燹，斯已危矣，安足为孝？’于是罢议，褒显未及。”（乾隆《慈溪县志》卷九《孝友》页6a）

曾祖姜应麟

曾祖姜应麟，字泰符，别号松槃。生于明嘉靖二十五年（1546），卒于明崇祯三年（1630年）。

按：黄宗羲《皇明中宪大夫太仆寺少卿赠太常寺卿松槃姜公墓志铭》：“崇祯三年五月初七日卒，距生嘉靖二十五四月二十四日，年八十五。”（《黄宗羲全集》第11册第43页，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1月）

又：王猷定《姜西溟诗序》：“姜子曰：先曾祖年八十三，而吾生；去世，吾三岁。”（见《四照堂集》卷一页34a，《四库未收书辑刊》伍辑第27册页161，又见《慈溪姜先生大全集》卷首序跋）

又：中明神宗万历元年（1573）乡试，万历十一年（1583）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改户科给事中，是时万历十三年（1585）九月也。十四年（1586）二月，贵妃郑氏有殊宠，生子常洵，诏进封为皇贵妃，而王恭妃育皇长子已五岁，无所益封。中外籍籍，疑帝欲立爱。十四年二月，应麟首抗疏言：“礼贵别嫌，事当慎始，贵妃所生，陛下第三子，犹亚位，中宫恭妃诞育元嗣，翻令居下。揆之伦理则不顺，质之人心则不安，传之天下万世则不正，非所以重储贰，定众志也。伏请俯察舆情，收还成命。其或情不客已，请先封恭妃为皇贵妃，而后及于郑妃，则礼不既违，情亦不废。然臣所议者末，未及其本也。陛下诚欲正名定分，别嫌明微，莫若俯从阁臣之请，册立元嗣为东宫，以定天下之本，则臣民之望慰，宗社之庆长矣。”疏入，帝震怒，扺之地。遍召大珰，谕曰：“册封贵妃，初非为东宫起见。科臣奈何讪朕。”手击案者再。诸珰环跪叩首，怒稍解。遂降旨：“贵妃敬奉勤劳，特加殊封，立储自有长幼。姜应麟疑君卖直，可降极边杂职。”于是得大同广昌典史。吏部员外郎沈璟、刑部主事孙如法继言之，并得罪。两京申救者疏数十上，皆不省。自后言者蜂起，咸执立储自有长幼之旨，以责信于帝。帝虽厌苦之，终不能夺也。应麟居广昌四年，量移余干知县。以父忧归。服阕，至京，会吏部数以推举建言诸臣，得重谴，应麟遂不复补，家居二十年。光宗立，起太仆少卿。给事中薛凤翔劾应麟老病失仪，遂引疾去。崇祯三年卒。公三子，长讳思简，户部司务；次思素、思复，皆诸生。崇祯十三年，姜思简请恤阙下，从子御史思睿亦上言之。有旨赐祭葬，赠太常寺卿。（《明史》列传第一百二十一）

祖父姜思简

祖父姜思简，何丽晶的《姜宸英书学研究》误以姜思睿为宸英祖父（吉林大学硕士论文，第3页）。其生年可以据黄宗羲《与姜淡仙思简书》考知，书云：“……所称‘念台先生从诸生时，闻公国本疏，太息加额’，先生生己卯，至丙戌才八岁，亦不应凿空如此也。凡碑板之文，最重真实，而无识者昧然为之。此弇州《二史考》所以不胜其纠缪也。”则姜思简生于明万历七年己卯（1579）。

父亲姜晋珪，生于明万历三十七年（1609）三月十一日，卒于康熙十年（1672）五月。

姜宸英《三月十一日》诗，诗题有注云：“先君诞日也，先君于五月归路没于常山，忆此月登程约略是过常山，时旅中和泪成咏。”诗云：“那知今日路，即是过常山。作客衰年里，归程五月间（先君历年客馆，以辛亥九月归里，三月初复往端州，仅得五月聚首耳）。临床辞郑重，伏槛涕潺湲（辞先祖出而复入者再，伏窗外槛上私泣者久之。盖此行取负于新昌令胡某，忧先祖之病不能缓也）。雾雨登舟暗，江花映袂斑。衣从中道典，药倩故人还（至城质衣买参，又买杂食物，细疏烹剂之法，诫英兄弟以不时进）。亲在身忘老，家贫路失艰。星星头总白，点点血成殷。不信生男好，空知仗仆顽。扶携无个侍，呵痒复谁关。自此终天恨，长萦逆旅间。悬弧百岁尽，介酒历时悭（每生日缺拜祝者数年，是年将届期而复出门矣）。如在吾何有，哀号力更孱。干戈兼令弟，俎豆隔诸蛮（三弟孝俞南滞建宁）。只益劬劳母，凭筵泪独潸。（见《苇间诗集》卷三页9b）

又：将之瑞州，道出常山疾发，卒于草坪旅舍，时康熙十一年（1672）五月日也，年六十三。（据朱彝尊所撰墓志铭，《曝书亭集》卷七十六）

以子宸英封文林郎翰林院纂修官。（浙江图书馆藏清刻本《姜氏世谱》六志之《恩荣志》页110）

妻孙氏，国子监生之菃之女，朝列大夫知德州事森之孙。以子宸英封儒人。晋珪殁后七年，孙孺人亦卒。（浙江图书馆藏清刻本《姜氏世谱》六志之恩荣志页110，朱彝尊所撰姜晋珪墓志铭）

姜宸英，字西溟，号湛园，慈溪人。

妻孔氏，以夫宸英封儒人。（浙江图书馆藏清刻本《姜氏世谱》六志之恩荣志页110）

育有二子，长嗣洙，次嗣濂。（见前《慈溪姜氏分谱世系》和《姜宸英家谱》）

孙一人，嘉树，长子嗣洙生。（见前《慈溪姜氏分谱世系》和《姜宸英家谱》）

子嗣洙，以拔贡授温州府乐清学教谕。（见《姜氏世谱》六志之宦达志页109）

从弟姜宸萼，字友棠，康熙二十三年甲子科举人。

阮元《两浙輶轩录》卷十二（清嘉庆刻本）：姜宸萼，字友棠，慈溪人。宸英弟。康熙甲子举人。著《望云诗稿》。姜宸英《望云诗稿序》略曰：“舍弟友棠诗初学香山、义山，已乃渐染渭南，迹其颓然自放处，绝不类少年意度。予时以老杜诗律格之，友棠岸然辄有以复予。”袁钧曰：“姜宸萼有诗名，举孝廉，授龙门知县，未任卒。”

康熙赵继抃刻本《万青阁全集》卷首有姜宸英的序言，署日期和名字为：康熙甲戌中秋同学晚弟姜宸英西溟氏顿首拜撰。序言中提到：“今岁夏，从弟友棠为晋游。”则至少在康熙三十三年夏尚在世。

《湛园未定稿》卷五页10a有《友棠诗刻小序》，序或作于甲子年宸萼中举前，序云：“舍弟友棠与周子弘济里居相善也。甲子春，同罢试南宫，留京师授徒自给。两人者同寄人庑下，日据土炕啖馎饦，纵论今古，意气益豪甚。所闻公卿间，下至街坊谰语碎事，辄收拾作有韵词，唱和至数百篇。高轩之客罕过而问者，即有款门求识，亦深键固拒，不能忍颜色见也。予谓两人曰：‘子盍稍镌诸诗而传之，安知此间无有知子云其人者？’弘济逡巡未应。不逾月而友棠之刻成矣。友棠弱龄孤苦，埋头砚北，坐一小楼，每咿唔夜半，灯火穿漏窗间。予特谓是专攻举子业耳。时先祖病余，出藏书三分之一，各得数柜。予间就视友棠书，狼藉架上，约略朱墨殆遍尔。其诗初学香山、义山，已乃渐染渭南，迹其颓然自放处，绝不类少年意度。予时以老杜诗律格之，友棠岸然辄有以复予也。予搜友棠行箧中积诗尚多，其意直欲俟百世后之子云而出之，与弘济之逡巡不予应，其中有相视莫逆者，此则两人作诗之本，顾予不能尽测也。”

宸萼为王士祯弟子。

王士祯《香祖笔记》卷六（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文选》而下，惟姚唐《文稡》卓然可观，非他选所及，其录诗皆乐府古调，不取近体，尤为有见。余尝取而删之，与《英灵》、《间气》（按：前者指《河岳英灵集》，后者指《中兴间气集》）诸集删本都为十种，并行于世。亡友姜编修西溟宸英又尝删其赋颂碑志序记等杂文为一编，西溟殁，此书不知流落何处。其从弟宸蕚，字友棠，余门人也，当访之。”

明崇祯元年戊辰（1628年），西溟一岁。

【时事】是年，杭、嘉、绍三府遭风雨、海溢，漂没数万人。陕西连年旱灾，高迎祥等揭竿而起。

西溟交游：

王崇简二十七岁。　　　　　傅山二十二岁。

吴伟业二十岁。　　　　　　冯溥二十岁。

黄宗羲十九岁。　　　　　　冒襄十八岁。

周亮工十七岁。　　　　　　孙默十六岁。

陆圻十五岁。　　　　　　　宋琬十五岁。

龚鼎孳十五岁。　　　　　　俞汝言十五岁。

余怀十三岁。　　　　　　　曹尔堪十二岁。

尤侗十一岁。　　　　　　　施闰章十一岁。

吴嘉纪十一岁。　　　　　　吴绮十岁。

顾茂伦十岁。　　　　　　　龚贤十岁。

梁清标九岁。　　　　　　　孙枝蔚九岁。

王嗣槐九岁。　　　　　　　毛先舒九岁。

陆嘉淑九岁。　　　　　　　宗元鼎九岁。

顾景星八岁。　　　　　　　宋实颖八岁。

丁澍七岁。　　　　　　　　严绳孙七岁。

毛奇龄七岁。　　　　　　　汪琬五岁。

刘体仁五岁。　　　　　　　彭师度五岁。

计东四岁。　　　　　　　　陈维崧四岁。

王士禄三岁。　　　　　　　董俞二岁。

是年，林云铭生。田兰芳生。

明崇祯二年己巳（1629），西溟二岁。

【时事】是年正月，诏定魏忠贤逆案。是年，张溥合诸文社为复社，于尹山开大会，是为复社第一次大会。

是年，董以宁生。叶奕苞生。黄虞稷生。朱彝尊生。钱曾生。

明崇祯三年庚午（1630），西溟三岁。

【时事】是年三月，陕西义军入山西，声势日大。八月，明思宗以“谋叛”罪杀袁崇焕。

是年，张溥于南京复举复社大会。先生师友吴伟业、黄宗羲皆与会。

是年，陈维嵋生。万树生。陆葇生。屈大均生。

曾祖父姜应鳞去世。

姜应麟，字泰符，别号松槃。黄宗羲《皇明中宪大夫太仆寺少卿赠太常寺卿松槃姜公墓志铭》：“崇祯三年五月初七日卒，距生嘉靖二十五四月二十四日，年八十五。”（《黄宗羲全集》第11册第43页，浙江古籍出版社）

又：王猷定《姜西溟诗序》：“姜子曰：先曾祖年八十三，而吾生；去世，吾三岁。”（见《四照堂集》卷一页34a，《四库未收书辑刊》伍辑第27册页161，又见《慈溪姜先生大全集》卷首序跋）。

明崇祯四年辛未（1631），西溟四岁。

【时事】是年八月，清皇太极攻破明大凌城（今辽宁锦县）。

是年，吴兆骞生。徐乾学生。彭孙遹生。徐嘉炎生。

明崇祯五年壬申（1632），西溟五岁。

【时事】是年秋，高迎祥、张献忠等义军破山西登州等地。

是年，汪士鋐生。吴农祥生。

明崇祯六年癸酉（1633），西溟六岁。

【时事】是年八月，金兵略山海关。十一月，高迎祥、李自成义军由陕西攻入河南，连破渑池等县。

是年，储方庆生。毛际可生。

明崇祯七年甲戌（1634），西溟七岁。

【时事】是年三月，晋、豫大旱，人相食。十一月，高迎祥率军攻入河南。是年，后金军攻入宣府，威胁京师。

是年，徐元文生。王士祯生。高层云生。宋荦生。

明崇祯八年乙亥（1635），西溟八岁。

【时事】是年一月，张献忠义军攻克凤阳，焚烧皇陵，举国震动。李自成转战入陕。五月，后金兵攻略宁远等地。

是年，李良年生。田雯生。钱芳标生。

明崇祯九年丙子（1636），西溟九岁。

【时事】是年四月，皇太极即位，国号大清，改元崇德。清军进逼北京。七月，高迎祥被陕西巡抚孙传庭俘获，旋即被杀。李自成在陕，被拥为闯王。

是年，徐釚生。汪楫生。

明崇祯十年丁丑（1637），西溟十岁。

【时事】是年夏，山西、江西及京畿大旱，浙江发生饥荒。七月，山东、河南发生蝗灾。十月，李自成离陕入川。

是年，秦松龄生。顾贞观生。曹亮武生。李天馥生。韩菼生。邵长蘅生。沈皞日生。

明崇祯十一年戊寅（1638），西溟十一岁。

【时事】是年六月，山东、河南及京畿发生旱灾和蝗灾。八月，清开始遣将攻明。九月，清军前锋抵达牛栏山。十二月，清军进犯巨鹿，宣大总督卢象升阵亡。

是年，万斯同生。

明崇祯十二年己卯（1639），西溟十二岁。

【时事】是年正月，清军攻陷济南、汶上、兖州等地，距徐州仅百余里。九月，清军攻打锦州、宁远。

明崇祯十三年庚辰（1640），西溟十三岁。

【时事】是年七月，清军在锦州一带与明军屡战。

是年，汪懋麟生。

明崇祯十四年辛巳（1641），西溟十四岁。

【时事】是年正月，李自成军攻破洛阳，杀福王朱常洵。二月，张献忠军攻破襄阳。七月，清军攻锦州，八月攻陷锦州。

是年五月，复社领袖张溥病卒。

明崇祯十五年壬午（1642），西溟十五岁。

【时事】是年春，复社成员在虎丘举行第三次集会。是年二月，蓟辽总督洪承畴被俘后降清。五月，祖大寿以锦州降清。九月，李自成攻陷开封。十一月，清军破蓟州。

是年，孙致弥生。王顼龄生。

明崇祯十六年癸未（1643），西溟十六岁。

【时事】是年八月，清太宗死，子福临继位，是为清世祖，改明年为顺治元年。十月，李自成攻破西安，改称长安，号西京。

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甲申（1644），西溟十七岁。

【时事】是年正月，李自成在西安称王，国号大顺，年号永昌。三月，李自成攻入北京，十九日崇祯帝缢死于煤山。四月，清军于山海关打败李自成，二十九日李自成败走北京，称帝。五月，清军占领北京；史可法、马士英等迎立福王朱由崧于南京。九月，清顺治帝自沈阳迁至北京。十一月朱由崧即帝位，以明年为弘光元年。

是年吴雯生。

清顺治二年，南明福王弘光元年乙酉（1645），西溟十八岁。

【时事】是年四月，清军攻陷扬州，屠城十日，史可法死之。五月，清军入南京，弘光帝被杀。黄道周、郑芝龙等迎立唐王朱聿键于福州，以七月初一为隆武元年。六月，张国维等奉鲁王朱以海监国于绍兴，以明年为监国元年。李自成被地主武装杀害于通山九宫山。

是年洪昇生。

清顺治三年，南明隆武二年丙戌（1646），西溟十九岁。

【时事】是年八月，清军攻入汀州，杀隆武帝。十月，瞿式耜迎桂王朱由榔监国于肇庆。十一月，桂王即帝位，以明年为永历元年。十二月，郑成功起兵海上，以图恢复。

是年蒋景祁生。潘耒生。

清顺治四年，南明桂王永历元年丁亥（1647），西溟二十岁。

【时事】是年正月清军破肇庆。二月，永历帝退走桂林。三月，张献忠部将孙可望、李定国从四川退入贵州、云南，联明抗清。五月，陈子龙抗清失败被捕，投水死。是年，清军在京城附近开始大规模圈地。

成童后从师受业于同里冯宗仪。

《湛园集》卷二《冯宗仪寿序》：“余家县东巷，与冯氏隔水居，世相好也。自余舞象，执经于冯先生之门，先生有子曰孟勉，曰宗一。孟勉与余同庚生，幼同学，长益相善。当甲申、乙酉之际，经涉横流，抛荒旧业，而余与孟勉从播迁之余，终日扺掌谈纵横王霸之略，无复当世意……”

乾隆《慈溪县志》卷十《文苑》页12b：“冯宗仪，字元恭。扬州守文伟之子。宗仪幼承家学，与同里姜宸英西溟及刘纯熙晦生、姚纪亦方辈肆力古文词。纯熙、纪皆前死，宸英亦客四方，宗仪读书益力，日手一编，句解字诂，黎明据案，入夜不休，寝食栉沐皆废罢。其为文本之经，以为根柢，旁通史汉八家，以佐其波澜，含蓄蕴藉，宽缓不迫，得欧王二家之风神于意言之表。居母丧，哀毁骨立。年四十即齿发脱落如老人。中岁，慕文元杨公之学，与里中耆宿朔望会讲书院中。晚年独处一室，垂帘静坐而已。性通悟，洞解乐律及青乌诸书。尝为人言之，尤覃精研思于经传，贯穿融液，以己意折衷上下，尝言：诂经必寻绎本文，参考笺疏，微显阐幽，正名定物，约不晦，赜不乱，然后文之能事始尽。其持谕如此。徐司寇乾学即家纂修《一统志》，宗仪尝任校讐。其殁也，司寇为之诔其墓焉。”

又《湛园集》卷五《文学冯君墓志》：“元恭以庚午年十二月某日卒。去年余南归，其孤用潜稽颡而谒于余曰：吾父之卒前数日，自整比其诗文数十卷已，命某从床侧尽读所为诗，某篇宜存集中，某篇宜去，或口易数字而后存者，读既，命复之某曰：夫子之病亟矣，愿少息则遣，诫丧事宜一遵家礼，敛以深衣巾履，不得随俗作佛事。凡故人所亲厚者，各口占书与之诀。又曰：下窆宜有铭，以请于执友姜君。吾平生其所知也。初余与君交时才弱冠，居相邻也。始用诗词相倡酬，已应诸生举，去为时文，俱不意得，则学为古文。每晨坐谈论，至忘寝食。巷中儿争笑以为痴。及余中岁，负笈游四方，为衣食计。又数从乡举，未能卒业斯事。而君独家居，能日致甘毳，侍养太夫人，以其暇温习经史，泛滥百家。屡从方外人游，究其宗旨，性又通悟，洞解乐律，旁晓青乌遁甲家言，时时为人称说。城北郊故有宋杨文元公慈湖书院，于是又与里中耆宿朔望诣为讲学之会。虽应举业亦不数作。故三四十年间，元恭之文日与道偕进，而余为文至老不能自名其家。至于性命之学，概乎未有闻焉。凡此者余之所以有愧于元恭，顾元恭有胜余无不及也。犹忆往时里人有暴死者，余曰：‘是不知怖死，亦省诸苦。’元恭曰：‘不然。夫临时须了了，彼神识昏愦，如何离得生死。’及观君弥留之际，若真能谈笑于去来间者，然后知向者慈湖之会，君盖实有得力，至此而始验也。君尝独处一室，垂帘静坐其中，晩益不喜以学道为门户，虽讲学之会亦不复举，务在躬行而已。而近来标榜为名髙者，竞牵挽之使入，竟掉头不一顾。君岂固以求异为哉？夫亦诚有所见于中，不可夺也。自君没而余之道益孤，讲求亦日废，其将终其身以讫于无所成也。故于志君之事有余痛焉。君讳宗仪，姓冯氏，元恭其字，别号鲁庵。曾祖光禄寺丞讳某，祖赠刑部员外郎讳某，父讳文伟，明崇祯丁丑科进士，历官扬州知府，以文章为名太守。母杨氏，封恭人。娶通山令周某女，生二子，长用潜，邑诸生，文与行足世其家声者；次用准，次用润。女二，适太学生王某、诸生周某，皆前卒。所著有《春秋三传谨案》、《三礼谨案》、《律吕谨案》，文集诗集各如干卷。君以癸卯年游京师，馆于大司寇徐公邸，踰年病脾，归后再往，病复作，归仅两月而没。其归也，徐公资之行，至腆其没也，许文表其墓而助之葬云。”

乾隆《慈溪县志》卷十《醇德》：“冯逊庸，字孟勉。少游庠。尝馆吴江，有妇昏暮扣门，拒不纳。性喜吟咏，与姜编修宸英同闾巷，日夕唱和，有诗名。”

诗集中有与冯氏父子唱和的诗歌，应作于此年后。具体年月无考，暂系于此。

《苇间诗集》卷一页5a《和冯元恭九日诗同刘子仲佳、冯子孟勉》：“木奴新长绿千头，野子闲来赋四愁。行药尚艰细石路，看花重到去年秋。南山有老遗长日，我辈登临复此洲。共醉怡然篱菊下，寄来益智亦风流。”

此间，西溟隐居家乡山中。

《苇间诗集》卷一页5a有《山中谢客》，写的正是这段山居生活。诗云：“未明趋孺子，爇薪办朝食。罍耻仆愠儿，甑底尘满尺。日中菌蠢眠，邻烟煦四壁。嫌仆嗔我形，呼奴笞一百。有客过而言，子乃贫更拙。人生等朝露，譬如枝上沥。何不早行乐，兀兀待天黑。不见东家某，臂鞴短上帻。朝登从事廷，暮献太平策。字字挟风霜，声声出金石。昨暮封三钱，夜半起前席。得意从横归，肥腻生颜色。俄视矮庑下，累累稻粱积。生儿致健餐，不男女亦得。蓄屐登首阳，吊彼两愚客。辛苦马足尘，不忍颂明德。黎面歌黄虞，洵美非我则。子言良亦佳，我命实苦窄。自无相食肉，岂免手洴澼。谋生会有道，倚伏谅难测。愿从詹尹筮，且听妇人谪。适来得名酒，聊饮弗复说。”

清顺治五年，南明永历二年戊子（1648），西溟二十一岁。

【时事】是年二月，永历帝退走南宁；八月，还肇庆。年底，郑成功与鲁王分兵攻打浙闽沿海。

是年张采卒。

清顺治六年，南明永历三年己丑（1649），西溟二十二岁。

【时事】是年正月，清军破南昌，金声桓死之。攻陷湘潭，何腾蛟不屈死。三月，清军进逼信丰，李成栋溺水死。十月，南明鲁王至舟山，继续抗清，明臣多奔赴者。是年，顺治帝封尚可喜平南王，耿继茂靖南王。

清顺治七年，南明永历四年庚寅（1650），西溟二十三岁。

【时事】是年正月，永历帝退走梧州。二月，清军围广州，破惠州。十一月，清军破广州，屠之，死者七十万人。接着，攻陷桂林，明督师瞿式耜、张同敞不屈死。

愿弃家跟从周惟一。

《苇间诗集》卷一页5b有《赠周惟一先生》：“四明有愚客，不狂亦不慧。闭户造车轮，意欲驰天地。朝出常昏昏，暮游不得意。陆行路艰难，川行水波沸。一目一太行，转眼宁可避。侩牛聊城东，买盆哭戴市。颇于呼笑间，西望识有异。闻有高蹈人，击筑在深寺。不敢问姓名，足知天下士。梵放隐残石，楚歌激清汭。上天下后土，画地居其内。忽舒左臂光，照见不平气。借问孔北海，讵肯如刘备。此是风雨秋，可与君交未？去年踏官奴，中坐孙子至。自云入山深，耦耕为公继。半偈持心诀，两屐济胜具。春雨灌畦归，夜深面壁思。寒山与拾得，相对欲无滞。我愿弃家从，散步听清籁。时于舂臼中，得拈无上谛。洗目睇中原，方忆天下事。长城且弗闻，短剑欲有试。坐看潢池游，一翻回溪翅。日月荡空濛，万物各自遂。长啸归吾庐，一了涅槃义。此意竟濡迟，是世益憔悴。空山叫凤凰，适与魍魉会。何当理归棹，对君如梦寐。”

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二十五榆林四先生之一（清槎湖草堂钞本）：“（贞靖先生周齐曾）字思沂，一字惟一，学者称为囊云先生，工部郎征四世孙。少就傅，尝终日不闻咿唔声，亦不与同舍生交一言，茫乎不可测。或疑之曰：‘六郎毕竟读何书？’窃窥之，则《南华》、《楞严》二经也。故其文，不循一切律度，独抒性灵。成崇祯癸未进士，知顺德县。宗老前侍御昌晋尝官粤，嘱曰：‘慎毋得罪巨室，是粤中第一关键也。’先生笑而颔之。既之官，力锄强御。顺德多盗，先生以为饥寒所致，古人社仓之法，意非不美，其利易尽，其弊亦易生。乃变为义田而以社仓之法行之。其初置义田也，贷赀于富家，限年以租所入，十五给耕者，十二偿富家，十三以备赈，不数年而赀可尽偿，田可日增。沿海故有桩闸之设以备盗，先生谓非良策，我能设，贼亦能毁；贼能由水，亦能由陆。且贼即不尽毁，而我所设亦易朽。不如仿西北弓箭屯堡之制，募乡勇为捍御，则官军可撤，有去兵兼去饷之利，大吏是而行之。先生之官方八月，大吏破例具疏特荐，而巨室颇不便之。会移知香山县，故相黄士俊家居，多蓄无赖以害民。县令至，必令执贽称门下，否则而排去之。先生至，捕其客之甚者置狱，以沉命之法投之海中，士俊营救不得，大怒。两京继陷，闽中立君，士俊复为揆辅，思去之。有黎人欲渡海入葬内地，直指许之。先生以为狼子野心，不可令通内地，力持不可，直指亦恨之，乃以士俊所揭颁县，先生即日以所佩印交之太守，不许。交之监司，亦不许。乃经至行省，交之抚臣。部民闻先生弃官去，浮海乞留者数万。城中疑为寇至，闭门拒之。先生竟乘夜潜突出，买舟亟行，归至浙东，则百城内附。先生在道中，闻吴太常磊斋、黄仪部海岸死国，皆其房考也，痛哭，以不得从之为恨。至是不入城，遁入榆林，祝发石莲。榆林有小盘谷者，即谢遗尘所云云南也，先生徘徊其间，曰：‘是可避世。’其入山之道当由一溪水，尝没踝以上。先生谓：‘过溪必须筏，否则须舟，否则须梁，须是三者，即须木、须石、须竹，即待负亦须人。吾自能涉，无所须。’或曰：‘即欲渡溪亦须屩。’先生谓：‘须屩即须草，即得草，待编亦须人。吾自能跣，无所须。’其构草瓢也，束竹覆茅皆出己手。漏则亲登屋葺之，或堕地血淋，不以为苦。得悬崖一奇木，制为养和，日坐卧其间，题曰：‘云树。’拾烧余以为炉，状皆绝古。间作绘事，亦萧散绝尘。同年王生尔禄为海道，求见之，不可得。以茶馈之，谢以诗，而不往也。以书招之，答曰：‘孤云去来，朝不知暮宿所，举目有河山之隔，从此更无费八行。’及太孺人丧，吊之，则于丧次一谢而己。或以直指意招之，且动以祸福，答曰：‘所欠惟一死，无他求也。’所亲谋强之入城，至郊南，欲自投于水。其孤峻如此。于是雪窦僧石奇以先生为佞佛也者，将付之法。已而闻先生返其西村，必入孺人之室，讶曰：‘是殆尘根未断耶！’其知者以为先生有托而逃，原不欲堕身佛国，是则非石奇所能知也。辛亥卒，同里私谥曰贞靖。所著有《囊云集》。是时，周氏遗民极盛，以荐绅晦于主持者有三：其一即前通城令昌会，佯狂以死，曰癫和尚；其一即前思南守元懋，沉湎以死，曰醉和尚；而先生以野和尚称，所谓三和尚也。……先生诸子皆工，惜不传。”

黄宗羲《南雷文定》卷六《余若水、周惟一两先生墓志铭》：“惟一，名齐曾，字思沂。高祖薇，工部员外郎；曾祖柔，祖炀，父台。惟一登癸未进士第，除广州顺德知县……辛亥岁三月二十日卒，年六十九。”

按：王尔禄，字天锡，号念尼，保定人（《海东逸史•沈崇抡传》称黄陂王尔禄云云）。明季旧臣（据《鄞志周志畏传》注：崇祯癸未进士），国朝顺治六年，任海道副使，迄癸巳数载间，除害赈饥，礼士恤民，立仓置田，仕终刑部左侍郎，崇祀名宦祠。著有《麻姑洞主人诗文集》、《怀社同声集》、《不二真诠》、《明州赈饥纪事》、《救荒恤贫录》，又辑刻《保阳张氏殉难录》、《闻子鉴湖七观》（见《四明谈助》）。

按：西溟诗云：“去年踏官奴”，当指王尔禄劝周齐曾出仕而被拒绝事。王任海道在顺治六年，故劝降事最早当在顺治六年。故此诗系在是年。

嵇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二百五十一（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霜声集》，《鄞县志》：周齐曾著，字思沂。按：《明诗综》：字惟一，有《囊云诗草》三卷。”

按：其《囊云文集》二卷，张寿镛收入《四明丛书》第4集。其诗，全祖望整理收入《续甬上耆旧诗》卷二十五。

清顺治八年，南明永历五年辛卯（1651），西溟二十四岁。

【时事】是年正月，清世祖亲政。三月，张献忠旧将孙可望、李定国联合永历政权抗清。九月清军攻陷舟山。

清顺治九年壬辰（1652年），西溟二十五岁。

【时事】是年正月，郑成功收复海澄。七月，李定国攻克桂林。十一月，李定国收复衡州。

西溟坐馆萧氏。

《苇间诗集》卷三页37a有《留别萧羽君邵匪莪二子》，中有“宁忍泪如线，屈指第五壬”，句下注云：“予壬辰尝馆萧氏，今年壬申，五阅壬矣。”

览镜见三四根白发，有感而作《述怀》。

诗前有序云：“昔潘岳三十二始见二毛，予少岳时尚七岁，览镜有三四茎白者，积愁之致也，生我之人益可知矣。喜惧兼见乎词，赋成以寄冯子孟勉。”

诗云：“壮志事行役，贫贱实难久。望远天一方，白发转在首。非悲颜始衰，所迫时难又。吾亲垂五十，相望才一手。负米历终岁，捧檄事何有。但得一百年，只合九十九。而况消息殊，自古难中寿。我少尚头白，谁能金石朽。念此涕潸然，时值秋雨后。何时田一顷，灌疏并涧阜。远览杂置弋，旁罗蓲姜韭。友于成三人，瘦强齐在耦。金风释余暑，西事幸不苟。毕场事腆酌，席筵荫垂柳。寸甘如黄金，噀雾时一剖。侑以南山词，袅袅月落肘。此欢竟非难，天意知是否。遂初欣有愿，开径望吾友。”（《苇间诗集》卷一页15b）

是年，始获交秦祖襄。

《湛园集》卷六《故徽州知府前工部郎中复斋秦公诔》：“初，某获交于公，爰自壬辰岁。”

按：民国《慈溪县志》卷三十列传：“秦祖襄，字汝翼，号复斋。宗道五世孙，崇祯十六年进士，授工部主事，迁徽州知府，寻弃官隐遁，当事将以遗逸荐，三上书，力辞。祖襄继室为方拱乾女方氏，诸昆皆贵盛，累招之出山，祖襄不应，家居著述甚富，间出游河洛，登少室、太华而还。遭母丧，呕血卒。”

顺治十年癸巳（1653年），西溟二十六岁。

【时事】十一月，清廷再次招抚郑成功。十二月，明鲁王部下张名振、张煌言入长江，败清兵于崇明。

在家乡东郊缓归亭为刘君题画兰竹。

《苇间诗集》卷四页38a有《宗室博问亭属题庐山僧长幅画竹傍有兰数茎生石上》，诗末注云：“问亭自志东皋草堂中有《竹坞》云：‘风前月下，清影萧疏。’予癸巳年在吾邑东郊缓归亭为刘君题画绢兰竹，君张绢几上，令余立题之，余即捉笔写成。今去此四十年，刘君没已久，予亦衰疲，懒事笔墨。偶翻得旧稿，即应问亭之命，中间略改五六字，但换末二句，并觉前句生动矣。”

诗云：“庐山道人三昧力，写就潇湘高士色。挂君东皋一草堂，烟树离离生虚白。苇间野老归去来，手指寒潭空一摘。山云欲雨不雨时，清梦扶疏绕四壁。老干直上排云归，幽艳落落坐怪石。借问王孙小渭川，月下风前谁领得。”

按：据民国《慈溪县志》卷三十一：“宸英同时刘纯熙、冯恺愈、冯宗仪、冯逊庸、姚纪、秦埰、秦勋、罗叔初、钱虎左亦工诗文，皆有名于时。恺愈附冯元飙传，宗仪、逊庸、纪自有传，纯熙见纪传，勋附秦祖襄传。”此刘君，或即刘纯熙。

是年，读书东山，秦祖襄（复斋）来访。

《湛园集》卷六《故徽州知府前工部郎中复斋秦公诔》：“方某与长公读书山东，公幞被就宿，良久从者皆散去，夜起彷徨，与余促膝语平生事，意慷慨殊壮。……”后又云：“足企于窗，予时癸巳。吹筚城雉，东山偃仰。三人二屐，长筹亮采。公来萃止，仆夫惆怅。寒蛩呜咽，雨声竹上。公久不寐，以足起我。”是知东山即今慈城之东山。

顺治十一年甲午（1654年），西溟二十七岁。

【时事】十二月，郑成功收复漳州。连年水灾频频，直隶、山东、河南饥民大量逃亡。

顺治十二年乙未（1655年），西溟二十八岁。

【时事】二月，李定国败走南宁。四月，郑成功收复舟山。

读书邑西北之香山寺，与续宗禅师晨夕论议。

《湛园集》卷六《香山了义禅师塔志》：“西北隅香山寺，为吾邑祖刹，有泉岩林木之胜。余少时读书其中，与续宗禅师晨夕论议，间以吟咏，多所省发。师每言必称其祖了义禅师，而是时师之化去已数年矣。请余词志其塔，予许之未就也。抵今二十余载，续师命其孙某来，曰：‘吾师没而吾年亦七十有九矣。君复不铭是，吾终不得见子之文也。吾负吾师于地下矣。’予应曰：‘诺！’按状，师讳隆柢，字茂园，别号了义，姓嵇也。生而有慧性，六岁随母严氏入寺，见诵经者侍立，谛听竟日不忍去。十八始执业于香山湛然师，时天台无尽大师开讲《观经》、《妙宗钞》于郡城，延寿寺师往，参毕就坛受具归。感寺大殿剥落，身募资，抵闽载木归，竣工，请云栖冲庵法师究论《楞严七处征经》三伏腊。至崇祯丁卯而寺宇宏起，金相庄严，道俗相与瞻顾赞叹，而不知其所自已。复携续宗听讲于阿育王寺，参学于天童密云大和尚。密问以《楞严七处征心》，因度糕与啖次顿有领悟。后复延雪窦石奇师往持山门，而身自奉之。自是香山法席遂为诸山归，仰师之力也。师虽屡参大德，问答有契，然不欲为近世儇薄禅子擎拳竖拂，习为谩欺，以声利相鼓动，故受持经行，耑念佛三昧，积终身不改。昔人有言曰：‘凡浮屠之道衰，其人必小律而去。’经由师是道也，佛教其有济乎？虽其有济，佛之徒其庸知重乎生，不知重于时，没而又无所信于后，宜续宗之惓惓以请，盖不独冀其师之有传，亦将以大庇其教于无穷也。师示寂于顺治辛卯之五月十三日，塔于殿之东北，寿六十七为，僧腊四十有六年。”

按：了义禅师卒于清顺治八年辛卯（1651），卒后数年西溟读书香山寺，具体年月已无从考知，故暂系是年。

是年冬，馆于定海（今宁波市镇海区）谢氏，作《定海薛五玉四十寿序》。

《湛园集》卷二《定海薛五玉四十寿序》：“少闻薛君之名，已而东至海上，以阴求其所谓恬澹寡欲、不役役于声利、不雷同于是非取舍者。既于数十百人之中得其所愿交，而如恐不得交者，兹于薛君遇之焉。闻君少时倜傥善议论，所至倾一坐，中与之登山而临水，虽终日极困不厌，意必慷慨自喜之士，而惜乎余未之见也。盖君今年乙未冬已四十矣……”

又《西溟文钞》卷二《寄寿镇海薛五玉先生八十序》：“忆乙未年，馆于其邑谢氏，值先生四十生日，予为文寿之。”

谢氏的情况，见《湛园集》卷三《萼圃记》，记云：“定海为甬江入海地，余所见十五六年间艅艎之惊数至，居人负盾荷担而立，犹日惴惴然。邑著姓谢氏，第阀相望。余从游其群从间，顾视其居，亦多就毁撤，臧获庐舍与兵马杂居。逮余再来，而居民稍复其故处。谢子在武治园于其室之西偏，名曰萼圃。日与诸伯仲游翔其间，以讲德而问艺焉。一日君觞余园中，问余浪游几年，意中得失几何事。追念前十年间烽火震惊，妇子之不保，今得息焉游焉于此者，岂非邀天之幸而然耶？余倚酒微酣，为谢君咏杜少陵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皆欢颜”，辄奋袖慷慨起，君兄弟亦不以余为狂也。呜呼！此屋虽修广不数亩，无奇花怪石以供耳目之玩，而得此于乱离之后，可以见戎马之渐息，太平之将兆。其在君兄弟朝夕聚处，又可以见其能无事而傧笾豆饮酒以相乐，有事而敦在原急难之意以相恤，更世多故如此等，皆不数见也。然以君之才度非久淹滞于此者，今吾乡虽幸少安顷所经过，自吴会之属之淮南北被灾处，怀襄千里一望，村墟无不荡为鱼鳖之居，而魭鳅之宫生灵数百万安所托命，又不独天下寒士可念也。君异时富贵，其无忘吾赋诗忼慨时乎？”

按：薛五玉和谢在武，皆为“蛟川九子”之一。裘琏《横山初集》卷五诗（清康熙刻本）：《却寄蛟川九子》之一《薛五玉先生》：“海外文章后进师，儒冠潦倒不逢时。怀人何处肠堪断，秋水孤城落照迟。”又之六《谢在武》：“谁过论玄扬子居，花潭竹径未萧疏。醒来偶种阶前书，兴到随翻架上书。”

香山寺题大光道人画。

《苇间诗集》卷一页20b有《题大光道人画》或亦作于此时期。诗前有小序云：“同香山寺续宗禅师语次及画师，云：‘前三年有道人来此住五十余日，留两画去，不知其所从来，予视其跋语，盖避世人也。”诗云：“空堂寂寂似无僧，四壁萧萧多雨声。不识何人画山水，三年前在此中行。”

又，接着有一首《晓发自汶溪抵香山书舍题壁》，或亦作于同时。

诗云：“予少惬幽性，泉石每攀援。今兹山行迫，何为久盘桓。自嗟幼不学，所失非一端。宁戚悲饭牛，鼓角涕潺湲。主父旅泊深，敝裘无鲜完。我行别母去，戚戚少所欢。行李杂经史，呻吟随猱猿。山行肆微眺，颇觉襟袖宽。信美非吾适，吾行多辛酸。岂非区区私，亦为饥与寒。曳履初日出，到山浓露团。布袜无完好，礼拜空蹒跚。寺僧如旧识，一见倾心肝。枕衾既已施，几榻亦易安。野性遂疏拙，弥月未言还。黄叶堕飘飘，丛篁蔽深峦。何当铩羽客，惊风恣飞抟。息影复来归，日夕明霞餐。”

数年后，西溟仍有诗寄问续宗禅师。

《湛园诗稿》卷一页8b有《寄问香山寺续宗禅师》：“数年不相见，莫自老容颜。余亦风尘客，终朝思旧山。龙吟大壑静，月隐孤峰闲。了了达蓬路（寺有达蓬山，相传始皇欲从此达蓬莱），从君一启关。”

顺治十三年丙申（1656年），西溟二十九岁。

【时事】正月，孙可望攻击李定国，李定国护永历帝退守昆明。七月，清军再破舟山，郑成功收复闽安，进而攻打福州，不克。

是年，镇海谢谔昌从西溟学制义。

《湛园集》卷五《太学生谢君墓志铭》云：“君谢氏，讳谔昌，字殿侯。以康熙壬子岁十二月初二日殁于京师，而葬以今年壬申之三月壬子者。方殁时，以孤幼有待也。君将葬之前月，仲子绪钦持伯父大周所述行状谒余舍，请铭。殿侯从余游久，其行事余所稔知，固不待状而信。而大周之述其弟无谀辞，余故按其状，以余所见闻志之墓。君为人沉静不佻，肫笃于孝友，无他声色嗜好。虽群从相聚围棋赌饮，君默然无所与。吟诵之暇，正襟寂坐而已。既补邑博士弟子员，丙申、丁酉间从余为制义。时余尚年少，见君两房兄弟十数人登梓山，会课竞出，意见耻蹈袭，为文多倜傥雄迈之气。……父讳泰宗，进士，令番禺，升工部主事，改兵科给事中。元配叶氏，封孺人，生四子，最后得君，生甲戌年七月二十一日，卒年三十九。娶董氏子，男二人：绪祯、绪钦，俱邑庠生。女三，太学生任管玉，邑庠生，王之纯及丁庆潢其壻也。绪祯兄弟卜吉葬君于雁荡乡之新阡。”

按：谢谔昌生于明崇祯七年（1634），从西溟学制义时年二十二岁。

顺治十四年丁酉（1657年），西溟三十岁。

【时事】三月二十三日，复孔子神位旧称。七月，清军攻取闽安，郑成功退守厦门。十二月，清廷命吴三桂攻云南。

顺治十五年戊戌（1658年），西溟三十一岁。

【时事】正月，南明封郑成功为延平郡王。四月，清军入贵州。十二月，清军入云南，永历帝出走永昌。

顺治十六年己亥（1659年），西溟三十二岁。

【时事】二月，清军攻陷永昌，永历帝逃亡缅甸。五月，郑成功、张煌言率水军入长江，攻克瓜州、镇江，直至江宁郊外。

顺治十七年庚子（1660年），西溟三十三岁。

【时事】正月，清廷禁止士人结社。四月，吴三桂请进兵进攻永历帝。

顺治十八年辛丑（1661年），西溟三十四岁。

【时事】正月，清世祖福临卒，子玄烨即位，翌年改元康熙。五月，江南发生哭庙案，清廷杀金人瑞等。十月，郑成功收复台湾，驱逐荷兰人。十二月，清军入缅甸，俘获永历帝。

是年正月，秦祖襄卒。

《湛园未定稿》卷十《故徽州知府前工部郎中复斋秦公诔》：“辛丑年正月十四日甲子，故中宪大夫知徽州府事复斋秦公卒。”

按：《苇间诗集》卷一页28a有《追酬秦汝翼先生韵》，前有小序云：“先生既没之七月，过其长公苫次得是诗，为之陨涕。呜呼！先生之期某至矣。昔延陵挂剑，义不易心；孝标复书，歌期赴节，聊附古人之义，用申知己之感之尔。”诗云：“手披遗卷墨犹新，旧是东吴逆旅人。握手词成隔世看，伤心句好百年珍。马行古道秦川晚，石陨初元夜雨旬。记得南湖垂泪别，论交生死在湖滨。”

是年冬，家居，访车厩外家，为孙朗仲诗作序。

《真意堂佚稿•孙朗仲诗序》：“车厩相传越勾践饲马地，予外家居焉。儿时常从母氏游，乐其风土。……今年辛丑卒岁，乘兴抵山，则孙子在焉。”

康熙元年壬寅（1662年），西溟三十五岁。

【时事】四月，吴三桂弑永历帝，南明永历王朝告终。五月，郑成功卒于台湾，子郑经嗣主台湾。

旅食扬州，交崔华。

《湛园未定稿》卷四页19b《樱桃轩集序》：“是集娄江崔君华所著……予自壬寅岁得交崔君于广陵之文选楼，是时君即属予为序，距今二载矣。”

王士祯《渔洋诗话》卷上：余以顺治、庚子为江南同考官，得太仓崔华不雕。工诗画，尝有句云：“一寺千松内，飞泉屋上行。欹樯坐清昼，薄冷出苹间。”又：“溪水碧于前渡日，桃花红似去年时。丹枫江冷人初去，黄叶声多酒不辞。”此例甚多，余目为崔黄叶。

王士祯《池北偶谈》卷十二：予门人崔华孝廉，字不凋，太仓之直塘人。性孤洁寡合，画翎毛花卉甚工，尤工诗，清迥自异。吴梅村尝目为直塘一崔。其佳句云：“攲樯坐清昼，薄冷出苹间。”又：“一寺千松内，飞泉屋上行。”又：“此中枕簟客初到，半夜梧桐风起时。”又：“丹枫江冷人初去，黄叶声多酒不辞。”吴人目为崔黄叶云。予论诗绝句云：“溪水碧于前渡日，桃花红似去年时。江南肠断何人会，只有崔郎七字诗。”二句亦崔诗也。

钱林《文献征存录》卷十（清咸丰八年有嘉树轩刻本）：“崔华，字不雕，太仓人。顺治庚子举人，司理王士禛其举主也。居直塘，性孤洁寡合，吴梅村目为直塘一崔。有《樱桃轩集》。诗清异岀尘，有句云：‘丹枫江冷人初去，黄叶声多酒不辞。’人目为崔黄叶。又《渡钱塘》云：‘敧樯坐清昼，薄冷出苹闲。’又《宿官渡闻歌》云：‘履声荒店早，落叶异乡多。’又有句云：‘溪水碧于前渡日，桃花红似去年时’。又《宿灵隐寺》云：‘此中枕簟客初到，半夜梧桐风起时。’”

康熙二年癸卯（1663年），西溟三十六岁。

【时事】五月，庄廷鑨《明史案》发，牵连七十余人。八月，礼部遵旨议复乡、会试停八股文，改用策、论、表、判。十二月，鄂西、川东十三家抗清义军皆以溃败告终。

秋，将适润州，泊舟无锡西郭下。

《湛园集》卷一《十峰诗刻序》：“自余少时即知梁溪有钱君者，既因缘人事，舟楫往还，曾不得一顾而问焉。记癸卯秋将适润州，泊舟西郭下，凭舻眺望，见江流抱城，萦回如带，山色苍翠，隐映数里外。其左右疏篱修竹，随流曲折。俄有小艇从水门出，列坐四十人，中有哀弦急管之声，乱夕阳而径渡。余目送久之，默默伤叹。居人之自得如此，而余以贫贱奔走，去惠山咫尺耳，无由一至其处。又还望君之庐，则未尝不以为深恨也。比再至吴门，君辱书及诗于余，属为之序。”

秦瀛《己未词科录》卷八（清嘉庆刻本）：“钱肃润，字础日，号十峰。明诸生。著有《十峰草堂集》。崇祀东林道南祠。”又：“钱肃润，字础日。幼从学于邹忠余期相，期相故攀龙弟子。鼎革后，隐居教授，当事见其衣冠有异，执而笞掠之，至折胫。笑曰：‘夔一足，庸何伤？’因自号跛足生。然自此名益高，四方学者尊为东林老都讲。康熙戊午诏举博学鸿词，宋相国德宜以肃润名应，以足疾辞。年八十八卒于家（《无锡县志》）。”又：“瀛桉：先生家有十峰草堂，严学士我斯、陈检讨维崧诸公皆尝为之歌。严诗云：‘九龙之山环九峰，一峰一态如一龙。兴云岀雨气磅礴，鳞甲欲动凌苍空。别有一峰伏而起，神奇夭矫为龙尾。世人咫尺不知名，古来畸士都如此。’诗不具录。先生游京师，与西樵、阮亭两先生善。尝选阮亭诗刻之，阮亭录先生《赠沈眉生隐君》诗入《感旧集》。诗云：‘历却金星又婺星，南山何白北山青。鹿田风雨依然在，只恐山人不忍听。’先宫谕称先生蚤弃青衫，泽畔独吟，虽横罹忧患，气不少挫。其膺荐不赴，止见于邑志。顾先宫谕及先生门，诗文集中从未一及荐举之事，姑入之补遗，俟考。草堂在吾邑城东弓河，今其子孙颇零落矣。”

康熙三年甲辰（1664年），西溟三十七岁。

【时事】七月，张煌言被清军俘获，不屈，在杭州死难。

为崔华《樱桃轩集》作序。

《湛园未定稿》卷四页19b《樱桃轩集序》：“是集娄江崔君华所著……予自壬寅（按：即康熙元年）岁得交崔君于广陵之文选楼，是时君即属予为序，距今二载矣。”

康熙四年乙巳（1665年），西溟三十八岁。

【时事】八月，清廷征集明天启、崇祯间遗事，以备修《明史》。

端午节在苏州，宋实颖招同。

曹尔堪《南溪词》有《满江红》，“乙巳午日，宋既庭见招泛蒲，同陆处实、姜西铭（溟）”：“佳节吴阊，浑不减、汨罗愁涨。争吊屈、龙舟箫鼓，锦帆无恙。公子画船官驿口，名倡罗绮江楼上。拥残书、自有故交同，清尊饷。榴花影，杯中漾。竞度曲，筵前唱。正梅黄时节，阴晴迭酿。山鬼漫矜明月佩，健人也曳菖蒲杖。只浮生、憔悴泣枯鱼，湘累状。”

冯桂芬《（同治）苏州府志》卷八十八（清光绪九年刊本）：“宋实颖，字既庭。少为诸生，受知于徐汧。顺治辛卯举顺天乡试，与吴下诸名人倡慎交社，声誉藉甚。后以江南奏销案诖误，康熙戊午复还举人，己未以博学宏词召试罢归。久之，授扬州兴化教谕，课士尚经术，斥浮夸，历十六年告归，诸生祀之学宫旁。实颖淹贯经史，诗文典雅，为词坛名宿。侍讲缪彤少从受经，其学得于实颖者为多，而宅心淳厚喜奖拔后进，以故人益重之。年八十五卒（《乾隆志》）。”

按：曹尔堪此词后有同调词，词前小序云：“沈绎堂、陆处实、宋既庭、御之同集尤悔庵看云草堂，元韵次答，乙巳五月初十日。”五日后的聚会，西溟没有参加。

王士禛《感旧集》卷十一（清乾隆十七年刻本）：“沈荃，字贞蕤，号绎堂，江南华亭人。顺治壬辰进士及第，官侍读学士，加礼部侍郞，谥文恪。有《南帆杂咏》、《充斋集》。”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五十三（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沈荃，字贞蕤，江南华亭人。顺治九年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世祖择翰林官外转，荃出为大梁道副使。剧盗董天禄、牛光天剽掠许颍间，荃督兵捕治，歼其渠，群盗皆散去。禹州盗倚竹园为巢，杀人越货，荃遣吏卒收捕，发土得尸十余，悉按诛之。寻署按察使。疏言：师万南征必经南阳、汝宁诸府，供应疲苦，亢村郭店诸驿官死夫逃请，敕均拨驿站银两。师既入楚，留马彰德役民饲秣，请敕以怀庆、卫辉、广平、顺德、大名诸府更番分驻。各县常平仓蓄谷太寡，请敕定额：大县五六百石，小县三四百石。开封自河决后，城垣淤圮，官吏分驻各邑乡闱，暂移辉县。近奉旨修复汴城，请敕筹拨钱粮，督倡兴工。河南土地原有上中下等，则向因疆井混淆，一例派粮。今查勘渐定，请敕视万历年间则例照地派粮。河南兵额一万二千，奉旨缺额免补，有汰无增，驻防分汛，每苦不足，请敕仍许募补足额，俱下部议行。康熙元年以忧归，六年授直隶，通蓟道坐事左迁，九年授浙江宁波同知。未上官特旨召对，命作各体书称旨，诏以原品内用。十年授侍讲，直南书房，十一年转侍读，十二年充日讲起居注官，十三年擢国子监祭酒，十五年迁少詹事，十六年擢詹事。十八年旱求直言，时更定新例，罪人当流者徙乌喇，下廷臣议。荃谓：‘乌喇去蒙古三四千里，地极寒，人畜多冻死。今罪不至死者，乃遣流而更驱之死地，宜如旧例。’便疏上，有旨令画一。荃持前议益坚，且曰：‘此议行三日不雨者，甘服欺罔罪。’上改容纳之。越二日，天竟雨，例得罢。十九年，上以讲幄劳加荃礼部侍郎衔。二十一年正月，乾清宫宴廷臣，赋柏梁体诗，荃与焉。二十三年卒。上以荃贫，赐白金五百。子宗敬，二十七年进士，改庶吉士，以编修入直。上命作书，因谕大学士李光地曰：‘朕初学书，宗敬父荃指陈得失，至今作字未尝不思其勤也。’宗敬官至太常寺少卿。”

按：沈季友《檇李诗系》卷二十六（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曹尔堪，字子顾，号顾庵。嘉善人，勲之长子，顺治壬辰进士，选庶吉士，两冠阁试，授编修，扈从瀛台南苑。世祖褒问，谕令与吴伟业同注唐诗，丁艰起补，转侍读旋升侍讲学士，转盼三擢，异数也。性强记，诸琐屑事能举其原委，人一见辄不忘。若舆图要害，山川形势，指画纤悉，听者神竦。当世以大用期之。无何，诖误镌级，寻罢官归，而优游田园，皆二三老友选胜赋诗，间为远游，篇什益富，为诗清洒可讽，与宋荔裳、施愚山、沈绎堂、王阮亭、王西樵、汪苕文、程周量诸公，称海内八家。有《南溪集》。”

冯桂芬《（同治）苏州府志》卷八十八（清光绪九年刊本）：“陆寿名，字处实。顺治壬辰进士，官宁国教授。有《凤鸣集》。”按：陆寿名，号芝庭。

钱肃润诗集文集刻成，嘱西溟作序。

据《梁溪文钞》卷二十八，是年无锡钱肃润刻所著《十峰诗选》、《十峰文选》。

《湛园集》卷一《十峰诗刻序》：“自余少时即知梁溪有钱君者，既因缘人事，舟楫往还，曾不得一顾而问焉。记癸卯秋将适润州，泊舟西郭下，凭舻眺望，见江流抱城，萦回如带，山色苍翠，隐映数里外。其左右疏篱修竹随流曲折，俄有小艇从水门出，列坐四十人，中有哀弦急管之声，乱夕阳而径渡，余目送久之，默默伤叹，居人之自得如此，而余以贫贱奔走，去惠山咫尺耳，无由一至其处，又还望君之庐，则未尝不以为深恨也。比再至吴门，君辱书及诗于余，属为之序。”

综合钱肃润刻诗集文集的时间和西溟的行踪，为钱肃润作《十峰诗刻序》当在是年。

为王揆的《广陵倡和诗》作序。

《湛园集》卷一有《广陵倡和诗序》，序云：“太仓端士王君之同年友新城王君贻上来佐斯郡，始稍稍披荆棘，事吟咏，用相号召。君于其秩满而去也，以舴艋渡江，而相与登昭明之楼，寻谢公之宅，拂磨断碣，按行旧垒，一字之赏，一石之奇，必吚唔竟日而去。故君之诗，为绝句者至五十首，殆浸淫乎供奉、龙标而掇其胜者也，集成以示余。”

又作《寄王端士进士值予为其扬州倡和诗序》：“白萍浦口绿杨堤，欲住孤帆日向低。东墅有诗惟梦到（君常招饮东园，未赴），西田无处不神迷（西田亦王氏别业，予尝游其处）。诗传杜牧扬州卷，帖爱曹娥大历题。别后何时最相忆，枫桥驿路雨凄凄。”（见《苇间诗集》卷一页30a）

按：据伊丕聪《王渔洋先生年谱》，王士祯在康熙三年（1664）十月得到内迁礼部主客司主事的任命。正式离开扬州是在康熙四年的七月，则唱和的时间当在康熙三、四年间。

而序言接着说：“去年余客江北，未尝一诣新城。阳羡陈子其年为余言，王君见子文辄叹息，以为作者。今遇太仓亦云，余谢不敢。然两君知余，余敢自谓不能知两君乎？故于是集也，粗述其所闻，若新城之诗虽未暇合梓，然其风流亦大略可睹矣。”按康熙五年谱，陈维崧认识姜宸英似是康熙五年的事情，则唱和诗序或应该作于康熙五年认识陈维崧之后。确凿的年月待考。

秦瀛《己未词科录》卷八（清嘉庆刻本）：“王揆，字端士，号芝廛。江南太仓人，明太常卿时敏子。顺治乙未进士。著有《芝廛集》。”又：“梅村选《娄东十子诗》，十子谓周肇子俶、顾湄伊人、王揆端士、许旭九日、黄与坚庭表、王撰异公、王摅虹友、王昊惟夏、王忭怿民、王曜升次谷，一时风流文采，称极盛焉（《国朝诗别裁集注》）。”又：“王芑孙桉：芝廛太常，烟客时敏次子，麓台侍郎原祁之父。江苏巡抚慕天颜荐举辞不就。《汇征录》、《鹤征录》俱遗漏。顾张思《己未词科题名记》载之甚详。徐釻《本事诗》云：‘芝廛渡江访阮亭于扬州，为绝句数十首，兴酣歌唱不减旗亭。王维夏题云：琴鹤腰缠未必兼，嬴他才藻比江淹。琼花浪自夸仙种，敢与词人斗笔尖。’”

姑苏送黄冈王追骐还武昌。

《苇间诗集》卷一页31a《送王雪洲给谏还武昌》：“楚客欲归去，越吟空复情。三年武昌柳，一梦姑苏城。倚棹雄风合，登楼皓月明。岂知留滞者，一别为平生。”

按：王追骐，字雪洲，号锦之，黄冈人。顺治己亥进士，改庶吉士，授礼科给事中。有《居俟楼集》。

秦瀛《己未词科录》卷一（清嘉庆刻本）：“王追骐，湖广黄冈人，己亥进士。原礼科给事中，外转补授山东武德道佥事，革职辩复，还职候补佥事。”又卷五：“王追骐，字雪洲，湖广黄冈人。顺治己亥进士，授庶吉士，改礼科给事中。官至山东武德道佥事。著有《雪洲诗集》。”又：“雪洲由词林入谏垣，建牙山左，以伉直忤时，而其诗寄托遥深，绝不露侘傺无聊之概（《魏惟度笔记》）。”

离开苏州归家，告别邓旭和吴虞升。

《苇间诗集》卷一页30a《吴门留别邓元昭翰林二首》：“夜雨声中读楚辞，正逢摇落雁飞迟。赋心欲问长卿壁，古道重寻短簿祠。江上芙蓉应有信，山中桂树岂无枝。只愁攀折心难喻，回首西风系所思。”又：“八月江鱼脍已香，主人清夜更飞觞。百花苑里回兰棹（吴门寓舍），万竹园中忆草堂（邓园在金陵）。已爱狂生能作赋，将无久客倍思乡。计程五日西陵道，愁对洪涛白鹭翔。”

页30b《别吴虞升归明山》：“淮张池殿旧遗迹，茂苑才人今乍逢。雨过荒阶飘瑟瑟，秋余孤馆响蛩蛩。匡床独对经三伏，险韵重拈透百重。尚有松陵新句在，归携吟上最高峰。”

何绍基《（光绪）重修安徽通志》卷一百九十七（清光绪四年刻本）：“邓旭，字元昭，寿州人。顺治丁亥进士，授翰林检讨。辛卯典试江西，得人称盛。会诏举品行清端、才猷赡裕可任外吏者，大臣以旭荐，遂擢陕西洮岷兵备道按察司副使。未几引疾乞归，卜筑清溪。性至孝，以父汝谦早殁，痛禄不及养，言及辄流涕。又孜孜为善，凡赈荒修学赎难妇育弃婴诸有益于地方者，不惜变产为之。生平持正侃侃，诋斥异端，人见其和光同尘，而实有壁立千仞之概。所著有《林屋诗集》九卷（《江南旧通志》）。”

为苏州袁骏作《霜哺篇序》。

姜宸英《真意堂佚稿》页7：“孝子袁骏母吴氏，世所谓吴节妇者也。孝子述其行，求表章于当世之能文者，则华亭陈征君继儒所题为《霜哺篇》是也。积今得诗若文装为卷，至三十五轴。予曰：‘夫古者一言为富子，乃若是侈乎？’骏曰：‘不然。吾母苦节，至今老矣。予惧其无闻，故所为博求夫当世之言者，使人触目而得之，则庶其有传焉。此骏之志也。且使其言之皆忠孝，皆节义，则虽其辞之不文，均足以为世劝，虽多，奚患焉？’予谓此则非独骏之志，亦诸君子相与立言之志也。忆年十八九时，见天下丧乱，所至揭竿野战，妇死其夫，子死其父之骨相撑委随阬谷填没，姓氏无纪，尝欲广为搜辑成《泪书》一卷，庶几贞魂义魄有所依栖。因循人事，负此志者又十八九年。孝子骏力求予序，其许之而不果者亦数月矣，岂予之用心不如诸君子哉？”

按：此序不署写作年月，但据序中两个“十八九年”推算，当作于是年前后，故暂系于此。袁骏（1612—约1684），字重其，江南长洲人。《霜哺篇》的征求持续了五十多年，汇集了六千多人的创作。详情见杜桂萍《袁重其和〈霜哺篇〉略考》（《文献》2008年第3期）和《袁骏〈霜哺篇〉与清初文学生态》（《文学评论》2010年第5期）。

又：胡介《旅堂文集》之《霜哺篇序》云：“介自弱冠游于吴，即知吴有袁生者，以傭书养母，称于士大夫间，士大夫争为袁生赋《霜哺》以相夸重，介心异之。又二十年，介重游于吴，袁生与客过邸舍，始识所谓袁生者。是时，袁生之头已苍矣，所谓袁母者已七十又二矣。士大夫之称袁生者日益多，为袁生赋《霜哺》者亦日益盛，介心异之。明日，饭于袁生家，袁生乃出其所藏《霜哺篇》示客，凡三十卷，皆吴门不寐道人手为题目……袁生名骏，字重其。不寐道人金氏，名俊明，字孝章。”（《四库未收书辑刊》柒辑第20册第745页）

又：刘谦吉《讱庵诗钞》卷一之《吴门题袁重其霜哺篇》：“其母已云亡，问之泪横祭。请读《霜哺篇》，装轴到五十。”（康熙刻本，浙江图书馆藏）

康熙五年丙午（1666年），西溟三十九岁。

【时事】2月，从礼部奏，令安南徼送所受明永历帝敕印，否则绝其贡使。6月，增设六科满汉给事中各一员。11月，免浙江、湖广、江西灾区额赋。12月，鳌拜杀苏纳海等。

二月，苏州结识陈维崧。

陈维崧《湖海楼诗集》卷二丙午稿（清刊本）：《春日吴阊杂诗》其七：“君文酷似庐陵笔，吴市吹箫识者稀。共贳吴娘一斗酒，樱桃花下与沾衣。（原注：喜晤越中姜西溟宸英）”

其词集有《隔浦莲近拍》“夏日寓吴门花溪草堂，与西门夹水而居，赋示西溟”，亦当作于此时。词云：“玲珑云水几处，借我闲消暑。掠槛沙鸥过，潭香触碎成雨。千顷风荷举，红妆鬐。湘鬋中心苦，最怜汝。披襟脱帽，新凉随意搴取。松风细响，绿雪暗翻花乳。林际濛濛皓月吐。四鼓，隔波尚有人语。”（《湖海楼词集》卷五）

按：陈维崧游吴，当在二月。其《春日吴阊杂诗》后为《三月三日，嵞山、豹人约同上金山修禊阴雨不果长歌纪事》，而之后的《赠丛含英孝廉五十韵》提到到苏州的时间：“二月到吴天，南国愁花鸟。”诗后注云：“时三月晦日，为含英三十初度”

春，操文谒吴伟业，沈受宏亦去梅花庵拜会宸英。

沈受宏《白溇先生文集》卷一《赠董文友归晋陵序》：“丧乱以来，风流歇绝，而旧史吴梅村先生、大儒陆桴亭先生并以文章理学为时宗师，天下挟筴担囊，争相请益，而四方君子至娄东者为再盛。……以予所见君子众矣，而其中之号称贤者得二人焉。自丙午岁得姜子一人，曰西溟。姜子，慈湖之贤者也，由慈湖至娄东，操文谒梅村先生，予见之。既而得其古文读之，乐甚。越四年己卯，又得董子一人，曰文友。”（《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38册第29页）

同卷《赠姜西溟时论序》：“今天子即位之二年，诏礼部更定制艺，以古策论取士，斥去八股旧习……而独姜子之文，姜子之为文，得力于韩而佐之以欧阳，至其出没变化，则又驰骤于龙门大苏之间。若姜子之文，洵能文矣！然姜子以饥驱落落一身，日游历于吴山、会稽，荐绅先生之门，所如而不得志，岂姜子工于文而不工于趋时耶？夫姜子之文，不能以趋时也亦明矣。今年春，予访梅村之梅花庵，乃一会面，而姜子则遽促装以行。盖姜子初未尝知有予，而予则久知有姜子，以予固未尝见姜子，而先见其文也。姜子先祖奉常公与家铨部同年举进士，为时名卿。而自丧乱之后，其子孙飘泊江湖间，如姜子之才而不遇如此，惜哉！予无文，其才不足以当姜子，而其不遇则有同然者。姜子既行矣，因命弟子录其文若干首，什袭而藏之。夫姜子真不愧乎韩、欧阳，而予亦不敢效当世之讪笑，而诋斥姜子者也。从此更历数年而后，予幸其学之有成，而得一再见姜子。姜子岂终不遇也耶？”（《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38册第17页）

又：顾有孝《骊珠集》卷七有姜宸英《过娄东投赠吴梅村先生》四首，其一云：“风雅于今谁重陈，娄东学士邈无伦。诸儒虎观推前辈，弟子鸿都服大醇。山鬼几经思薜荔，秋风原不为鲈莼。从教三径荒凉甚，除却羊求绝少人。”其二云：“谁知江左有风流，不寄承明寄一丘。花底执经人问义，月中乘兴独登楼。仙家梅市桃源里，汉帝金茎玉露秋。无奈苍茫杯酒夜，百年文献此中留。”其三云：“漫说功名误少年，销亡精力斗纤妍。心同壮悔知何及（自注：先生尝拟某文于侯朝宗，侯有《壮悔堂集》），书为穷愁亦可怜。虞仲孤峰余蔓草（自注：谓虞山也），延陵六代接宫悬。终朝怅望东江道，床下唯应拜大贤。”其四云：“扁舟系缆泊荆村，槐柳荫荫绿到门。一曲羊何常共和，千秋班马几同论。闻弦感切柯亭赏，望舍心知栗里尊。亦有蒯缑弹未得，曳裾何处此寒温。”

按：此四首诗，《苇间诗集》和《湛园诗稿》皆失收。

赵宏恩《（乾隆）江南通志》卷一百六十六人物志（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沈受宏，字台臣。太仓人，岁贡生。性孝友，笃于内行。博学工诗，以杜为宗。少为祭酒吴伟业所激赏。与相国王掞为布衣交。尝游京师，名动公卿间。以介介不苟合，谢归。所著有《白溇集》十卷、《全唐诗选》八十八卷。”

寓苏州，读书缪彤园中。八月赴省试，离开苏州。

《苇间诗集》卷一页31b有《丙午寓吴门，读书缪子歌起园中。八月将赴省试，缪子亦上公车，祖席金阊门外，各赋诗二首为别》：“忆君三径转幽哉，深树闲庭昼不开。坐向秋风丛桂合，吟当夜雨杖藜来。短长辑句因元白（白乐天同元微之试前结夏华阳观中集策仗），迟捷成文斗马枚。共有苍生无限恨，肯辞相送手中杯。”又：“长安秋望正堪怜，远色西泠隐暮烟。范蠡湖边梁父咏，王珣宅畔孝廉船。一帆明月人南北，满座清尊思管弦。忆昨求言曾有诏，与君风雨岂徒然？”

冯桂芬《（同治）苏州府志》卷八十二（清光绪九年刊本）：“缪彤，字歌起，国维孙。父慧隆以孝友称。彤少异敏，早擅文誉。康熙丁未殿试第一，授修撰，升侍讲，父艰归。淡于宦情，遂不复出。家居二十年，杜门不与世事，惟率乡之后进讲学课文。尝立三畏书院，刊明儒曹月川《家规》、蔡虚斋《密箴》、刘念台《证人会约》以为标准，学者称双泉先生。巡抚汤斌内召奏吴中荐绅以道义自持者彤为首。卒年七十一（郭琇志）。”

康熙六年丁未（1667年），先生四十岁。

【时事】七月，玄烨亲政。

缪彤在北京应清会试，作《胪传纪事》志荣宠。

赵尔巽《清史稿》本纪六圣祖本纪一（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三月己亥，赐缪彤等一百五十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

康熙七年戊申（1668年），西溟四十一岁。

【时事】六月，山东地震。是岁，京师水灾。

浪迹三吴，挂念亲人。

《苇间诗集》卷二页3b有《感梦五首寄舍弟孝俞扬州》，诗前小序云：“六月廿四，夜梦家慈坐次，忽闻大父唤声云：‘汝弟阿仙今复离山阴矣，消息云何？’然弟在广陵，非在山阴，梦中云尔也。某私念顷住山阴久，何不一访之，致令相失，恐伤吾母意，结气哽咽而醒。白香山诗有‘一夜乡心五地愁’之句，吾家家君寓都下，季弟旅泊扬州三年矣，余亦浪迹三吴，仅仲弟时依膝下，正合香山此句，枕上口拈不知其泪之承睫也。”其一云：“忆别阊亭夜，离忧更几翻。来曾惊汝瘦，去复共谁存？酒散红桥舫，灯青白下门。天涯同此感，归日与重论。”又：“老祖殷勤属，怜渠未定音。非关今夕梦，只是隔年心。别泪虚盈把，家书总胜金。东吴知不远，消息倘相寻。”又：“近有长安信，兼从吾父归。已知丝鬓发，只是恋庭闱。朔气迎寒早，乡心入夜微。烧残红烛泪，待汝共沾衣。”又：“白发倚闾母，终朝望几回。但闻人謦嗽，只道汝归来。访药心徒切，求仙愿颇乖（弟寻师学道，闭关于广陵）。淮南莫留滞，子职在南陔。”又：“有弟安耕凿，时能在母傍。烹鱼怡永昼，共被忽他乡。归梦迷途怯，残更带雨长。他年白太傅，曾此一沾裳。”

归舟过吴门，饮缪彤宅。

《苇间诗集》卷二页6b有《归舟过吴门宴缪子歌起宅时新第归省》诗云：“轻风淡沱木兰舟，主人箫鼓下长洲。垂杨掩映半塘下，主人回鞭珠勒马。借问主人何来此，新从对策明光里。指陈明瘼至尊忧，言及公等宦者起。制科策士建元年，自后垂拱御殿前。名姓纷纷矜第一，如君卓荦几人传。前年饯酌阊亭道，君向长安我东棹。岂关别泪溅衣裳，自有悲歌激苍昊。箧衍犹余短长字，尽是苍生不平事。一朝升沉异霄壤，万里会面如梦寐。朱拖卸却衣斑斓，宫锦剪制来人间。丈夫登朝托知己，归侍白发多欢颜。人生此乐诚未阑，银灯照耀青尊闲。承欢贵贱良不异，布袍襆被吾亦还。”

按：西溟似乎并未由此归家，从后面几条来看，他似又踏上北上的旅程。

初秋，在惠山同严绳孙、秦松龄多有唱和。

《苇间诗集》卷二页5b有《初秋雨后同严荪友、秦对岩》：“雨过林木净，迟迟生夜凉。微云逗残月，流影照空堂。良会岂在众，晤言贵不忘。因君拂枕簟，一梦松风长。”

秦松龄《苍岘山人集》“碧山集”有《中秋同西溟、荪友、从叔乐天先生赋》：“令节秋方半，空山夜正中。可怜明月照，还与故人同。佛火深林见，泉声密坐通。何当对西爽，日夕桂花风。”（《四库未收书辑刊》伍辑第28册第70页）。

秦瀛《己未词科录》卷三（清嘉庆刻本）：“严绳孙，字荪友，号蕅渔。江南无锡人，布衣。明司寇一鹏孙。由刑部主事俞陈琛荐举，授检讨，迁中允，请假归。著有《秋水集》，诗八卷、词二卷、文七卷。”又：“严绳孙六岁即能作径尺大字，以诗古文词擅名。早弃诸生，举博学鸿词力辞不获。试日赋一诗而退，圣祖特命授检讨，盖异数也。在明史馆纂《隐逸传》，容与蕴藉，盖多自道其志行云。著《秋水集》二十卷。子泓曾善画工诗（《江南通志》）。”又：“君读书不务强记，案上惟置一编，终日不易他书，或数日才一易，既读终身不忘。为文宗先秦两汉，尤近范蔚宗。诗冲融澹易，闲雅深秀，如其为人。弱岁能径尺大字，晚于细楷尤工。闲作小画，寸缣片纸，为时珍赏。叶侍郞讱庵尝言：‘君二十余弃诸生，优游环堵，终年啸傲，无动乎其中，亦无炫乎其外，通国之人皆高其行，而君初不自知。’侍郞为君布衣交，其言信而有征。君见俗儒缘饰外貌，高谈性命，辄薄之。尝语人曰：‘吾一生所见真道学，惟睢州汤潜庵先生一人。’其志趣如此。君有墓田，在邑西洋溪之上，溪有桥曰蕅荡，因自号蕅荡渔人。（节录《苍岘山人集本传》）”又：“荪友为贵公子孙，早岁拂衣，萧疏澹远，脱然尘埃之外，识者目为倪元镇一流。诗篇意象超越，不为绮靡之音。摘其一二语，犹当遗世独立也（徐釚《南州草堂集》）。”又：“瀛按：先生齿长于先宫谕，论兄弟交。先宫谕早贵，而先生以布衣晚遇，被圣祖特达之知，旋告归。早岁与先宫谕唱和碧山，有《严秦唱和诗集》，黄汉臣先生家舒序之。后同纂《明史》，又同日拜命，充日讲起居注官。先官谕诗云：‘何期山馆联吟客，又作螭坳对立人。’盖纪实也。子泓曾工诗书画，著有《青梧集》，论者比之庾肩吾父子。尝写《碧山吟社图》赠王文简，文简为题五言律诗。又采其诗入《感旧集》，惜以病废，年亦不永。”

秦松龄（1637—1714）字汉石，又字次椒，号留仙，又号对岩，晚号苍岘山人。江苏无锡人。生于明思宗崇祯十年，卒于清圣祖康熙五十三年，年七十八岁。顺治十二年（1655）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国史馆检讨，因逋粮案削籍。康熙十八年（1679）荐试博学鸿儒，授检讨。松龄家有园在惠山之麓，暇辄邀集故人遗老，倡和其中。与王士禛同年友善，常缄诗一编，题曰《寄阮集》。著有《苍岘山人文集》六卷、《诗集》五卷，《微云词》一卷，及《毛诗日笺》六卷，并行于世。

按：秦松龄此诗下面正是吴伟业《秦留仙寄畅园三咏同姜西溟、严荪友、顾伊人作》中的《支泉》，故此诗也应与吴伟业诗同时作，秦诗云：“不自藏深谷，因人度郁盘。映空仍皎洁，润物恐艰难。林影依山折，溪声挟雨寒。那知流远近，还作二泉看。”

又：西溟此两首前面有《客有为八灯咏者，戏和其四首，复补以村灯为五首》，而秦松龄中秋诗前面的也是三首咏灯的诗歌（分别咏舟灯、山灯和花灯）。故，西溟和松龄的这几首皆为同时同地作的。

又：严绳孙《秋水集》卷三在《支泉同吴梅村、顾伊人作》之前有一首《秋夕山园同西溟、留仙》：“空堂初罢酌，欲起闻钟声。秋月水边上，夜山捧外明。逝将与朋好，即此遗平生。越客何多感，南枝时复惊。”皆是同时之作。（《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33册第553页）

王昶《（嘉庆）直隶太仓州志》卷三十六人物（清嘉庆七年刻本）：“顾湄，字伊人，本程姓。父新令惠安，与顾梦麟善，梦麟无子，幼鞠湄，遂姓顾氏。早通经义，十二岁作《为上者与民争利论》，宿老异之。师事陈瑚，为高弟。慎交、同声社兴，皆以得湄为重。值奏销诖误，绝意进取，专力诗古文。徐乾学慕其名，延馆于家。时为纳兰成德刻《通志堂经解》，其较正为多。”

张维屏《国朝诗人征略》卷十四（清道光十年刻本）：“湄本惠安令程新子，新与顾梦麟善，梦麟无嗣，幼鞠湄，遂姓顾，克承经学。（《江苏诗征》）”

中秋，惠山同严绳孙、秦乐天、秦松龄赏月。

《苇间诗集》卷二页5b有《惠山中秋同荪友、乐天、对岩》：“暮色经檐动，晴云拂沼微。遥知此夜月，千里共光辉。讵惜乡邑远，应怜朋旧稀。瑶尊罢清酌，华馆启重扉。松影淡侵屐，桂香暗落衣。弄泉潺湲响，看雁疏密飞。步屧憩禅宇，趺石临钓矶。侧听钟磬寂，俯窥菱荇肥。搴芳肯辞倦，冥悟忽忘机。怀古忆吴窦，清词丽珠玑。复思苏黄侣，转眼时代非。青山同偃仰，皓魄长因依。聚散岂常定，心期终不违。佳人缅空谷，上客阻彤帏。念往各有述，循愚焉足几。人生重会面，聊以慰将归。”

杨锺羲《雪桥诗话余集》卷一（民国求恕斋丛书本）：“梁溪秦乐天先生，自号箬溪居士。所居之东为钱础石十峰草堂，稍折而西为干休馆秦太音读易处也。毛西河亡命时尝寓其家，秦小岘诗：‘先生读书处，寂寞箬溪风。师友遗民尽，蓬蒿旧业空。芳邻失钱叟，名士忆毛公。文献今零落，千休剩半弓。’”

与吴伟业、严绳孙、顾湄同过秦松龄之寄畅园。

吴伟业《梅村家藏稿》卷十四（四部丛刊景清宣统武进董氏本）有《秦留仙寄畅园三咏同姜西溟严荪友顾伊人作》，三咏一为《山池塔影》，一为《惠井支泉》，一为《宛转桥》。

《山池塔影》：“黛色常疑雨，溪堂正早秋。乱山来众响，倒影漾中流。似有一帆至，何因半塔留。眼前通妙理，斜日在峰头。”又《惠井支泉》：“石断源何处，涓涓树底生。遇风流乍急，入夜响尤清。枕可穿云听，茶频带月烹。只因愁水递，到此暂逃名。”又《宛转桥》：“斜月挂银河，虹桥乐事多。花欹当曲槛，石碍折层波。客子沉吟去，佳人窈窕过。玉箫知此意，宛转采莲歌。”

西溟和顾湄之作已不可考。严绳孙《秋水集》卷三有《支泉同吴梅村、顾伊人作》：“违山意自缓，复作声泠泠。已是兼秋落，应难入夜听。迸空时激素，过树远含青。寂寞门方淹，从君醉复醒。”

吴伟业此诗的编年考证，见冯其庸、叶君远的《吴梅村年谱》页427。

赵宏恩《（乾隆）江南通志》卷三十二舆地志（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寄畅园，在无锡县惠山寺左，旧名凤谷行窝，屡加增葺，易今名。圣祖南巡临幸是园，赐额二，一曰‘松风水月’，一曰‘山色溪光’，谕德秦松龄恭摹勒石，详见山川。”

张玉书《张文贞集》卷十（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秦海翁墓志铭》：“梁溪秦海翁先生，以孝友笃行为东南人伦模楷者五十余年，年八十有五，无疾而逝。……按状：先生讳德藻，字以新，海翁其号也。……寄畅园为中丞旧筑，海内所称秦园者也，岁久芜废，且割为僧舍，先生独力修复，悉还旧观。其他累世遗构皆次第完葺，以无堕先人之业，此先生继述之大节也。素性和易，不乐闻人过。邑有胥吏，以佥役累先生，事觉坐杖，先生召其人，予之金以慰之。宫谕之被诖误也，族姑居他邑，诡寄户籍，而有逋赋，遂波及焉。先生恐罪连姑之幼子，竟不置辨，以是宫谕沉沦林泉者十有余年，其遇人笃厚有恩如此。甲寅以后，宫谕奉诏赞楚军，会廷举博学，复入翰苑直讲筵。比岁归里，先生顾而色喜曰：‘吾老矣，愿诸子之皆侍侧也。’平生故交，则钱十峰、张菰川为道义性命之友，纵论经史，觞咏不辍，一时推为耆英。车驾巡江南，幸寄畅园者凡四。先生率子姓伏谒道左，上亲问年齿，注视久之。己卯夏，复即园中御书二额以赐，遭遇之隆，士大夫所罕觏也。夫世际休明，圣天子就问高年，优礼耆硕，所以维风教之意甚厚。如先生内行淳备，息深而视下，或仅视为一门聚顺，及为善乡井之常，不知抑诗有言：‘夙兴夜寐，洒扫庭内’。初无高世绝俗之事，而武公之称睿圣，以此则先生之孝友笃行，卓然为人心风俗所系，不亦至明且著矣乎？先生生万历丁巳二月四日，由明经封文林郎翰林院庶吉士，卒以皇清康熙辛巳五月七日，葬以是年八月下澣六日，启元配侯孺人兆合焉。孺人为明户部主事澹泉公女，室中溜灾，曾手舁翁柩以脱于火，人称为孝妇。子五人，长即宫谕松龄，顺治乙未进士，历官日讲官起居注，左春坊谕德兼翰林院修撰，出继赠庶吉士，以时君后。次松期，岁贡生，蒙城县训导，改翰林院孔目。松乔、松如、松虬俱例监生，松如任广东吴川县知县，松虬前卒。女四人，一适国学生侯麟然，余俱殇。孙二十三人，松龄出者六，松期出者五，松乔出者三，松如出者五，松虬出者四。孙女十六人，曾孙二十六人，曾孙女二十五人，玄孙一人，玄孙女二人，婚娶皆名族。”

为董以宁文集作序。多年科举无果，渐萌退意。

《湛园集》卷一《董文友文集序》：“余自去年冬即立意不愿为文字，将归而键关以息吾志而未暇也。余之所不愿为文也，尝与董子文友言其故，董子以为然。昔元黄文献公之论文曰：‘作文之法以群经为本根，迁固二史为波澜。本根不繁则无以造道之原，波澜不广则无以尽事之变。’此言约而能要，宋文宪公屡称之以励学者。”

按：此序又见康熙庚辰年宋荦编订的《董文友全集》卷首，《湛园集》不署时间，《董文友全集》署的时间是康熙七年七月。而据此段时间的行程，遇董以宁应该在无锡遇严绳孙诸人之后。

赵宏恩《（乾隆）江南通志》卷一百六十三人物志（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董以宁，字文友。武进人，郡诸生。天资明敏，少喜为诗词古文，于天文、历象、乐律、方舆之旨多所发明，晚年尽弃去，专事穷经。于《易》宗来知德，阐错综之妙；于《春秋》则欲参三传，而另为一书。著《正谊堂集》。”

与董以宁订金陵之游，且在董以宁处喜晤龚百药、陈玉璂、邹祗谟等梁溪文人。

《苇间诗集》卷二页8b《自梁溪抵毗陵，与董文友订金陵之游，喜晤薛固庵、邹訏士、陈赓明作诗留别》：“九龙山下三秋客，饱沃清泉试行屐。鸡栖月出始叩门，细语挑灯动夜酌。钟陵好景远入怀，只此少住良亦佳。矫矫雄谈得数子，邂逅宁复论天涯。倦游逢处身便止，欲别转如旧乡里。平明揖君上马去，浩荡云山从此始。”

赵宏恩《（乾隆）江南通志》卷一百六十六人物志：“邹祗谟，字訏士，武进人。顺治戊戌进士。事母以孝闻。读书日记万言，工为诗词。”

秦瀛《己未词科录》卷六（清嘉庆刻本）：“陈玉璂，字赓明，号椒峰，江南武进人。康熙丁未进士，授内阁中书舍人。著有《学文堂集》四十三卷。”又：“是集杂文三十一卷、诗八卷、词四卷，其说经之文及辨议诸作亦颇有源委，不同剿说，然大致逶迤平衍，学宋格而未成。诗则更非所长矣。（节录《四库书目学文堂集提要》）”

年底抵达金陵，冯存之闻而以诗相邀。

《苇间诗集》卷二页10a有《冯存之闻余已抵金陵，寄诗相邀，因酬来韵》，诗云：“经年犹道路，迫岁且安投。欲买山阴棹，翻成白下游。帆随夕阳暗，马踏故宫秋。珍重天涯意，题诗慰远留。”

按：冯存之待考。

汤斌归睢州，西溟以诗赠行。

《苇间诗集》卷二页10a有《金陵送汤荆岘大参归睢州》，诗云：“门前上马处，便是归乡路。旅食虽未深，执手宁待暮。忆我初见君，朱华犹泣露。兹别殊倏忽，微霜被江树。及归睢水阳，款款话亲故。组绂既不恋，寂寞亦云素。旧京盛交游，辙轨缓相顾。惨惨同舍情，念此独延伫。”

期间，西溟曾至扬州。

《苇间诗集》卷二页10b有《自金陵还渡广陵饮李延令》，诗云：“秣陵江树雪初残，东阁梅开岁已阑。水驿夜眠无犬吠，山田人去傍乌餐。新诗自合题任昉（有冯使君寄讯），尘釜何缘洗范丹。堂上闲琴惊古调，转将此曲向君弹。”

又再抵延令，与季振宜有唱酬。

《苇间诗集》卷二页10b有《再抵延令赠季侍御》，诗云：“旧游此地愧飘蓬，诸从前头识谢公。举世藏书多柱下，两朝封事半河中。不辞倒屣门逾峻，应怒吹竽客未工。孤馆雪消残腊尽，经年心事寄江东。”

季振宜，字诜兮，号沧苇，泰兴人。给谏开生弟，顺治己亥进士，官监察御史，巡按山西盐课，弹章数十上，以风节著名。著有《静思堂诗稿》一卷。所藏宋板书及影宋钞本书富备，甲于海内。

按：《真意堂佚稿》页10a有《嘉树园记》，系西溟为季振宜作，或亦作于此时。记云：“予尝谓园亭之胜，惟勋戚豪右之家其力大者优为之，而结构之善无取焉。若夫山人墨士之一邱一壑，固不足以语于天下之极观也。而读书工文章之士旁出其力，以与彼有力者争胜，非不可喜，然常苦于其力之所不继。故必士大夫之贤而能文者，其力始足以备经营……延令去维扬不二百里，其风俗之韶丽与扬为近，而僻介一隅，无过客之扰，戎马之患。吏部季公用文章取高第，家食优游者垂三十年，故得以其间治园于其邑之东偏，日累月积，而维扬嘉树之园，遂甲于天下。园广袤三里许，凿石以为山，疏流以为池，高有台，下有亭回，有曲廊，暑有临风之树，寒有负暄之室。开广之基，辟以为堂。其亭台廊榭堂室之属之可名者恒百十处，皆依山临水以相萦带，凡位于山水之侧者皆如其自然者焉。佳木灵草之蒙茸而森蔚，芙蕖菱荇之芬郁而延蔓，凡托乎山水以生且植者亦皆如其自然者焉。青帘白舫，红栏绿竹，与夫风鸳雨燕、啼莺乳鹊之间关而上下于烟霭寥廓之间，可以倒山简之接，折谢公之屐齿。及其岩洞窈窕，水流汩汩，清风之飒然，则阮籍、孙登所以长啸而不返，而凤鸾鸣而虎豹嗥者也。然而，远望极目，则长江明灭其外，江南诸山恍若可睹而予顾有不能尽述者。噫！是非所谓贤而能文者，而又以其力致之且不役役于富贵利达，以其瑰梧奇伟之气而尽其规划曲折之善者耶？予虽不工于文章，顾足之所涉，及目与心会，虽其力不足以致之，而倦游偃蹇则反如仕宦之奔走于声利，而日不暇给者。然常南望旧庐，忽忽自慨，以为无益。盖自吾之得游于此，而喟然忘其身之在远也。闻公居园中，常日为诗文以自娱，暇则更留意于翰墨，声律之事无不精到而一不以营其心。盖其所寄者近，所托者远，后之览者固不徒求之区区泉石之间矣。而读予之文者，抑可以见时世之盛衰、风土之夷险，与夫士之遇合之难易，其幸而得遇，其为之不苟又如此，而于是乎适值之也。故记。”

在维扬季吏部宅饮酒。

《苇间诗集》卷二页11a有《维扬季吏部宅宴诗二首》，诗云：“风翻玉笛遍江城，几树梅花雪里明。红袖捧书霞五色，青岑酌醴夜三更。春生跨鹤仙家早，衣著犹龙柱史轻。羽翼中朝思旧德，紫芝长为汉时荣。”又：“簪橐当年属望尊，天教眉寿与云昆。同分元凯高阳里，并树芝兰太傅门。西第晓开香入座，南楼夜上醑浮樽。时清淑气回寒谷，花鸟时时傍德园。”

按：此季吏部亦应是季振宜，或季氏在扬州有房产？待考。

康熙八年己酉（1669），西溟四十二岁。

【时事】四月，康熙幸国子监，为表示尊孔崇儒，加恩孔、孟、颜、曾四氏子孙在朝为官者。五月，权臣鳌拜被革职拘禁。八月，禁止天主教在各省建教堂传教。九月初四日，京师地震。

夏，过缪彤双泉草堂。

端方《壬寅销夏录》（稿本）：“姜子西溟从玉峰过余双泉草堂，持此卷索题。予启而视之，乃《墨井行乐图》也。俯流泉，听松籁，疑为逸少、渊明之流。西溟曰：‘此吾友王子丹麓小影。其高才雅韵，诚不减古人。刊此图以传后世，安知不与逸少、渊明并观耶？’双泉缪彤题写。”又：“余向从西溟道兄耳所王子丹麓，逸才雅度，神交久矣。今展是图，俨若晤对。丹麓为吾岵瞻、子餐两先生同里，异日靖业之余，将访之于松风泉石间，而先以此志向往云。泲上李壮敬题。”又：“袖里溪山卷，披图识子猷。神明真逸士，潇洒坐深秋。松影依人静，泉声对客幽。兰亭原有画，今古继风流。己酉夏，同西溟坐双泉草堂，为丹麓道兄题，龙眠张英。”

杨锺羲《雪桥诗话余集》卷二（民国求恕斋丛书本）：“吴县缪念斋侍讲丁未状元，园居曰双泉草堂。尝延沈白溇居宾馆，介弟钧闻检讨锦宣则癸丑馆选也。侍讲既殁，白溇《赠文子武子兄弟》云：‘高堂自昔梦熊迟，兄弟俄看竞爽姿。门户已能承阀阅，文章且复擅裘箕。陈群再世论交日，谢傅平生感旧时。记得荷衣迎客拜，双泉松竹始生枝。’乙酉，武子复招子大光禄读书双泉。乙未，文子以弟二人及第，白溇诗犹缘弟二人争，惜不及家尊与妇翁，谓念斋及其外舅陆展成侍读，俱状元也。”

成瓘《（道光）济南府志》卷二十九（清道光二十年刻本）：“戴京曾，字岵瞻。浙江钱塘人，进士，十三年以佥事任，有传。”

冯金伯《国朝画识》卷二（清道光刻本）：“严沆，字子餐，号颢亭，杭州人。顺治乙未进士，由翰林掌科至太仆。善书画，潇洒有致，风标映带一时。（《图绘宝鉴续纂》）”

嵇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五十八（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严沆，字子餐，号颢亭，钱塘人。顺治乙未进士，授庶吉士，改给事中。丁酉典试山东。故事：圣裔无举者，四氏子不得独隽。沆疏请，得岁举二人，著为令。康熙初擢吏科掌印给事中，请解有司被参之任，杜督抚委卸之端，职官之选授，不便在籍候凭，悉见施行。升太仆少卿，晋佥都御史，擢副都御史，踰年任总督仓场户部右侍郎。军兴孔棘，沆通赢绌，剔侵蟊进不轧众退不废公，岁省金钱数万余，乞养母归，卒。子曾榘，字方贻，康熙甲辰进士，官至兵部右侍郎。”

李楁《（民国）杭州府志》卷一百四十五（民国十一年本）：“王晫，原名棐，字丹麓，仁和人。年十三，补学官弟子。天质茂美，笔疏气秀。毛奇龄称其诗自然温厚，不徒以音节入古见长。遭外艰，丧葬遵古制，衔恤陨涕风雪中，重趼远涉，遍告当世巨公长者，乞为志传，成帙，曰《幽光集》，士大夫读而悲之。晫好方人持论风旨，为《今世说》。所居曰‘霞举堂’。”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五十四（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张英，字敦复，江南桐城人。康熙六年进士，选庶吉士。父忧归，服阕，授编修，充日讲起居注官，累迁侍读学士。十六年，圣祖命择词臣谆谨有学者日侍左右，设南书房，命英入直，赐第西安门内，词臣赐居禁城自此始。时方讨三藩，军书旁午上，日御乾清门，听政后即幸懋勤殿，与儒臣讲论经义。英率辰入暮出，退或复宣召，辍食趋宫门，慎密恪勤，上益器之。幸南苑及巡行四方，必以英从，一时制诰多出其手。”

按：缪彤，康熙六年进士。

冯桂芬《（同治）苏州府志》卷八十二（清光绪九年刊本）：“缪彤，字歌起。国维孙，父慧隆，以孝友称。彤少异敏，早擅文誉。康熙丁未，殿试第一，授修撰，升侍讲。父艰归，淡于宦情，遂不复出。家居二十年，杜门不与世事，惟率乡之后进，讲学课文。尝立三畏书院，刊明儒曹月川《家规》、蔡虚斋《密箴》、刘念台《证人会约》以为标准，学者称双泉先生。巡抚汤斌内召，奏吴中荐绅以道义自持者，彤为首。卒年七十一。（郭琇志）”

抵杭州，泛舟孤山下。

《苇间诗集》卷二页11a有《同陆高仲、家非载、僧云航、慧如泛舟孤山》，诗云：“西吴转东越，来往圣湖滨。不暇理孤棹，负兹非一春。搴裳啸我友，杖策及良辰。既并青云侣，兼随缁锡伦。威纡寻广陌，迤逦及城闉。裹箬开芳酝，穿杨挈紫鳞。小舟轻荡漾，幽屿亦逡巡。泛咏暗香句，独怀高隐伦。夕阳弄新霁，归鹤怜旧驯。众影纷酬酢，斯游遂清真。凌晨复言迈，感怆久风尘。”

初冬，董文友卒，作诗悼之。

按：董文友卒年的考证，见陆勇强《陈维崧年谱》页301至302。

《苇间诗集》卷二页11a之《哭董文友》：“谁教天付与才名，只合懵腾过此生。半岁存亡今日到，千秋著述几时成。泥中瘗玉光犹见，壑里藏舟去不惊。知汝牲碑应未琢，敢将心事听驴鸣。”

康熙九年庚戌（1670年），西溟四十三岁。

【时事】曹县牛市屯段黄河决口，洪水淹没金乡、鱼台、单县、曹县、临清等县。江南淮、扬二府发生水灾。

仍然飘零江南，春天旅舍感怀。

《苇间诗集》卷二页11b有《旅舍遣怀》，诗云：“冉冉流光又一春，天涯历尽足酸辛。当前落魄都因傲，事过思量只合贫。镜暗解丝年少发，炊稀愁积后来薪。桃秾柳艳长安道，多少繁华是故人。”

徐喈凤《愿息斋集》刻成，西溟为其作序。

《湛园未定稿》卷四页22a《愿息斋诗序》：“阳羡徐先生之宦于永昌也，所著有《滇南诗草》，予既受而卒业，复投予《愿息斋》一集，则其去官后所得也。”

永瑢《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八十二集部三十五（清乾隆武英殿刻本）：“《荆南墨农全集》，无卷数江苏巡抚采进本，国朝徐喈凤撰。喈凤，字竹逸，宜兴人。顺治戊戌进士，官永昌府推官。是编首曰《滇游诗集》，官永昌时所作；次曰《愿息斋诗文集》，里居后所作。又附《荫绿轩词初集》、《续集》及《秋泛诗余》、《两游诗余》四种，而以《荆南墨农集》为总名。荆南墨农，喈凤晚年自号也。”

夏天到过嘉善，访曹尔堪、钱继章，皆在此前后。

《苇间诗集》卷二页13a有《雨集沈氏北山草堂咏九松同用寒字和莫明府原韵，同赋者为钱尔斐、仲芳两先生、曹顾庵、徐竹逸、蒋廷彦暨主人沈宪吉未公》：“主人清且闲，携我步林端。上客四五人，中厨出盘餐。席筵荫芳氾，藉草傍修栏。仰见九松树，拱揖在层峦。抉石枝瘦硬，喷雨声潺湲。有时日穿漏，堕影落奔湍。状若云斗合，又如蛟屈蟠。一一傲兀概，森森映玉盘。我闻君草堂，建立岁月繁。云岩非时抅，风馆自昔安。北渚异莲芍，鱼服久盘桓。高堂悬垂露，惨淡墨未干。寥寥三百载，人事伤摧残。此松激清风，往往闻夜阑。子落深涧静，皮琢秋雨寒。其一虽枯拉，补植滋团栾。疏附若兄弟，竦切俨佩冠。下映乱菱荇，上拂翔凤鸾。兹种本奇特，列干扶地攒。以状字为菜，或异名秦宫。诸公栋梁器，颇厌泉石观。朅来共临赏，孰不拊掌叹。中坐凉飔入，起步登巑岏。履窄洞幽涩，神怡绝镫宽。异香纷葳蕤，朱华泛崇兰。远睇俯杰阁，却坐把钓竿。暮色苍然来，登舟惜馀叹。原野多耕桑，新畴绿弥漫。人言官长清，未觉鸡黍难。以此主人意，留客常宴还。淋涝晚逾急，推篷恣阑干。转恐虬龙姿，或随烟雾抟。书此遗山灵，庶以垂不刊。”

按：西溟此诗尽管没有编年，但曹尔堪《顾庵诗选》（浙江图书馆藏清刻本）页32b有《庚戌立夏前三日同友人集许师六园亭即席限韵二首》，接着页33a有《沈园雨中雅集同竹逸、西溟、尔斐、仲芳、亭彦即席赋谢宪吉未公》（限寒字）：“旧家亭榭碧琅玕，乳燕池塘斗鸭栏。一水似从云外去，九松偏向雨中看。苕溪石凳芒鞋滑。花落江城翠袖寒。二十年来重熨眼，满湖烟月笑渔竿。”同页又有《北山九松和徐竹逸、莫鲁岩两明府韵》：“江村冲雨畅游观，倚壑留云恣曲蟠。自爱徂徕峰顶月，懒寻勾漏鼎中丹。千年虎魄含春晚，六月虬鳞挟雨寒。松老不存炎冷态，荷锄长许野人看。”也明言是和莫鲁岩的。而页35a有《庚戌渔阳除夕》，可见这几页的诗歌都是作于庚戌年的。

嵇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五十（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莫大勋，《嘉兴县志》：字鲁岩，宜兴人。顺治辛丑进士。康熙八年知嘉善，御下不假颜色，胥吏皆股栗退听。抚民宽和，待士有礼。大造清丈，平役均赋，实行官收官兑法，上官嘉之，颁行通省以为式。在任七载，清介之守始终不易。举卓异，不能治装。士民感恩输助，父老扶笻扳卧三十里，临别洒泣，犹惓惓以‘虚粮未尽去，荡粮未尽清’三叹息焉。考选擢给事中。”

按：吕留良《质亡集小序》：“沈受祺宪吉（嘉善）：宪吉家麟溪，距郡城二十里，自宋迄今十五世矣。家有北山草堂。山有栝子松九株，皆二三百年物，其态不一，各有名以像之。宪吉家世渊远，富而好礼。其祠庙爵豆，皆古雅而合于则。与人交，笃于分义，而又退让不近名，远近皆以长者称之。”（《吕用晦文集续集》卷三）

盛枫《嘉禾征献录》卷四十七（清钞本）：“沈受祺，字宪吉，嘉善人。居麟湖旁，累世殷富，所居古松郁然，亭馆幽胜。受祺能文，与吴士钱禧同砚席。禧死，其制义稿赖受祺而传。受祺虽不第，制义亦自成家，与禧相颉颃焉。”又：“《味水轩日记》：‘至池湾，方沈尔侯仲贞兄弟留集北山草堂。堂面山临池，左右修竹映带，栝松九树，本大五六围，干皆如柱，亭亭入云。其他杂木芳卉，蒙茸翳蔚。山有四洞，其三嵌空，中容石坐；其一下有伏流，横梁而渡，乃先世白林公所筑。白林好古博雅，性喜白色，衣履帷褥悉从缟素。曾畜鹤百余，号百鹤道人。其弟号某者，蓄百砚以副之。尔侯出观，其大父贞石公号士立者，手书数通，楷法精妙，虞永欧颜，靡不融贯。”又：“《魏塘纪胜》：‘麟溪沈氏园，昉于宋，明正德间有名斐者，更为增筑。斐字忠之，多畜鹤，别号百鹤翁。拓地为东西舍，垒石为山，依山结屋，题曰北山草堂。绕屋旧有九松，锡以名曰莱伯亭。仲高叔平季，傲五危六涧七懒八横九复。其孙受祺筑小雅堂，明建文遁迹时所书，钱吉士禧有记。’”

按：沈受祺卒于康熙十七年（1678），见卞僧慧《吕留良年谱长编》（中华书局2003年1月版页261）。

沈辰垣《历代诗余》卷一百十（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钱继章，字尔斐，嘉善人，继登之弟。崇祯丙子举人。有《溪嘿山房集》、《菊农词》。”

冯金伯《国朝画识》卷一（清道光刻本）：“钱棻，字仲芳，中丞士晋子。崇祯壬午魁北雍，阁部史可法招致幕下，不就。博通典坟，键户谢客，著书大涤山，赋诗作画，远近无不瞻仰。卒年七十八（《嘉兴府志》）。”

吴伟业《吴诗集览》卷十二上七言律诗二之上（清乾隆四十年凌云亭刻本）：“《补褉》‘壬辰上巳蒋亭彦、篆鸿、陆我谋于鸳湖褉饮，余后三日始至，同集有道开师、朱子容、沈孟阳，征诗以补褉事，余分得知字’。《嘉兴府志》：‘蒋玉立，字亭彦，嘉善人，拔贡。有《泰茹堂集》。按：志称玉立弟云翼，字鸣大，甲午举人。瑑字禹书，辛卯副榜。有‘武塘三蒋’之目，篆鸿即云翼也。”

康熙十年辛亥（1671年），西溟四十四岁。

【时事】四月，命修《太祖、太宗圣训》。免直隶、浙江、江西荒地赋。十二月，罢民间养马之禁。吴伟业卒。

在嘉善，受知于莫大勋（鲁岩）。

《苇间诗集》卷二页14b之《嘉善席上赋呈莫鲁岩师》：“萧条履袜到师门，感激犹闻事后言。急士宁论墨绶归（师自言对主考宁镌一级以成某名，会为同考坚持不果），逢人惟诉白衣冤（余未到，文已传布邑中）。自嗟老去肱三折，赢得归来舌仅存。拟向烟波寻钓侣，低徊恐负玉成恩。”

按：康熙八年三月廿四日莫大勋任嘉善知县，康熙十四年七月初一日离任。（见清佚名《武塘野史》）

董含《三冈识略》卷三云：“阳羡莫进士大勋，筮仕为嘉善令，多善政，厘奸剔弊，群然有卓鲁之目。后以治行擢给谏，未几夭殁。与余称莫逆交，偶过魏塘，见舆颂载道，百姓思慕不已，因作《鹤湖谣》以悼之云：‘湛若寒冰，使君之清。燠如春日，使君之泽。东流之水空潺潺，使君一去不复还。’”（辽宁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72页）

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五十：《嘉兴县志》：（莫大勋）字鲁岩，宜兴人，顺治辛丑进士，康熙八年知嘉善。御下不假颜色，胥吏皆股栗。退听抚民，宽和待士有礼。大造清丈，平役均赋，实行官收官兑法，上官嘉之，颁行通省以为式。在任七载，清介之守，始终不易，举卓异。不能治装，士民感恩输助，父老扶筇扳卧三十里，临别洒泣，犹惓惓。以虚粮未尽去，荡粮未尽清，三叹息焉。考选擢给事中。（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胡铁球《“赋役完欠”的政绩考核标准与方志“文化名宦”的塑造——以两个完全不同形象的“莫大勋”为例》，据《武塘野史》，认为莫大勋被正史美化了，还原他作为贪官的一面。（见《人文杂志》2010年第1期）

按：储方庆《遁安文集》卷二页6a有《送姜西溟东归序》云：“姜生……越千里来谒其主司莫鲁岩，可谓笃于知己者哉。然莫君廉而有政声，私谒者不至于其门。姜生又贫甚，无所遇而归。姜生其如之何哉？姜生工于古文歌诗，所言皆有本末，不随世俗取舍，姜生之不遇，未必不由于此。然窥其意，终不以穷达易吾所好者。虽不遇，必有以自慰矣。余与姜生相遇于武水，姜生去而余尚留，故言以送之。”（《四库未收书辑刊》柒辑第26册第32页）

卷十页22a有《嘉善寓中饯别姜西溟、陈子经、钱澹仙，姜归四明，陈、钱归吴兴》：“南来北去雁差池，送客方知作客悲。几度月明同载酒，片时风急共离思。遥瞻海峤浮云满，近挹湖光接岭奇。两地征帆今日发，莫辞沉醉写心期。”后注云：“以上辛亥存诗一十二首。”（《四库未收书辑刊》柒辑第26册第173页）

按：武水，在嘉善县。

《浙江通志》卷十一：“幽澜泉，《六砚斋笔记》：在县东武水北，景德寺幽澜井。顾孟时《幽澜泉井诗》：‘秀水东流入魏塘，一泓谁凿近禅房。煮来茗碗清无滓，分出花渠细有香。”（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梅花道人墨迹》卷下有《武水幽澜》诗，诗题下注云：“在县东三十七里武水，景德教寺西廊幽澜井，泉品第七也。”诗末注云：“幽澜泉，乃嘉禾八景之一。”

按：在莫大勋令嘉善的六年中，西溟曾四至嘉善。

《湛园未定稿》卷五页7a有《周渭阳诗序》，序云：“往故给事中阳羡鲁岩莫公令武塘，予修知己之谒于门下，因得遍交其邑中名士。时周子渭阳群从，皆乐与予往还，巾车画舫，南园北里之游，探筹而饮，刻烛而赋，予未尝不攘臂其间。盖六年中凡四至，至则必连月而后返。时诸子多年少豪隽，诙咍间作，或乘醉叫呶狂呼，旁若无人者，而周子恂恂礼法自持，言笑不苟。其为诗舂容和雅，有黼绣之章、金石之声。盖乐于有道者之言，如其人者也。十余年来，予奔走南北，颓然既老且惫矣。前年莫师卒京邸，哭之恸，间问武塘诸子，亦多沦落失所，意气非昔。周子惠然过予，追数旧事，相与慨叹，而予视渭阳神色愈王。袖出诗数卷，句镵字琢，若将与后生角逐于声律咫寸之间，而气凌出于其上者。予方抱疴，摒绝笔墨，伻来索序甚急，益叹周子非独其才绝异也，其精力之过人，虽既老而不衰也如此。予且欲倚之以自壮矣，遂序其诗以为赠。”

按：莫大勋的卒年无考。似乎康熙二十年尚在世。“康熙二十年辛酉七月，科臣莫大勋题准，文取醇正，不尚离奇，字限六百五十，不得逾越，违者场中不许中式，一时文士，复翕然思变。”（叶梦珠：《阅世编》卷八《文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168页）

冬，与周亮工相遇于西陵佛寺。

《湛园集》卷五《户部右侍郎前福建布政司使栎园周公墓志铭》：“辛亥冬，某遇公西陵佛寺，留饮，拊几太息，谓余曰：‘吾与子相见，今无几。今我年六十，子归为我作恕老堂酌酒歌而已。’”

钱林《文献征存录》卷二（清咸丰八年有嘉树轩刻本）：“周亮工，字符亮，一字减斋，号栎园，学者称栎下先生。金溪人，籍祥符。方颐丰下，眉长垂颊上，目光如电。少时读书恒以夜，自更初至达旦，方一偃息，日则游行登览。父文炜，字赤之，素行屹立，人称为如山。先生笑曰：‘吾如山哉？吾坦然者耳。’官诸暨簿，忤令，左迁王府官属。栎园嗜饮喜客，客日满坐，坐必设酒，谈谐辨难，娓娓不倦。或行觞政，务极客欢而去。然不耐俗士，疾龌龊拘文吏。喜谈论，有过从者，便率意与谈，谈尽辄望其去。坐少久，即露不愉色，去又辄忘其姓名。侯官许友称为‘秋月澹面，春风扇人’，晋江黄俞邰目周栎园吏事精能，抚戢残暴，则如张乖崖；其屡更盘错，乃别利器，则如虞升卿；其文章名世，领袖后进，则如欧阳永叔；其博学多闻，穷搜远览，则如张茂先；其风流宏长，坐客恒满，则如孔北海；其心好异书，性乐酒德，则如陶渊明；其敦笃友朋，信心不欺，则如朱文季；其孺慕终身，友爱无间，则如荀景倩、李孟元；至其登朝未久，试用不尽，则如范希文；而遭谗被谤，坎壈挫折，又如苏长公。见士人奔竞，辄曰：‘是以日游神兼骑望火马者。’崇祯庚辰进士，授潍令，以守城功擢御史。十日而京师陷，间道归里门。入国朝，顺治二年以御史招抚两淮，授盐法道，请削旧饷行新，盐商困以苏。升淮扬海防兵备道副使，一日巡抚中丞趣议事传呼甚亟，亮工徐徐行至堂下。中丞曰：‘吏报某地贼起，待公扑灭来，何迟？’亮工曰：‘以某料之必无是事。’中丞恚曰：‘观察能以百口保鼠辈乎？’曰：‘能！’仓卒置食，食讫岀呼骑士，责之曰：‘中丞辄吾会食向惊呼奚为？’于是惊扰始定，亦卒无贼也。四年迁闽臬，寇陷芝城，剑南道梗。时山海崎岖，无尺寸干净土，取杉关路入闽，至邵武，著却寇功莅省，与民休息，时告讦者屡以通贼为辞，多平反之。六年擢右布政使。汀寇猖狂，权汀南道事，降贼首曾省，以次剿平郁武耿虎、建宁陈和尚、延平吴赛娘，皆剧贼也。又权漳泉道，郑成功据厦门，率众来攻。鸠民固守，赎陷贼子女千余人，被难之骸骨葬之，民忘用兵之苦。踰年，升右辖，寻转左。又权督学及兵备海道，以才能称迁都御史。上章言闽事，辄报可。骤擢少司农，闻者咋舌，曰：‘祸始此矣！’已而督臣飞章诬劾，乃赴闽就质，坐请室中。狱事正急，铁衣罗周户外方与黄山吴冠五共为诗，漏下数十刻不止。一日，顾伍伯乞纸笔，作《送客游大梁》诗三十二绝句，投笔起对簿以辟。上诏逮法司复讯，谳之日，忽大风从西北起，吹爰书入云端，移时乃卜。于是群公卿言曰：‘天意如此，狱可疑。’缘大行遗诏，未竟朝审，适海贼甘蓝郝三姓率千艘从闽安入内地，焚掠南台，围福州，城中骑卒少。闽抚从士民之计，以亮工守西南门，贼乘大雨薄城，所在城堡当四面火起，钲鼓声动地。周指挥卤楯蔺石渠答施设有序，手发大黄，应弦殪敌，长啸若神人。发大炮击毙其渠帅，城乃得全。狱事旋援赦论释。时大帅虑泉州十四塞居民谋变，欲发兵夷其地。亮工力陈不可状，且以百口保其无他。帅感悟，泉人赖以全活。先是在维扬簿书稍暇，读书不辍，即参拜大府，酬酢宾客，坐舆幕中，日以数十卷自随。归语友人，辄举其委曲，虽甚久远，偶晰一字之疑，引据证明，必指其出何书，载何卷，常命掌记依检应手，即得不差行墨。在闽，有诗人赵璧、陈鸿，俱侯官人，殁不能葬，岀俸葬之西郊，题曰：词人赵十五陈叔度墓。尝置一簿坐上，与客言人才某某，辄疏记之。宦辙所至，有读书能文者，必先诣之。束淘吴嘉纪穷而工诗，引至见王士禛，且与客从容谈说，客退则手一卷，灯荧荧然至夜分方寝，以为常。督粮江淮间，四方之士慕之者争愿见司农，舟车辐辏，道路为隘。申凫盟涵光尝言：‘未见栎园，未观沧海，自是生平两阙。’亮工笃于朋友，汴水城坏，张林宗抱其诗文与二子沦水中，乃行求其少子，载以归家于役返里，躬送之还中牟。其守漳也，故人门客在重围中，相与登陴赋诗抗词，同日无一人思解免者。其被逮入都也，百姓炷香号哭，追送数千里，谓公活我，奈何反以闽事累公，语悲痛不可听。吁难以后，以康熙二年起青州海防道，转江安粮道，再被论，事白而卒。有《赖古堂集》，魏禧序之。又有《读画录》四卷、《印人传》三卷、《因树屋书影》十卷、《同书》四卷、《盐书》四卷、《字触》一卷五。”

康熙十一年壬子（1672年），西溟四十五岁。

【时事】广东平远周海远聚众起义，旋兵败被杀。

三月行江淮间。

计东《改亭诗文集》诗集卷一（清乾隆十三年计瑸刻本）：《壬子三月朔渡江行淮泗间口号》第十首：“姜子（西溟宸英也）桃花篇，真成绝妙辞。此曲声最悲，赏音惟我知。”

计东所谓桃花篇，或即《苇间诗集》卷二的《口岸早发看桃花二首》。

《苇间诗集》卷二页10b有《口岸早发看桃花二首》，其一云：“曈昽晓日未全升，十里桃花雾里行。莫遣花前容易过，路旁人说是清明。”其二云：“一带炊烟袅丝丝，娇红深浅总相宜。行人本是伤心客，记得江南正此时。”

则计东和西溟相识当在淮泗间的旅途中。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二百七十一（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计东，字甫草，吴江人。少负经世才，自比马周、王猛。遭世变，著《筹南五论》，持谒史可法。可法奇之，弗能用也。顺治十四年，举顺天乡试，旋以江南奏销案被黜。尝从汤斌讲学，又从汪琬受欧曾古文义法，故其为文具有本原，而一出以和平温雅。既废不用，贫无以养，纵游四方，所至交其豪杰。过邺城，寻明诗人谢榛葬处，得之南门外二十里，为修墓立石，请有司禁樵牧。又憩顺德逆旅，念归有光昔尝佐郡，集中有《厅壁记》，求其遗址不得，乃即署旁废圃中，设瓣香再拜，流涕而去，观者骇其狂。东外若不羁，内行谨，事母至孝。同邑友人吴光骞流徙出关，为恤其家，且以女许配其弱子。大学士王熙素重东，屡欲荐之，未果。会诏举鸿博，而东已前一年卒，深悼惜焉。初游河南，见商丘宋荦，辄引重。其后东殁二十余年，荦至江苏巡抚，为序其遗文曰改亭集，刊行之。”

是年五月，父卒于归途。

按：据《曝书亭集》卷七十六《孝洁姜先生墓志铭》，姜宸英之父孝洁先生卒于“草坪旅舍，时康熙十一年五月日也”，又《苇间诗集》卷三页9b《三月十一日》诗：“那知今日路，即是过常山。作客衰年里，归程五月间。临床辞郑重，伏槛涕潺湲（辞先祖出而复入者再，伏窗外槛上私泣者久之。盖此行取负于新昌令胡某，忧先祖之病不能缓也）。雾雨登舟暗，江花映袂斑。衣从中道典，药倩故人还（至省城质衣买参，又买杂食物，细疏烹剂之法，诫英兄弟不时进）。亲在身忘老，家贫路失艰。星星头总白，点点血成殷。不信生男好，空知仗仆顽。扶携无个侍，呵痒复谁关。自此终天恨，长萦逆旅间。悬弧百岁尽，介酒历时悭（每生日缺拜祝者数年，是年将届期而复出门矣）。如在吾何有，哀号力更孱。干戈兼令弟，俎豆隔诸蛮（三弟孝俞南滞建宁）。只益劬劳母，凭筵泪独潸。”诗题下注云：“先君诞日也，先君于五月归程没于常山，忆此月登程约略是过常山，时旅中和泪成咏。”其中在三四句“作客衰年里，归程五月间”下注云：“先君历年客馆，仅以辛亥九月归里，三月初复往瑞州，仅得五月聚首耳。”

又：《湛园集》卷六《祭凌姊文》：“吾年四十五，先君道卒，不得视含殓。”

秋，送乔莱归觐。

《苇间诗集》卷二页25a有《送乔中翰归觐》：“玉露银河向晓移，骎骎征骑引青丝。人看薇省仙郎贵，路指扬州水驿迟。乡树远迷骢马道，恩波初隔凤凰池。知君归傍篮轝日，正是黄花欲采时。”

秦瀛《己未词科录》卷二（清嘉庆刻本）：“乔莱，字子静，号石林。江南宝应人，明御史可聘子。康熙丁未进士，授内阁中书。由礼部主事赵随荐举，改授编修，官至翰林院侍读。著有《乔氏易俟》、《宝应县志》、《使粤诗文集》、《石林集》。”又：“瀛桉：侍御有柘溪草堂，林木幽胜。先宫谕题其图所谓‘白田何连延，柘溪清且涟’者也。先生既罢归，治废圃曰纵棹园，读《易》其中。宝应为南北之冲，名公卿之过其地者，觞咏流连无虚日。尝贻书曹峨嵋先生，约竹垞、稼堂、蕅渔诸公既先宫谕，每年新春渡江为看梅之举，东南胜事于斯为盛。”

徐乾学《憺园文集》卷五页26a有《送乔石林中翰》：“广陵秋色正苍茫，望里涛声接故乡。赐沐新乘青雀舫，能诗旧识紫薇郎。歌来桂树当筵发，行处芙蓉绕岸香。翻忆去年同琐院，荧荧华烛漏声长。”（《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2册第388页）

又：页26b有《再送石林南还》：“秋霖十日余，绮陌凉飚动。曲沼荒芙蕖，疏云连崹蝀。彼美驾南轩，倾城涉阳送。饯别感萧晨，骊歌怅宾从。嗟予苦无悰，怅然睇飞鞚。君本珪璋姿，挺拔堪世用。筮仕登禁林，阿阁巢鸾凤。昨岁入锁闱，扄钥连旬共。展卷恣讨论，含毫互吟讽。桦烛到更深，连宵废清梦。敢云罗楩梓，庶几谢愚瞢。姱节非狥名，秉心实违众。薄眚言路议，深文吏议中。予既辞玉堂，君复夺清俸。崄巇行辄妨，弓矰倦羽恐。君念白发亲，咨嗟叹尸饔。逝将归射陂，进止权所重。闻歌杜牧狂，邀笛桓伊弄。但知子舍欢，何论官阶壅。缅惟束晳诗，白华足吟诵。小人亦有母，服劳行抱瓮。吴淞杳霭溪，林屋烟霞洞。终辞世网牵，讵作穷途恸。”（《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2册第388页）

按：徐氏卷五的诗歌多作于康熙十一年，从三首诗歌所写景象来看，都是秋天的景色。

秋，徐乾学因遗取汉军卷，为杨雍建劾，降一级调用。西溟送徐乾学回昆山，之后与严绳孙各赴馆幕。

徐乾学《憺园文集》卷五页32a有《严荪友、姜西溟策蹇驴相送，时各赴馆幕六叠前韵》诗云：“绨袍秋晚入寒飔，古寺松阴执手辞。幞被但余尫仆伴，送行频借蹇驴骑。萧骚严叟披裘意，辛苦姜肱拥被时。那有樊笼留凤鸟，低回应讽五噫诗。”（《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2册第391页）卷五开头的诗歌写于康熙十年十二月，则此诗应作于康熙十一年。

据中华书局版《清史列传•徐乾学列传》：“十一年……（乾学）以给事中杨雍建劾奏副榜遗取汉军卷，与正考官修撰蔡启僔并降一级调用。”又韩菼《徐乾学行状》：“坐降级归。”

与徐乾学、严绳孙别后，西溟去扬州馆金氏幕。

《湛园集》卷八有《寄徐编修》：“广厦之庇半载，遽尔分袂，即拟趋送国门，知供张塞路，脂车复辍，落日仓皇，与荪友作别。时荪友入城，弟亦幞被单行，投金氏邸，故途中作别，严诗有‘本欲留君今日住，我亦随人泊何处’之句，想知己闻之助悲叹也。大梁遇王君，汝上复与盘桓数日，屈指行旌，度已还里。板舆绿野大胜马足，红尘忌者之口，适以厚公，正不知归途兴致，何似霜天景物，大要为锦囊收拾尽耳。仆本愁人，一辞良友，倍觉生趣都尽。同侣数人，幸不寂寞，时复开一笑口也。来日当发，汝计岁杪可到扬，至时遄望渡江之信，想勿迟迟。”

康熙十二年癸丑（1673年），西溟四十六岁。

【时事】是年，平南王尚可喜、平西王吴三桂、靖南王耿精忠佯请撤藩，康熙皆许之。十一月，吴三桂举兵反清，三藩之乱由此开始。

在京，与吴祖锡（佩远）盘桓浃月。

《苇间诗集》卷四页23有《送吴商志高士之上谷，余癸丑与其尊甫佩远先生在都盘桓浃月，以吴子不忘先志故及之》。

按：吴濩，字商志，号于东，又号大复山人，秀水布衣。吴祖锡（明亡后改名吴鉏）第二子。祖锡死后，继父志从事复明活动。康熙间与杨宾交游，杨写有交游诗，又在日记中称访之不值。其他材料，尤其是复明活动甚不详悉。

是年，吴祖锡避祸走中州（徐枋《徐俟斋年谱》），为避人，更名鉏（《鲒埼亭集》外编）。

《檇李诗系》卷二十四：“吴祖锡，字佩远，一名鉏，字稽田，秀水人。”

《清史稿》卷五百—列传二百八十七：吴祖锡，字佩远，吴江人。崇祯壬午副贡。时中原大乱，料京师必危，预谋勤王。欲身任浙西，以浙东属之许都，约未定而变作。故镇臣陈洪范随王师下江南，与有旧，自言其降出于不得已，而以奇策告祖锡，立出遗产四万金畀之。已而剃发令下，遽委之去，改名鉏，字稽田。从陈子龙、徐孚远谋恢复。侦事杭州，为仇家缚送江宁，羁系狱中，复髡而纵之。鲁王授职方郎中，桂王亦官之如鲁，仍往来吴、越间。副将冯源淮驻军嘉兴，乃与结纳，冀有所为。其部属董某司诇察，冯耳目也，亦故与厚善。比孚远归自海外，有所谋，密馆之。事稍闻於冯，冯遣董诣问，祖锡遽前握其手曰：“徐公在此，若欲见之乎？”董惊曰：“徐公果在此，顾肯令我见耶？”即引见，董叩头泣下，道其乡慕，矢不相负。因以伪言报冯，而阴遣弋船卫孚远浮海去。海师入江，祖锡实导之，且连岁在金陵，隐为之助。乃复遭刊章，事解，志不稍挫。将诣滇南，而先之郧阳。时郧阳十三营，尚保残寨，乃劝出师挠楚以救滇。顾十三营已疲敝，不能用其策也。桂王既入缅甸，思追从，道阻，不得达。复返吴。游中州，更由秦入楚，卒无所遇。康熙己未，客胶州大竹山，郁郁靡所骋。会怀宗忌日，恸哭呕血死，遗命藁葬山中，年六十有二。距明亡已三十有五年矣。

徐枋《居易堂集》卷十四页10a（《四部丛刊本》）《吴子墓志铭》：“呜呼！自吴子殁而天下绝援溺之望，余不佞，无生人之乐矣。吴子天下才也，天既笃生吴子，而卒使之困阨拂乱，东西南北奔走以死，事欲集而复坏之，时欲就而复沮之，卒使之无所成立以死，又何酷乎！吾故闻吴子之死，为之呼天以哭，哭而不能已也，将造物者之好恶与人殊耶？抑人之所谓忠与孝者，固造物者之所不欲成就耶？何吴子之万死一生，困阨拂乱，而卒之无所成立而死也！呜呼！吾知之矣，天固有成其事者，有成其人者。成其事则如丰沛之屠贩、南阳之故旧，附风云而攀日月，图像耀于丹青，功名垂于竹帛者是也。若成其人，必困其身而后彰，阨其遇而后显，必使之无所成而成，无所立而立，则吾不知其所以龃龉而蹙轹之者，若何等也。……呜呼！吴子何以得此于人哉？呜呼！吴子亦可以死矣。惟是余不佞八岁而识吴子，与吴子为肺附戚，称兄弟，俯仰五十年中同患难，几于骈首，幸俱无恙，始终交好，五十年如一日。伤其心，悲其遇，而痛其志之不遂，而卒以死也。吾又何以为心乎？吴子美姿貌，善接纳，顾瞻謦吐，令人自废。少能急人之困，立捐千金，无少惜，结引豪俊，奔走急难，若徇嗜欲，以故天下翕然宗之，趋之若鹜。而每当险阨出奇，应变无穷者。酉戌之际，江南初下，势岌岌，涿州之子冯源淮提督浙西，驻镇嘉兴，吴子与之游相善。冯某之戚董生者，即为提督部将，常诇察民间，亦与吴子交。吴子以意厚之，尝与扺掌言时事，董生感激，若以人不我知者。余同年生徐闇公负天下重望，初毁家举义，兵败，遂浮海去，望益重，天下争慕之。至是复浮海而来，欲于内地有所建立。闇公故全发，魏然汉官威仪也。既至，无所容，吴子密迎之，馆于家中。吴子家顾在城市，久之，声籍籍，冯某乃遣董生来物色。董生至，吴子与相见，未及有言，吴子握其手曰：“吾有一言，惟子可语，欲成子慷慨之志。”董色动。吴子即笑引之见闇公。董生一见，叩首，泣下曰：“闻公名二十年，今日始得见。然非吴子，则吴岂得见公，愿效死。”三人即共为盟誓，相得甚欢。乃以讹言复冯某，而于提督麾下拨戈船出汛，即卫闇公全发以出，复浮海而去。初，吴子遘吏部公之难，资藉于官，凡四万金，犹在嘉兴之郡库。会世变，吴子属故旧之当事者为之所，四万金将还归吴子。吴子思有所建立，适故镇臣陈洪范同下江南，方用事，与吴子有旧，窥知吴子意，即矢天自言其不得已，因以奇策语吴子，吴子即以四万金与之。洪范故唯唯，适薙发令下，吴子遂舍之而去。呜呼！吴子痛吏部公之难，思有以大雪之，凡其所为，于三十年之久，出万死不顾，一生欲有所成立于天下，而卒奔走以死也。吴子讳祖锡，字佩远，自号嵇田。原任吏部文选郎讳昌时公之子，而为伯父贵州按察司按察使讳昌期公后，原籍吴江。吴江吴氏为海内甲族，自按察公始居嘉兴。吴子为嘉兴邑学生，娶徐氏先宫詹学士文靖公长女，而余不佞之姊也。吴子年六十二而卒，吾姊年三十而卒，十年前余已志其墓。五子三女：准、濩、济，二女，吾姊出灏，一女侧室□氏出。铭曰：功成而天下后世见其心昭昭如日星，事未立而能使天下后世信其心凛凛乎回天填海之精诚。呜呼！吾见其三十载之心，有以大孚于四海，而知千古之无以晦其明，于以见忠孝之不泯。

徐枋《居易堂集》卷十四页13b（《四部丛刊本》）《吴子原配徐硕人墓志铭》：吴子祖锡元配徐硕人，先宫詹翰林学士文靖公长女，而不肖枋之长姊也。枋兄弟姊妹六人，皆先夫人出。崇祯壬申不幸而先夫人弃诸儿，姊年十四，抚率弟妹，恩义井井，确有母道焉，先公爱而尤重之。年十六归吴子，吴子故尚书吏部文学选郎讳昌时公长子，而为伯父贵州按察司使讳昌期公后。两房富贵赫奕，家事填委，待吾姊主内政，吾姊一身承顺两翁间，寂若无事云。既而遘贵州公之丧，相吴子执丧尽礼。既而遘吏部公之难，吴子身北奔，时祸不测，家人一夕数惊，两房中外千指，吾姊一人主之，卒以帖然。家难未平，复遘国变，吴子再破其家，思有所建立，吾姊怡然尽驰装服佐之。于是世难交作，网罗棘棘，吴子义不顾家，吾姊率家累，变姓氏，流离转匿，始终祸患者七年，而一病遂以不起。呜呼！亦可痛矣！吾姊殁，年三十，吴子遂终身不再娶。吴子即海内所称吴佩远者也。吾姊二女，四男：准、濩、澓、济。吾姊之避难也，澓、济犹在襁褓，俱分散，卒不复顾。顾身抚其幼姑，携持不离左右，幼姑卒以得成立。噫！是岂人之所能也？枋心常痛之。吾姊殁及今二十二年，始克铭其墓。铭曰：孟妃驰装佐赤帜，卒英昌言昭大义。义姑弃儿不返视，呜呼！吾姊备厥懿，生年三十寿万禩。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四十有《亡友吴商志遗像》：“每过南湖畔，伤心是勺园。吾犹识前辈，君克肖家尊（余少时侍先大人于禾郡及见尊甫培园先生）。仿佛生前影，凄凉葬后魂。风尘莽回首，耆旧更谁存。”（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卷四十所收的诗是从康熙五十一年壬辰（1712年）正月到十二月，或吴商志卒于这一年。

六月，在徐乾学家观洗象。

《苇间诗集》卷二页23b有《徐健庵编修筵上观洗象行》：“长安六月三伏始，主人门对玉河水。玉河流水声潺潺，卷帘香起风日闲。是日都城看洗象，立马万蹄车千辆。曼延蹴鞠罗岸傍，吹角鸣钲沸川上。满堂宾客何从容，局棋未了酒不空。日中报道象奴出，至尊朝罢明光宫。魑形诡貌三十六，一一骑就深潭浴。云起乍疑龙蜿蜒，湍回更与人翻覆。须臾小吏前推排，帐底官起群象回。就中一象行踯躅，齿毛脱落颜摧颓。长者谓余岂解事，此物经今不知岁。闻说先朝万历初，贡车远自扶南至。中更四帝时太平，一朝闯骑走神京。忍死不食三品料，每到早朝泪纵横。沧桑变换理倏忽，勉强逐队保残生。君看垂老意态殊，众中那得知其情。茫茫旧事且莫说，劝君饮尽杯中物。”

按：此诗下的《咏史》前有小序云：“龚芝麓司马欲告假，而其子尼之。余为此诗以讽，钱饮光持以示龚，龚读之，谓：是有心人。数日遂以病告。”龚致仕回家是这年的九月，故西溟此诗亦当作于是年。

王士祯《池北偶谈》卷二十三（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独角青牛》：“明时六月十二日御厩洗马于积水湖，导以红仗，中有数头锦帕覆之，最后独角青牛至，诸马莫敢先之，见陆启浤叔度《北京岁华记》，盖崇祯年中事也。今三伏日洗象，亦导以红仗，在宣武门西响水闸上。明时洗象则自八月十二日始，更三日为期，亦见《岁华记》。”

是年夏，结识纳兰性德。

姜宸英《湛园集》卷六《祭成容若文》：“我始见兄，岁在癸丑。”

姜宸英《纳兰君墓表》：“君年十八九，举礼部，当康熙之癸丑岁。未几也，余与相见于其座主东海阁学公邸。而是时，君自分齿少，不愿仕，退而学经读史，旁治诗歌古文词。”按，徐乾学九月回南，成德见姜当在初夏。秋，姜氏随徐乾学南还。（参赵秀亭《纳兰性德行年录》）

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卷三十七（民国退耕堂刻本）：“纳兰性德，原名成德，字容若，满洲旗人。康熙丙辰进士，官侍卫，有《通志堂集》。韩慕庐曰：‘容若诗有开元风格，颇好为词，跌宕流连，以写其所难言。晚乃笃意经史，且欲窥寻性命之学，其志盖日进未已也。’徐健庵曰：‘容若读书过目不忘，善为诗尤工于词。自唐五代以来诸名家词，皆有选本。好观北宋之作，不喜南渡诸家，海内名为词者皆归之。阮山曰：“容若年十七为诸生，十八举乡试，十九成进士，二十二授侍卫。天姿英绝，萧然若寒素。拥书数万卷，弹琴歌曲评书画以自娱，不知为宰相子也。书学褚河南。幼善骑射，自入环卫，益便习，发无不中。扈从塞垣，琱弓牙箭，环列罽帐，以意制器，多巧倕所不能到。”

结识钱澄之当在是年初，西溟作《赋得东陵瓜》赠之。

《苇间诗集》卷二页25b有《赋得东陵瓜》（赠钱饮光，钱寓龚宗伯京邸）：“商山武陵皆避秦，独有故侯称秦臣。隐居种瓜青门外，瓜生子母相钩带。歌屏掩翠娇罗绮，伐鼓撞钟会戚里。五色照耀赤玉盘，共道东陵瓜最美。不见东陵侯，但见东陵瓜。东陵出没在何处，踪迹时逢萧相家。”

据钱撝禄《先公田间府君年谱》（《国学粹报》据萧穆抄本），钱澄之于康熙十一年壬子冬应故友邀到达京师，并寄居京城前后达三年，期间与著名学者顾炎武、孙承泽、朱彝尊等人相往还，西溟此诗或作于初识时。

冯桂芬《（同治）苏州府志》卷一百十二（清光绪九年刊本）：“钱澄之，字饮光，桐城人。少为名诸生，屡试不售，闭户著书，皆根极理要，陈言务去。甲申后，南都建国，群小阿附，为之魁者其乡人也。澄之夙慷慨持正论，与乡人迕，将修报复，刊章捕治，兴大狱。于是挈家亡命，走浙闽入粤，崎岖绝徼，数从锋镝间支持名义。后妻死于兵，子死于盗，乃寓吴之花溪，与徐佥事烱注《五代史》。较徐无党，尤详密，惜未刊行。又尝寓昆山徐侍郎秉义培林堂，商订经史年，八十余还桐城卒（《长洲县志》）。”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二百八十七（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钱澄之，字饮光，原名乘镫，桐城人。少以名节自励，有御史巡按至皖，盛仪从谒孔子庙，诸生迎迓门外。澄之忽前扳车，御史大骇止车，因抗声数其秽行。御史故阉党，方自幸脱逆案，内惧不敢究其事，澄之以此名闻。是时，复社、几社始兴。比郡中主坛坫者，宣城沈寿民，池阳吴应箕，桐城则澄之及方以智。而澄之又与陈子龙、夏允彝辈联云龙社，以接武东林。澄之体貌伟然，好饮酒，纵谈经世之略，尝思冒危难，立功名。阮大铖既柄用刊章，捕治党人，澄之先避吴中，妻方赴水死，事具《明史》。于是亡命走浙闽入粤，崎岖险绝，犹数从锋镝间支持名义，不少屈。黄道周荐诸唐王，授吉安府推官，改延平府。桂王时擢礼部主事，特试授翰林院庶吉士，兼诰敕。撰文指陈皆切时弊，忌者众，乃乞假间道归里。结庐先人墓旁，环庐皆田也，自号曰田间。著《田间诗学》、《易学》。澄之尝问《易》道周，依京房、邵雍说，究极数学，后乃兼求义理。其治诗，遵用小序首句，于名物训诂、山川地理尤详。自谓著《易》、《诗》成，思所以翊二经者，而得庄周、屈原，乃复著《庄屈合诂》。盖澄之生值末季，离忧抑郁无所泄，一寓之于言，故以庄继《易》、以屈继《诗》也。又有《藏山阁诗文集》。卒年八十二。”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二百七十一（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龚鼎孳，字孝升，合肥人。明崇祯七年进士，授兵科给事中。李自成陷都城，以鼎孳为直指使，巡视北城。及睿亲王至，遂迎降，授吏科给事中，改礼科，迁太常寺少卿。顺治三年，丁父忧，请赐恤典。给事中孙垍龄疏言：‘鼎孳辱身流贼，蒙朝廷擢用，曾不闻夙夜在公，惟饮酒醉歌，俳优角逐。闻讣，仍复歌饮留连，冀邀非分之典，亏行灭伦，莫此为甚！’部议降二级，寻遇恩诏获免，累迁左都御史。先是，大学士冯铨被劾，睿亲王集科道质讯，鼎孳斥铨阉党，为忠贤义儿。铨曰：‘何如逆贼御史？’鼎孳以魏征归顺太宗自解。王笑曰：‘惟无瑕者可以戮人，奈何以闯贼拟太宗？’遂罢，不问。坐事降八级调用，补上林苑丞，旋罢。康熙初，起左都御史，迁刑部尙书，卒谥端毅。乾隆三十四年诏削其谥。鼎孳天才宏肆，千言立就。世祖在禁中，见其文，叹曰：‘真才子也！’尝两典会试，汲引英隽如不及。朱彝尊、陈维崧游京师，贫甚，资给之。傅山、阎尔梅陷狱，皆赖其力得免。临殁，以徐釚嘱梁清标曰：‘负才如虹亭，可使之不成名耶？’釚后以清标荐试鸿博，入史馆。自谦益卒后，在朝有文藻、负士林之望者，推鼎孳云。”著有《定山堂集》。

中秋后二日，徐乾学邀同游西山，同游者有钱澄之等。

钱澄之《田间诗文集》诗集卷十九《客隐集》（清康熙刻本）页10a有《中秋后二日徐原一邀同姜西溟、叶子吉、张素存游西山马上杂作》，共十一首，其一云：“风尘双眼暗，出郭见青山。为趁故人兴，才偷此日闲。客心踪迹外，秋色有无间。一往奇难尽，相期信宿还。”其二《摩诃庵》云：“兰若临官道，开门小院幽。茗香行客恋，诗句故人留（壁上见沈仲达题句）。得地能无坐，趋程岂是游。海棠花覆砌，且对满庭秋。”其五云：“错到宝珠洞，遥闻钟磬音。崖危牵马上，路失遣僮寻。眼界凭虚豁，山门映雨深。向来游兴倦，几欲罢登临。”其七《香山寺与子吉桥边坐话》云：“不见香山寺，到来耳目清。过桥高树合，绕殿碧泉行。风起兼松响，宵深作雨声。客来贪坐久，藉草话平生。”其八《拜景泰帝陵》云：“小憩凭虚槛，还扶上岭筇。路盘千尺磴，阴合万株松。月出窥疏幔，风生杂晚钟。石阑留客坐，缓步到孤峰（松磴）。”其十云：“零落西山墓，归鞍拜景陵。寝荒摇麦秀，墙缺过瓜藤。正朔犹称帝，中官剩作僧。昌平原庙近，何日更同登。”（《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01册第489页）

《苇间诗集》卷二页28a有《始游西山出西便门憩摩诃庵作》：“秋风昨夜动，吹遍长安城。西山入我怀，驾言出郊坰。始经夕月坛，缅邈凌太清。月魄犹挂户，云生忽满楹。歇鞍野寺外，落叶迸阶声。精庐一道人，焚香启幽扃。壁间留遗迹，仿佛初古情。真似理莫辨，群言徒纷营。岂知象教设，元与神化并。声闻既不立，了然得无生。”

此后《苇间诗集》卷二的几首，如《出十方院》、《宿张氏庄》、《寻宝珠洞久行乱山中》、《来青轩》、《香山寺泉》、《松磴（石道十盘，万松对植，上为洪光禅寺）》、《表忠寺松（寺为内宦立者）》、《景帝陵》，当为此次游西山所作。有几首所写景象和地点亦同钱澄之，如《寻宝珠洞久行乱山中》：“林卧起自早，不知阴与晴。一径入蒙密，千峰乱晦明。崖深路转迷，石齿交支撑。寒禽无好音，孤花歇余荣。云端数骑见，树杪几人行。山风飒然来，四垂雨冥冥。徒旅色惆怅，步骑时相萦。侧迳三四转，苍翠纷来迎。忽见双树阴，又闻清磬声。菌阁空中出，香云尘外生。下窥临无极，上缭盘太清。五芝茁岩户，三辰倒松楹。万里桑乾流，照日光晶莹。神龙衔其珠，变化讵常形。杳然石洞内，何由测精灵。”又如《香山寺泉》：“何处涤尘虑，数里闻清响。伏流青松根，潆洄绿苔上。朅来秋正中，缺月犹堪赏。不知夜浅深，默默成孤往。”又如《松磴（石道十盘，万松对植，上为洪光禅寺）》：“中天结绀宇，丛木时亏蔽。磴道交绮术，疏泉筑文砌。盘盘入窈冥，落落无根蒂。松风恍可悦，遂此成小憩。平皋下夕阳，暮景腾氛翳。飞鸟之所没，孤云倏其逝。谁为感予心，抚石自凝睇。”又如《景帝陵》：“马蹄风紧日惨瘦，行人指语景皇坟。遮列槎枒脱旧干，寝堂苔藓长新纹。不须俯仰感兴废，斗粟尺布久有闻。迢迢天寿郁相望，珠襦玉柙穷上方。蚀土金碗虽未出，照夜漆灯已无光。一十三陵卧夕阳，秉钧者谁今亦亡。君不见，风号雨泣于谦墓，年年奔赛空钱塘。”

按：钱澄之《田间诗文集》诗集卷十九页4b有《癸丑上元登白塔寺》，最后一首是《癸丑岁暮饮退翁斋忆芝麓宗伯同纪伯紫作》，可知游西山在是年。

又：钱澄之《湛园未定稿序》：“明年，予入都门。未几，姜子亦至。其秋，徐太史原一邀同官数子与姜子及予为西山之游。姜子所至，题咏都遍。时予年六十有二，姜子犹强仕时也。”钱澄之生于万历四十年（1612），年六十二，正是本年。

按：王逸明《昆山徐乾学年谱稿》康熙十二年谱页34引徐乾学《田间全集序》：“岁壬子年冬，（钱澄之）忽来都下，馆余座师龚端毅公家，因与订交欢甚。明年（即康熙十二年），余将出京，与叶讱庵（叶方蔼）、张素存（张玉书）诸公邀之，共游西山萧寺，清宵剧谈，益悉其生平本末。”（又见徐乾学《憺园集》卷二十页22）

此后卷二的几首，如《出十方院》、《宿张氏庄》、《寻宝珠洞久行乱山中》、《来青轩》、《香山寺泉》、《松磴（石道十盘，万松对植，上为洪光禅寺）》、《表忠寺松（寺为内宦立者）》、《景帝陵》，当为此次游西山所作。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五十三（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叶方蔼，字子吉，江南昆山人。顺治十六年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江南奏销案起，坐夺官，寻授上林苑蕃育署丞。事白，还故官。康熙十二年，充日讲起居注官。十四年，迁国子监司业，再迁侍讲。宴瀛台，群臣皆进诗赋，方蔼制八箴以献，上甚悦，命撰太极图论以进，赐貂裘文绮。十五年，迁左庶子，再迁侍讲学士。十六年，命充孝经衍义总裁，进讲通鉴，上问：‘诸葛亮何如伊尹？’方蔼对曰：‘伊尹，圣人，可比孔子；诸葛亮，大贤，可比颜渊。’上首肯。讲中庸，上问：‘知、行孰重？’对曰：‘宋臣朱熹之说，以次序言，则知先行后；以功夫言，则知轻行重。’上曰：‘毕竟行重！若不能行，知亦虚知耳。’转侍读学士。十七年，充鉴古辑览皇舆表总裁，经筵讲官，直南书房。上勤于典学。故事：以大臣二人日直，上特以属方蔼兼掌院学士，兼礼部侍郎。十八年，召试博学宏词，命方蔼阅卷，总裁《明史》。十九年，尚书讲义成，上以讲幄劳，加方蔼尚书衔。上讲《易噬嗑卦辞》，方蔼与同官库勒纳进所撰《乾坤二卦总论》，上览竟，谕曰：‘卦爻义各有不同，即如噬嗑卦中，四爻，主用刑者言初上；二爻，主受刑者言必得。总论发挥，庶全卦之义了然，诸卦可依此撰进。’二十年，授刑部侍郎。二十一年卒。遣奠茶酒，赐白金二百。上以方蔼久侍讲幄，启沃勤劳，命优恤，赐谥文敏。方蔼初释褐，以文章受知世祖。家居时，有密陈其居乡不法者，下其事江苏巡抚田雯核覆。雯以乡评入告，上曰：‘朕固知方蔼不如是也。’其后事圣祖，直内廷，眷遇优渥。方蔼故廉谨，其卒以板扉为卧榻，支以四瓮，布帐多补缀，无以为敛，见者以为难能。”

张维屏《国朝诗人征略》卷六（清道光十年刻本）：“张玉书，字素存。江南丹徒人。顺治十八年进士，官至大学士，谥文贞，有《张文贞集》。”又：“是集舂容典雅，沨沨乎盛世之音。其《拖诺山》、《狼居胥山》二碑，叙述圣武神功，皆为详赡，足以昭示万世。其《纪平定江南事》、《纪灭闯献二贼事》、《纪三路进师下云南事》、《纪平水西事》皆端绪详明，得诸耳闻目见，足以彰开国之鸿烈。纪《顺治》、《闲乐章》及《钱粮户口》三篇皆足资掌故，而《纪陕西殉难官事》一篇亦足与史传相参。（《四库提要》）”

穆彰阿《（嘉庆）大清一统志》卷七（四部丛刊续编景旧钞本）：“西山，在宛平县西三十里，太行山别阜也。巍峩秀拔，为京师右臂，众山连接，山名甚多，其总名曰西山。”

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九十七（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原慈寿寺傍有庵曰摩诃庵，不甚大，洁净特胜他庵。殿前后多松桧，四隅各有高楼，叠石为之。登楼一望，川原如织，西山苍翠，欲与人衣袂接。右即法藏庵，为摩诃别院，僧无铉所创，无铉善琴（《长安客话》）。”又：“臣等谨按：摩诃庵法藏庵今并存。原摩诃庵，嘉靖丙午建也，庵有楼以望西山。天启中，魏珰过庵下，偶指楼曰：‘宜去之！’即日毁。”

李卫《（雍正）畿辅通志》卷十七（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宝珠洞，在宛平县西翠微山。洞石黑白点渗珠，名以此。”

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八十六（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臣等谨按：……香山寺，在璎珞岩之西，前建坊楔、山门，东向。南北为钟鼓楼，上为戒坛，内正殿七楹，殿后厅宇，为眼界宽。又后六方楼三层，又后山巅楼宇上下各六楹（《静宜园册》）。”又：“臣等谨按：香山寺为二十八景之一，据徐善《泠然志》：‘寺为金章宗会景楼故址，详见后。原书各条，正殿前石屏一，中刊《金刚经》，左《心经》，右《观音经》；屏后恭镌皇上御笔‘然灯古佛’，观音、普贤诸像，并御制赞语。殿额曰‘圆灵应现’。六方楼上层额曰‘光明莲界’，中曰‘无住法轮’，下曰‘薝卜香林’。山巅楼宇上额曰‘鹫峰云涌’，下曰‘青霞寄逸’，皆皇上御书。”

李卫《（雍正）畿辅通志》卷四十八（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景泰帝陵，在宛平县金山口，距西山不十里。成化十一年，上尊谥祭仪，并如长献诸陵。”

张之洞《（光绪）顺天府志》卷十六京师志十六（清光绪十二年刻十五年重印本）：“慈云寺，在崇文门东城角泡子河西。寺明万历六年建，内有明建寺碑记，字已损缺。顺治十年重修，俗称为十方院。今大殿已毁，其第四层为藏经阁。寺距贡院不及一里，每逢乡会试年，寺僧以第三层东西屋赁作考寓。”

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八十六（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香山寺北为观音阁，后为海堂院，院东为来青轩，西为妙高堂。”又：“臣等谨按：来青轩为二十八景之一。轩内恭悬圣祖御题额曰‘普照乾坤’，观音阁上层额曰‘普门圆应’，下层曰‘性因妙果’，皆皇上御书。”

张之洞《（光绪）顺天府志》卷十六京师志十六（清光绪十二年刻十五年重印本）：“洪光寺，在香山寺西北。寺亦古刹，明珰郑同修。寺据山顶，由香山西北盘道上到寺，入石门，路甚修平，古柏夹之。人行道上苍翠扑衣，可数百步，复折而上，如是者十有一。每登一折，必右俯木末，左瞰绝壁，壁皆甃石为之，岁久若天造，即所谓十八盘也。寺山门东北向，内建毘卢圆殿，同生于高丽，其国王李祹贡入中国，得侍宣宗。后复使高丽，至金刚山，见千佛绕毘卢之式，归结圆殿，供毘卢表里，千佛面背相向，左为太虚室，又左为香岩室。寺后门外坊座二，前曰‘蕙馨’，后曰‘芝采’（《旧闻考八十六》）。”

西溟有诗赠钱澄之。

《苇间诗集》卷二页28b有《赠钱叟（饮光先生）》：“日暖下平芜，霁景散林樾。发兴自钱叟，论事气蓬勃。倾耳必并辔，肩摩互驰突。有时笑抚掌，亦或怒指发。鼎鼎百年内，颠倒尽始末。风沙动地来，口噤不能发。良久还复然，饥马为忘秣。日午闻香梵，山门抚残碣。窈窕入深院，霜钟坐来歇。茶芽发灵性，芝草变金骨。尘镜寂无取，一悟自超越。”

在叶方蔼处看朱彝尊文集。

《湛园集》卷一《朱竹垞腾笑集序》：“腾笑集者，友人朱君竹垞所自名其入仕以后文也。余癸丑在京师叶文敏公得君集，读竟，叹曰：古雅固所不论，尤难其无一语夹杂，是时君方袭处士服，溷迹公卿间。”

康熙十三年甲寅（1674年），西溟四十七岁。

【时事】正月，命勒尔锦等讨吴三桂。三月，耿精忠反。五月，吴三桂遣兵攻入江西等地。七月，嘉兴、湖州朱二胡子等起事，旋败死。八月，象山等县民纷起。

自北京道汝宁抵扬州，辑《选诗类钞》成。

《湛园未定稿》卷四页5a《选诗类钞序》：“去年十一月，自京师道汝宁。客邸多暇，因取更编辑之，以人系代，以诗系人，稍芟汰者十之二，日呵冻书之。仅一月，发汝抵广陵，录成卷共得百十三纸……时甲寅正月己丑书于广陵寓斋。”

与何嘉延同客扬州知府金镇幕府。

《湛园集》卷五有《山阴仲渊何公合葬墓志铭》：“甲寅岁，余与山阴何嘉延同客扬州郡署。每言其先府君御史公事，辄呜咽涕洟不止。而是时去府君之死已二十余年矣。今年复会于金陵，得见故人魏冰叔所为公传略，而嘉延亦自以所撰行状遗余，求为之铭。”

何嘉延，字奕美，浙江山阴人。工诗文、书法。著有《绿水集》、《尔耳集》。

雍正《扬州府志》卷二十七名宦下页60a：“金镇，字长真，顺天宛平籍，浙江山阴人。举人，康熙十三年知扬州，值滇闽蠢动，民畏兵，襁负争出城。有谓宜拦禁者，镇曰：‘若遏之，滋骇窜矣！姑任之，不旬日当相率来归也。’已，果如其言。时征调猝至，镇筹划有方，民不知扰。先是负担谋生者，必输税方得入城。镇以穷民小贩，概贳之。僦屋者，减其租，贫民称便。郭西北平山堂，宋欧阳修守郡时所建，栖灵寺僧踞为刹，镇慨然兴复之。五日落成，大会宾客，饮酒赋诗，传为盛事。修郡志四十卷，皆手自编纂。擢江苏驿盐副使，晋按察使，祀扬州名宦。”

重阳节，与徐乾学、汪懋麟等人饮酒。

按：汪懋麟《百尺梧桐阁集》卷十二（自甲寅岁正月起至十二月止）页7b有《九日原一（即徐乾学）、豹人（即顾豹人）、姜西溟、叔定家兄饮见山楼和豹人韵》：“与君大笑勿言悲，高咏牛山杜牧诗。放眼登台愁尽失，卷帘看菊醉相宜。莲花幕里人归早（时西溟先去），莼菜江头客去迟（谓原一）。且把茱萸好时节，从容消得羽书驰。”（《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41册第613页）

计东《改亭诗文集》文集卷九（清乾隆十三年计瑸刻本）《见山楼记》：“广陵于南北之间一大都会也，前溯长淮三湖，后枕大江，水势甚盛，顾独无山。郡城北二十里，有甘泉山者，予适中州，屡过其下，望之培塿耳。至蜀冈，则土山也，高不过寻丈，不可言山。城中汪进士蛟门奉其尊君，著书于家之爱园。又于园之中建所谓见山楼者，我友阮亭王公为之记。予久客广陵，支离况瘁，独汪子遇我厚。予时登其楼，问其所见之山，汪子则与予凭栏翘足，以手南指，历历语予曰：‘此隐隐隆隆者，京口、北固诸山也。’又西南指曰：‘此缥缈若可见者，即钟阜、鸡笼诸山也。’予喟然曰：‘嗟乎！是皆我江南之山也乎？予身在江北，乃心无日不在江南。今望诸山，若望我家矣。’窃思汪子所以名兹楼之意，非真有爱于江南诸山也。观其名园曰爱园，取古孝子爱日之义，则其所以名兹楼也，盖在南山乎？《小雅》之祝眉寿也，必曰：‘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汪子以英妙之年，既成大名，显当世，足以荣其亲矣。而又勤学力行，著书满家，乐友天下士，则所以养其亲之志，俾之享大年、膺百福者，将与楼中所见之南山同其永久也。予也同为人子家，有老母年六十余矣，有子一人，既坐废于圣世，又不能躬耕家食，为其亲甘旨之谋，穷年皇皇，奔走负米，依人忍辱，遥见家山，不能飞南，还登兹楼，而有愧于汪子多矣！”

阮元《淮海英灵集》甲集卷二（清嘉庆三年小琅嬛仙馆刻本）：“汪耀麟，字叔定，号北皋。江都贡生，与弟懋麟齐名。著《抱耒堂集》六卷、《南徐唱和诗》一卷、《爱园倡和诗》若干卷。”

孙枝蔚《溉堂续集》卷五21b有《九日汪叔定、季甪招饮见山楼，同程穆倩、姜西溟、徐原一》：“世短意多吾自悲，二难潇洒爱吟诗。望衡对宇招寻惯，美景良辰酩酊宜。家有高楼山最近，年无闰月菊何迟（或言今年宜有闰月，以节序验之，端阳无榴火，重九无菊花，则其说似也）。笑声乱落梧桐树，忘记江头羽檄驰。”（《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07册第568页）

与徐乾学、汪懋麟同游扬州，禹之鼎为绘《三子联句图》。

胡艺《禹之鼎年谱》“康熙十三年谱”：“为徐乾学、姜宸英、汪懋麟等三人画《三子联句图》。”（《朵云轩》1983年第4期）

按：孙枝蔚《溉堂诗集续集》卷五页16a“甲寅五言古诗”有《题三子联句图（有序）》二首，序云：“徐原一翰林与姜西溟文学集饮汪季甪舍人爱园，原一之门人高生亦与焉，适善画者禹生在席，因命作是图，季甪为记，属余题诗其后。”其一云：“姜子负才名，扬马谓可俦。落落性寡合，夜光难暗投。翰林与舍人，倾盖最绸缪。宴集偶联句，因复写为图。侍立惟高生，门墙亦胜流。但能悦吾道，何必预唱酬。我诗题卷后，援笔一长吁。交道世久丧，名誉非所谋。文章如鸿毛，势利如山丘。所以布衣人，岀门恒低头。若非将诩径，谁能来羊求。”其二云：“昔闻王秀之，曾慕宗敬微。写像与己对，所乐永相依。李贺绣平原，吾尝笑其非。同心实难得，好客安足希。徐君与姜汪，况复生同时。宴会偶然事，公然付画师。趣与古人协，像令后世思。二君名最盛，爵位亦不卑。姜子在泥涂，郁郁独可悲。请问河东赋，吹嘘当仗谁。”（《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07册第566页）

汪懋麟《百尺梧桐阁集》文集卷三页36a有《徐健庵画像记》：“昆山徐子健庵来扬州，慈溪姜子西溟适馆于郡守金公之署。闻徐子来，出就余饮酒欢甚，不能别。兴化禹生尚基者善写真。徐子曰：‘余生平喜朋友如嗜欲，今游于此，而与两君饮而乐也，曷命禹生貌余三人像为一卷，以志斯日之游？俾他日时与两君见也。’禹生因写古松磐石，徐子西向，一手伸纸，一手拈毫；余面东向右，臂据石上，两手把卷；姜子坐稍上于余，以左臂着石角，右手横管，若有思者。图既成，属余记之。余惟士君子见重于天下也，每争仰其风采，所至辄聚观或旁窥窃叹，惊为天人。甚则图画于朝廷，奉飨于祠庙，见者歌咏瞻拜若神明焉，不敢亵。此皆能使人图画其形状，令当世爱之，后世传之，何其伟欤？今之人，无贤不肖，鲜不自貌其形，以遗子若孙。而子若孙之贤者犹能一传再传，不贤者或零落于颓梁败壁，雨蚀鼠啮，曾故纸之不若。而人亦绝无低回爱惜之者，则像之画不画何有哉？徐子具旷达之才，既取上第，又好交乐善，推奖士类，海内之人群归之，如百川之赴巨海，即偶寄意于图画，亦公之友朋而不私，其志趋高远何如也？顾余以山泽之癯，窃忝于画侧，其不类已甚，将奈何？将奈何？”（《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41册第739页）

康熙十四年乙卯（1675年），西溟四十八岁。

【时事】十月，吴三桂兵败于兴山。耿精忠失温州。郑经失永定。

徐乾学还京，复原官。纳兰性德与严绳孙过从甚密，绳孙移居纳兰性德邸中，叠有唱和。

严绳孙《秋水集》卷四页14a有《移寓成容若进士斋中作》：“两年风雨客金台，宛转浮生浊酒杯。画角晓听浑已惯，玉河秋别却重来。朱门月色寻常好，青镜霜华日夜催。但得新知倾盖意，不妨双屐卧莓苔。”此诗下有《读西溟思亲诗》，诗云：“坱芥黄尘秋日斜，与君身世属天涯。谁知冷炙残杯地，辛营诗篇补白华。”又：“倚闾应自望长安，努力他时列鼎欢。似我不须嗟久客，翳桑无母可遗餐。”（《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33册第564页）

与徐乾学、严绳孙、纳兰性德游慈仁寺。

按：严绳孙《秋水集》卷四页14b，上述两诗下有：《慈仁寺毘卢阁同健庵、西溟、容若作》：“心累不自遣，山川生阻修。如何清秋日，登此百尺楼。嵂崒涌厚地，空濛辨皇州。阊阖横苍龙，甲观中天浮。怳疑通帝台，昼刻闻章沟。燕昭气已尽，寥落黄金秋。绪风吹雨沫，来自西山头。合沓壮重险，亘束桑干流。独留万古青，豁我薄醉眸。身如怖鸽栖，心与扶光游。东南雁飞处，下有心所求。远色穷墨点，莫心随褥收。人理亦已促，元化良悠悠。”（《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33册第564页）

张之洞《（光绪）顺天府志》卷十六京师志十六（清光绪十二年刻十五年重印本）：“报国慈仁寺，明成化初为周太后弟吉祥立也，在广宁门大街之北。寺本辽金时报国寺，明宪宗为孝肃周太后弟吉祥改建，赐额慈仁寺，俗仍呼报国寺。”

之后归家，严绳孙有诗赠行。

严绳孙《送姜西溟》二首，其一云：“夙昔忘形侣，天涯只暂来。重城旋间隔，歧路几遭回。散乱寻书帙，飘零共酒杯。遣愁牵率意，世态莫相猜。”其二云：“余止非龙止，君归亦未归。广陵依代舍，梁苑制征衣。卒见情难展，贫交手易挥。何时重剪烛，相对话王畿。”（见《秋水集》卷四页16b，在上述《慈仁寺毘卢阁同健庵、西溟、容若作》诗之后。《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33册第565页）

夏初到家。

《苇间诗集》卷二页27b有《梦梨》诗，诗云：“远游劳计日，愁思忽经年。老逼茅容母，耕无季子田。众中吾独愧，梦里汝能贤。呜咽随檐雨，鸡声欲曙天（乙卯夏初归而吾母为予言：去岁病黄，思大梨，遍觅不可得。盖正英梦梨时也）。”

为周亮工门人吴晋（字介兹）的《一砚斋诗》作序。

《湛园未定稿》卷四页34a有《一砚斋诗序》，序云：“吴章得罪，而门人不敢复名其师说；张禹为相封侯，时人传其《论语章句》。而余家浸微，文字之声价以势利为盛衰者，自古而患之矣。始栎园周司农以雄沉坚峭之诗，倡起后进，为其学者甚众。及司农失势，稍稍去之。今死而能言其诗者或鲜矣。予读吴子介兹前后二集诗，展卷未终，其雄沉坚峭之色，望而知其为司农弟子也。介兹当司农盛时，不为熻熻热；今去其死时三年，诗虽变益工。虽守其家法，每论诗称栎园不去口。及其嗣君交久而弥笃。介兹诚贫士，使其得志操利权于时，其肯违行易心，弃生死之交，翻手下石哉？《书》曰：‘诗言志。’不独今之学士大夫愧之，亦远胜于古之人也。”

按：周亮工卒于康熙十一年壬子（1672），卒后三年即为本年。

施闰章《学余堂集》文集卷二十五杂著（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吴介兹像赞》：“髙柳之中独立翛然，其度则张绪当年，其神则幼舆丘壑，自谓过焉。吾尝见之秦淮客座，对酒论诗今，复遇之山水之间。”

魏禧《魏叔子文集外篇》文集卷十六记（清宁都三魏全集本）《一砚斋记》：“吴子介兹以诗文游四方，匣中有宋砚，纵五寸，衡半之有几，高五分之一又加半焉。形方，有池无雕，文质厚而色理泽。吴子甚宝之，岀入数千里不离侧，置诸青溪读书之楼，则又以一砚名其斋。或问之曰：‘此祖若父之遗留欤？’吴子泫然曰：‘变革以来，居室化为军营，流离患难，先世之手泽尽矣。是砚也，师友之所贻，吾奉之如先器焉。’盖栎园周公之被征也，公子雪客惧覆巢之祸，手是砚而谓吴子曰：‘此吾父所藏弆爱玩，蔡中郞家书籍举以与王公之孙，是请属之子矣。’吴子拜手而受。及公得白，吴子奉砚归公者再，公不可。吴子于是再拜，受而藏之。公再蹶再起，至于即世，吴子皆委身周旋，其奉是砚也若奉公，乃属记于宁都魏禧。魏子曰：‘嗟乎！是诚一砚而已足矣。虽然，吾于此得三：道器之能久传于世者，必厚以重，是曰先质而后文；不负于师友，必仁孝之人也，是曰情而义；吴子为人静质而好古，是曰物以类从，是为记。”

康熙十五年丙辰（1676年），西溟四十九岁。

【时事】正月，宁夏兵变。二月，广东讨寇将军尚之信反。

为徐元文感蝗赋题跋。

徐乾学《感蝗赋》，赋前序云：“余行及山东，则闻列郡多有蝗。过任城，见其群然而飞；次于扬之高邮，则飞者益众。《春秋》维云：‘贪扰生蝗。’又云：‘蝗起于贪。天雨螽，刑法丑。’蔡邕对光和诏策亦谓贪苛所致。而许慎又言：‘吏犯法则生螟，抵冒取民财则生蟊。’今吏每以廉名，自谓能伸法矣，蝗何为来哉？致蝗而不思所以反之，民之所苦非一端也。慨然三叹而为之赋焉。”赋云：“嗟斯民之勤动，资饘廪于秋穑。虽升斗而足储，庶靡忧于菜色。何螟虫之为孽？身既介而傅翼。飞弥天以雪蔽兮，止亘地而雨集；声一动而薨薨兮，势群依而缉缉；恣禾稷而供啮兮，异根节以为食。灾何为而若斯兮，尝闻之乎故编。非物化之偶致兮，良吏道之由然。或暴苛而悖仁，或贪婪而弃廉。物缘类而遂应，惨民困之颠连。吏今谓才且能兮，天何告此咎愆。自任城而达广陵兮，睹斯羽之飞翾。怅徘徊而太息兮，还追溯乎曩贤。昔者杨琳茂陵，宋均九江。任修之相固始，黄豪之令外黄。鲁恭中牟，夷吾寿张。率避界而不入，亦过境而弗伤。闾无弃业，亩有栖粮。又若公沙责己，厥灾遂祛；文渊施惠，毕化为鱼。或准石而畀直，或负戈而扫除。有振动以驱攘，无坐视而睢盱。又有小黄徐栩，西华戴封，刺史来而顿萃，督邮去而绝踪。应如响答，效若景从。并辉耀于简籍，盍取鉴而度衷。念吾后之深仁兮，亶民依之是恤。期清静而无扰兮，劳周复以厉饬。曷不服膺失谨凛兮，竞恣睢而作慝。蝗虽食田禾兮，扰不及家室。蝗虽作灾眚，威不使战栗。吏苟为害兮，且惟蟊与贼。天何可欺兮，势焉可极。善及时而思返兮，遂民生之作息。

按：《感蝗赋》不见于徐元文的诗文集，但今有徐元文《感蝗赋》的行书手卷存世，赋文后附有姜宸英、万斯同、尤侗、万言、徐秉义、朱彝尊、曹寅等徐元文的门生、故旧和亲友的14通题跋。据赋前序文云：“余行及山东，则闻列郡多有蝗。过任城（即今济宁），见其群然而飞；次于扬之高邮，则飞者益众。”则此赋应作于康熙十五年徐元文“丁母忧归”的返乡途中。（详见胡绍棠《楝亭集笺注》，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7年版第590页）

门生、亲友的题跋依次如下：

韩菼跋语：“螟螣蟊贼一穗虫。犍为文学云：四种皆蝗也。四虫可驱，而吏之为四虫者，群飞蔽天，可胜既乎？且虫食禾而已，吏之食民且尽，乐岁益苦，何待无年。公之感蝗，感夫厉于蝗者也，赋而箴也。公嫉贪故甚，胸中有此磊块，焉得不龃龃。门人韩菼谨识。”

姜宸英跋语：“蝗之言王。陆农师曰：其首腹背皆有王字。然则群飞食苗，声焰蔽天者，以其有所挟而然也。公所见入境薨薨，遍于郡县，安知其首腹背间，不隐隐有文若蝗（王），如得所挟者乎？赋中有云：念吾君之深仁，亶民依之是恤。毕竟此辈戢影，岁书大有。深仁之效，应若枹鼓。惜不令公见之。若公者所谓进亦忧，退亦忧者也。受业姜宸英敬记。”（又见其《湛园集》卷八，题作《题玉峰相国徐公感蝗赋卷》）

万斯同跋：“蝗之为灾，由贪吏所致。此见于传记，可信不诬，非有激而云也。然蝗之灾，吏致之；吏之贪，又孰致之？我公素负澄清之志，诚得久秉国钧，或久持宪纪，自能使天下无蝗。而无如未竟其志也。把诵斯篇，为之三叹。四明晚生万斯同题。”

汤右曾跋语：“欧公嫉恶一篇诗，禾叶禾心欲尽时。可是凤凰贪得食，不教野老剩茅茨。灾由政起不虚生，感慨忧时眼乍经。乞米敛鱼犹未足，人间何止吏冥冥。受业汤右曾谨题。”

吴暻跋语：“谁谓秋田螟蟘微，西来烟阵助炎威。何年故岸春鱼子，也解漫天蔽日飞。食心岂复顾民艰，蟊贼何曾遗草菅。元老忧时还涕泪，不因明主放还山（东坡捕蝗诗：不愿君为孟浩然，却遭明主放还山）。太仓年侄吴暻敬题。”

万言跋语：“尝读苏子瞻‘遗蝗入地应千尺’之句，以为雪之所至，蝗当泯迹。每岁辄于积雪处标而识之，比改岁及夏，其地之患蝗如故。则是蝗之生，天固不能为之力也。又大田之次章，言田祖有神秉畀炎火。往岁督民捕蝗，能以一石至者，予值百文。多寡以是差之，每四日一周。境中纳蝗者，扶老幼而至，于近川之地积薪焚而弃之。五六七三月间，月无虑数百千石，而蝗之灭种不绝。则是蝗之生，人又无所施其功也。乃迩年以来，方春举趾，天子即使行蝗使者，下赦郡邑吏责民覆土掩之，以断其孳生根本。仁民之心一动，举齐鲁淮徐荆豫之壤，天人所不能除者，一旦遂殄灭之无遗育，岂为民蟊贼之似蝗者，顾不可以天子之力，迅扫而族驱之欤？抑或有为之左右，为之掩护者，使奸回得貌忠直之名，而为诛黜所不及欤？此公感蝗一赋之本指也。吾愿在位者，无论大吏与庶司，各书此赋于座右，以共儆夫蝗之在此而不在彼，可乎？门人万言百拜谨书。”

徐秉义跋语：“蝗之为害久矣。类苑云：‘身黑头赤者曰武官蝗，头黑身赤者曰文官蝗。’贪残吏固与蝗等也，然蝗之所食者禾苗，害或未遍。若吏之为蝗者，至于敲骨吸髓倒箧倾囊而其欲率犹未厌，视蝗之为害殆有甚焉。呜呼！彼其总摄文武官蝗之上，肆恣睢戾虐之威力，以侵渔督责吾百姓，禳之无由，驱之不得，民其奈此蟊贼乎哉？虽然，上帝好生，一旦赫然震怒，诛夫为民害者，去其螟螣，秉畀炎火，彼吏而蝗者，亦何利焉？此赋字字刺骨，其皆疾吏之风，悲痛之辞乎？末犹冀其及时改行，亦温柔敦厚之道也。丙子初夏，秉义书于都门寓舍。”

尤侗跋语：“欧公作《憎苍蝇赋》，既而曰蝇可憎矣，尤不堪蚊子喓喝来咬人也。之二虫又何知，公盖以比当时小人尔。虽然，蝇蚊其小者也，至于螟特蟊贼害我田稚，恶有甚焉。孰不思锄而去之乎？立斋此赋殆与诗人迎猫迎虎同意。鹤栖老人尤侗书，时年八十有四。”

张大受跋语：“螟螣蟊贼，随食为名。彼虎而吏，政猛于蝗。谁秉畀之，公心忧伤。公之正直，昭于神明。为帝作辅，既和阴阳。公归闵灾，蔽天薨薨。介虫之孽，火炎水藏。一篇三叹，意辞凄怆。四虫克去，孚于苍苍。请以公赋，大书堂皇。食心食叶，苗害消亡。犯法乞贷，民蠹廓清。壬午春，嘉定年侄张大受敬题。”

顾嗣立跋语：“嗟哉飞蝗何满目，一夜九九蕃百族。赤头翻日蔽青天，薨薨啖稻如啖肉。昔闻灾变因惩贪，飞不入界今虚谈。淋漓妙笔当歌哭，愁心江北连江南。长洲后学顾嗣立敬题。”

朱彝尊跋语：“蝗之为害，见于《诗》，见于《春秋》，见于《尔雅》。一苗也，或食其心，或食其叶，或食其节，或食其根，以之秉畀炎火，宜也。然仁人之心驱之，已尔周官庶民除毒盅，以嘉草攻之。诵先生《感蝗》一赋，用当嘉草可哉。秀水后学朱彝尊。”

曹寅跋语：“蝗之生也，天亦无如之何。阴阳消长，随时变迁。有识者能无慨乎？今岁江浙间多蝗，不食稼，而小民惊咤日甚。使公在，不知更当何如？丁亥九月望，仪真西轩敬读，拜手书。后学曹寅。”

李煦跋语：“诗《大田》言：‘害苗之虫有四’，陆机疏：螣蝗也。《尔雅》：‘食叶蟘，古螣也。’许氏说：‘四虫皆吏道所致。’然则公之所感，可以思矣。公秉钧一年，清望著于天下。诚得久于其位，佐元化而均雨暘，蝗将消亡于田祖之炎火，是赋可以无作也。虽然，后之览者，或能有所兴起焉。则是赋也，其即是灵芝朱草、秠秬之嘉瑞与？丁亥十月，敬读谨识，门人李煦。”

胡渭跋语：“感蝗，疾吏之风，痛楚之辞也。蝗蚀民稼，吏攫民财，其贪以致害一也，故气类辄相感。然蝗不常有，而贪吏则往往有之。是民之害于蝗者什一，而害于吏者什九也。人主之疾吏，当甚于疾蝗，而惩贪之法或不举，何欤？古者以粟易蝗，赏捕者功也。五代时鸲鹆食蝗，即令勿捕鸲鹆。元时鴐鹅食蝗，即勿令捕鴐鹅。彼禽鸟能除害者，亦必厚待之，而于疾吏者独否，殊不可解也。公作此赋时犹未当大任，迨一总西台，择吏之感蝗尤甚者，试一击之，而其言终不行，且未几而报罢矣。三复斯篇，为长太息云。康熙丁亥日南至，后学德清胡渭展读拜题。”

按：以上各篇跋语曾为《石渠宝笈三编》所著录，今据钱冶《徐元文感蝗赋行书手卷释读》（《收藏家》2005年第6期）所引摘录，个别标点稍作修改。

康熙十六年丁巳（1677年），西溟五十岁。

【时事】二月，清兵侵漳州，郑径退守厦门。五月，尚之信以广东降清。

冬，客扬州，访魏禧（凝叔），纵论当世古文家长短。

吴仪一《健松斋续集序》：“忆丁巳冬客扬州，与邓孝威、程穆倩、宗鹤问、姜铁夫、西溟访魏凝叔寓斋，纵论当世古文家长短。予独推遂安方子渭仁之文为至醇……”（《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41册第380页）

按：吴仪一，字茶符，一字舒凫，钱塘人。工词，为王士祯所称，为西泠三子之一。著有《吴山草堂词》十七卷。

姜梗，字铁夫，号桐柏，会稽（今浙江绍兴）人。以布衣名重公卿。工诗翰。有小行书诗笺数通，笔意雅逸。童釭、袁枚、方薰为之跋。著《曹山草堂》、《饭犊居》等集。

康熙十七年戊午（1678年），西溟五十一岁。

【时事】正月，清廷命举博学鸿儒。八月十七日，吴三桂卒。

《圣祖本纪》：康熙十七年戊午春正月：“乙未诏曰：‘一代之兴，必有博学鸿儒，振起文运，阐发经史，以备顾问。朕万机余暇，思得博通之士，用资典学。其有学行兼优，文词卓越之士，勿论已仕未仕，中外臣工各举所知，朕将亲试焉。’于是大学生李蔚等荐曹溶等七十一人。命赴京齐集请旨。”（《清史稿本纪》六）

三月三日，与陈维崧、徐乾学、李良年、吴绮、吴任臣、盛符升集钱曾述古堂文宴。

钱曾《判春集》有《戊午上巳日徐健庵、吴园次、李武曾、吴志伊、姜西溟、陈其年、盛珍示集述古堂文宴，酒阑有作》：“冥冥花雾暗江乡，槛外云兴旧草堂。投分君能推石友，论交我欲削山王。琴繁自应书籖响，酒劲偏依墨渗香。却指青松谈往事，卅年踪迹悔思量。”（《钱遵王诗集笺校》第277页，台湾：中央研究院中国文哲研究所2007年12月版）

冯桂芬《（同治）苏州府志》卷四十八（清光绪九年刊本）：“钱曾，字遵王。少学于族祖谦益，谦益谓能绍其绪，撰《吾炙集》，标曾诗为首。绛云楼烬余书籍及诗文稿悉付藏弆。其注《初学》、《有学》集诗，探索群书，发皇幽渺，海内诗人多称之。述古堂藏书多善本，撰《读书敏求记》，识其源委。所著书有《交芦》、《判春》诸集。”

冯桂芬《（同治）苏州府志》卷四十八（清光绪九年刊本）：“述古堂在城西虹桥，邑士钱曾藏书处，书目载入四库。”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二百七十一（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吴任臣，字志伊。志行端悫，强记博闻，为顾炎武所推。以精天官乐律试鸿博，入翰林，承修《明史历志》。著《周礼大义》、《礼通》、《春秋正朔考辨》、《山海经广注》、《托园诗文集》，而《十国春秋》百余卷尤称淹贯，其后如谢启昆之《西魏书》、周春之《西夏书》、陈鳣之《续唐书》，义例皆精审，非徒矜书法类史钞也。”

冯桂芬《（同治）苏州府志》卷九十五（清光绪九年刊本）：“盛符升，字珍示。世居淀湖，少补诸生，从张溥、夏允彝游。顺治庚子举乡试，出新城王士禛之门，益殚究诗学。康熙甲辰成进士，授内阁中书，移疾归。起补礼部主事，纂修会典，视榷赣关，擢广西道御史。尝疏请详定律例，语甚剀切，旋罢归。己卯车驾南巡，符升献《三京》、《三驾》、《平朔会同馆》等赋，时年已八十五矣。御书‘年登大耋’四字赐之。明年卒。符升笃于师友，为诸生时受知县令万曰吉，曰吉殉难金陵，迎养其妻于城东尼舍，殁与曰吉合葬北郭，岁修祀事弗绝。又以允彝死难，后裔湮没，与李可汧往葬其一门。尝与叶奕苞辈同修邑志，垂成而知县董正位去官，遂寝（《昆新志稿》参道光《昆新志》）。”

三月四日，与陈维崧、徐乾学、李良年、吴绮、吴任臣、蒋伊、毛扆、王翚再集钱曾述古堂。

李良年《秋锦山房集》卷五页25b《虞山上巳后一日，健庵宫坊、园次太守、莘田侍御、其年、志伊、西铭（溟）、斧季、石谷同集曾王述古堂赋赠》：“筼筜叶底衡门见，芍药栏前叠石真。未肯便归修禊舫，却来重对拥书人。绛云家帙笺初就，白首名山兴转新。”（《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1册第92页）

冯桂芬《（同治）苏州府志》卷一百（清光绪九年刊本）：“蒋伊，字渭公，棻子。康熙癸丑进士，选庶吉士，授监察御史。巡视中城，疏陈六部积习，请减白粮之价、严诬逆之条。又请勤抚恤，务开垦，赈荒济饥，皆切中机务，弹劾大吏，不避权要。时三逆未平，征调四出，伊以苏州内地，不必防御，所驻满兵二千徒以扰民力，请撤回。又集民间疾苦，绘十二图以进，圣祖览之动容。京师地震，应诏密陈三疏，捐纳例广，正途壅滞，疏请澄汰疏通，直声震海内，忌者扼之。出为广东粮储参议，当兵燹后，供亿繁苦，吏缘为奸，伊禁陋规，革耗羡，蠲涤烦苛，粤人便之。迁河南副使，提督学政，厘正文体，杜绝请托，所奖拔皆寒畯。卒于官，年五十七。伊为诸生时，即负经世志。甫释褐，上所著《玉衡》、《臣鉴》二录。生平见义勇为，笃于伦谊，居家孝友，待亲族故旧有恩，惜未究其用云（熊赐履《墓志》）。”

官修《天禄琳琅书目》卷二（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毛扆，字斧季，晋季子，精于小学，最知名。见《苏州府志》。”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二百九十一（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王翚，字石谷，号耕烟，江南常熟人。太仓王鉴游虞山，见其画大惊异，索见，时年甫冠。载归谒王时敏，馆之西田，尽出唐以后名迹，俾坐卧其中。时敏复挈之游江南北，尽得观收藏家秘本。如是垂二十年，学遂成。康熙中，诏征以布衣供奉内廷，绘南巡图集。海内能手逡巡莫敢下笔。翚口讲指授，咫尺千里，令众分绘而总其成。图成圣祖称善，欲授官，固辞，厚赐归，公卿祖饯赋诗赠行。翚天性孝友，笃于风义，时敏、鉴既殁，岁时犹省其墓。康熙五十六年卒，年八十六。翚论画曰：‘以元人笔墨运宋人丘壑，而泽以唐人气韵，乃为大成。’称之者曰：‘古今笔墨之龃龉不相入者，翚罗而置之笔端，融冶以出，画有南北宗，至翚而合。’”

接着，与徐乾学、李良年、吴绮、吴任臣访毛晋汲古阁，吴任臣欲入密室，毛晋不允。

《淮海英灵集》甲集卷二有吴绮《偕徐健庵同年、李武曾、姜西溟、陈其年暨家志伊并长儿访毛黼季汲古阁赋赠》：“访戴同为剡曲游，红桥新柳系兰舟。六朝花草重三日，四海文章第一楼。扶病敢辞孤榻小，多情只为异书留。移家若许为邻并，尽把牙签借邺侯。”（此诗又见吴绮《林蕙堂全集》卷十八）

徐乾学《憺园集》卷六《同吴园次、志伊、石叶、陈其年、姜西溟、李武曾过隐湖访毛黼季和园次韵》：“招携仙侣共轻舟，庵蔼春光觅旧游。禊阁客来三巳会，虹桥水汇七星流。笋舆窈窕将寻约，玉轴摩挲得暂留。曲室尚闻藏万卷，那容排闼舞阳侯（原注：黼季密室，志伊欲入，不许）。”（《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2册第400页）

有修明史之命，徐元文以西溟有史才荐入馆。

嵆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八十（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姜宸英，《慈溪县志》：字西溟，太常卿应麟曾孙。工制艺，兼善诗古文。康熙戊午有修明史之命。相国徐元文以宸英有史才荐入馆，遂奉特恩授文林郎，食七品俸。己巳，徐司冦乾学即家，纂修《一统志》，设局于洞庭东山，疏请宸英与黄虞稷偕行。”

是年，金镇升江南按察使，有诗相赠。

《湛园诗稿》卷一页8a《金陵赠金臬司长真》：“未卜青山隐，还同白下来。连峰随化雨，驻马绝纤埃。爽气销秦狱，清谈忆阮杯。快瞻缇幕近，遥拟玳筵开。每读于公传，常怀谢傅才。高闳终阀阅，胜地即楼台。并席无凡士，分行接上台。也知悲马褐，远自愧龙媒。到处祢衡酒，经时长孺灰。几曾沾拂拭，讵忍更摧隤。六代繁华国，千秋金粟堆。从君一注眺，朗咏泛舟回。”

冬十月，送陈六谦赴任安邑。

《湛园集》卷二有《陈六谦之任安邑诗集》：“戊午冬，予友海宁陈子六谦谒选得安邑丞以去，致赠诗至数十篇，或谓陈子才地宜得膴仕，不宜沿牒为州县小吏。予读诸君之诗，知其所期于陈子者，或不在是也……”

方象瑛《送陈六谦之安邑丞序》：“海宁陈子六谦年少以诗名，所刻《大梁》、《泰山》诸作风行海内久矣。顾独请试吏，余窃怪之。夫以陈子之才，博极古今，乃亟求仕如此，吾知其心必有所不得已也。间以问陈子，陈子笑不应。冬十月谒选山西安邑丞，行有日矣……”（《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41册第79页）

孙枝蔚《溉堂续集》卷六“戊午五言古诗”有《送陈六谦任安邑丞》：“识面无几日，告别北风前。交情与离情，新旧不相悬。凡是吾益友，子皆与周旋。背面何所云，称子今大贤。所以闻上马，愁看镫与鞭。或讶子为丞，才如万斛船。今行一港中，自视为长川。意虽爱子深，于道恐不然。古人卑教授，谓无及物权。相劝居此职，亲民在所先。韩愈记厅壁，履道讥其偏。慎无效斯立，日哦二松边。葡萄酒虽美，闻之勿流涎。疮痍正可悯，风流安足传。双陆无休势，仕宦亦有焉。惠爱兼清白，拭目望高迁。”（《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07册第586页）

初冬，金陵别汤斌。

汤斌《汤子遗书》卷十（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有《金陵别姜西溟》：“忆昨桂发时，遇子梁溪上。携手游名园，登高共眺赏。我行到白门，夜月苦怀想。落叶禅房寂，忽闻扣门响。相见各欢然，秉烛对书幌。髙楼恣啸咏，古道互推奖。钟阜郁嵯峨，秦淮平如掌。信美非吾乡，兹晨理归桨。送我大江滨，悲歌何慨慷。世事本浮云，素心贵不爽。愿言各努力，庶足慰吾党。”

赵宏恩《（乾隆）江南通志》卷一百十二职官志（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汤斌，字孔伯，睢州人。康熙二十三年，由内阁学士擢江苏巡抚。斌莅任初，悉屏供帐诸物，僚属皆洗心供职。吴俗奢靡，裁之以礼，立嫁娶丧葬定式，申赛会、演剧、博戏、拳勇、掠贩之禁，重农事以兴本业，复社学以训子弟，讲孝经以敦人伦，表扬名宦以风厉来者，悉推诚感动，不徒条教虚文。又累疏陈吴民疾苦，会淮扬水灾，斌倡属捐济，每口百日给米五斗，令无流播。吴地楞伽山五通神祠赛祷无虚日，斌取神像投之石湖，奏闻永禁，奉旨各省，淫祠通行严禁。斌抚吴三载，食惟蔬菜，供应日费百余钱。二十五年，圣祖谕：江宁巡抚汤斌洁己率属，实心办事，宜拔擢大用，特授礼部尚书詹事府，掌詹事。还朝之日，吴人攀送者数千人，生为立祠，既没追思不忘。雍正十二年奉旨崇祀贤良祠。”

关于告别的时间，萧穆《敬孚类稿》卷九（清光绪三十三年刻本）有《记汤文正公全集》：“……愚以国朝诸名公年谱，惟汤公之谱最为疏略，不足征公生平事实及足迹所至。余旧阅吾县志载，乡先辈陈舍人焯居丧，汤公尝往吊唁。余亦疑公生平未至晥中，不知县志何所本。后读慈溪姜湛园编修文集，及吾乡先辈方嵞山集，乃知公实有江淮之游，姜公遇之于锡山；嵞山见之于金陵。两家诗文班班可考，盖在康熙十七年戊午夏秋之时。又公集有《金陵别姜西溟》诗，当冬初北归时作，其至桐城亦当在是年。”（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四十三辑第446页）

家藏兰亭帖，为“有力者”购去。

《湛园集》卷八《题困学书李潮八分歌》：“余家藏伯机草书兰亭，及李潮八分歌兰亭帖。戊午携至京师，客久困乏，为有力者购去，独此帖留家。复霉烂去半截，偶于竹笥检得，割裂其行数，命工装之，虽断文讹缺，若遇中郎犹足为柯亭之赏也。”

康熙十八年己未（1679），西溟五十二岁。

【时事】正月，山东、河南及大江南北灾情严重。七月，京师大地震。

暮春，与朱彝尊、严绳孙、陈维崧、秦松龄、纳兰性德郊游，有《浣溪沙》联句。

朱彝尊《江湖载酒集》有《浣溪沙》“郊游联句”：“山郭寻春春已阑（宜兴陈维崧其年）。东风吹面不成寒（无锡秦松龄留仙）。青村几曲到西山（无锡严绳孙荪友）。并马未须愁路远（慈溪姜宸英西溟），看花且莫放杯闲（彝尊）。人生别易会常难（长白成德容若）。

三月底，翁介眉赴黄州任同知，与王士祯、朱彝尊、陈维崧、秦松龄等同以诗词赠行。

《苇间诗集》卷三页6b有《翁郡丞新任黄州赋诗四章留别京中故人因有此赠》：“绣轴朱轩出上京，分符原是旧邾城。江淹别赋人偏远，鲍照遗居草渐生。按部云山通梦泽，将家风日近清明。指挥多暇因怀古，赤壁江流到郡声。”

秦松龄《苍岘山人集》卷四有《送翁武原之任黄州》，中有：“永安城外柳烟和，三月莺啼皂盖过。”是三月赴任也。而西溟诗中有：“按部云山通梦泽，将家风日近清明。”则翁之赴任当在三月底。

陈维崧《湖海楼诗集》卷六己未稿有《送钱塘翁武原同知黄州》：“御柳宫莺媚远天，金箫玉管醉离筵。青春佐郡名方起，彩笔题诗句可传。两岸野花弦子国，五更新月楚人船。黄州尔去应怀古，铁戟消沉又几年。”

施闰章《施愚山诗集》卷四十有《翁武元之官黄州陈康侯索一言之赠》：“漫说交游万事慵，相闻客舍倦过从。梦回明圣湖头月，吟过慈仁寺里松。燕市尊开文字饮，楚天春去水云重。岐亭赤壁风流地，拄笏西看江上峰。”

朱彝尊《江湖载酒集》有《祝英台近•送翁武原之官黄州郡丞》：“岳莲云关，树雨衣润卸孤馆。记得班荆通潞短亭畔。自来南浦多愁，西风易别，把新雁、一绳吹断。再相见、却喜小郡黄州，铜符许分绾。尽说官闲，蝴蝶绕书幔。最怜白露横江，青山如画，须夜夜、绿樽教满。”

王嗣槐《桂山堂诗文选》卷十二有《送翁武原佐郡黄州》：“出饯如云道路光，新诗百轴压行装。春风到日开梅坞，小筑初成继雪堂。高卧岐亭真赞治，长吟赤壁岂清狂。别君独把椰杯赠，陆羽山泉次第尝。”

邵长蘅《邵子湘全集》青门旅稿卷一（清康熙刻本）《送翁武原同知黄州》：“赤壁山前黄子国，孤城曲抱大江流。张帆棙柁乘春去，建隼腰章亦壮游。津涨桃花岀鯼鮆，雨来枫树叫钩辀。才人佐郡应多暇，尽日吟诗上竹楼。”

又：姜宸英《湛园藏稿》卷四有：《桂林知府翁君合葬墓志铭》，云：“戊午岁，在京师，闻翁君武原名籍甚。时君已为选人，得黄州丞，将出都，与相见极欢。其家故与余先两世同年友。余为文赠其行，叙所以幸见君者，而及两家世契之厚。既君佐治有成，上计再至都，余与同饭于汪祭酒宅，遂别。又一年，君迁守桂林，未几罢去任。旋闻其死也，而悲之。盖乙丑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也。元配张宜人先卒于署。至是十年，未即葬，孤震来京，诵余向所为文，谓习于君者而谒之铭，将归谋合窆焉。翁氏先籍海盐，明正统间始祖茂徙居钱唐之铁冶岭。二百年以文学世其家。高祖讳立德，福建建宁府教授。曾祖讳常益，岁贡士。祖讳声业，前庚午举人，入本朝官福建邵武府推官。父讳世庸，顺治戊戌科进士，历官云南广南府知府。父子所至，皆有政绩可纪。君讳介眉，字孟伯，武原其别号。”

夏，与朱彝尊、严绳孙、陈维崧、秦松龄、汪楫、张纯修在纳兰性德渌水亭观荷饮酒。

陈维崧《湖海楼词集》（乾隆本）卷十四有《齐天乐》“渌水亭观荷，同对岩、荪友、竹垞、舟次、西溟饮容若处作”：“分时一幅江南景，恰是凤城深处。野翠罗罗，嫩晴历历，扑到空香万缕。早村人语。是柳下沟塍，篱边儿女，稻叶菱丝，隔纱长作打窗雨。莲房箭靫簇簇，西洲都盖满，睡鸭新乳。碧甃回廊，黄泥小灶，几斛冷泉亲煮。倚阑凝伫。记罨画东头，旧寻诗路。招个烟樯，飘侬溪畔去。”

朱彝尊《江湖载酒集》有《台城路》“夏日同对岩、荪友、西溟、其年、舟次、见阳饮容若渌水亭”：“一湾裂帛湖流远，沙堤恰环门径。岸划青秧，桥连皂荚，惯得游骢并。林渊锦镜。爱压水虚亭，翠螺遥映。几日温风，藕花开遍鹭鸶顶。不知何者是客，醉眠无不可，有底心性。砑粉长笺，翻香小曲，比似江南风景。看来也胜。只少片夭斜，树头帆影。分我鱼矶，浅莎吟到暝。”

按：朱彝尊《江湖载酒集》有《祝英台近》“送张见阳令江华”，上片云：“锦鞍鞯，潭柘寺，小榼载浮蚁。才及春游，诗罢各分袂。者回听雨荷边，团茵柳外，奈一曲、骊歌催起。”据同治《江华县志》卷四《职官》“国朝知县”：康熙，“张纯阳，辽阳人，十八年任。”可知朱词作于本年。又，据杨谦《朱竹垞先生年谱》，朱彝尊于康熙十七年夏入都，而据《祝英台近》上片，尚有春游之举，故知渌水亭观荷必在今年。张见阳不久即去赴任了。

按：本条参陆勇强《陈维崧年谱》第436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9月版）。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二百七十一（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汪楫，字舟次，江都人，原籍休宁。性伉直，意气伟然。始以岁贡生，署赣榆训导。应鸿博授检讨，入史馆。言于总裁：‘先仿宋李焘长编，汇集诏谕奏议邸报之属，由是史材皆备。’二十一年，充册封琉球正使，宣布威德，濒行不受例馈国人，建‘却金亭’志之。归撰《使琉球录》，载礼仪既山川景物。又因谕祭故王入其庙，默识所立主，兼得琉球世缵图，参之明代事实，诠次为《中山沿革志》。出知河南府，置学田嵩阳书院，聘詹事耿介主讲席，治行为中州最。擢福建按察使，迁布政使。楫少工诗，与三原孙枝蔚、泰州吴嘉纪齐名。有《悔斋集》、《观海集》。”

冯金伯《国朝画识》卷六（清道光刻本）：“张纯修，字子敏，号见阳古，绠阳人。豫大中丞元翁长公子也。筮仕邑令，性温厚博雅，画得北苑南宫之沉郁，兼云林之逸淡，尤妙临摹。盖其收藏颇多，故能得前人笔意。书法晋唐，更善图章。”

朱彝尊为西溟题画，或在此时。

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十有《为姜宸英题画》诗，诗云：“潞水秋风上短槎，日湖南望水云赊。空教天子知名字，不赋长杨赋白华。”此诗编年在“屠维协洽”（即己未年）和“上章涒滩”（即庚申年）之间，故系于本年。

为叶奕苞作《小有堂记》。

《湛园未定稿》卷七《小有堂记》：“有林蔚然，从数百武外望之，隐出于连甍比宇之间，是为叶君九来半茧之园。先是，君曾大父孝廉公经始于邑东南，陬父工部公稍葺而大之，则园之修广几六十亩。工部晩年析园以为三，以与君之兄弟，而君得其东偏之半。于是小有之堂横踞两山间，反处园之中焉。自君之处此，益务修治。凡一椽一石，皆身自经理位置，莫不有意。嘉卉林立，清泉绕除。客之来是邑者，君未尝不设主人。既与之游，而饮酒赋诗，则未尝不维絷信宿而后去。盖园之至君四世矣。其同时之废为榛莽，或易名他氏者多矣。而是园者至今无坏益新，则以君之能无忘先人之业以然也。或谓君以彼其才宜早自表暴，取世光宠，顾退而自安于邱壑，诚非所宜。余谓今之汲汲自励为当世资者，非必其天性，皆汨没于富贵利欲者也。盖亦有求为买山而隐，而不得者，而隐忍以就之。苏秦曰：‘使吾有田二顷，安得佩六国相印乎？’由今观之，六国相印之与二顷田所得孰多？况又有求而未必得者耶？叶君之贤，其知之审矣。且古之君子，虽其功成名立，巍然系天下之望，犹常以区区者与夫山人逸士争其所嗜好于一泉石之间，此其寄托者甚深，未可以常情测也。”

秦瀛《己未词科录》卷七（清嘉庆刻本）：“贾崧桉：九来为白泉工部仲子，析产得工部所筑茧园之半，葺而新之，名半茧园。茧园广六十余亩，有大云堂、据梧轩、小有堂、绿天径诸胜。自为赋《茧园杂咏》，陈确庵为之序。九来所分乃小有堂也，横踞两山之间，陈迦陵检讨有《半茧园赋》。”

秋，母孙孺人卒，南归。陈维崧、严绳孙、纳兰性德和施闰章皆有诗词相送。

《湛园集》卷六《祭凌氏姊文》：“呜呼！旻天不吊，降割于我家，八年之内丧吾祖父，三年之中复丧吾母。方吾母之始疾也，吾姊病胀剧，众方惟姊是忧，然孰意吾母已先弃诸孤矣。己未，吾客京邸，接二弟手书，闻变崩殒，中述姊病笃，日奔走营视不暇也……”

纳兰性德《纳兰词》卷四有《金缕曲》“西溟言别，赋此赠之”，词云：“谁复留君住，叹人生、几番理合，便成迟暮。最忆西窗同剪烛，却话家山夜雨。不道只、暂时相聚。滚滚长江萧萧木，送遥天、白雁哀鸣去。黄叶下，秋如许。曰归因甚添愁绪。料强似、冷烟寒月，栖迟梵宇。一事伤心君落魄，两鬓飘萧未遇。有解忆、长安儿女。裘蔽入门空太息，信古来、才命真相负。身世恨，共谁语。”

陈维崧《迦陵词全集》卷十九《贺新凉》“送西溟南归，和容若韵”，题下有原注：“时西溟丁内艰。”词云：“三载徐园住。记缠绵、春衫雪屐，几曾离阻。又作昭王台畔客，日日期亭画句。最难得、他乡欢聚。眼底独怜君落拓，又何堪、鹃鸟啼红去。都不信，竟如许。千丝漫理无头绪。问愁悰、原非只为，渭城朝雨。如此人还如此别，说甚凌云遭遇。笑多少、痴儿呆女。本拟三冬长剪烛，怅今番、旧约成孤负。和残菊，隔篱语。”

严绳孙《金缕曲》“赠西溟，次容若韵”，词云：“画角三声咽。倩星前、梵钟敲破，三生慧业。身后虚名当日酒，未勾消磨才杰。君莫叹、兰摧玉折。多少青蝇相吊罢，鲍家诗、碧溅秋坟血。听鬼唱，几时彻。更谁炙手真堪热。只些儿、翻云覆雨，移根换叶。我是漆园工隐几，也任人猜蝴蝶。凭寄语、四明狂客。烂醉绿槐双影畔，照伤心、一片琳宫月。归梦冷，逐迴雪。”又：“送西溟奔母丧南归次韵”，词云：“此恨何当住。也须知、王和生死，总成离阻。真使通都闻恸哭，废尽蓼莪诗句。算母子、寻常欢聚。粳稻登场春韭绿，便休论、万里封侯去。须富贵，竟何许。片帆触处成悲绪。问从今、樯鸟堠燕，几番风雨。不尔置君天禄阁，末算人生奇遇。甚一种、世间儿女。画荻教成羞半豹，早高堂、鸾诰偏无负。天可问，倘相语。”（《全清词》第七册第3671页）

施闰章《学余堂文集诗集》卷十三（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有《送姜西溟归奔母丧》：“朔风吹易水，荣木作雨霜。岂无时菊好，兰蕙惨不芳。怀中韫白璧，烂然明月光。天路阻阊阖，被褐徒慨慷。三夕九梦归，惊魂依北堂。皋鱼忽衔痛，执手各沾裳。”其二：“越鸟西北飞，曰为反哺计。谁言成断蓬，回首失根蒂。家林烽火余，屡空成俭岁。恻恻倚闾心，万事余双涕。客归诚独难，何忍久留滞。崇岩亦有巅，沧海亦有裔。惟此孺慕情，吞恨永无际。”

又：《湛园集》卷八《与容若书》：“经年游子失侍晨昏，驯至大故，闻讣崩殒，百身莫赎，此宜为大君子所不齿，而过承垂唁，有踰常等。昨进辞，太傅公接见之次，情辞悯恻，若深怜其以贫贱而失养之可悲者。至于使者辱临，赙恤备至。窃念公以上相之尊，爕理庙堂，而曲体下情，至不遗于一介之贱士。仁兄少都华胄，希风望泽者骈肩接足，乃独轸念贫交，施及存没，使藐然之孤，虽不得尽奉养于生前，犹得慰所生于地下，而免于不孝之诛者，此仁人君子之用心，特其身受感激，而不知所以图报之方，亦惟有中心藏之而已。舟已于前日南发，端此布谢，无任凄咽。”

按：从此信来看，明珠接见了西溟，若不是丁内艰，估计西溟当与朱彝尊等人同举鸿博了。时运之不济，于此亦见一斑。

按：《曝书亭集》卷七十六《孝洁先生墓志铭》，西溟之父孝洁先生卒于“草坪旅舍，时康熙十一年五月日也”，“先生殁后七年，孙孺人亦卒”，康熙十一年后七年，正为本年。

王士祯亦有诗赠行，《苇间诗集》卷三页1a有《宿古北见王司成感旧题壁之作拭泪次韵》：“驻马尘沙古战场，黄茅野店酒槽香。棣华旧恨留东壁，莪蓼新悲系北堂。世路漂沉还土梗，浮生聚散只沧桑。三年前忆临歧赠，吟向西风总断肠。”诗末注云：“余奔丧南还，时先生赠别二章，最为凄怆。”

赵宏恩《（乾隆）江南通志》卷一百四十八人物志（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施闰章，字尚白，号愚山，宣城人。博综书籍，善诗古文词。顺治己丑进士，为刑部员外。谳决明敏，督学山左，有冰鉴之誉，转湖西道参议。湖西故荒瘠多盗，闰章抚绥有方，袁临间称之为施佛子。康熙己未，以博学宏词荐，改授翰林侍讲，纂修《明史》，以劳瘁卒。闰章性仁孝，事季父誉如父，广置义田以赡宗戚，笃穷交，励后学，人咸奉为楷模。”

辨：张任政《纳兰容若先生年谱》康熙十九年庚申谱：“姜西溟奔母丧，归慈溪。先生赋《金缕曲》赠别，并遣使厚为赙恤。西溟途次有致先生书。”（台湾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22页）

应为康熙十八年，十九年误。辨析见上。

康熙十九年庚申（1680），西溟五十三岁。

【时事】正月，吴三桂乱平。八月，尚之信被杀。

春，与朋友游山。

施闰章《学余堂集》诗集卷五十（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山中喜遇朱锡鬯、严荪友、姜西溟、秦留仙诸游好》：“花林深翠月初明，无限春山独夜情。联骑相逢成一笑，西峰绝壁共题名。”

按：卷五十总名《北征》，康熙十八年（1679）朝廷开博学鸿儒科，他仍称病不应，后经其叔一再劝说，他才离家北上。北征诗即作于此。此诗前面有《灯夕同诸公月下口号》诗，应该是写于第二年（即康熙十九年）元宵节的。

二月，以徐元文荐，征西溟入史馆，西溟因丁忧未赴职。

胡虔《柿叶轩笔记》（民国峭帆楼丛书本）：“国朝修明史，自顺治二年以内三院大学士冯铨、洪承畴、李建泰、范文、程刚林、祁允格为总裁，率编检等官纂修。康熙十八年三月举博学鸿词科，得彭孙遹等五十人授翰林官，有差入馆纂修。五月以内阁学士徐元文为监修总裁，以翰林院掌院学士叶方蔼、右庶子张玉书为总裁，十二月以徐元文言，选右庶子卢琦、侍读王士正、侍讲董讷、王鸿绪等十六人与彭孙遹等分纂。十九年复征前科臣李清、耆儒黄宗羲、候补主事汪懋麟、原任副使道曹溶、贡生万言、监生姜宸英、布衣黄虞稷入馆分修。”

刘承干《明史例案》卷九（民国嘉业堂刻本）：“吏部覆奏：康熙十九年二月吏部遵旨议覆。内阁学士兼修明史徐元文奏：纂修明史，宜举遗献，请将扬州府前明科臣李清、绍兴府名儒黄宗羲延致来京。如果老病不能就道，令该有司就家录所著书送馆。并监生姜宸英、贡生万言，应速行文该督抚移送。其候补主事汪懋麟丁忧服满到部，应以原衔食俸入馆修史。原任副使道曹溶、布衣黄虞稷见在丁忧，俟服阕后咨送到馆，告成日一并甄叙。从之。”

王先谦《东华录》康熙二十五（清光绪十年长沙王氏刻本）：“吏部遵旨议覆：内阁学士兼修明史徐元文奏，纂修明史，宜举遗献。请将扬州府前明科臣李清、绍兴府名儒黄宗羲延致来京。如果老病不能就道，令该有司就家录所著书送馆。并监生姜宸英、贡生万言应速行文该督抚移送。其候补主事汪懋麟丁忧服满到部，应以原衔食俸入馆修史。原任副使道曹溶、布衣黄虞稷见在丁忧，俟服阕后咨送到馆，告成日一并甄叙。从之。”

三月，西溟参与了叶奕苞发起《忆鹤》诗唱和。

叶奕苞《经锄堂集》之《北上录》“唱和诗一”有《忆鹤》诗，序云：“久客长安，怀归颇切，故园仙骥时入梦中，偶赋此诗，忽邀同志枉和，到即登梨，遂无伦次，己未三月望日二泉居士叶奕苞识。”（《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47册第612页）

按：和者有：严绳孙、施闰章、徐釚、李因笃、朱彝尊、宋实颖、陈维崧、潘耒、吴雯、邓汉仪、邵长蘅、徐林鸿、李圣芝、孙旸、姜宸英、秦松龄、董俞、范必英、梅庚、汪楫、高层云、冯行贤、释澈、释熙、陆嘉淑、陈遫（字子壮，太仓人）。

西溟诗云：“圆吭修翎共寂寥，卑栖终日伴渔樵。谁知蕙帐徒空后，舞势犹能忆鲍昭。”（按：诗集不收此诗）

以叶方蔼荐，入明史馆撰刑法志。

全祖望《鲒埼亭集》卷十六《翰林院编修湛园姜先生墓表》：“会征博学鸿儒，东南人望，首及先生。掌院学士昆山叶公与长洲韩公相约连名上荐，而叶公适以宣召入禁中，浃月既出，则已无及矣。于是三布衣者取其二，而先生不豫。翰林新城王公叹曰：‘其命也夫！’已而叶公总修《明史》，荐之入局，以翰林院纂修官，食七品俸，仍许与试。寻兼豫《一统志》事。”（《全祖望集汇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292页）

康熙二十年辛酉（1681），西溟五十四岁。

【时事】二月，康熙谒孝陵。

杨越卒，西溟为其撰墓志。

钱保塘《历代名人生卒录》卷八（民国海宁钱氏清风室刊本）：“杨越，康熙二十年辛酉十一月卒，年七十，姜宸英撰志。”

《西溟文钞》卷四页5a有《安城杨君墓志铭》，即是杨越的墓志铭，文曰：“康熙二十八年己巳春，车驾南巡至苏州，有绍兴人士杨宾及其弟宝以父得罪徙宁古塔久，泣血奔叩行在，祖制不允。又沿御舟行数百里，呼号窜突骑从间，人马蹂践，卫士执鞭箠雨下。宾兄弟出，强辞与抗，几毙，终不得达。由是见者皆感涕，称为孝子。孝子既而谂知其父得罪状，又有可怜者。宾父以壬寅冬徙塞外，其行述所谓安城府君者也。君既谪塞外，是时宾年才十三。后二十八年，宾始得往视之。又二年辛未冬十一月某日，君竟殁于戍所。君所坐于国法，不得还葬，妻随行者例留之。宾闻讣，衰服跪刑部、兵部门凡四百五十有五日，号泣陈诉，垢形骨立，酸动行路，当事者怜之，为求比例，遂得请。盖上之曲成人孝如此。今年九月某日，宝扶柩抵潞河，母范孺人亦随到。宾与予族弟寓节善，数为予述其贤，既闻予在都，则泣请曰：‘吾父以徇友谴死，非子宠之铭，不足以慰吾亲于地下。’铭曰：‘君讳春华，越其更名。友声其字，居越安城。晚遂自号，不忘所生。父蕃业儒，既而不就。累官总兵，副镇京口。君年十七，补博士员。适当明季，厌经生言。散金结客，豪侠满门。卒以贾祸，亦不言冤。君之得祸，以友滋蔓。友亦被牵，密书属援。为逻者获，友固弗承。君谓我出，事始得明。国有常宪，弃友于市。处君末减，南冠而絷。君初出塞，雪花如掌。朔风狂吹，指堕马上。渡混同江，那木色齐。种种恶道，及诸阿机。万木排比，仰不见天。老根乱石，断冰结连。不受马蹄，起踣其间。异鸟怪兽，丛哭林嗥。同侣失色，百声号咷。君独凝睇，山川阸塞。诡形殊势，笔之于册。忽然长啸，揽辔支策。掉头吟咏，不为戚戚。人传君貌，有颀而黑。修髯大声，双眸电射。至则谩骂，其守土士。彼愕不知，或瞠而视。时法初立，汉人罕至。至辄为傭，犬彘之饲。君教入山，斫木为屋。蔽以木皮，炕锉具足。以我所携，布帛丝枱。易其鱼皮，人稍知市。为贾而丰，教以字书。礼让蔚兴，蔼蔼村墟。赎诸罪隶，生者养之，死给之櫘，婚丧以时。不足争助，后则为耻，曰不可见，杨马法矣。长老之称，马法是云。马法既死，哭声田田。柩所过道，设祭鱼飧。绵寿七十，子三宾宝。季名曰宠，女二孙九。女孙亦二，幼尚未字。初君之出，其色扬扬。视死与生，如去来常。况死而归，先垄是依。是惟有子，以释君悲。子也式榖，守尔初服。铭勒诸幽，允臧墨卜。’”

按：李桂林《（光绪）吉林通志》卷一百十五人物志四十四（清光绪十七年刻本）：“杨越，字友声，初名春华，浙江山阴人。父蕃，明京口副总兵。越年十七补博士弟子员。明社既屋，散家资结客，豪侠盈门，将有所为，未果也。其友以起兵下狱，密书乞援，逻者获焉，逮戍宁古塔。是时，宁古塔号荒徼，人迹罕到。岀塞渡湍江，越穹岭，万木排立，仰不见天，乱石断冰，与老树根相蟠，亘不受马蹏。朔风狂吹，雪花如掌，异鸟怪兽，丛哭林嗥，行者起踣，其间或僵马上不得下。揽其山川陒塞，诡形殊势，多寓于诗。既至，见其人不常厥居，俾斫木为屋，覆以其皮，且炕牖之，由是知室处。出所携布帛丝枲，与易鱼皮之属，由是知市贾。又教以诵书作字，暨礼让之节，于同遣者生养死葬，及子女当婚嫁，则助所不给，所在化之，惜杨夫子来晚云。子宾，徙时年十三。康熙二十八年，圣祖南巡至苏州，与弟宝泣血叩行在，愿率妻子代父戍。为驻辇问所由，以罪重不允。又号呼逐御舟行数百里，窜突于人马蹂践间。卫士鞭棰雨下，兄弟出强辞与抗，几毙，卒不得达。乃走戍所，省视三十年。越没，故事，死谪戍不得还葬，孥从行者留之。宾衰服跪刑部兵部门，号泣陈诉，越四百五十有五日，垢形骨立，怆动行路，当事为求比例，遂得请。宾乃扶柩奉母范入关，当柩发宁古塔，其人设鱼飱以祭者相属于道，而持宝号哭如送所亲焉。宾著有《柳条边纪略》。”

在安徽见到陆光旭，西溟以诗相赠。

《湛园诗稿》卷一页13b有《赠粮储道陆鹤田》：“坐拥江城晓放衙，碧油幢外日轮斜。转帆天上千艘粟，衣绣溪前二陆家。宾佐东山余屐齿，笑谈南国旧烟花。今朝寂寞长干客，门外先停使者车。”

彭孙遹《松桂堂全集》卷十五《送陆鹤田之任安徽粮储少参》：“绛节朱轓拥传辰，东南千里借才新。持筹能不忧民力，行部还当播主仁。万斛仙霖随画轼，九霄卿月待清尘。中朝望实由来重，旧是先皇献纳臣。”（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大清一统志》卷八：“陆光旭，平湖人。顺治九年知保定县。大水决堤，继以大疫，光旭请免被灾田赋。仍罄己赀，煮粥以赈。擢御史，去复请免霸州及文安保定荒地逋粮。后转冀南道，闻保定复罹水涝，遣人持金分给贫民，民立祠祀之。”（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畿辅通志》卷六十八：“陆光旭，平湖人，进士。顺治九年知保定县。癸巳大水决堤，继以大疫，请蠲外，复捐俸作糜以赈，署中食或不给。擢御史，复请免霸文保三州县荒地钱粮。转冀南道，闻保定复罹决堤之厄，遣使赍金分给穷民，保人立祠祀之，并勒石以纪其德焉。”（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江南通志》卷一百六：“（粮道库大使一员）陆光旭参议，康熙二十年任。”（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六月在吴门，得讣告，姊已卒于五月二十日。

《湛园集》卷六《祭凌氏姊文》：“呜呼！旻天不吊，降割于我家，八年之内丧吾祖父，三年之中复丧吾母。方吾母之始疾也，吾姊病胀剧，众方惟姊是忧，然孰意吾母已先弃诸孤矣。己未，吾客京邸，接二弟手书，闻变崩殒，中述姊病笃，日奔走营视不暇也。窃疑是时姊已不幸，弟虑吾重伤，故或者讳言之。比抵家姊，果无恙，强起饭我，于时予虽创痛，犹私幸得姊。荏苒经岁，今春暂往吴下，将出关，儿子书来云：‘姑病势不可起。’即日反棹，扶服归省，中路饮泣，及城不敢问消息。殆入门，从牖间窥姊持药碗倚床上，相见且泣且喜。姊亦掩泪谓予曰：‘吾病不至死，母葬事急，盍少需而舍此来乎？’居顷之，则促予行。予视姊神尚王也，冀得延留数月间，北上期迫，负土无计，欲留不可，欲去不忍，姊弟之情依违竟日，既去复入者数，而死生之别从此决矣。六月讣至吴门，姊已于前月二十日捐世。呜呼！予之自京南还，忧姊死，幸无死；及自省还，其忧弥甚，又得无死。今别甫月余，遽有意外之戚，而予终不及一见也，痛哉！吾年四十五，先君道卒不得视含殓；前年母死，远在四千里，茕茕者姊弟四人。今姊复奄逝，并无由执手一诀，不孝孤之罪衅山积，百身莫赎。然非天之厄我至此，吾岂独无人心，忍远去骨肉之亲长为羁旅耶？伤哉！贫也，复何云哉？姊天性闲淑，内外称贤如一口，自节推公去世，事嫠姑三十年，极尽孝道。吾兄弟经岁出门，温凊缺如，辄辛苦营甘旨以遗母，有余以赒吾兄弟之缓急。中遭门内之侮，良人被祸，隐忍图报，而下无遗孤，旁无强近，饮恨吞声，积成痞结，数年之间竟以身殉，悲夫！先慈不幸为贫儿，母手抚三子，两违膝下，居常苇帘葛帐，孤影坐叹，饥饱不时，抑搔不至，七十老人奄奄以卒，固宜有不快于心者。予归自京师，每过姊，则支离扶坐，与我絮述母平生家庭琐屑，与夫宛转临诀之状，则姊弟相对，呜呜而泣不能出一声。姊今复舍我死，吾块然一身，惘惘无适，胸中结轖，悔恨万端，顾视儿女，开口谁诉？世网牵迫，不久又当别去矣。蓬松华发，挥泪出门，回念家庭前后存没之故，没者魂魄不知所之，存者萍踪飘泊无所，曾不十年间而天伦乐事触绪成伤惨，不知人生之可悦矣。呜呼！吾残年有几，逢此百忧，以我悲姊，安知灵之有知，反不似我之为悲也。姊夫妇两榇在堂，嗣子稚弱，吾力不能即窆尔于吉壤，从此天涯南北，虽欲长拊棺一恸，其可得耶？闻姊临没惓惓付托，唯嗣子之成立与否，吾虽绵力，敢不尽心？一巵告哀，吾言止此。尚飨。”

十二月，至京，投宿慈仁寺。

《苇间诗集》卷三页2b有《辛酉十二月初至京投宿慈仁寺袁君寓舍集杜赠之》：“更欲投何处，空房客寓居。他乡惟表弟，高枕乃吾庐。亲故行衰少，乾坤欲晏如。霜天到宫阙，临眺独踟蹰。”

是年，曾与陆鋆晤面。

陆鋆《别姜西溟十年，辛未冬月晤于钱塘，率尔言别，因赠以诗》：“分襟南北十年违，相见他乡话旧时。禄阁储书官俸薄，昌平落第大文垂。日红夜树开樽晚，风咽寒潮放棹迟。湖海玄龙豪气在，斗间星向铁花吹。”（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一百，杭州出版社2003年10月，第557页）

陆鋆，字鉁侯，一字双水。陆氏诗派自石溪方伯始，敬身舍人继之，文虎又继之，春明又继之，至本朝少衰，双水振之。其在南湖秋水社中，与族兄鎏并有名，称“二陆”。胡京兆西园社亦以二陆为目。学于梨洲之门，以明经终。双水之诗，正当缶堂、惺斋一派盛行之日，顾不堕于时风众势，敦重沉厚，足称中流砥柱，然知之者鲜矣。（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一百，杭州出版社2003年10月，第553页）

汪惟宪《积山先生遗集》卷七（清乾隆三十八年汪新刻本）《记陆朱两先生语》：“甬江陆鉁侯先生讳鋆，与仇沧柱兆鳌、姜西溟宸英两前辈交最厚。先生经史淹贯，粹然儒者。其为文鸣而当律，言而当法，馆于杭，为倪龙渊师……”

按：辛未为康熙三十年（1691），由陆鋆诗题，可以推知是年陆鋆与西溟曾相晤，具体时间和地点不可考。

康熙二十一年壬戌（1682），西溟五十五岁。

【时事】正月，杀靖南王耿精忠。汪楫、林麟焻奉使台湾。

元宵节，与朱彝尊、严绳孙、陈维崧、吴兆骞、顾贞观、曹寅同集纳兰性德花间草堂。

姜宸英《湛园未定稿》卷八页5a《题蒋君长短句》：“记壬戌灯夕，与阳羡陈其年，梁溪严荪友、顾华峰，嘉禾朱锡鬯，松陵吴汉槎数君同饮花间草堂。中席，主人指纱灯图绘古迹，请各赋《临江仙》一阕。余与汉槎赋裁半，主人摘某字于声未谐，某句调未合。余谓汉槎曰：‘此事终非吾胜场，盍姑听客之所为乎？’汉槎亦笑起而搁笔。然数君之于词，亦有不同。梁溪圆美清淡，以北宋为宗；陈则滥觞于稼轩；朱则湔洗于白石。譬之韶夏异奏，同归悦耳。一时词学之盛，度越前古矣。七八年来，数君者存殁殊路，南北方散处久矣。夫余之不托于音也，顷得蒋君度臣此卷，按拍而歌之，酒酣以往，慷当以慨。盖蒋君才豪而气雄，抒写胸臆，时时快所欲吐，至其含宫咀商，所冷然会心，以自适于数君之外者，亦复与作者之意何异？宜余之既老且衰，而复为之搁笔于此也。家季孝俞为余言，度臣多读书，诗歌古文辞累数百篇，每落纸云涌川恣，诡变百出，行为余尽发其藏。则余之惊怖，思阁笔于蒋君者，何时已耶？”（又见《湛园集》卷七，陆勇强《陈维崧年谱》第496页所引有几字稍不同）

按：西溟文中并未提及曹寅，但曹寅《楝亭词钞别集》有《貂裘换酒•壬戌元夕，与其年先生赋》，则元夕之会，曹寅或亦在座？词云：“野客真如鹜，九逵中，烟花刺蹙，嬉游谁阻。鸡壁球场天下少，罗帕钿车无数。齐踏着，软红春土。背侧冠儿捱不转，闹蛾儿耍到街斜处。挝遍了，梁州鼓。一丸才向城头吐，白琉璃秋毫无缺，打头三五。市色灯光争映发，平地鱼龙飞舞。早放尽，千门万户。蜡泪衣香消未得，倩玉梅手捻从头诉。细画出，胭脂谱。”

春天，纳兰性德邀游城北。

《湛园诗稿》卷一页12a有《容若邀游城北庄移舟晚酌》，诗云：“散漫杨花满堤停，停船只在画廊西。东风底事催归急，不管狂夫醉似泥。”诗中所写，显然是春天的景象。

徐炯兄弟考上进士，写诗祝贺。

《湛园诗稿》卷一页12a有《贺徐章仲舒成兄弟成进士》：“紫宸宫殿立于官，香案前头次第看。天语过时云五色，御题湿处凤双蟠。分曹珥笔高文丽，缓辔趋庭彩袖宽。尔辈昂藏风格峻，随行诸父即鹓鸾。”

冯桂芬《（同治）苏州府志》卷九十六（清光绪九年刊本）：“徐炯，字章仲，乾学次子，树榖弟。登康熙壬戌进士，授行人。庚午典福建试，擢工部主事，迁员外，晋刑部郎中。父艰，服阕，补原官，出为山东提学佥事。葺李攀龙白雪楼为书院，拔士之尤者肄业其中。明诸生王曦如欲殉甲申之变，至养母终自缢，炯廉其事表之。侍郎左懋第以使事死节，命有司建祠以祀考。最进参议，假归，卜居郡城花溪，筑春晖堂，迎母居之。母丧服除，补口北道，调通永，迁直隶巡道，寻罢归。弟树屏，字敬思，康熙己丑中会试，壬辰成进士。授主事，三迁至刑部广西司郎中，擢广西提学佥事太平府土司。向就附近州县考试入学无常额，西林县无学宫，亦无入学额。树屏上其事于制府，奏请设学定额，悉著为令。树屏精藻鉴，甄拔寒畯，后多成就，桂林相国陈宏谋其尤著者。谢病归，卒（《道光昆新志》）。”

夏日与万斯同（季野）、黄虞稷（俞邰）、万言（贞一）、沈季友（客子）、方中德（田伯）等人集方象瑛寓斋。

方象瑛《健松斋集》卷十九有《夏日，万季野、黄俞邰、姜西溟、万贞一、沈客子、家田伯小集寓斋》诗，诗云：“一官闭户久成憨，自笑频年旅况甘。薄俸才支堪换酒，名流相对喜高谈。闲心已共浮云尽，世事都从旧史添。自是群贤能过我，敢云宾主尽东南。”（《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41册第312页）

按：方象瑛此诗后是《重午前一日，金会公、朱玉树诸子小集喜赋》，则与万斯同诸人之集当在端午前。

又：方中德，字田伯，号依岩，安徽桐城人，方以智长子。著有《古事比》、《遂上居集》。他与弟方中通、方中履在浮山营建了报亲庵，卒后葬于浮山。

八月，汪楫出使琉球，禹之鼎随行。西溟赠诗送行。

《湛园诗稿》卷一页15a有《送汪检讨出使琉球五首》：其一云：“圣泽寰区满，随风畅九垓。蓬山仙客去，沧海使星来。日远瞻龙节，波明出蚌胎。今朝汉阙下，争羡大夫才。”其二云：“祖帐青门道，云门去路长。计程犹万里，忆别更何方。赛酒□□下，桡歌水怪藏。思波无远近，东望即扶桑。”其三云：“王事□遄征，风波眷客情。看山知路转，验月觉潮生。天际微茫国，舟中汗漫程。帕头诸峒主，早已拜前旌。”其三云：“闻说中山俗，常沾礼教先。人从槐市学，家有薤书传。醉客暹罗酒，题诗瑞井泉。余风知不坠，奉使得名贤。”其四云：“去日随鸿雁，来时计及秋。玺书存属国，旌节在归舟。乡树行应见，王程不可留。道旁多负弩，谁似长卿游。”

王士祯《池北偶谈》“赐御笔讲义”：初，上以御笔颁赐内阁翰林起居注诸臣，即部院大僚皆不得与，惟刑书蔚州魏公（象枢）一拜赐耳。康熙二十一年，广西巡抚郝浴疏请颁赐御笔“清慎勤”三大字，部议俞其请，遂遣官遍赐各直省督抚云。壬戌翰林检讨汪楫、中书舍人林麟昌册封琉球，癸亥翰林编修孙卓、礼部郎中周粲册立安南，亦以为请，皆获颁赐。琉球得“守礼之邦”，安南得“忠孝守邦”各四大字。

王士祯《池北偶谈》：“康熙二十一年琉球、安南复入贡，遣编修孙卓、仪制司郎中周灿往安南，检讨汪楫、中书舍人林鳞焻往琉球。”

《江南通志》卷一百六十六：“汪楫，字舟次。其先休宁人，徙居仪征。少为诸生，知名，与吴嘉纪、孙枝蔚并称。由赣榆学博应博学宏词之荐，授检讨，使封琉球，升福建按察使，寻迁布政使。所著有《中山沿革志》、《琉球奉使录》、《悔斋诗闻》正续集、《观海集》。”（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陈廷敬《午亭文编》卷三十六《送汪悔斋使琉球序》：“康熙二十年冬，中山世子尚某遣陪臣某表奏其先王丧，乞嗣封爵。礼臣议：琉球越在海外，道远，宜以册命颁给陪臣，不遣使便。于是陪臣某具状陈乞，欲得天使为小邦荣宠。其时天子御门览状，臣廷敬实侍起居。上曰：‘海邦向化，宜遣使宣布朝廷德意，如陪臣请。且宜得通经术，善辞命，可使远方绝域者，下公卿、台谏推举。’臣廷敬退而谨书其事于册，公卿、台谏廷推翰林检讨臣汪楫为正使，中书舍人臣林麟焻为副使。上曰：‘可。’二臣衔命，行有日矣，辇下大夫士能为诗歌者竞赋诗以壮其行。”（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徐釚《南洲草堂集》卷九《送汪舟次同年奉使琉球二首》：“大小琉球国，微茫一气中。神鱼曾跋浪，海鸟欲占风。玉检金泥秘，牙樯绛节崇。殷勤宣卉服，传语到蛟宫。”又：“万里扶桑外，沧波正窈冥。乘槎来属国，衔诏出彤庭。日月吞舟楫，鱼龙护使星。归来志山海，重与续图经。”（《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5册第310页）

八月，送纳兰性德赴梭龙侦察。

《湛园藏稿》中的《通议大夫一等侍卫进士纳腊君墓表》云：“二十一年八月，使觇唆龙羌，其地去京师重五、六十驿。”

《湛园诗稿》卷一页11a有《宿燕郊•送容若奉使西域》，据陈桂英《姜宸英〈送容若奉使西域〉诗考释》，此西域即指东北的梭龙。见《承德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4期。

又见《大清实录•圣祖朝》“二十一年八月”。

徐乾学《憺园文集》卷八页3b《送容若赴梭龙》：“东土开基地，陪京拜鼎年。时巡诹吉日，扈从选名贤。错采颜延句，雄风宋玉篇。相门推俊杰，中禁领貂蝉。羽猎随仙跸，铙歌奉御筵。丹城披粉绘，白岭曳云烟。指顾登临迥，追怀战伐偏。飞龙翔朔漠，鸣凤集山颠。去日桃林合，来时榴火然。定知长乐宴，更欲奏甘泉。”（《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2册第415页）

八月十一日，高士奇招饮，参加者有徐乾学、徐倬等。

徐乾学《憺园文集》卷八页5a有：《八月十一日澹人招同西溟、方虎饮花下赋》（二首）：“同作市朝隐，思君不可支。重闉应有限，良会每难追。何幸逢佳序，相将对举巵。恍疑蓬岛上，仙侣共餐芝。”又：“把臂皆吾党，高谈兴转赊。好乘西苑月，细看小山花。叶翠添清影，香浓压冷葩。更阑烧桦烛，忘却在天涯。”（《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2册第416页）。

按：此诗编在《送容若赴梭龙》诗的后面，可知招饮当在是年。

张维屏《国朝诗人征略》卷九（清道光十年刻本）：“徐倬，字方虎，号薲村，浙江德清人。康熙十二年进士，官翰林院侍读。有《薲村集》。倬年十七游会稽，受知于倪文正公，因谒刘蕺山，遂以正学为依。归成进士，授编修，乞归养者十年。主顺天乡试，年已七十。尝辑《全唐诗录》进呈，所著诗文十余种，合之为《薲村集》。（《浙江通志》）”又：“康熙乙酉，翠华南巡，考试在籍诸臣，拔倬第一，授礼部侍郞，钦赐‘寿祺雅正’扁额。年九十卒（《湖州府志》）。”

禹之鼎为高士奇画《蔬香图》，高士奇遍请在京名士为《蔬香图》题诗，西溟亦在其列。

《湛园诗稿》卷二页6b有《题高学士蔬香图》二首，其一云：“马齿凫葵共一栏，不烦菜把送园官。十年前向诗中见，今日亲从画里看。”诗后注云：“前曾属余为蔬香图诗序。”其一云：“学圃校书宁异趣，乘车戴笠总寻常。从今不作松风梦，直展新图见故乡。”

按：图为禹之鼎所画，约画于这年的秋天。高士奇《苑西集》卷四页9b有《禹生为余写蔬香图自题卷尾》诗六首，诗后附同时人的唱和诗，有长洲宋德宜、梁清标、泽洲陈廷敬、昆山徐乾学、徐元文、云间王鸿绪、桐城张英、秀水朱彝尊、钱澄之等人。（《四库未收书辑刊》第柒辑第26册第679页）

高士奇诗云：“五亩荒园半亩蔬，腰镰肩锸日芟锄。午窗笋蕨欢然饱，坐爱扶疏树绕庐。”

又：“野厨香稻米新舂，春韭秋菘也自供。何事肥甘耽口腹，移文常使笑周颙。”又：“药苖豆荚雨中酥，藕脆莼鲜上晚厨。更喜寒天深夜火，羮藜煨芋共围垆。”又：“离蔬释屩直天阊，日日兰肴饫尚方。却怪生来穷骨相，图中偏记菜根香。”又：“欲辟爪畴与芋区，柴门剥啄昼全无。絺衫桐帽椶鞵爽，手挈铜缾转辘轳。”又：“鸡松繖猴头菜，榆菌天花山骨苔。虽是名蔬不易致，还将霜薤露葵栽。”

附题画诗：

“金韲日饱御厨羮，却撷春蔬珑畔行。自是邺侯仙骨在，紫衣仍带芰衣轻。”（长洲宋德宜）

“长镵溪径采群芳，写出山家薜荔棠。学上原无温饱志，金门偏忆菜根香。”（棠村梁清标）

“非关菜把与莼丝，梦到松风兴不支。欲问紫芝商老意，月青人似黑头时。”（泽州陈廷敬）

“野兴托山装，风流高学士。早晚直金銮，时忆西湖水。园蔬几番新，竹萌及菰米。为道荷锄归，只在画图里。”（昆山徐乾学）

“丰姿冰雪芰为衣，绿树丹岩兴欲飞。自是菜根滋味美，不辞手摘及春肥。”（立斋徐元文）

“清襟每爱碧山游，为绘春蔬晚摘幽。却笑天教餐下馔，可能鲑菜擅风流。”（云间王鸿绪）

“手种青蔬一水涯，满筐风露过篱柴。携锄戴笠予常惯，转忆空山学圃斋。”（桐城张英）

“桑鹅菌白树鸡黄，不及江村菜甲香。旧侣耦耕曾有约，山居传我蘸菹方。”（秀水朱彝尊）

“平泉未得筑西湖，逸兴频教入画图。独怪园葵浑欲拔，蔬香偏摘碧山隅。”（静海励杜讷）

“大官珍馔日分尝，舌本偏知菜甲香。荷钁提筐缘底兴，亲栽亲摘味尤长。”（龙眠钱澄之）

是年，与黄虞稷、万言、阎百诗同入明史馆。

据张穆《阎若璩年谱》，是年姜宸英、黄虞稷、万言同入明史馆。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二百七十一（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黄虞稷，字俞邰，上元人，本籍晋江。七岁能诗，以诸生举鸿博，遭母丧不与试。左都御史徐元文荐修《明史》，又修《一统志》，皆与宸英同。家富藏书，著《千顷堂书目》，为《明史艺文志》所本。”

钱维乔《（乾隆）鄞县志》卷十七（清乾隆五十三年刻本）：“万言，字贞一。少以古文名，黄宗羲极赏之。季父斯同亦曰：‘使我有汝笔，班马不难企也。’以副榜预修《明史》，独成《崇祯长编》一书。杨武陵孙挟要津札，乞于督师传少宽假，有运饷官以弃饷走死求入死事之列，并力拒之，以此得罪贵人。后以教习期满，知五河县。大吏文致之论死，其子承勋遍贷诸有力者，得赎免。”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二百六十八（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阎若璩，字百诗，太原人。世业盐策，侨寓淮安。父修龄，以诗名家。若璩幼多病，读书暗记不出声。年十五，以商籍补山阳县学生员，研究经史，深造自得。尝集陶弘景、皇甫谧语题其柱云：‘一物不知以为深耻，遭人而问少有暇日。’其立志如此。海内名流过淮，必主其家。年二十读《尚书》，至古文二十五篇，即疑其讹。沉潜三十余年，乃尽得其症结所在，作《古文尚书疏证》八卷。引经据古，一一陈其矛盾之故，古文之伪大明，所列一百二十八条，毛奇龄《尚书古文冤词》百计相轧，终不能以强辞夺正理，则有据之言先立于不可败也。”

在史馆轮值，与李渭清、万言等十日一直。

万言《管村诗稿》卷一页6b有《赠李渭清》二首，一云：“冠盖京华满，惟君意气真。短衣尊玉署，羸马淡街尘。荫树庭阶静（都下少林木之适，君邸独有之），抄书仆性驯（一仆视之若拙而抄书最勤）。穷交怜我在，茗盌得相亲。”其二云：“馆阁清严地，何缘著腐儒。携持凭引手，先后得趋隅。一饭支旬月（余与君暨施、高、姜三子十日一直史馆，输番给膳），三秋费墨朱。微名何足恋，独喜近商瞿。”

西溟寿辰，万言以诗祝寿。

万言《管村诗稿》卷一页7a有《寿姜西溟》：“有唐重诗赋，取上失李杜。有宋崇论策，晚乃得同甫。自昔英杰人，多与科名龉。山巅并水涯，岂真才士所。良由伯乐少，相马只牝牡。遂使骐骥姿，不获驽骀伍。其时诸少俊，金紫擅华膴。轩轩气激昂，功业竟自许。横目世上徒，谓彼真钟吕。考击中庙廊，撑架宜笋虞。岂意百岁后，块然掩黄土。浮荣转眼空，修干一朝腐。亭亭涧壑松，虬枝荫千亩。晚霞横锦绣，微风奏笙敔。当其初植时，岁月几寒暑。触踏凭牛羊，萦蔓杂榛莽。大厦栋已摧，高台柱亦毁。斯木挺云表，谁得加斤斧。先生称具眼，阅世久清楚。业足垂千秋，身何嫌不偶。聊因寿觞暇，肝鬲得罄吐。落落乾坤中，相视吾与汝。”

康熙二十二年癸亥（1683），西溟五十六岁。

【时事】正月初八，山东地震。五月，清廷令修《大清会典》。十月，太原地震。

立春后一日，同方象瑛、黄虞稷和万斯同、万言父子饮施闰章邸舍。

方象瑛《健松斋集》卷十九“展台诗钞下”有《立春后一日饮愚山先生邸舍，同闇公、西溟、俞邰、季野、贞一》诗，诗云：“灵辰才过更鞭春，折柬还期共五辛。正喜杯觞娱客夜，懒从灯月问游人。闲心对酒谈方剧，老友忘年意最真。却笑京华徒碌碌，椒盘又值一番新。”（《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41册第316页）

按：倪灿（1627-1688），字闇公，号雁园，江苏省江宁府上元县人。康熙十六年（1677）丁巳举人。康熙十七年，康熙皇帝举行博学鸿词科，倪灿中榜，为一等二名，授翰林院检讨，参加纂修《明史》。所撰《明史•艺文志序》，穷流溯源，人称杰作，并先后著有《补辽金元艺文志》、《宋史艺文志补》。倪灿亦擅书法及诗，有《雁园集》。

春日，与黄虞稷、万斯同、万言集方象瑛寓斋小饮。

方象瑛《健松斋集》卷十九“展台诗钞下”有《春日西溟、俞邰、季野、贞一寓斋小饮》诗，诗云：“七载燕山道，巷僻罕车马。朝罢半卷书，负日南窗下。晨兴支俸钱，神气顿潇洒。冠盖满长安，寂寞交游寡。诸君枉高轩，草草治杯斝。高谈怀古今，言辞准大雅。前贤尚真率，此会谅无假。邻比顾惊怪，朝来菜盈把。张筵庆未能，车马胡为者？太息谢邻翁，官贫愧游冶。故人幸见过，盘餐颇粗野。促坐忘主宾，素心良已写。杯阑夜向深，寒星照庭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41册第316页）

序方象瑛《健松斋集》或许就在此时。

《湛园未定稿》卷四页21a《健松斋诗序》：“……去年抵都下，卧病逆旅，方进士渭仁辱投予诗文刻本各一卷。予久闻方子才，以病不得见，就枕上取其诗文读之，观其驰骋尽变而一轨于法，与吾所尝闻于古人者无以异也。予未尝及见古人，然自谓古人去今不远者，读其言知其有所以为言者也。以古人之文较之方子今所为之文而知其所以为言者，初不甚异，则予于方子之为人，其得之于心也久矣。今年，方子过予京邸，相见欢甚，复缀其近所为文两卷属予论定……”

按：考西溟与方象瑛的交往，主要集中在去年和今年，方象瑛于是年的七月一日离京典试四川，则序当写于七月前。

是年秋，工部主事张君置酒召客，西溟亦与会。

《湛园集》卷五《赠工部营膳司主事张公墓志铭》：“余至都之二年，岁癸亥秋，今工部主事抚宁张君有园在阜城门外东北陬，修登髙故事，置酒召客，南北知名士会饮者三十余人。于时主客衣冠济楚，揖让登进礼容之盛，尊垒几席图史之设，上下池馆，流眄花竹，客无不洒然意得者。酒酣以往，分曹限韵，各赋诗一章以退。盖是时，都下文会寂寥久矣。明日相传以为盛事，余亦因是始识工部君。”

按：张君待考。

是年冬，方象瑛典试四川，返乡途中作《雪中有怀》二十首，其六为怀西溟诗。

方象瑛《健松斋集》卷二十一“锦官集下”有《雪中有怀》二十首，其六云：“话别燕台有故人，谁怜羁滞楚江滨。遥知珥笔金门夜，烧烛题诗赋早春。”诗题下注云：“姜西溟、黄俞邰、万贞一三人在史馆。”（《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41册第348页）

按：此诗下为《癸亥除夕》诗。

为王士祯五七言古诗作序。

惠栋《渔洋山人自撰年谱注补》卷下（清红豆斋刻本）：“康熙二十二年癸亥五十岁，在成均，是岁撰五言七言古诗，姜西宸英序之。”

王士祯《渔洋山人自撰年谱》云：“是岁撰五言七言古诗，姜西溟（宸英）序之。”

按：序见《湛园未定稿》卷四页1a《（王阮亭）五七言诗选序》。

严绳孙六十生日，写诗祝贺。

《湛园诗稿》卷一页9b有《严荪友生日奉贺因调之》：“□□□月共追随，始见行年六十时。顾我犹烦车下揖，□□□唱禁中词，直邀宾客频呼酒，罢遣儿童更镊丝。微霰隔帘官烛尽，叶寒须报雪儿知。”

康熙二十三年甲子（1684），西溟五十七岁。

【时事】五月，纂《大清会典》。十一月十七日，康熙至曲阜孔庙，亲书“万世师表”四大字。

康熙巡幸阙里，西溟作《大驾南巡还幸阙里恭纪四十六韵进呈》。

姜宸英《苇间诗集》卷三页30a《大驾南巡还幸阙里恭纪四十六韵进呈》：“轩皇垂裳得天纪，七曜聚合如璧珠。经岁四千五百六，贞元之会今同符。康熙纪元天子圣，二十三年文教敷。临雍雷振灵鼍鼓，拜洛天浮龙马图。舜干一挥荒服静，神鞭再投海水枯。爰议时巡降清问，礼官具仪帝曰俞。德音始涣万物泰，所过尽赐明年租。礼崇望告首东岱，制度一一准有虞。简省舆卫止除道，奔走父老宁需扶。既陋五土事封禅，亦笑八骏徒驰驱。阙里临幸有故事，跨汉轶唐礼数殊。泉林游泳证道妙，鲁门未到心先输。有司宿戒壶濯陈，羹铏饭簠笾脯胊。笋鳞虚臝编磬备，和以琴瑟笙箫竽。乐工肄成太常部，三十六舞纷萦纡。是月仲冬日己卯，轸中朗概明前栌。风和气暄翼云酐，冕旒肃穆中殿须。云靁之尊牺象二，祭器罗列商周模。祝辞亲制皇帝献，告虔币嘉酌清酤。赞称九拜献三跪，此事今有古所无。烟燎既举神洋洋，千官并起锵瑶瑜。皇帝更衣御行幄，胪传进讲骈生徒。如聆金石壁中奏，复见诗礼庭前趋。谛观象设展图绘，始知妙手神明俱。帝乃载歌歌五言，音成雅颂文典谟。摩挲手植生意尽，化工回斡欣重苏。鸾旗北指庙扉阖，羲和停辔俨未晡。墓门高瞰大庭库，石梁径渡城阴洙。千年隧道绝荆棘，四方移种饶檀榆。黄玉一閟不复见，惟见群雀鸣相呼。举酒三酹复再拜，草间翁仲闻都吁。灵蓍目击心自契，阴阳变化谁能摹。六师久严先辂动，皇情欲去增踟蹰。青云留拂翠华葆，垂露交辉金榜乌。四氏承恩拜稽首，填观万姓皆睢盱。踰年庙碑复载往，睿藻挥洒翰墨濡。碑用西山夺玉石，白镪赍运岀中帑。盖用琉璃瓦兼两，树之金声门右隅。排抉幽扃焕长夜，晶晶悬日当天衢。百家腾恣仁义塞，可怜圣路久榛芜。元和大中祇文具，汉镌唐搨空模糊。我皇好道不旁骛，但言鲁国惟一儒。岐阳峄阳先后圣，嵬峩并列穹龟趺。从此胶庠盛经术，弦歌讵独邹与邾。人文化成休气应，阳和鼔动天地炉。群臣不知所报答，陛下万岁长欢愉。”

为朱彝尊删定《腾笑集》，并作序。

《湛园未定稿》卷四《朱竹垞腾笑集序》：“《腾笑集》者，友人朱君竹垞所自名其入仕以后文也。余癸丑在京师叶文敏公得君集，读竟，叹曰：‘古雅固所不论，尤难其无一语夹杂。’是时君方袭处士服，溷迹公卿间，文敏所叹为其能不为世俗语也。后君起制科，声誉焯然，自贵公豪家、五方游士，无不欲丐一言为重。君伸纸舐笔，日尽数牍，或非其雅意所欲为，倦则随手应之，咸足其愿而去，以此积文至多，君裒为集若干卷示余。余曰：‘是不可以负文敏。’为削其冗长者，存仅十之五六。既取而观之，则精彩血脉焕发呈露，有若崭然而高者出于层霄之上，而冽然而清者决于重渊之下。盖积君十余年之穷搜博取，与其所内得之于心者，日新月变，虽不难追古人，而与之并顾。其雅尚所寄，一往以深，耿耿然有不与尘俗俱冺者，视文敏之所读而叹者无以异也。君曰：‘王通云：“心迹之判久矣，心不可以众喻也。”然余自知之，子亦既知之矣。夫迹者人之所徇而群耳，而目之者也，吾姑托以名吾集，而庸以自晦焉，可乎？’余曰：‘然。’”

秋，李天馥席上感怀，赋诗二首。

《湛园诗稿》卷一页16a有《李少宰席上感怀明日赋呈二首》，其一云：“端居何用散幽襟，喜为山公到竹林。画角数声催送酒，寒飚一树对闻砧。灯前白发羞频照，坐上清樽愤独吟。忆得五年前共醉，诸君俱已压华簪（午未间抵京时同游者每宴必偕，今所至四顾俱不在坐矣，盖失意落拓者惟某一人也）。”

按：午未间，即康熙十七年戊午（1678）至康熙十九年己未（1679），后推五年，即为本年。又，据钱实甫《清代职官年表》“部院汉侍郎年表”，李天馥于康熙二十三年甲子（1684）九、戊寅，由户部左侍郎改迁吏部左侍郎。（中华书局1980年7月版第563页）

其二云：“相见时闻惋叹多，如公爱士古无过（少宰前年每见，以不及荐余为恨）。生平少纳龙门刺，半夜徒成牛角歌。天上吹嘘惭著作，人间意气重巍峨（唐人以上第为巍峨）。休惊狂态尊前甚，未分深山翳薜萝。”

前年，即康熙二十一年壬戌（1682），李天馥由户部左侍郎出任会试副主考。

《江南通志》卷一百四十九：“李天馥，字湘北。合肥人。顺治戊戌科进士，授检讨，历工刑兵吏四部尚书。以老成凊慎拜大学士，在相位五年，宰物应机，一以虚公处之。尝以变法不如守法，欲救弊未必无弊。奉行故事，惟谨不敢失尺寸，有古大臣风。”（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冬日，会饮张园。

査慎行《敬业堂诗集》卷五：《冬日张园雅集，同姜西溟、彭椒岩、顾九恒、惠研溪、钱玉友、魏禹平、蒋聿修、王孟榖、张汉瞻、汪寓昭、陈叔毅、汤西厓、冯文子、谈震方、家荆州声山限韵》：“丈夫置身非庙廊，便合食力勤耕桑。谁教卤莽走京洛，去住两策无一长。天公似怜太坎壈，一事独许平生偿。招呼朋好作痛饮，逸足快脱笼头缰。城南小庄如画里，树头一扇风旗张。忽从空旷入丛薄，积雪寒峭屏山傍。篱根涸池受落叶，窗面破纸穿斜阳。围炉坐密气渐暖，稍觉冬律回春光。大柈蒸菜芼姜辣，满瓮印酒开泥香。蒲萄已充筵上果，但见枯蔓牵邻墙。初拈险韵斗杰句，旋征雅令搜枯肠。须臾耳热更豪剧，角逐两两争低昂。傍人却问何所乐，我亦自笑狂夫狂。三年只身走万里，丝路袅袅冲蛮乡。岂无钓藤拚独酌，意绪冷淡难禁当。翻身勇决作归计，又被饥饿驱游装。别人骑马我徒步，铩羽无分追髙翔。行藏眼底但如许，有意排遣终悲凉。风流见赏古不乏，跌荡慎勿矜辞章。明朝定传好事口，指点此地成欢场。安知酒徒颓放意，不欲与世衡锋铓。城头鸦啼客尽散，独立四顾神苍茫。”（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按：此诗编年在康熙二十三年甲子。《敬业堂诗集》卷三十六《雨中蒋青棠孝廉邀集城南张园用南字》云：“二十五年真一梦，白头摇落感江潭。”自注云：“甲子秋，与姜西溟十七人饮酒赋诗于此，尔来园亭凡三易主矣。”自注作“甲子秋”，或为误记。

惠周惕《砚溪先生集》之《峥嵘集》卷下有《同姜西溟、彭孝绪、金谷似、顾九恒、魏禹平、张汉瞻、查夏仲兄弟、汪寓昭、汤西崖、谈震方会饮张园作歌限张字（是日诸君皆骑余同禹平夏仲步过张园）》：“三千掆鼓开门坊，城上乌尾翻朝光。叩户丁丁得好语，竹膜一幅书三行。书言招我文字饮，今日置酒城南冈。坐客翩翩尽豪俊，主人妍雅刑曹郎（谓朱公子敬则）。我闻此语意飞动，如马初驾帆风张。起寻巷北问我友，携手步及青丝缰。张园结构颇妥帖，后有小阁前方塘。略彴斜行通石磴，一林瘦竹风欹廊。枯藤脱树落残雪，屋角扑扑飞鸦娘。隔帘锵器笑语近，软火煮酒微闻香。坐来亭午人正渴，玉钩莲子堆鹅黄。清吟雅令相间作，只少纤手弹红桑。昔岁春眀剧游衍，提壶看月天坛傍。纵横斗酒押强韵，搜句往往穷班扬（谓其年次耕诸子）。眼底升沉一反手，可怜吾辈仍清狂。浮云柳絮挟风过，后会未卜期何方。万事拨弃不拟道，为君倒尽黄金觞。”（《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21册第94页）

按：据《大清一统志》卷六：“张园在宛平县西嘉兴观西二里，明惠安伯张元善别墅，牡丹芍药各数百亩。”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卷二（清嘉庆十七年刻本）：“惠周惕，字符龙，一字研溪，吴县人。先世居扶风，远祖元佑徙洛阳。靖康末以文林阁学士扈高宗跸如临安，家湖州。生善分为四支，曰四七，曰廿一曰，三八曰，小一三八。支后七传至伦，始迁吴县东渚村，五传至洪，洪年至一百五岁，吴下所称百岁翁是也。洪生万方，万方生有声，有声生周惕。有声字，朴庵，明岁贡生，与同里徐枋友善。以九经教授乡里，尤精于诗。研溪先生少传家学，又从徐枋、汪琬游，工诗古文词。既壮，阨于贫，遍游四方，与当代名士交，秀水朱彝尊亟称之，文名益著。康熙辛未成进士，选庶吉士因不习国书，改密云知县，卒于官。著有《易传》、《春秋问》、《三礼问》、《诗说》及《研溪诗文集》。”

纳兰性德随驾至无锡，访顾贞观，西溟或亦在座。

《忍草庵志》（民国二十九二月，无锡县立图书馆校印）卷一页4有《纳兰容若小像》：“……与贞观交最厚，二十三年性德扈驾南巡，抵无锡，访贞观于家，偕严绳孙、陈维崧止庵中。庵右有贯华阁，为最胜境。性德尝月夜同贞观登阁第三层，屏从去梯，作竟夕谈。……濒行，留小像而去。明年卒，哀挽之词数十百人。”不提西溟。而秦瀛《小岘山人集》诗集卷三（清嘉庆刻增修本）：“贯华高阁倚空潭，满坞松云冷佛龛。名士倾城等销歇，一僧闲坐夕阳庵。”诗后注云：“草庵在惠山春申涧侧，其最高处为贯华阁，顾贞观尝招纳兰成德、陈维崧、姜宸英止宿于是。成德留一小像而去，旧传其上有古姬人墓，见邑志。”

按：陈维崧卒于康熙二十一年五月初七，不可能与纳兰去无锡访顾贞观了。西溟不知有否在场，待考。

十二月十二日，纳兰性德生日，西溟作诗贺之。

《苇间诗集》卷三页16a《容若从驾还值其三十初度席上书赠六首》，其一云：“东巡列校若云屯，日观峰高侍至尊。不用登临夸极目，身骑匹练过吴门。”其二云：“昨岁凌云动上都，而今三十殿中趋。佳人南国争相问，解道鬑鬑颇有须。”其三云：“双排寿宴值春前，正欲趋庭被急宣。内锦制成亲赐著，不教更索舞衣穿。”其四云：“小坐花间一草堂，官瓷深注乳泉香。阿谁病酒能消渴，手剥金盘橘子尝。”其五云：“载得江南萼绿梅，曲屏蕴火待花开。内中忽报一枝发，恰有东风泛酒来。”其六云：“共知门第属韦平，经术由来重汉京。多事才人新乐府，内家争播管弦声。”

冬天，送曾灿去广东，兼讯屈大均。

《湛园诗稿》卷一页16b有《夜读曾青藜诗卷明日送其游粤东兼讯屈翁山》，其二云：“六十犹于迈，炎洲此再过。桄榔行树暗，吉贝著绵多。才健逢袁虎，时清失尉佗。江边有憔悴，天问意如何？”

谢旻《（康熙）江西通志》卷九十四（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曾灿，字青藜，应遴仲子，原名传灿。与兄传灯并工词章，喜然诺。方明季多故，灿兄弟思以功业自见，折节下士，一洗贵介才华之习，士论翕然归附。岁乙酉，杨廷麟竭力保吉赣，应遴计闽地山泽间有众十万，俾往抚之。灿既行，而应遴病卒，赣亦破，乃解散去。灿后薙发为僧，遨游闽浙广之东西。龚太常鼎孳，应遴旧同榜，爱其兄弟特甚，劝灿就功名，弗应。大母陈母温念灿成疾，乃始归家谒省，以大母命受室，筑六松草堂，躬耕不出者数年。灿自幼有诗名，选海内名家诗二十卷，号《过日集》。侨居吴下二十余年，著《西崦草堂诗》。复客游燕市以卒。”

张云章《朴村诗集》卷五页10a有《送曾青藜入粤东幕》二首，其一云：“百年同是客，六十尚依人。社酒逢他日，征鞍拂故尘。罗浮青有髻，庾岭白无垠。饵得安期枣，无嗟华发新。”也说到六十，故知两诗作于同时。其二诗末自注云：“时王阮亭先生奉使南海。”（《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68册第144页）

王士祯《居易录》：“十一月奉命祭告南海。”

王士祯《渔洋山人自撰年谱》：“十一月奉命祭告南海。是岁，科试得人之盛，如辛酉粤东之役。有诗三百余篇，为《南海集》。”

按：张氏此诗下是《甲子除夕奉和总宪先生韵即呈总宪》，故知送别是在年底。

曾黎《六松堂集》卷十四页13a有《与西溟书》：“玉堂春晓，银管生花，先生道德文章，与时俱泰。弟惟有翘瞻紫气，驰骤风云而已。去冬曾拜一椷，附有先君传志，托舍亲某奉候，不审何时乃达签室。弟因十载未归，旧业荒芜，稍一清理，遂费时日。但喜椒酒辛盘，得与家人妇子，挑灯守岁，正少陵所谓‘夜阑更秉烛，相对如梦寐’者，非耶？《明史》告竣在迩，向恳先君一传，凉已脱稿，便中幸一邮示。寒祠近有修谱之役，当载入名篇，以光家乘。去年入粤一月，倏当家难，仓猝返里，遂未入端州谒见制台。昨蒙赐书趋晤，复游岭南，当为先生极力揄扬。虽人微言轻，不足取重，然缁衣之好，人人皆同，更当觅佳砚以报大德也。拟归棹当夏末秋初，应从何处奉寄？行台数载经营，空付一掷，嗟此发白齿豁之日，尚不能息影休阴，以乐余年。而顾脂韦嗫嚅，依人糊口。明末与弟同社，卓荦有声，乃偃蹇不遇，仅膺岁荐，入都廷试，沂慕龙门，敢为介谒。知庄惠相逢，定成针芥，不俟丰干之饶舌也。得以先君列传，即附其□，尚可载入谱内。泥首五云，不胜恳祝。袁令亲入都过赣，曾惠一札见寄，札中述其平反大案，俱当情理。束脩既省，便可以为亲友赠。此番相见，定当为先生资旅食也，何如？此时已出都，聚首羊城，应不远耳。”（《四库未收书辑刊》柒辑第25册第615页）

王士祯奉使祭告南海，西溟作序送之。

《湛园集》卷二《送王少詹使祀南海序》：“岳镇海渎之有定祀，皆本于唐开元礼。百川之水，惟海为大，而南海居委输之极。从广州城南受三江之水，分东西二道，东南直抵瓯关，西南抵骆越，以及东西洋以往诸国无所不到，于四海之中号为尤大，称天池焉。故祀典独重南海，在《周颂》般之乐章，序谓廵狩祭四岳河海而作，则巡狩之祀海其来久矣。今康熙二十三年，削平巨孽，中外无事。皇帝将以时巡天下，爰考古礼，分遣诸朝臣告事山川，而以詹事府少詹阮亭王公往祀南海。惟国家抚有疆宇，大海之中，鲸呿鳌掷，凭妖鼓怒于波涛之内，山河为之簸掀，日月为之霾曀，如是者几四十年。一旦风恬浪霁，纤尘不惊，依岛之国，占风而至；濒海百姓，含哺嬉游，使吾皇之德化洋溢无垠，神之功亦伟矣。南海之神既大而灵，以默佑我国家，其功尤伟。天子特以使事付公，岂无意哉？按《广州志》，庙在州城南八十里，本非岛屿，而陆行山径崎岖，不若一帆之便。昔韩退之作庙碑，于孔戣之亲祀至夸为仅事，亦以往时刺史怠职不虔，多委事于副，而戣独能稍稍自异，为可述耳。今天子既下南巡之诏，惟岭南地以僻远不得至，度公之往布宣上德谕，所以忧民疾苦之意至备，吾知五岭荒徼，俚人蜑户必将如望属车之清尘，趋走恐后者，民气欢悦，神嗜饮食。由是言之，则海南万里清晏呈祥，効珍用协赞我无疆之景运，岂有极哉！一祀事之躬亲，诚无足道。是役也，天子不以属诸他人，而必以公行，其果非无意也已。”

王士祯奉使祭告南海，至卢沟桥，有诗寄西溟等友人。

王士祯《带经堂集》卷五十六《蚕尾续诗》二《南海集》上页1a有《甲子冬奉使粤东，次卢沟桥却寄祖道诸子（友人姜西溟、门人盛珍示、郭皋旭、卫凡夫、朱悔人、吴天章、洪昉思、汤西崖、查夏重、声山、张汉瞻、惠元龙、王孟榖）》诗云：“卢沟桥上望，落日风尘昏。万里自兹始，孤怀谁与论。故人感离赠，昨夕共清言。此去珠江水，相思寄断猿。”（《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4册第486页）

康熙二十四年乙丑（1685），西溟五十八岁。

【时事】康熙命将所书“万世师表”四字刻石，颁至全国府州县学悬挂。

送惠周惕、吴虞升还江南。

《湛园诗稿》卷一页18b有《惠元龙以诗留别依韵送之，兼示吴虞升，时吴同还江南》，其五云：“自别延陵一十春，如今又逐马蹄疾。天涯知己穷途泪，冷落尊前未去人。”

按：延陵，当指毗陵。《史记•吴太伯世家》载：“季札封于延陵，故号曰延陵季子。”《汉书•地理志上•会稽郡条》载：“毗陵，季札所居。江在北，东入海，扬州川。莽曰毗坛。”师古曰：“旧延陵，汉改之。”《后汉书•郡国志四•吴郡条》载：“毗陵，季札所居。北江在北。”注引《越绝书》曰：“县南城，古淹地。上湖中冢者，季子冢也。名延陵墟。”两汉时期，延陵更名为毗陵。三国时期，人们仍习惯于将季札所居之地称为延陵；与此同时，延陵这一地望，也成为季札这位历史人物的代称。

《清史稿》卷四百八十一：“惠周惕，字元龙，原名恕，吴县人。父有声，以九经教授乡里，与徐枋善。周惕少从枋游，又曾受业于汪琬。康熙十八年，举博学鸿儒科，丁忧，不与试。三十年，成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改密云县知县，有善政，卒於官。”

《湛园集》卷八《寄惠元龙》：“前冬送别之后，去年唐、赵两公亦南发。老友星散，知音无几，以此登临少兴，文咏亦复寥寥。知下车之后，正当军兴，旁午盘错别利肯綮迎解，真乃颇牧，出自禁中，可以钳武夫之口，而折干吏之角矣。秋间入闱选俊，遂空马群，此则吾辈意中事也。尔时恨留滞津门，无从握手一叙耳。某老而得第，禄不逮养，既极酸心，珠桂萦怀，弥成大累，以此自悔少壮谋生之无策，以至暮途汲汲，逐队少年为可耻，我友其何以教我？顷晤计君，述先生近状云，上台公论，虽极分明，近来不无有抵牾者。某以先生两年抚字能事见于天下矣，板舆侍养，极人生之乐事，何不翻然远引息弋者之慕乎？与其迈绩龚黄，不如希踪曾闵，悠悠万事，惟此为重，想长者念之熟矣。某属知爱久，但愿先生为天下之全人，使研溪一集，万古有所传述，故自以生平隐悔，发此狂言，倘不以为罪，愿有以相复。”

此信函作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则前年为康熙二十二年（1684）。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四有《过郯城》，诗前小序云：“予于甲子春以明经充赋至京师道，过郯城，闻县令方君之贤；至丙子岁，予官吏部，奉使浙中，复过郯城，则方君尚为邑令……”（《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30页）

按：甲子，即康熙二十三年（1684）；丙子，即康熙三十五年（1696）。

据张云章《朴村诗集》卷五页10b，有《送元龙归里次红豆韵五首》。宸英亦是五首，亦同韵。张诗编在《次韵总宪乙丑元旦》诗的下面，应该是本年的作品。（《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68册第144页）

上巳后，与徐元文等人游杨氏园亭。

徐元文《含经堂集》卷十有《同姜西溟、大云舅、汪右卫、王亮俦建伯游杨氏园亭》，诗云：“春暮收微寒，风日共和霭……”当在暮春时节。（《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3册第576页）

按：本卷第一首诗是《乙丑元旦》，此诗前有《上巳集杨氏园亭次王硕园韵》。

按：杨氏园亭不知在何处？待考。

四月，严绳孙请假南归（实为弃官），西溟以诗赠别。

《苇间诗集》卷三页17a有《次韵和中允严四兄假还述怀四首因赠其还南》，其一云：“归去何须更白衣，如君出处世仍稀。偶然金马从人入，其奈冥鸿惯独飞。解组便应投卜肆，披裘还自认渔矶。莺啼花暖江南路，莫问舟行有昨非。”其二云：“多为空山猿鹤催，更愁三径翳蒿莱。屐从林下已双蜡，槎泛天边只一回。彻禁晓钟临岸听，背墙宫燕掠波来。不缘回首偏惆怅，曾侍君王白玉台。”其三云：“雄文端合动高旻，致主何难策要津。论语未传先去国，江湖自乞岂关人。角巾小垫能成俗，团扇轻题易逼真。如此风流谁得似，花飞惜别对残春。”其四云：“依然席帽欲淹留，编纂何年得少休。世已无人知散木，君曾怜我记停舟（仆新为《停舟书屋记》，盖客难之流，深为君所叹赏）。泥途久分非同调，山水差堪并昔游。只恐白云笼不住，鹓行相待在螭头。”

《湛园诗稿》卷一页19a有《又送荪友一首》：“偶为官忙偶爱闲，孤踪终自出尘寰。囊中剩有支余俸，敢向巢由问买山。”

五月，明珠充《政治典训》总裁官，王鸿绪、董讷为副总裁官。

五月二十二日，同梁佩兰（药亭）、顾贞观（梁汾）、吴雯（天章）集纳兰性德斋，饮酒，各赋《夜合花》诗。

《湛园诗稿》卷一页19b有《夜合花》：“窗前故摇曳，况复晓风吹。得地为交让，生庭即采芝。分阴上阶薄，交翠拂帘迟。良会欢今日，无烦蠲忿为。”题下注云：“容若斋头同梁汾、药亭、天章。”

五月三十日，纳兰性德病故。西溟作诗悼念，并于次日哭告灵前。

《苇间诗集》卷三有《哭亡友容若侍卫四首》：“去去终难问，人间有逝波。未酬前日诺，已失醉中歌。万事一朝尽，千秋遗恨多。平生知己意，惟有泪悬河。”其二云：“自遣秦和至，方知二竖牵。禁方亲赐与，天语更缠绵。只欲酬明义，何关恃少年。他时无限恨，凄恻少人传。”其三云：“侍从张安世，名家晏小山。承恩惟宿卫，得意在花间。客至同倚枕，朝回只闭关。心期如有托，寂寞少尘寰。”其四云：“春意忆当年，提戈绝域边。射生供宿膳，凿地出甘泉。宛马终来汉，星槎直到天。俄闻中使告，惨淡素帏前。”其四诗后注云：“老羌款关报至，诏使哭告灵前。”

又作祭文一篇，悼念纳兰性德。

《湛园集》卷六《祭成容若文》：“呜呼！自兄之死，无知不知，而骤闻无不涕赍，况我于兄，其能无悲？我始见兄，岁在癸丑。时才弱冠，叩无不有。马赋董策，弹丸脱手。拔帜南宫，掩芒北斗。兄一见我，怪我落落。转亦以此，赏我标格。人事多乖，分袂南还。旋复合并，于午未间，我蹶而穷，百忧萃止。是时归兄，馆我萧寺，人之狺狺，笑侮多方。兄不谓然，待我弥庄。俯循弱植，恃兄而强。继予忧归，涕泣弥弥。所以腆赙，怜予不子。趋庭之言，今犹在耳。何图白首，复遄斯行。削牍怀惭，著作之庭，梵筵栖止，其室不远。纵谈晨夕，枕席书卷。谑浪间在，杯盘游衍。岂伊异人，实惟嵇阮。予来京师，刺字漫灭。举头触讳，动足遭跌。见辄怡然，亡其颠蹶。数兄知我，其端匪一。我常箕踞，对客欠伸。兄不予傲，知我任真。我时嫚骂，无问强弱。兄不予狂，知予嫉恶。激昻论事，眼瞪舌槁。兄为扺掌，助之叫号。有时对酒，雪涕悲歌。谓予失志，孤愤则那。彼何人斯，实应且憎。予色拒之，兄门固扃。充兄之志，期于古人。匪貎其形，直肖其神。在贵不骄，处富能贫。宜其胸中，无所厌欣。忽然而夭，岂亦有云。病之前日，信促予往。商略文选，感怀畴曩。梁吴二子，此日实来。夜合之时，分咏同裁。诗墨未干，花犹烂开。七日之间，玉折兰摧。呜呼已矣，宛其死矣。我将安适，行倚徙矣。世无兄者，谁实容我。为去与留，无一而可。兄今不幸，所绌者年。其未亡者，乐府百篇。诗辞冲淡，书经精研。吾党铨次，以付劂镌。生而有才，为天子使。没而名垂，以百世俟。茫茫大造，几人如此。魂之有知，可以无伤。嗟二三子，是亦难忘。”

立秋后，高士奇来信，西溟写诗答酬，高士奇又回诗赠答。

《苇间诗集》卷三页19b有《酬高学士来柬因述怀二首》：“未冷灯前一寸灰，闲思往事独徘徊。天高却碍鹏身运，风逆重伤鷁翮摧。只有感知情最重，可能销骨意无猜。三年亲切何由近，锦字俄从霄汉回。”其二云：“大贤空阔自多容，得意常于象外逢。赏逐枯桐偏息大响，识归埋剑已藏锋。独栖鸡树分霄汉，并直螭坳待晓钟。我老都忘绵竹颂，敢期寂寞问孤踪。”

高士奇《苑西集》卷五页13a有《答姜西溟用来韵》二首，其一云：“坐剪西窗蜡炬灰，宵深共对影徘徊（戊午己未每过客邸辄至夜分）。紫垣何事三秋隔，白麈常教四座摧。我愧鲲鱼空善徙，人非鸥鸟亦多猜。传来句句新诗好，椀茗频消读几回。”其二云：“翱翔金马意舂容，独讶丹书久未逢。凤沼烟浓窥学浪，蓬山秋霁见词锋。栖迟漫忆江湖棹，遇合应趋禁掖钟。元晏先生情不极（西溟向曾序余蔬香集）可能重问旧时踪。”（《四库未收书辑刊》柒辑第26册第688页）

按：高士奇的《苑西集》是按照时间先后编排的，卷五起自康熙二十三甲子正月，止于康熙二十四年乙丑七月。

周在浚赴任山西，西溟以诗送行。

《苇间诗集》卷三页19b有《送周参军之任山西和魏禹平韵二首》：“濒行不放酒杯宽，雨洗青山入座看。四海故人多惜别，经年寠客始为官。倒持手板趋门懒，独伴囊衣出峪难。晋水旧祠流碧玉，计程到日正天寒。”又：“底事仍须帀月留，栖迟只是惜同游。故家风味贫贪客，才子心情感为秋。一郡苍凉无恤庙，六朝旧恨景阳楼（君住白下，新赋金陵百韵）。何人却笑官资冷，意气犹能横九州。”

按：魏坤（1646—1705），字禹平，号水村，浙江嘉善人。生于清顺治三年（1646），卒于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六十岁。康熙举人。坤工古文诗词，著有《倚晴阁诗抄》、《秦淮杂咏》、《历山唱酬集》、《粤游纪程诗》及《水村琴趣》四卷，并传于世。

周在浚，字雪客，河南祥符人，周亮工之子。生卒年不详，约康熙十四年前后在世。夙承家学，淹通史传。著有《云烟过眼录》二十卷，及《晋稗》、《梨庄遗谷集》等。

重阳后一日，同朱彝尊、梁佩兰、查慎行等同游长椿寺，联句作诗。

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十二《重九后一日雨中集長椿寺》：“九日倐己过（姜宸英），湿云漫四郊。森森长雨垂（彝尊），飒飒虚檐捎。病叶恋冷枝（梁佩兰），惊乌盘空巢。晨兴践夙约（陆嘉淑），揽袂皆贫交。胜引双树林（魏坤），宛若深山坳。藤绾三秋蛇（张云章），槐舞千歳蛟。赭柿迸露实（朱载震），金英坼霜苞。红的的吴茰（陈曾藙），碧丛丛秦芁。瓦沟窜鼯鼪（汤右曾），户网除蟏蛸。藓深赑屃伏（查慎行），篆古蒲牢哮。粥鱼昼浩浩（俞兆曾），墙鸡午嘐嘐。光景歘明晦（宸英），眺览穷橧樔。新酎绿满斝（彝尊），晩菘黄充庖。岂意青豆房（佩兰），俄顷罗嘉肴。鸣姜剩紫蟹（嘉淑），题糕余彩猫。子鹅新韭配（坤），鲜鲫枯荷包。己见雉膏登（云章），况有兔首炰。分曹玉钩射（载震），角力骰盘抛。急觞易沉顿（曾藙），缓带便爬抓。一饮动一石（右曾），载号或载呶。同声唱者和（慎行），含意漆在胶。五言乍妥帖（兆曾），十手争传钞。虽乏韶濩音（宸英），肯使下里殽。合并洵匪易（彝尊），顾我中心怓。归帆舣筇（佩兰），别骑笼秋鞘。逦迤陟荒冈（嘉淑），邪许搴长筊。免泣卞和璞（坤），且诛宋玉茅。草缚不借履（云章），泉酌呺然匏。槟榔蕉椰荔（载震），都蔗菱菰茭。鸡头祖竹萌（曾藙），翠羽官梅梢。熟知江乡乐（右曾），莫厌潮田硗。招隐邱中琴（慎行），励志贲上爻。岂必马足尘（兆曾），逐逐营斗筲（宸英）。”

杨谦《朱竹垞先生年谱》（清刻本）：“（康熙二十四年）重阳后一日，同姜宸英、梁佩兰、查慎行等同游长椿寺，联句作诗。”

梁佩兰将还岭南，西溟有诗赠行。

《苇间诗集》卷三页20b有《梁药亭孝廉将还岭南，枉过不值，因有此赠》：“累日未成去，时来何卒卒。扬鞭迅飞鸟，但见烟尘没。宿昔抱奇尚，读书怀雄图。良时忽晼晚，十年三上书。坎坷不自言，所觉鬓微苍。况当秋季末，日沉野无光。离弦冷冷哀，别酒黯黯销。惟有南飞鸿，送子川路遥。鸿飞有时还，子行去未已。若无空中书，何由问音旨。”

按：朱彝尊也曾送梁佩兰还广东，于古藤书屋饯别。送别者还有汤右曾、查慎行，大家一起联句作诗。朱彝尊又作《送梁佩兰还南海》诗，皆见《曝书亭集》卷十二。又见杨谦《朱竹垞先生年谱》“康熙二十四年谱”。又：査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六亦有《秋夜集古藤书屋时梁药亭将归南海联句送行》和《再送梁药亭次大冶司农原韵》。汤右曾《怀清堂集》卷三有《送梁药亭归南海》。

褚遂良《枯树赋》易得《乐毅》、《破邪》二帖，后被吴雯（字天章）取去。

《湛园集》卷八：《书宋搨宣示帖褚临乐毅论后》：“乙丑年在都，以褚河南《枯树赋》易得《乐毅》、《破邪》二帖，后为吴征君天章取去，不得已捐此帖，购还之。出门时，以《乐毅》、《破邪》付长孙嘉树，闻又入偷儿手矣。是余并三帖失之也。此本宋搨褚书，人间绝少，各帖无所之施，褚作无施之所，足备收藏家考政，一时换去，全计固失，而征君复以贻声伯年兄，亦未为得也，欲守此帖，当以予二人为戒。”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二百七十一（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吴雯，字天章，蒲州人，原籍辽阳。父允升，任浦州学政，卒官，遂家焉。雯少朗悟，记览甚博，尤长于诗。游京师，父执刘体仁、汪琬皆激赏之。王士祯目为仙才，尝与叶方霭同直诵其警句，方霭下直即趋访，名大噪。大学士冯溥出扇索诗，雯大书二绝句答之，其坦率类是。卒以不遇，不悔也。试鸿博不中选，后居母忧以毁卒。雯著《莲洋集诗》，体峻洁，有其乡人元好问之风。据《名山记》：‘莲洋村在华岳下。’取以名集。”

为杨凫令临右军法帖。

《湛园集》卷八《临右军法帖书后》：“右军为会稽内史，与蓝田相失，誓墓不出，竟行其志，可谓振古。豪杰书法，皆与所临《宣示》、《戎路》诸帖相表里，其细书《黄庭》、《曹娥》别是一种，《乐毅像赞》有绝相类处，此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也。大令求展墓表，自是父子不愧家风，二王外之能为锺书者，王仲将僧虔萧子云而已。唐以下此种几绝。岁在乙丑，为毘陵杨凫令兄写此帖，长安笔价奇贵，以折锋毫尽，此不觉意尽。”

康熙二十五年丙寅（1686）。西溟五十九岁。

【时事】三月，纂修《一统志》。

上巳日同徐元文、万斯同（季野）等游杨氏园亭。

徐元文《含经堂集》卷十二页1b有《上巳同姜西溟、万季野、汤西崖、王昆绳、汪文升诸子及大云舅集杨氏园亭》：“春光无处觅，十里纵金羁。野馆闲萧阁，和风入柳枝。峰明林乍映，杯急坐频移。得共张裴赏，依然洛水期。”本卷开头为《丙寅元旦二首》，故知游杨氏园亭在本年。（《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3册第586页）

《苇间诗集》卷三页21a有《总宪公修禊杨氏园同西崖、季野，时园中花事尚遥，宿莽苍然，壶觞竟日，清谈而已》：“并辔城阴十里赊，轮蹄静处有人家。不教喧骑惊游陌，坐爱移樽款落霞。涧水未生流尚曲，檐枝经暖缘初遮。非公高躅遗尘赏，谁向空林待物华。”

汪士鋐（1658—1723），字文升，号退谷，又号秋泉，江苏长洲人，汪份之弟。生于清世祖顺治十五年，卒于世宗雍正元年，年六十六岁。少受学于份，与份暨兄钧弟倓俱有文名，时号“吴中四汪”。又与姜宸英齐名，称为“姜、汪”。康熙三十六年（1697）举一甲一名进士，授翰林院修撰。官至右中允，入直南书房。士鋐善诗古文辞，尤工书法。生平著述甚富，尤勤于考古。著有《秋泉居士集》、《近光集》、《余集》、《四六金桴》、《赋体丽则》、《全秦艺文志》、《三秦纪闻》、《玉堂掌故》、《华岳志》、《元和郡县志补阙》、《长安宫殿考》及《瘗鹤铭考》一卷，并行于世。

王源（1648—1710），字昆绳、或庵。直隶大兴（今属北京）人。明亡后，长期活动于江淮地区。中年遇李于京师，改习颜学，成为颜（元）李（塨）学派的成员。著有《平书》、《居业堂文集》等。见严文郁《清儒传略》15页。

夏天，与查慎行、朱彝尊、陆嘉淑、周筼等人集乔莱京师邸舍。

孙致弥《杕左堂集》卷四页4a有《朱竹垞检讨（彝尊）、钱越江编修（金甫）招集乔石林侍读（乔莱）一峰草堂看花同陆辛斋（嘉淑）、周筜谷（筼）、姜西溟、查夏重（慎行）、陈叔毅（曾藙）、汤西崖（右曾）分得咸字》：“檐牙干鹊惊午梦，长须剥啄传鱼缄。故人招我醉花底，足不及袜披春衫。长街瘦马鞭欲折，名园旧识青山函（园旧为函山书屋还梅工部居此，余与竹垞皆客焉）。入门芳树变蓊郁，当轩怪石存磛岩。已枯泉眼曲池浅，别通花气苔垣錾。蹴花飞燕窥网户，亦知识我相呢喃。因依宾馆溯畴昔，悬榻对下杯频衔。火前茶枪瀹小鼎，雨后菜甲挑长鑱。钩阑月白蟪蛄吊，筠笼果熟流莺鵮。兴来得句倡必和，似跨款段追惊颿。十年乐事逐流水，琴山南望千峰巉。今日何日复来过，新知旧好少长咸。沔南耆旧见庞马，饱经冰雪留松杉。几人市骏碣石馆，有客抱璞荆山岩。提携蛮榼共班草，小亭花影斜阳嵌。山肴海错饤盘格大，及麂鹿微蚶螊。易州菊酿清若水，芳冽笑彼烧春攙。白波争卷百分尽，醉人谬误难为监。过申犯卯忘客主，幕天席地逃讥谗。软红飞不到酒，疑有石扉镌隔凡。春来客愁乱春草，忽逢鸦觜銛锄芟。醉歌更讶长句好，落笔扫秃千秋毚。耽奇嗜僻讵属餍，过于染指鼋羹饞。生活自甘作冷淡，盐梅不羡调酸咸。且将酒勋策盟府，便扫醉石磨崖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679页）

梁同书《频罗庵遗集》卷十一题跋二（清嘉庆二十二年陆贞一刻本）附录查初白先生跋：“一峰草堂者，白田侍读乔先生京师邸舍也。丙寅初夏，先生置酒海棠花下，宾主凡九人，即席分险韵各赋七言长歌一章，余亦与焉。癸巳七月，余长假南归，道出宝应，先生令嗣介夫兄崇修携此册见示，转首前游二十八年矣，前辈风流零落已尽。向与会而诗未至者，则孙松坪致弥。姜西溟宸英、陈叔毅曾藙亦成异物，惟慎行与西厓少宰两人在耳。感念存殁，能无怆然？”

李稻塍《梅会诗选》一集卷三（清乾隆三十二年寸碧山堂刻本）：朱彝尊《乔侍读莱一峰草堂看花歌，同陆嘉淑、周筼、姜宸英、钱金甫、孙致弥、查慎行、汤右曾、陈曾藙赋》：“疾风经旬不岀户，独客懒过三眠蚕。今朝风定尘溘减，女墙翠涌西山岚。修门池馆缀金碧，锁栅未许停羸骖。主人新拓百弓地，中园卉木吾旧谙。夭桃浓杏虽已落，海棠乍坼丁香含。初疑径辟过者少，早有胜侣齐幽探。新松四尺挂席帽，炙具一束携荆篮。丝头毯展午阴直，婪尾杯泛冬醪甘。今年春较去年晩，花信十犹余二三。长红小白枝尚亚，雄蜂雌蝶飞相参。酒阑回忆壮年事，于此晨夕朋盍簪。烧瓷瓮头卧毕卓，蜡板曲子歌何戡。满墀明月露濯濯，绕屋垂柳丝毵毵。十余年来五易主，鱼床潦尽成枯潭。茅亭崩剥泥暗裂，有若燕子留空龛。仙源重过岂易得，惜花老去心逾贪。韶光三月忽已尽，牡丹将吐房山南。绿囊红幞水精域，鹿女微笑狸奴酣。相期双屐著谢客，更借一鹤骑卢躭。诸君偕游恐不遂，试与二老评花担。”（又见《曝书亭集》卷十三）又：朱彝尊此诗下附有周筼的同时之作。査慎行《敬业堂诗集》卷七亦有《乔石林侍读一峰草堂看花同外舅陆先生（嘉淑）、朱十表兄（彝尊）、钱越江（金甫）、周青士（筼）、孙恺似（致弥）、汤西厓（右曾）分韵》诗。尽管诗题中没有出现姜宸英，亦当为同时同地之作。

杨谦《朱竹垞先生年谱》“康熙二十六年谱”：“暮春，同周筼、姜宸英、钱金甫、查慎行等同至乔莱一峰草堂看花，并赋诗。”

秦瀛《己未词科录》卷二（清嘉庆刻本）：“乔莱，字子静，号石林。江南宝应人。明御史可聘子。康熙丁未进士，授内阁中书。由礼部主事赵随荐举，改授编修，官至翰林院侍读。著有《乔氏易俟》、《宝应县志》、《使粤诗文集》、《石林集》。”

赵宏恩《（乾隆）江南通志》卷一百六十六人物志（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钱金甫，字越江，华亭人。父昶有行义，乡里推长者。金甫康熙己未进士，授庶吉士。又以博学鸿儒即日除编修，盖异数也。典试江西有知人鉴，历迁侍讲学士，卒官。少负才藻，工诗古文，名盛一时，尤笃师友之谊，多阴德。有《保素堂集》。”

秦瀛《己未词科录》卷三（清嘉庆刻本）：“钱金甫，字越江。江南上海籍华亭人。康熙己未进士，授庶吉士。榜名金甫，中后复姓。由户部主事邵延龄荐举除编修官，至侍讲学士。著有《保素堂集》。”

郭麐《樗园销夏录》卷下（清嘉庆刻本）：“钱唐陈曾藙，字叔毅。国初名流。尝参贵人幕府，屡游京国。集中酬倡，如汤西厓、朱文盎、宋牧仲皆一时诗人。竹垞集中有联句之作，先生与焉。名位未达，姓字湮没，武林人迄无知者，可叹也。余客淮阴，沈生志香以钞本诗数册见阅，中有一册断烂不全，而一见色动，即先生诗也，亟钞入《碎金集》中。先生三赋悼亡诗，皆凄绝。一为徐夫人，再则侧室朱，三为继室许，一则五古五首，词多不载。”

冯金伯《国朝画识》卷七（清道光刻本）：“汤右曾，字西厓。仁和人。康熙戊辰进士，官至吏部侍郞，兼掌院学士。诗高超名贵，不落一语凡近。工行楷书，尺牍华赡流丽，人争贵之。”

钱林《文献征存录》卷二（清咸丰八年有嘉树轩刻本）：“汤右曾，字西厓。仁和人。康熙戊辰进士，官吏部侍郎。有《怀清堂集》。康熙庚辰改编检为科道官，右曾改给事中为光禄。《题辰龙关》云：‘束马悬崖险，关门郁不开。居然横戟地，曾此挂弓回。浩荡妖星落，苍茫角吹衷。兵家争间道，为语勒铭才。何其忼爽使，黔诗多高作。’《黔阳绝句》云：‘白白红红绣袂花，盘丝绘蜡尽堪夸。自吹木叶银镮女，者卜河边问宋家。’右曾少以诗名，书法遒媚似东坡。以礼科给事中督河南学政，作誓词吿天甚苦，居官三载，不名一钱，此近日廉吏之尤著者，不可没也。”

夏末秋初，和高士奇诗。

《湛园诗稿》卷二有《高学士梦得伏雨炎风正夏阑之句足成绝句五首见寄且征和诗遂次原韵如其数》：“伏雨炎风正夏阑，玉堂清梦夜漫漫。觉来似讶参朝晚，苦忆西溪一钓竿。”

又：“伏雨炎风正夏阑，五龙桥外注惊湍。人间不少泥途恨，遥想沉吟一据鞍。”

又：“伏雨炎风正夏阑，水衣凉透薄齐纨。子亭濡蜡移时出，不见瑶墀月露团。”

又：“伏雨炎风正夏阑，庭花沉液似金攒。抛残书卷支床足，忽枉愁霖细细看。”

又：“伏雨炎风正夏阑，吟情好并玉壶寒。昨陪锵玉趋东观，转忆停杯入夜残。”

按：徐元文《含经堂集》卷十二页3b有《高澹人学士梦中得伏雨炎风正夏阑之句续成五首依韵和之》：“伏雨炎风正夏阑，清姿独立照明玕。新词传得钧天响，下里人应属和难。”

又：“伏雨炎风正夏阑，茅檐滴沥未曾干。藜床移向帘前坐，绿树新滋尽日看。”

又：“伏雨炎风正夏阑，虾蟆鸣噪不关官。清瓮贮水供茶鼎，危栈安能问五盘。”

又：“伏雨炎风正夏阑，玉皇亲侍是仙官。悬知紫府高严地，碧殿银楼十倍寒。”本卷为丙寅年的诗歌。（《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3册第587页）

高士奇原诗：

高士奇《高士奇集•苑西集》卷六（清康熙刻本）：《立秋后一日梦中得伏雨炎风正夏阑之句醒后足成之》：“伏雨炎风正夏阑，山楼水榭思漫漫。何时一枕羲皇梦，暑气全销竹万竿。”

又：“伏雨炎风正夏阑，夜添檐溜响惊湍。最愁泥淖深三尺，明日趋朝没锦鞍。”又：“伏雨炎风正夏阑，轻衫犹未却冰纨。蒲葵力薄桃笙热，那得秋来白露团。”又：“伏雨炎风正夏阑，金塘萧苇暮烟攒。董源半幅潇湘景，携入宫墙马上看。”又：“伏雨炎风正夏阑，青绫夜半悄生寒。晓来一线红霞灭，苑树西头落月残。”

秋，送汤右曾（西崖）还里。

《湛园诗稿》卷二页2b有《送汤西崖归里》：“汤生交我十年余，我遇汤生两为客。但见吟髭出颊黄，几曾狂眼逢人白。东家小儿夸伶俐，偏制五言工挟策。金门初上便见收，公府谁人不争识？负郭才避长者车，登筵已夺先生席。翻笑扬雄老自苦，更嗔李广数何只。年少轻薄徒纷纭，转瞬反复讵足论。我爱汤生今静者，胸无俗事贮风雅。暂将贫贱逐吾曹，纵使飞腾亦潇洒。以此径托忘年游，日向官街并羸马。落花飞絮飘金尊，翩然长揖返故园。回首可怜学士馆（宋置学士馆于王俭家，君今馆谷于乔侍讲），归心已指秀才村。努力归去来明年，长安公道昭昭悬。”

徐元文《含经堂集》卷十二页3b有《送汤西崖还里》：“性僻寡游好，款户无来客。同怀夙所期，非敢傲孤特。晚岁遘之子，邈与俗意隔。渌波湛词澜，青山蔼秀骨。真赏弥襟情，逸澹自有得。相对使人亲，豁然鄙吝失。如何劳吾心，别思倏已迫。丹榴吐初艳，红药翻朝色。离觞一以挥，恢台竟憀慄。良晤岂必遥，三秋意难塞。吾衰亦久矣，望道何所获。及时爱春华，愿子勖明德。”本卷为丙寅年的诗歌。（《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3册第587页）

送杨雍建归里。

《湛园诗稿》卷二页3b有《杨少司马假归终养二首》：“赐归丹诏出明光，祖帐倾城别侍郎。破腊寒轻珠勒骤，隔年春送酒杯香。自来少读陈情表，公去重开逸老堂。剪烛辛勤将母意，只怜恩重话偏长。”又：“非因鹤怨与袁惊，只为纲常系重轻。圣主何缘能暂舍，诸公相望在兹行。流澌傍岸看鱼跃，候馆分宵听马鸣。料得归程须计日，其如羁客倍关情。”

徐元文《含经堂集》卷十二页7a有《送杨以斋侍郎归里》：“达人贵止足，贞士爱洁素。岂不恋朝阙，俗鞅困跼步。石林诚为艰，疏属安足慕。杨公挺才杰，立勋在皇路。奋步登岩廊，标姿美无度。陈情遽报许，轻车返乡故。昼游已足乐，北堂况多祚。柔旨充雕盘，芳荣耀华圃。生平顾养志，一日惬梦寤。长安九陌间，驰驺若飚鹜。争弹贡禹冠，孰寻孙绰赋。数载都亭侧，祖帐始一遌。宁无西京人，叹息贤疏传。顾我谢朝祓，三年阻乡树。翩然孤云飞，矫首羡鸾羽。何时纵归翮，永绝金丸惧。珍重感君恩，殊数洵难遇。”本卷为丙寅年的诗歌。（《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3册第589页）

按：杨雍建（1631—1704），字自西，号以斋，海宁盐官人。清顺治十二年（1655）进士，授广东高要知县。后被荐举任兵科给事中。康熙二十三年，授兵部侍郎。两年后以母老乞养归。著有《政学编》、《黄门疏稿》、《抚黔奏疏》、《景疏楼集》等。

秋天集朱彝尊海波寺寓所，与周筼等人共作《竹炉》联句。

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十三《竹炉联句并序》，序云：“锡山听松庵僧人性海制竹火炉，王舍人过而爱之，为作山水横幅并题以诗。久炉坏，盛太常因而更制，流传都下，群公多为吟咏。图既失，诗犹散见于西崖、篁墩诸老集中。梁汾典籍仿其遗式制炉，恒叹息旧图不可复得。及来京师，忽见之容若侍卫所，容若遂以赠焉。未几，容若逝矣。丙寅之秋，梁汾携炉及卷过予海波寺寓，适西溟、青士、恺似三子亦至，坐青藤下烧炉试武尼茶，相与联句成四十韵。明年，梁汾将归，用书于册以示好事之君子。”

为许容题《谷园印谱》。

《湛园藏稿》卷三页4a《谷园印谱序》，又见《湛园集》卷二《许君印谱序》，序云：“余久闻许君默公名于士大夫间，恨未接其绪论，即其所为《谷园印谱》，亦未及寓目也。昔欧阳公终身惟一印记名近文董诸公，书画遍宇宙，钤尾图章亦未见有绝胜者。盖圭璋特达，无取缫藉，以余之泥涂姓氏，而欲附之琬琰以不朽，非其宜与？余尝为新安程君穆倩钟鼎刻说，谓今人耳目当稍令近古，极言俗学诋讥之为非是。闻君尝问奇于程君，则所谓《谷园印谱》者，余固不待见，而其源流之合，亦不俟余之赘辞矣。”

许容（约1635—1696年）字实夫，号默公，嘉颖，别号遇道人，如皋如城人，东皋印派的开创人。许容成诸生后，师事邵潜，得六书秘旨，工于篆刻，精心钻研，刻意创新。篆刻印章，多用汉朝印法，功力深厚，刀法老练，字画整齐，印面有静感。或师明人，布局故作松散，韵味无穷。善刻竹木印，且通诗能画，与林皋、吴先声等齐名，为一时名家。有《鸥浮集》。

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十四康熙二十七戊辰的诗有《赠许容》：“如皋许容近过我，手出图谱重锦蒙。古文离离杂锺鼎，尔雅一一诠鱼虫。”则印谱在康熙二十七年应该已经刊印了。

又：高士奇《苑西集》卷七页5a有《谷园印谱歌》，作于康熙二十六丁卯元旦后。诗云：“如皋许子食奇字，秦碑汉碣时摩挲。酒酣萧屑握铁笔，指挥不减操琱戈。昔年说篆客都下，冠盖往往纷相过。青田旧冻埓宝玉，寿山璀璨光才瑳。镌成一石人攫取，我思欲致空蹉跎。近游三山溪九曲，波磔更觉添婆娑。折腰岂为五斗米，弃掷还拟披渔衰。胡威刺史实好士，馆之官舍同岩阿。脱衣挂树恣磅礴，白云辞句惊人多。力追古法出新意，窠臼脱却文与何。斜封小牍署细字，缄寄情重金叵罗。夜深退食照桦烛，孤峰峭壁看嵯峨。妍比春花滴朝露，苍如怪柏缠藤萝。黄山程翁老避舍（曾记龚合肥赠默公诗有‘尝语黄山程穆倩，中原旗鼓足相当’之句），举世能者皆堪呵。题诗问讯兴深浅，侧身东望频吟哦。”（《四库未收书辑刊》柒辑第26册第697页）

康熙二十六年丁卯（1687），西溟六十岁。

【时事】二月，清廷诏命禁“淫词小说”。八月，京师地震。

参与纂修《大清一统志》。

冯桂芬《（同治）苏州府志》卷一百四十八（清光绪九年刊本）：“康熙二十六年纂修《大清一统志》，命司寇徐乾学为总裁。徐适致仕，以书局自随回南，僦洞庭山园亭以卒业。初题请词林慈溪姜宸英、晋江黄虞稷共事。后复延德清胡渭、山右阎若璩、钱塘沈隹吕澄、慈溪裘琏、无锡顾祖禹、顾士行、秦梓、太仓吴暻、唐孙华、常熟黄仪、陶元涥共十有四人，内多知名士，而非熊、百诗、景范尤地理专门也。”

元夕，在徐乾学碧山堂斗酒。

《湛园集》卷七《碧山堂元夕斗酒诗跋后》云：“丁卯元夕，今总宪徐公碧山堂之燕，出所储酒三十种饮客，命客为斗酒诗，明日相继以诗，来者若干人。而前总宪公先得绝句三十首，手书小帧示某。某谨受而读之，其体物精切，寄托深远，至于声调之谐美，按之皆可歌也。是夕某预末坐，所尝酒虽殊方异制，大抵南北香味自相类。尝考《汉书》，以上尊酒赐侍臣，注糯米为上尊，稷为中尊，粟为下尊。糯者，今酒之南也。而稷与粟者，今酒之北也。师古非之，谓酒当以醇醨分上中下名，非以米也，且稷粟同物，不可为二。然酒性得糯乃益醇，月令仲冬命大酋秫稻必齐而不及黍稷，则古人之重稻可知。注所谓粟，当是梁之误耳。时座中皆南人多，右南而左北，公自序曰：‘昔人称北酒南茶，北亦未可少也。’此言虽为酒调人，然以三十种者较之，实未易定其优劣矣。自古谱酒者王无功焦革而下数十家，至宋张能臣之记酒名，元宋伯仁之为《酒小史》，征类以百数，然鲜能遍致之以娱客者。是席所列，自内造法酝及坊务曲材，远而闽海粤峤，暹罗、琉球、荷兰，花实之酿，蜡封藤繘，梯航而至者，皆得品量于一堂之上，亦云盛矣。使咏歌之弗称，则孰知夫今日者天下一家，而辇下士大夫得乘其位暇，流连觞咏，以相赏于花晨月夕之为可也。某属病未能追和，故合公诗为一卷以序而归之。”

徐元文《含经堂集》卷十二有《碧山堂元夕斗酒诗》，前有序言，序云：“康熙丁卯正月既望，伯兄侍郎方当休暇，乃修上元之宴于碧山之堂。所召宾友则二三戚故及邸中之髦俊也。于时景朗气和，虽在朔土，无冱凛之色。诸君子未晡而集，散步庭除，徙倚栏槛虚堂之上，回廊之侧。华灯四垂，奇制巧绘，不待加烛，而烂已夺目矣。既而微飔骤发，飘帘扬蕤，佥以膏烬为忧。及命灯而坐，则风敛云散，冰轮湛然，乃庆造物之以良景假我，而斯会殆非偶也。于是，伯兄言：‘胜友嘉夕，无他乐方。尝蓄酒，得三十种，相与品量而赏之以诗，可乎？’乃命从子中书舍人树榖、行人炯司酒，标目于壶榼之上。每一种至，则起而以告缉御者，或之而右，或之而左，行必遍，即不胜饮者亦嗅且尝焉。酒半，撤俎出户而观，火树具举，星奔电激；或展琲帘，或舞龙螭。千华百树，散耀一隅。目接既倦，乃还坐于堂中，群酝毕罄，常醴斯设，厌厌乎不知夕之已阑也。维时酿之秘者出自尚方，远或千里而至，甚有逾岭越海者，其他则北酝为多，而乡邦之酿，箬下、二泉、桂花、竹叶之属，常所御者不与焉。昔人称北酒，以南茶比之，北固未可少也。虽味异辛甘，质殊清酽，色分黄碧，丹白杂然其不齐，要皆足以导和而释愠。会嘉侣，陶良辰，正如宫商迭奏，合为一成，黼黻有章，常兼数采。其得自致于斯筵者非无故矣。昔苏子瞻尝与客游，各携壶觞，至则合而饮之，命曰义酒。子瞻以和为义，曾不知吾兄之以区择为义。物固不可混然而无别也，因各成一绝句以塞伯兄之命，若言之悉当其品，则非所敢自必矣。”（《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3册第589页）

正月，送吴震方（青坛）御史罢官归里。

《湛园诗稿》卷二页4b有《送吴青坛御史建言谴归赠行二首兼柬贤叔孟举》：“春明襥被出城南，携手相看客二三。举世犹能怜直道，当时岂是寄空谈。休将紫气惊关尹，任买青山结草庵。只恐求言旋有诏，不容高卧独抽簪。”又：“当年骢马自南来，尺素遥传手自开。黄叶村边诗独步，乌衣巷口客重回。但论世事宁搔首，敢诉君门有暴腮。共醉陶然竹林下，可容吾老独追陪。”

徐元文《含经堂集》卷十三有《送吴青坛侍御罢官归里》：“微风启韶和，城堤丝柳变。不知清江侧，芳菲几许见。临水送将归，归情眷离宴。之子台中妙，英光激流电。奋议足惊众，慷慨弗顾谴。一朝辞朝芾，抚怀自萧散。不胜报国心，未惬平生撰。轶才宁终弃，精刚在百炼。聊可弃田庐，随时寄遐盼。溪雨舴艋飞，江晴帘卷。去去日以南，能使留者羡。乡国有余春，山花照人眼。”卷十二最后的诗歌是丁卯年元夕斗酒诗，这首是卷十三的第二首，故知送行在本年。（《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3册第593页）

嵇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七十九（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吴震方，沈廷文《嘉兴府志》：字右绍，号青坛，石门人。康熙丙辰进士，由庶常改御史，有《晚树楼诗稿》行世。”

二月，送徐釚归里。

《湛园诗稿》卷二页5a有《送徐电发检讨归里二首》，其一云：“君今南去莫凄然，正好莺花二月天。举网得鱼肥可鲙，开笼放鸟洁堪怜。制科妙可留宸赏，乐府新词过海传（高丽皆诵君《菊庄》诗）。从此一瓢蓑笠侣，何须更说道山仙。”又：“汉阴河上署清衔，此去西畴喜载芟。但可祝鸡呼咮咮，宁同栖燕语喃喃。君恩日下留金马，公案山头问布衫。我亦东方避世者，鉴湖准拟早归帆。”

徐元文《含经堂集》卷十三页3a有《送电发归里》：“笠泽万顷烟濛濛，旁有百尺垂鬐虹。由来栖息多隐客，尘飞不到枫江东。送尔孤舟去，翩若神仙踪。乍登菌阁峰云碧，偶移兰浆溪花红。人生充诎奚当问，世事日疏道日近。置身何必后羲皇，耕野殊堪乐尧舜。酌尔斗酒须尽巵，生平真意少人知。与尔相期玉山侧，记取来年桂发时。”（《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3册第594页）接着一首是《上巳日偕陶子师、汪文升、吴元朗、家桐轩彦通、从子树艺、炯集碧山堂二首时子师自家乡初至》，故知送徐釚正是二月，与西溟诗合。

四月，应王又维之请，为友人王又旦撰墓表。

《湛园集》卷六《户科掌印给事中黄湄王公墓表》：“户科掌印给事中黄湄王君，以今年三月日卒官于京师。其孤幼也，越月而其仲弟明经又维自关中奔丧，将以其孤奉柩还葬于合阳之某原，而哀不自胜，过余请曰：‘吾兄行述，吾已谒竹垞检讨铭诸其幽矣。吾惧无以表诸道，谨伐石为碣，待子之辞。’余曰：‘可哉。给事之于余厚也，是恶得无言？’君讳又旦，字幼华，黄湄其别号。世为西安合阳人。顺治十三年以经魁其乡，明年戊戌举礼部。己亥殿试成进士。需次选人，而南游吴越间。与余邂逅广陵。是时君年甚少，见其精研诗律，分刌节度，辨入毫芒，谓再迟君学力，当于古人中擅长不难耳。已相别十年，时闻其为令潜江，有治绩，如古循吏。又数年间，其入为给事中，论事大廷，不激不阿，惟事之宜，如古所称名谏臣。以是悔吾向之以诗期君者，尚未足以尽君之能事，而君之好诗也亦愈甚益工。自京师士大夫上舍名宿，远方游士以诗请业者，君与之辨疑送难，献酬竟日无倦容。经其指授，皆有家法。虽天子亦闻之，时对侍官称其才。佥以君当得大用，使其声施煜然然，不幸以死，故聚而哭君者历时有余哀，是以不足以见君之贤矣乎？君初筮仕，当得推官，后例改为县。始治潜江，亲履亩定赋，杜豪强侵占，葺长堤，拄汉水决啮、建传经书院，筑说诗台，兴起逢掖以礼让。值寅卯方事之殷，县居孔道征调旁午，君糗粮刍茭，无所缺，台司倚毗，民忘其劳。既为言官，疏湖北堤工协济之害，荆郢分界治段，绝委卸而专考成，得旨报可。已改户科，掌印典试粤东，还过南海花山，建议于其地设县治，夺盗渊薮。旨又报可。君之尽心于所职，虽去不忘其民，虽其暂时经历之地，犹欲为国家计久远如是。然君当试事之竣也，尝因间邀友人登罗浮极顶，访白鹤峰址、苏子瞻故居，还泊彭蠡，蹑匡庐，眺望五老峰岞，久之乃去，皆有诗数十首纪其事。其意方自快极耳目，所未经有飘然遗脱尘埃之想，而视世之一切建功立名者，若不足为。君又自言，吾所居芝川旧庐，中条当其前，龙门太史公祠踞其左，山水奇胜，尝日读书其下。及为县案牍倥偬，呻毕不废，以此记诵日益伙，而恒苦于无所自得。夫诗小道耳，不足事。吾行谋告归先人之敝庐，益陈书而观之，以求夫古圣贤者之用心而致力焉。庶几求其自得于己者也。其未寝疾前一月，犹秉烛为余言如此。今君既不幸以死，则夫世之所交口称君者，举非君之志，而君之志之所欲为，一旦奄弃于不及为者，又孰传而孰信之哉？此余之所以尤悲，徒致叹于天者之无可如何而已矣。君仪观丰硕，胸中廓然无滞，吝与人交，披露轩豁。既贵，二十余年兄弟尚未析爨。明经君每言及，必涕雨下，则其生平友爱可知也。父图南，诰封文林郎。母康氏，封孺人。娶范氏，继张氏，皆封孺人，子鸠，侧室崔氏出。君前年自岭南归，丧其七岁子鯈，以此积伤致损。而鸠今才五岁，君没年亦止五十有一，则造物者之于君，诚有不可得而知者矣。”

按：朱彝尊所撰墓志见《曝书亭集》卷七十五《儒林郎户科给事中合阳王君墓志铭》。

四月后，为任玥志墓。

《湛园集》卷五《掌京畿道事监察御史任公墓志铭》：“今年夏四月二十有六日，御史任公病卒于官，嗣子筠偕其弟埙坪，将以某月日归葬于某乡之某原，以状来请铭。按状：公讳玥，字少玉，希庵其别号。中顺治十五年会试，十八年成进士。康熙八年，选知山西石楼县事，考选授浙江道监察御史，巡视长芦盐政。回院晋掌京畿道事。卒年五十六岁。”

按：戴震《（乾隆）汾州府志》卷十一（清乾隆三十六年刻本）：“任玥，字少玉，高密人，顺治辛丑进士。康熙八年知石楼县，多惠政，招流移，复逋赋，才识明敏，民怀其德。累官浙江道监察御史，掌京畿道事。京师坊市豪强多以私钱牟重息，有印子坠子转子之目，玥牓示禁之。”

九月，徐乾学擢左都御史，受明珠指使倾复汤斌，指使翁叔元弹劾汤斌，何焯因请削门生籍，西溟移文讥刺翁叔元。

方苞《记姜西溟遗言》：“常熟翁司寇宝林，亦吾故交也。每乞吾文，曰吾名不见子集中，是吾恨也。及翁以攻汤司空斌，骤迁据其位。吾发愤为文，谓：‘古者辅教太子，有太傅、少傅之官。太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太子以观太傅之德行而审谕之。今詹事有正、贰，即古太傅、少傅之遗也。翁君之贰詹事，其正实睢州汤公。公治身当官立朝，斩然有法度。吾知翁君必能审谕汤公之德行以导太子矣。’翁见之怃然，长跽而谢曰：‘某知罪矣！然愿子勿出也。’吾越日刊而布之，翁用此相操尤急。此吾所以困至今也。”（《方苞集》集外文卷六“纪事”，第70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5月）

按：事载彭绍升《汤文正公事状》甚详，可参见。又可参见《清代人物传稿》上编第六卷《明珠》条。李光地《榕村语录》第753页所记稍异。刘逸民《昆山徐乾学年谱稿》第88页亦载此事。

秋，朱彝尊《日下旧闻》刊刻，西溟有序。序见《湛园集》卷一。

杨谦《朱竹垞先生年谱》（清刻《曝书亭集诗注》本）：“二十六年丁卯，五十九岁。秋，《日下旧闻》四十二卷成，冬日开雕。徐尚书乾学捐赀锓木，为之作序。冯相国溥、陈尚书廷敬、徐副相元文、张侍郎鹏、高詹事士奇、姜著作宸英皆有序。”

秋，应顺天乡试，落第。落第原因，王士祯《带经堂诗话》等书及之。

王士祯《带经堂诗话》卷二十八（清乾隆二十七年刻本）：“慈溪姜宸英西溟古文有名于时，上在禁中知其人，常与朱彝尊、严绳孙并称之曰三布衣。己未博学鸿儒之举，朱、严皆入翰林，姜独以无荐达，不得与。后年，余始以徐学士立斋荐，与黄虞稷俞邰同以诸生召入史馆，食七品俸，未授官也。丁卯秋，仍以太学生应顺天试，首场已拟第二人。及二场表用点窜《尧典》、《舜典》语。监试御史某指擿，令易之。姜对以出李义山《韩碑》诗，不肯易。御史怒，辄摭其小不合例，贴出之卷，遂不得入。古云数奇，姜其是矣。”

又见王士祯《居易录》卷六（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长至前后，再集朱彝尊古藤书屋分赋

按：此次集会，宸英诗集和朱彝尊诗集中均没有作品传下来。但是查嗣瑮《查浦诗钞》卷三页7b有《同姜西溟、谭左羽（瑄）、汪舟次（楫）、朱竹垞（彝尊）、王令贻（原）、汤西厓（右曾）、龚蘅圃（翔麟）再集古藤书屋，分赋寒具，得花窖限五古》：“北地苦高寒，花事每幽瘠。有如出塞女，容姿损朱白。枯风十月候，天地惨欲坼。万卉同黄杨，一时逢闰厄。碧云东西廊，丰台南北陌。老僧及花匠，罟利勤擘画。凿地作花窖，贮花凡什伯。非同青冢埋，暂似永巷斥。韫匮比嘉玉，寄寓类剩客。共待春和还，同时启闭蛰。吁嗟霜雪意，美好必诛磔。蓋藏尔何人，恐与造化逆。负质果自强，经冬有松柏。”此诗前两首是《长至前七日同掖垣谭左羽、供奉朱竹垞、进士王令诒、庶常汤西崖集郎官龚蘅圃斋分题岁寒图得飞白竹限六言绝句》和《宿古藤书屋与表兄竹垞先生话旧》（《四库未收书丛刊》捌辑第20册第44页），而《曝书亭集》卷十三有《表弟查二嗣瑮至都过古藤书屋留宿作诗二首依韵奉酬》，编年在“强圉单阏”，即康熙二十六年丁卯（1687），下一首即为《冬日陪徐副相元文、姜著作宸英游大房山出郊雨雪马上作》。

按：初集西溟没有参加。

冬日，三集朱彝尊古藤书屋分赋。

查嗣瑮《查浦诗钞》卷三页8b《同姜西溟、高二鲍、朱竹垞、谭左羽、汪舟次、梁药亭、孙恺似、王令贻、汤西厓、龚蘅圃三集古藤书屋分赋西郊杂诗》：“神仙喜绝食，腥膻厌凡菓。可惜为君恩，重餐桃一颗。”（《四库未收书丛刊》捌辑第20册第44页）

《曝书亭集》卷十三有《表弟查二至都过古藤书屋留宿作诗二首依韵奉酬嗣瑮》，其一云：“盐官人到逼残年，赠我吴兴十两绵。”朱彝尊的诗歌是完全编年的，这首诗编排在“强圉单阏”，即康熙二十六年丁卯（1687）。下一首即《冬日陪徐副相元文、姜著作宸英游大房山出郊雨雪马上作》（详下条）。故集会当在是年的冬天。

孟冬，与徐乾学、朱彝尊等人游上方山、普救寺等地。

《苇间诗集》卷三页23b有《总宪公邀同竹垞检讨游上方山微雪晚憩长新店作》：“孟冬寒气薄，雪意亦潇洒。背郭眄群峰，繁阴结复解。追随岂异人，夙昔自模楷。促骑语笑喧，振襟尘氛摆。日夕度桑干，箭激赴溟澥。歇鞍旅店外，未觉茅屋矮。榼酒煖频倾，村鱼纤可买。门前即归路，形役苦已惫。卧听车轮声，乍令心魂骇。”

又：《蚤发卢沟桥百里至孤山口普济寺宿》：“日出乱烟雾，崇冈互回伏。鸡鸣指前村，数家连山足。朔气何茫茫，草短狐兔逐。东望渔阳塞，西眺燕山麓。五季昔交讧，荐居非一族。此地即战场，旧事满陵谷。窄径沿回溪，兢陵渡马腹。孤山忽在眼，近寺露屋深。僧野少逢迎，碑残试扪读。中堂一灯静，户外群峰矗。月漏白松顶，清光了可掬。即事多所欢，谁能眠出缩。山风打窗棂，夜阑酒更续。”又有《登上方山饭兜率院》和《望摘星陀》等诗，虽然诗集不是严格按编年来编排，但大致相近的编排在一起。再检朱彝尊的《曝书亭集》卷十三，亦有相似的诗题：《冬日陪徐副相元文、姜著作宸英游大房山出郊雨雪马上作》、《止孤山普济寺》、《入上方山》、《兜率院》、《望摘星陀》，游玩的地址完全一样。朱彝尊的诗歌是完全编年的，这几首诗编排在“强圉单阏”，即康熙二十六年丁卯（1687）。

按：徐元文《含经堂集》卷十三有《宿孤山普济寺》和《游上方山三首》，亦为同时之作。见《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3册第596页。

《湛园藏稿》卷三页6b《同游上方图跋汪中允记后》：“三人小影，徐公固神似，朱亦颊上之豪也。特予相略疏，以时予偶不值，背写故耳。汪不及同游之意而较量形迹间，其意似有含讽，恐后观者以为实然，故附识之于后。”

《湛园藏稿》卷三页7a《又跋徐相国诗后》：“初归检行笥中，得故大学士徐公手书游上方山诗。初，公命禹鸿胪写同游上方图，自书所作诗，将以宸英与竹垞诗缀其后。图成而公没矣。今秋，得禹画稿，因连公此纸装轴，宸英亦自书所作于后，将属朱同书，合为一卷，如公之志云。惜画稿山水不可得矣。”

孙承泽《春明梦余录》卷六十八（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上方山，即古称大房山，最称奇秀。古碑云：‘幽燕奥室。’闽中曹学佺纪：出房山县行六十里，所过村落曰瓦井，曰天光，曰孤山口，皆与山势为升降。过孤山口则崇山如环，幽溪如带。”

张之洞《（光绪）顺天府志》卷二十《地理志》二（清光绪十二年刻，十五年重印本）：“房山县山其最者，城西六十里曰大防山，亦名大房山，县名以此。”

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九十二（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臣等谨案：柳巷在广宁门迤西五里，大井在广宁门西十里，五里店在卢沟桥东五里，长店当即今长新店，在卢沟桥西五里。”

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一百三十（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原孤山口西行约十二三里，行箧游骑寄顿下接待院，历枯涧二里许，至山门，榜曰兜率禅林。又里许，上石梯二百余级，涧旁皆飞瀑宿涨，挽铁绠而上，是为上接待院，倚壁皆僧舍。又半里，入上方寺，左有一斗泉，帖石山房十笏以奉大士，下有文殊洞，上普贤洞外又有云水洞、华严洞、朝阳洞。（《游业》）”又：“原孤山普济寺、欢喜台、接待庵、上方兜率院，皆万历初太监冯保修筑，各有碑，兜率殿后刻四十二章经，置于壁，笔法遒整，不知倩何人书也。（《国门近游录》）”

于敏中《日下旧闻考》卷一百三十（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原毘卢顶之右有一斗泉，望海峰左有大小摘星陀，极高峰后有云水洞，奇邃特甚，至山腰则一百二十寺，一一可指数。（《长安客话》）”又：“原摘星岭在府西，高入云霄。（《纪纂渊海》）”

康熙二十七年戊辰（1688），西溟六十一岁。

【时事】二月，徐乾学党郭琇劾明珠。五月，徐乾学被削官职。九月，噶尔丹攻占喀尔喀。八旗兵进驻归化。

正月二十二日，与朱彝尊拜会王士祯，并出示游上方山所作诗篇。

王士祯《带经堂集》卷五十一渔洋文十三（康熙五十年程哲七略书堂刻本）《北征日纪》：“康熙二十七年戊辰正月初二日卯刻，恭闻太行太皇太后升遐有旨，在籍告假、丁忧终养等京官四品已上来京叩谒梓宫。时士禛以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奉先祭酒府君讳家居甫禫。初四日，抵邹平县，宿张氏，晤宝庵兄弟。初五日晚，抵章丘县，宿。初六日，宿还家店，去华不注二里。夜雪作，寻止。初七日，早行，望华不注云雾幂之，仅露其趾。……二十一日，礼部启奏，得旨回籍，晤前奉天府府丞姜公定庵自浙至。二十二日，竹垞与姜征君西溟见过。西溟岀示游上方山诗。李编修紫澜邀饭。冯舍人大木在坐。是日有旨，大学士杜公、冯公陛见。”（《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4册第429页）

春，应陈霆万之请，作《兰溪县重建尊经阁记》。

《湛园未定稿》卷七页1a：《兰溪县重建尊经阁记》：“兰溪县学之有尊经阁，建于明嘉靖间，旧矣。后圮不治，经籍散失，士子无所于考，则古学愈以荒废。嘉善陈君霆万教谕于邑之二年，始请于前御史张侯，相度旧址，谋重建之。经始于康熙二十六年之五月，比七阅月而竣事。户牖疏朗，丹垩焕如。储经之数十有三，旁列子史百家，规制整密，视昔改观。落成之日，搢绅先生、邑弟子员瞻望咨嗟，皆以为文教之复兴于是乎兆。今年戊辰春，陈君就试北上，谓是役也宜有记，以告群学者，而固请于余。余虽不文，不可无辞以塞我友之意也。”

《大清一统志》卷一百三十五：“陈霆万，嘉善人。康熙初任临朐知县，强干有为，创立顺庄滚单之法，省里催户胥之扰，人颂其德。”

《山东通志》卷二十七：“陈霆万，字紫驭，浙江嘉善人。康熙初任临朐知县，强干有为，创立顺庄滚单之法，省里催户胥之扰。士子经其品题，多掇髙第，朐人颂其德，曰：蛟腾凤起，假寒士以风云；鹄面鸠形，拯穷黎于沟壑。行取未补授而卒。”

与朱彝尊、梁佩兰、查嗣瑮等人集程松皋家赋诗。

郑梁《寒村诗文集》玉堂诗卷一页9b有《程松皋席上分赋落花生》，题下原注云：“同席者朱彝尊、姜西溟、梁药亭（佩兰）、王令贻（原）、查德尹（嗣瑮）、吴震一、孙恺似（致弥）、汤西崖（右曾），唯吕山浏（澄）、张弘蘧（尚瑗）以疾不至。”诗云：“尔生胡不早，乃待落花时。意在亲根本，形偏远叶枝。蟠泥笋吐角，炙火豆离炊。赢有长生号，华筵未见遗。”（《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6册第125页）

此诗时间的考定，参下条。

嵇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八十（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郑梁，《宁波府志》：字禹梅，又字寒村，慈溪人。康熙戊辰进士，授庶吉士，改户部主事，历升郎中。甲戌会试同考，出知高州府。时议开碙川，梁谓此为鲸鲵出没导之路也，持不可。有孔道士者欲啸聚为乱，遍揭城中，言：某日贼且至。梁识其手书，一讯而伏。尝学于黄宗羲，闻蕺山刘先生绪论。寓意于艺文，诗类江门、定山，文近震川，宗羲亟称之，复善齿。既归里，旋得末疾，右体不随，遂以左笔驱染如平时，跌宕文史，人目为仙吏云。”

陈和志《（乾隆）震泽县志》卷十九《人物》七（清光绪重刊本）：“张尚瑗，字宏蘧，石里人。康熙二十七年进士，改庶吉士，告归。以四十二年入京补试散馆，名列二等。是年二等皆以知县用，遂出为赣州府兴国知县，丁内艰归。尚瑗初好《庾子山集》，熟《文选》、唐人集，工诗及骈体文。中岁自悔，专为古文辞。晚年究心《春秋三传》及《国语》、《国策》，于批注多所补正，名曰《三传》、《折诸》、《二语》，《折诸》、《三传》已刊行，《二语》藏于家。雍正九年卒，年七十六。生平以书卷为行厨，岀入必载与偕，学博识强，一时鲜匹。在兴国撰《潋水志林》，又承当事命修《赣州府志》，并为诸名宿所叹服。既罢官江右，当事聘为豫章书院长，尚瑗创立条教，以古学摩切诸生，凡所奖拔，后皆成名，若周学健、帅念祖其最著者，江右人至今称其有知人之鉴云。”

阮元《（道光）广东通志》卷二百五十九《宦绩录》二十九（清道光二年刻本）：“王原，字令贻，松江人。戊辰进士，知茂名县。邑有硬当之例，知府魏男革除之，行均役之法，民困以苏，原奉行之夙弊尽蠲，民戴德焉。后因解犯脱逃降调，士民诣督抚吁留，以格成例不得，旋于邻邑获犯，士民复呈请，督抚为具奏，寻奉旨复职，补任铜仁。”

十一月，徐乾学生日，西溟作寿序贺之。

《湛园未定稿》卷六页21a《大司寇徐健庵先生寿宴序》：“戊辰冬十一月，大司寇东海徐公初度之辰，其南宫所得士居翰林者三十有七人共谋所以称觞者于予，且曰：‘公所好者，子之文也，子无固辞！’虽然，夫公之知予，则岂徒以其文之谓哉？盍即予所知于公者言之？予识公二十余年所，当其为孝廉时，即毅然以身任天下之重。自后荐登高第，践历三事，所经涉事变益熟，而胸中所贮书益多。其入而以孝弟、仁义淑其身也，如嗜欲之唯恐不得所求；其出而宏奖人伦、扶植善类也，如饮食疾患之在己；其作而谋天下之事也，上求可信于君，而下求无不可告于人，此予知公立身之大端也。及其游览百氏，根据六义，而发之文章，则必其实，可以立诫居业，救弊起偏，而不为一切谲诡浮漫无当之说所惑，此予所以知公立言之大端也。又有予所深知而世之所号为知公者，或未釐析微显之一致，其深造也必穷理尽性，以至乎命，而后命自我立。其兼成也，必理学与事功相配，而后体用不至于偏，则予请从诸君子之后，勉而卒业焉，斯之为寿不亦大乎？请即以此言进之。”

是年底，郑梁称病归家，西溟作序送之。

《湛园集》卷二《送郑庶常假省序》：“庞公隐岘山之南，答刘表问曰：‘世人于子孙皆遗之以危，吾独遗之以安。’遂携其妻子隐鹿门山，采药不返。此处乱世之道宜然。若生逢有道，而令子孙无失其家学，泽及生民，乃所谓遗之以安也。王霸隐居，见令狐氏子来，容服甚光，举措有适，顾视其儿曹蓬发历齿，未知礼，则客去愧卧，终日不起。是时当建武重兴，圣作物睹之会，人争以文学自奋，生子不才，叱牛佣耕，正可耻耳。其妇护前饰辞解释，真儿女子之见也。而范氏侈之为美谈，过矣。吾邑平之郑先生，醇德旧学，推重乡里，自以前代遗老，不营人事，屏迹杜门，日以读书养性为事，屡空晏如也。余友禹梅，其长君，本经术为文章，务追古人致之实用，数上公车不第，今年始以其经魁南宫，列馆选，遇覃恩，封其两尊人告假归省，行有日矣。为禹梅贺者且疑为先生所不喜，是恶足以知先生哉？先生怀奇袭珍，义不苟就，度其心未尝一日忘苍生者，举平生未竟之志，付之禹梅，兹其所以为适也已。余视戊辰一榜，具庆者无虑数十人，然皆少年速化，无足深羡。禹梅春秋且逾艾，先生暨夫人偕老鹿车徜徉于鹳浦之滨，早起宴息，视听益聪明，饮食倍进，此岂人力之所能为哉？今禹梅归不一年，且散馆复来，自斯以往，或乞归终养，或娱侍京师；出则荷组黻之荣，入则遂彩衣之奉，事君事亲，两无所欠。余自维樗散放废禄不逮养，为禹梅述此，譬如渴者之谈酸，津流被颊，无济实用，徒自伤恨而已，若夫郑氏之乐岂有既哉？”

按：郑梁中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其《寒村诗文集》的《玉堂诗》卷一倒数第二首是《大病，得遂乞假之请，漫赋志喜兼谢同人查德尹诸子》：“平生未有欺人事，假病居然变作真。心乱已如无四大，腰疼何止重千钧。阳和律转严师长，痛痒情关密友人。不是诚安能动物，春风喜得拜双亲。”而其《归省偶录》卷一的第一首诗是《己巳正月四日出彰义门》，诗云：“半年南望欲归人，今日才离燕市尘。不是衰年多疾病，天恩岂许觐双亲。”又：“官冷尤宜病后身，单车出郭静无尘。不然百里分符去，饯别都门尽故人。”故称病归家，当在是年底。

汤斌卒后第二年，为作《工部尚书睢阳汤公神道碑》。

《湛园集》卷五《工部尚书睢阳汤公神道碑》：“工部尚书睢阳汤公卒于位，其孤以其丧归葬于某原。明年以官世治行来请铭，余曰：‘噫！公之死宜得余铭久矣。’爰按公状，又征之太史，而以余所立朝亲见者，备铭之石，俾揭于墓道。序曰：‘公讳斌，字孔伯，号荆岘，一号潜庵……”

按：汤斌卒于康熙二十六年（1687）。

康熙二十八年己巳（1689），西溟六十二岁。

【时事】正月，康熙再次南巡。二月，康熙巡幸武林，渡钱塘江，谒大禹陵。

三月上巳日，徐乾学招同西溟等人修禊城南祝氏园。

徐嘉炎《抱经斋诗集》卷四页28a：《己巳三月上巳，健庵司寇（徐乾学）、立斋司农（徐元文）率两郎君艺初舍人（徐树谷）、章仲大行（徐炯），招同姜西溟、金榖似（金居敬）、朱竹垞（朱彝尊）、胡胐明（胡渭）、王令仪（王原，仪一作贻）、汪武曹（汪份）诸子，修禊城南祝氏林亭，以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十五韵分赋，得映字》：“吾宗司甄陶，金玉两辉映。澹荡春风中，舞雩探幽径。城南访小筑，不与繁华竞。柳舒绿乍芽，花含红未迸。短彴覆坳塘，颓冈俯荒蹬。孤亭俨然在，栖迟足怡性。妙选宾从多，封胡杰公姓。超超论自深，滚滚谈堪听。楸枰偕射侯，纷纭佐觞政。荔浆南粤旨，桑落西河圣。笑请四坐尝，宁惜百觚罄。我非仲容才，林间愧未称。曷迟故园思，为藉良游胜。十年奉清啸，如荷琼瑰赠。不辞公荣醉，奈此长卿病。碧莎软归路，薄暮寒犹劲。新月初如钩，遥天湛清镜。”（《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0册第370页）

徐元文《含经堂集》卷十五页1a有《祝氏庄园修禊诗》，前有序云：“康熙己巳之岁，暮春三日，伯兄集群贤于祝氏之庄，以修禊事命余及从子二人从。先是将有会也，伯兄问何适，余曰：‘其临水乎？自古为禊祓之会者，莫不凌清波以泛巵，眷春流而成赋。而京师自秘苑太液之外，无所得水。城外壕牐可步而越，潞河之流，西山之渊，相距且一舍，退食而往，则日力不足以给返。惟祝氏庄在城南非远，夙昔之所尝游，清池湛然，可鉴可濯，于以寄幽赏，延嘉宾，庶其足乎？’伯兄曰：‘善！’至于禊之日，诸君子或骑或舆，或振策而前，或联袂而后。济济阗阗，以集于斯庄。曦光亭午，和风拂昼，回轩敞以四豁，小阁孤而独耸。林烟欲开，城阴自静。虽向者游鱼舞鹤不可复睹，圃草未荑，池流犹浅。然而弈亭足以举棋，射场足以抽矢。眺览不穷，徙倚皆适，圆方饫而尚充，觚爵腾而相属。形骸共忘，谈辩若涌。虽自以王谢咏觞，裴张词议，殆未有以过也。盖余往从伯兄之禊，于此已八年矣。八年之中，人事之迁易，与夫客踪之聚散，不可胜数。即此园圃亦再更兴坠，而余兄弟顾得与诸君子还托赏于此，此虽岁撰良辰，月置芳宴，犹不可以无述。况乎感曩游之已往，惜嘉会之不常，流连斯须，俯仰一世，又可以默乎哉？江南三月，芳草碧波，必有扬舲春潮、命爵珍馆者，诸君子皆吾南人也，得毋喟然而长思，睪然而望远乎？一吟一啸，其亦将以起予矣！”（《续修四库全书》集部1413册第606页）

祝德麟《悦亲楼诗集》卷七（清嘉庆二年姑苏刻本）：《清明后一日登陶然亭晩眺》：“吾家御史园难问，工部陶人厂尚存（国初诸前辈往往禊集祝氏园、黑窑厂。按：《西河诗话》：‘祝氏园在安定门西关左，祝御史别业也，今不可考矣。黑窑厂与亭邻近）。独上江亭凭槛望，淡烟疏雨欲黄昏。”

赵宏恩《（乾隆）江南通志》卷一百六十五人物志（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金居敬，字榖似，长洲人。少负才名，邃于经史八大家，为文取法归有光，屡踬场屋。康熙乙丑成进士，年已暮矣。知灵邱县，人吏浃和，未几卒。官吴中，以文学成名进士，而仕宦不显者，顺治壬辰则有陆寿名字处实，终宁国教授；辛丑则有蒋埴字旷生，终乐清知县；康熙甲辰则有周邦鼎字璧侯，终郯城知县；丁未则有赵炳字明远；庚戌则有管父才字麟功、陈二酉字泰逸，俱未仕；丙辰则有顾丁瑮字湘佩，终弋阳知县；戊辰则有汤传渠字子方，终清流知县。”

方苞《望溪集》文集卷十二墓表（清咸丰元年戴钧衡刻本）：“君姓汪氏，讳份，字武曹，长洲人也。康熙丁卯、戊辰间，吴中以文学知名者，君与常熟陶元淳子师、同邑何焯屺瞻皆与余游。当是时，昆山徐司寇、常熟翁司成方收召后进，其所善，名称立起，举甲乙科第如持券然。三君皆吴人，素游其门而自矜持，不求亲昵。子师成进士，名盖其曹，不与馆选；君及屺瞻屡踬于举场，天下士益以此重之……”

闰三月初三，徐元文小斋初成，与徐乾学、徐元文、朱彝尊等集小斋修禊。

徐元文《含经堂集》卷十五有《闰月小斋分韵诗》，诗前小序云：“重禊之日，小斋初成，伯兄偕西溟、竹垞（朱彝尊）、榖似（金居敬）、令贻（王原）、武曾（李良年）诸君集饮于此，时在坐十有一人，用孙兴公兰亭后序原诗人之致兴谅歌咏之有由二语各分一字为韵，得之字者则赋二首，余适探得遂成二诗。”诗云：“暮春属余闰，再当解禊时。卧病甫得起，欲行其何之？昆弟共宴聚，好友相敖嬉。气凉雨乍过，昼静日未移。高谈意不已，举觞还赋诗。即事自足适，多忧亦何为？荡濯有至理，岂翳百福期？”又：“斗室乍经始，落成已复兹。窗轩自淡朴，几席各有宜。前垂高藤阴，背吐碧树滋。甘蕉郁成林，芳卉复间之。庭柯良可眄，吾颜岂不怡。群贤固善颂，考室其无词。祝我归江乡，早与旅舍辞。山村结茅斋，终老以为期。”（《续修四库全书》集部1413册第606页）

是年与徐乾学、朱彝尊、陈廷敬等人聚会较多，以下联句皆作于此年。

《社日登黑窑厂联句》：“隗台久芜没，蓟北不可梯（济南王士禛贻上）。虽有千里目，将何共攀跻（徐乾学原一）。佳辰趁新社，膏两融冻畦（彝尊）。早抽红药萌，渐见碧草萋（姜宸英）。层坡簇五骑，两壶提一奚（泽州陈廷敬子端）。陟彼积土冈，同驻削玉蹄（士禛）。安房隐曲几，藉地分疏荑（乾学）。泉樽酌用匏，饭黍先以鸡（彝尊）。既沥甘蔗浆，复堆苦荬齑（宸英）。微酣恣坦步，遐览穷端倪（廷敬）。南有松柏林，其北桃李蹊（士禛）。亭午风华香，疑是麝脱脐（乾学）。居人半陶旊，门窦皆衡圭（彝尊）。浓熏树杪烟，浊漉水中泥（宸英）。童娃亦娟劳，面目成黝黧（廷敬）。何时得颒濯，胜眼刮神箆（士禛）。不见九陌尘，奔车日冥迷（乾学）。吾侪处其中，形殊境则齐（彝尊）。相期泛裂帛，莹拂湖上堤（宸英）。子为逸少序，我续兴公题（廷敬）。”（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十四，又见《梅会诗选》一集卷七）

《徐尚书载酒虎坊南园联句》：“夜市灯荧荧，晨衙鼓紞紞。试瞻十二衢，何人事游览（姜宸英）。吾党脱朝簿，甘与世味淡。初疑谏果食，渐似都蔗噉（朱彝尊）。驾言适丘园，尘虑益澹澉。取径衣乍褰，入门首先顉（陈廷敬）。循廊无坦步，引縆得危揽。髙下屋四隅，其中乃习坎（徐乾学）。穿池注嵚嵌，构草当蕰菼。非无鹤在沙，亦有鱼聚槮（宸英）。移情欣鸟音，侧足避花莟。层楼窗面面，远目水黕黕（彝尊）。际此日载扬，可以释愁黪。矧饶冻春醪，因之沥诗胆（廷敬）。满酌金屈巵，并坐绿头毯。行厨少新烹，粗饭有遗糁（乾学）。司寇珍庖盈，尚虑客顑颔。说礼何铿铿，升车必抱椠（宸英上司寇）。冢宰论春秋，凡例屏赵啖。观其竖一义，坚锐不可撼（彝尊上冢宰）。太史述旧闻，意欲阐幽闇。群书拥户栋，散纸满箱（廷敬答太史）。姜生老不遇，其气颇虓阚。譬之珠在渊，光彩讵能掩（乾学答著作）。趋陪固所愿，赏誉夫岂敢。将母餍燔炰，嚼及菖蒲歜（宸英）。论议或异同，片言耻阿媕。共此千秋心，方寸默相感（彝尊）。坐久归反慵，临分袪再擥。起视天坛烟，如云出封（廷敬）。堂坳虽一杯，五月有菡萏。相期避暑游，复此安灶深（乾学）。”（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十四，又见《梅会诗选》一集卷七）

张之洞《（光绪）顺天府志》卷十四京师志十四（清光绪十二年刻十五年重印本）：“羊毛胡同南下洼：亦称窑洼，有东岳庙、都城隍庙，详祠祀。岁清明、中元、十月朔，都人祭赛有庙市，自左安门迤西至右安门亘十余里，其旷地皆下洼也。蔬圃外多荒冢，康熙五十九年曾禁城内丛葬，乾隆后乃渐弛，见会典事例。徐乾学《憺园集•邀陈说岩太常同姜朱二翰林虎坊别墅宴集诗》：‘市南虎坊园，幽居带林薄。雅堪延野色，凭眺有菌阁。极望郊坛树，微风韵遥铎。’按《曝书亭集》亦有《徐尚书载酒虎坊南园联句诗》，康熙二十七年戊辰岁也。考说岩于二十六年由户部尚书转吏部，平生未历官卿寺，太常系太宰之讹。至姜湛园以诸生入直史馆，食七品俸，故联句诗称著作。阅九年，丁丑科始举一甲进士，改官翰林，是时不应与竹垞同称翰林，《憺园集》或后人标录之疏也。按其地当近下洼，今无考。”

《苦热联句（朱茂晭、姜宸英、张远、王原、徐善、彝尊、万斯同、朱俨、谭瑄、查慎行、李澄中、魏坤、黄虞稷、释净宪、龚翔麟、汤右曾、郑觐衮、钱光夔）》：“苦热今年甚，幽州亦蕴蒸（朱茂晭）。久无甘雨降，惟见火云升（姜宸英）。际夜焦烟合，经天杲日恒（张远）。髙林枯白带，浅沜露丹棱（王原）。最怕冲灰洞，何须堰戾陵（徐善）。河流金口腻，山翠画眉层（彝尊）。黑蜧潜难见，商羊舞莫凭（万斯同）。新畬荒稷黍，遗种虑蟊螣（朱俨）。雩队分行缀，祠官典故征（谭瑄）。力难驱旱魃，咒乃试番僧（查慎行）。童女双丫髻，旗竿五色缯（李澄中）。新妆朱箔卷，杂戏绿衣能（魏坤）。虹霓群情望，尘埃万目瞪（黄虞稷）。疾雷无影响，长毂但輷輘（释净宪）。销夏愁无策，联吟喜得朋（龚翔麟）。尽谙微径入，不待小僮譍（汤右曾）。席帽人人脱，亭栏处处凭（郑觐衮）。剧谈多野趣，苛礼必深惩（钱光夔）。旅迹频年共，乡心触绪增（宸英）。小航思划桨，精舍忆担簦（茂晭）。白剥乌头芡，青牵紫角菱（原）。夕风嘶麦蚻，横港没鱼鹰（右曾）。竹树浓于画，笆篱密似罾（彝尊）。千家花满屋，六月稻交塍（右曾）。自失江村乐，翻怜毒暑仍（善）。黄沙随扇集，白汗比浆凝（远）。易渍床床簟，空支院院棚。担稀珠市果，价倍玉河冰（慎行）。槁落含香蕊，挛拳袅格藤（斯同）。暗窥蛛网缩，干坼燕泥崩（翔麟）。户撤垂帘额，缾添汲井绳（俨）。慵寻温水浴，只想冷硎登（瑄）。三葛衣犹重，双丝履不胜。拨书嫌走蠧，悬拂倦驱蝇（坤）。秪觉娑拖便，谁甘褦襶称（觐衮）。到门防客刺，无地曲吾肱（彝尊）。亟买泉浇圃，同贪草藉艿（宸英）。酒拚河朔饮，茶爱武夷秤（澄中）。返照斜初敛，微凉暮可乘（原）。分曹争射覆，四座百觚腾（慎行）。”（查慎行《敬业堂集》卷十，又见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十四，又见《梅会诗选》一集卷七）

徐世昌《晚晴簃诗汇》卷四十七（民国退耕堂刻本）：“张远，字迩可，萧山人。康熙辛酉拔贡，官缙云教谕，有《蕉园》、《梅庄》、《云峤》诸集。”

阮元《两浙輶轩录》卷二（清嘉庆刻本）：“徐善，字敬可，秀水诸生。著《藟谷遗稿》。”

谢旻《（康熙）江西通志》卷六十三（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谭瑄，字左羽，嘉兴人。康熙己酉举人，知弋阳县。时邑经闽变，瑄多方抚集，开垦荒田数百顷，增市廛二百户，重新学宫，课士爱民，治行称最，擢工科给事中。”

秦瀛《己未词科录》卷三（清嘉庆刻本）：“李澄中，字渭清，号雷田，一号渔村。四川成都籍山东诸城人，康熙壬子拔贡生，由监察御史鞠珣荐举授检讨，官至翰林院侍读。著有《白云村集》八卷、《卧象山房集》三卷附录二卷、《艮斋文选》四十卷、《滇行日记》二卷。”

嵇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七十九（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魏坤，《嘉兴府志》：字禹平，别字水村，嘉善人。乙卯举人，诗文敏妙。著有《倚晴阁诗钞》、《水村琴趣》。与嘉定陆元辅、海宁陆嘉淑订忘年之款，诗词日益工。寻就试桥门，撰《石鼓赋》，国子师交赏击节，以为绝伦。”

何绍基《（光绪）重修安徽通志》卷二百二十三（清光绪四年刻本）：“钱光夔，字龙友。桐城岁贡，博通经史，郁不得志，遨游几遍天下。所著有《丛桂堂文集》、《客燕诗集》、《粤骚青溪游草》、《浑漫吟放言》诸集。”

仲夏，吴门遇徐釚、吴虞升，为徐釚《南洲草堂集》作序。

姜宸英《南洲草堂序》：“穹窿上下岩谷间，盖有隐君子云。春初余自玄墓还，憩灵岩，徘徊琴台、香径诸胜，去穹窿仅二里许。会与俗客，俱急解维去，未暇物色也。又数月得遇徐子电发，徐子为人以文章雄视一世，尤跌宕自喜。其所游多深沉奇士，或晦迹弋钓，黄冠缁笠，蓬藋杂居，麋猿为伍，甚至变姓名混市肆。君至则必求得之，余故欲因之以遍识其所愿交者。然君则先出诗一编示余，余读之，幽邃缭曲，如流泉出山，冲穴触坻，下注乎深涧，蹙之成文，激之成声，而夹岸深林，异卉幽芳袭人，以为鵁鶄翡翠之所翔集。盖不待其卷之终，譬若舍棹以入于武陵之蹊，不暇知其为汉晋魏也。要非久为之，何能极深至是？君期余以秋冬泛舟胥湖，息驾铜岭，寻赤松子采脂处，久而后返焉。昔蔡中郎入鬼谷，过五溪，每渡一溪则鼓琴一曲，以写其声。余亦将携子诗于高山流水间，援琴而鼓之，当必有游鱼噞沫而出听者，则余之言信矣。吴江又有畸士曰潘耒，亦善诗，诗类徐子而特好著书，徐子屡从余言之，余所谓隐君子者，耒之师孝廉徐君俟斋也。时康熙己巳仲夏。”（徐釚《南洲草堂》卷首，见《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5册第221页）

按：此文与姜宸英《真意堂佚稿》中的《徐电发诗序》文字稍异而短。

中秋前，理归棹返家。

徐釚《南洲草堂集》卷十八《乙巳诗自序》（按：应为己巳）：“余频年落魄憔悴江潭，近复以饥驱出门，营章句废弃之业。春杪始来吴门，估毕之余，稍事吟咏，同时唱酬者长洲吴子虞升也。夏五遇浙东姜子西溟，即与吴子从学为古文，往来无间者三阅月。中秋之前，姜子忽理归棹，余与吴子送之胥口，各为诗赠别，别后益切劘为诗歌。十月中同邑叶子元礼亦自武林至，与吴子相见欢爱如生平，自是诗筒往复，吾三人尝共昕夕也。今岁且暮矣，窃计明年将复游都门，叶子踪迹未定，姜子亦未必再至吴门，而余之偃蹇摇落又未知视今岁为何如。因检囊中所得共百余篇，删之存如干首，为乙巳诗，缮写一册，以便投人请正，以志良友聚散为不忘尔。”（《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5册第361页）

九月初一，为家藏唐石《兰亭叙》跋，述明人以《清明上河图》致祸原委。

《湛园集》卷八《跋家藏唐石兰亭叙》：“此石背面刻《兰亭叙》二种，前一面较低一字。明嘉靖间吴门黄君者工画人物，偶得此，知是唐摹石，因赝为北宋人《清明上河图》，并搨如旧本，献之一贵人，其人以遗分宜相。后潢匠索赂不得，发其事，贵人以此见忤，而黄亦坐是穷死。其子名景星，字平泉，跛而知书，亦善绘事，与余家有连，携此石至慈，老焉。此石向藏余第三叔祖家，叔祖没后，余寻得之舂碓间。石广二尺，长尺二寸，厚一寸许，质光润可鉴，字体多类《圣教序》。盖唐怀仁所集本也。近见武林钱孝廉栴摹帖，其叔相国跋云：‘得善本于京师，前有赵文敏《萧翼辨才图》，遂模刻之。’余谛观，正与此前一面低一字本同，所谓善本者此也。而神气去之远矣。自后在京师，又得高丽揆文库收藏本，有宣和御玺，则文敏图在焉。细玩其纸墨良是，宋搨与背刻本又毫发无异，只高丽本盛字上成字钩微起，而此径带下。放字，彼楷此行；静字，右脚低于左青，而微缩，为不同。及视石，则三字已损，即用前完本嵌补纸上，补痕犹隐隐可见。然后知此石之流传，真千余年物也。吾子孙当善藏之，勿令俗工妄搨，损其真气。康熙己巳年九月朔，书于京师之停舟书屋。”

康熙二十九年庚午（1690），西溟六十三岁。

【时事】四月，《大清会典》告成。六月，准葛尔部酋葛尔丹入寇。

三月，徐乾学归里，开局洞庭东山，纂辑《一统志》，仍延胡胐明、阎若璩、黄仪诸子与姜宸英、査慎行、黄虞稷等分纂。

裘琏《横山文钞》卷七有《纂修书局同人题名私记》（辛未）：“康熙二十六年，天子命廷臣纂修《大清一统志》，而以刑部尚书昆山徐公为总裁。公受命之后，日夜渊兢不遑启处。谓：‘志者一王大典，必屏谢他职，专精思虑，乃克有成。’于是，乞假南旋，就闲毕业。天子俞其请。一时金匮石室之秘藏，职方图册之汇献，不惮数千里携载以归。陛辞之日，宠恩优渥。御题‘光焰万丈’四字赐公。天章烂然，辉映霄汉。公拜而受赐，仍力辞帤赀，并应领二品俸给，且勿烦所在官司供亿，远嫌矢洁礼也。既题请翰林姜黄二君共事书局，复延访四方耆儒名宿，共襄厥成。郁郁彬彬，络绎奔诣，皆大国词人之选，称极盛矣。公曰：‘奉一人命，招四方士，订千秋业，非觅闳远邃幽丽靓之乡，弗称也。乃选五湖之滨，洞庭之山，僦园池亭馆之美者而分居之，得十有四人焉。此外，供事之员、善书之士及奔走使令之役，复三四十人。呜呼！盛已！……于是作为是记，而叙名于左，后之览者，慨然以思。其不徒作交游聚散观也。其人德清胡渭、无锡顾祖禹子士行、秦梓、晋江黄虞稷、山左阎若璩、太仓唐孙华、吴暻、常熟黄仪、陶元淳、钱塘沈佳、仁和吕澄、慈溪姜宸英、裘琏，字与爵俱不书。”（《四库未收书辑刊》玖辑第18册第127页）

夏定域《德清胡胐明先生年谱》康熙二十九年谱：“是年三月，徐乾学归里，开局洞庭东山，纂辑《一统志》，仍延胡胐明、阎若璩、黄仪诸子与姜宸英、査慎行、黄虞稷等分纂。时西溟以布衣食七品俸在明史馆，健庵疏请偕行。……健庵既归，万季野独以明史事留京师，馆户部尚书王公宏绪家。”（载刘保贞《易图明辨导读》页351，齐鲁书社2004年）

吴振棫《养吉斋余录》卷九（清光绪刻本）：“顾祖禹，字景范，晚号宛溪。生时父梦范祖禹，故以为名字。隐居求志，著《读史方舆纪要》一百三十卷，别为《舆图要览》四卷，指示天下形势如指诸掌。徐尚书乾学修《一统志》，开局包山，延主其事，三聘乃往。书成将列其名以上，景范不可，至于投死阶石始已。先是宁都魏禧遇景范，见所著书以为数千百年来所绝无仅有者。”

赵尔巽《清史稿》列传二百七十一（民国十七年清史馆本）：“黄仪，字六鸿，常熟人。精舆地之学，尝以班固地志所载诸川第，详水出入其中间经历之地，备著于《水经》。然读者非绘图不能了，乃反复寻究，每水各为一图，凡都邑建署沿革，山川险易，皆具焉条缕分析，各得其理。阎若璩见之，叹曰：‘郦道元千古后一知己也！’若璩尝问仪：‘《后汉志》：温县济水出，王莽时大旱，遂枯绝，是河南无济矣，何郦氏言之详也？’仪曰：‘新莽时虽枯，后复见，郦氏所谓其后水流径通津渠，势改寻梁脉，水不与昔同是也。杜君卿乃不信水经，专凭彪志，窃以彪特纪一时灾变耳，非谓永不截河南过也。’徐乾学修《一统志》，仪与若璩、胡渭、顾祖禹任分纂，皆地学专家。仪又订正《晋书地理志》，兼工诗词，著有《纫兰集》。”

秦瀛《己未词科录》卷七（清嘉庆刻本）：“陶元淳，字子师，一字紫司，常熟人。少英敏过人，于三才万物之理、古今因革利病无不讲求精审，志欲有为于当世。康熙戊辰进士，对策请减东南财赋，词极剀切，主者抑之，除广东昌化知县。始至逢岁旱，徒步祷峻灵山，雨立降。县有浮粮，赔数百年，力请蠲除不能，乃勾稽本末，作《浮粮考》。奸民隐占飞洒愚民重困，乃行清丈法，两年始竣。作鱼鳞册，刬除公私陋弊。作会计经费录，创立墟市，招流亡，集商贾，禁戢土司，加恤穷黎，时行村陇间，问民疾苦，蔼蔼如家人父子。海外武弁骄横，崖州尤甚，元淳署事三月，尽发其奸状，虽遇赦得寝，而将吏由此敛戢，以劳卒官，邑人尸祝之。所著《南崖集》四卷、《广东志》十卷、《明史》传数卷，其制举文风行海内，学者方之金正希、陈大士云。子贞一，登康熙壬辰进士，授编修。（《苏州府志》）”

按：裘琏列举参与修书之学者凡十四人，其实不止此数。唐孙华《哭座主玉峰尚书徐公》诗有“两年书局幸从游，鹤盖成阴裹胜流”之句，自注云：“公开书局于洞庭，与余同事者姜西溟、黄俞邰、李武曾、胡朏明、查夏重、邵子湘暨同年沈昭嗣、吕山浏、陶子师、吴元朗。”（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可知，李良年（武曾）、查慎行（夏重）、邵长蘅（子湘）等，都参与了修书工作。另外，徐善当时正在洞庭东山，也参与了修书活动。

王泽弘写诗送西溟南归。

王泽弘《鹤岭山人诗集》卷十一《庚午稿》有《送姜西溟南归》：“明代诗人胜宋元，四家七子亦矫矫。独有古文真者稀，三百年来大家少。金华临海才纵横，震川姚江文更老。近代作者谁最工，慈溪姜子多古风。频年文战苦不利，九秋匹马还江东。立身倔强不偶俗，赋性傲岸难苟同。眼前科名何足道，千秋艺苑夸文雄。犹忆昔年结交始，纵酒论文入神理。赠以鲜于伯几书，行草临摹王内史。我今蹉跎十三载，学文学书亦徒尔。送君挥手悲且歌，莫问匡时吾老矣。”（《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补编》第53册第409页）

赵宏恩《（乾隆）江南通志》卷一百七十二人物志（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王泽弘，字涓来，黄冈人。顺治乙未进士，入翰林，官至礼部尚书。其任总宪，请移湖口关，复置九江，奏免江西水脚银，沮官民流徙乌喇。致仕后侨居江宁，相羊山水，有香山洛社之致。”

朱彝尊亦有诗送其南归。

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十五《送史馆姜君宸英赴包山书局二首》：“白蜡明经亦可怜，强吟诗卷放归船。告身许领郎官轴，不藉题名雁塔前。”又：“莫厘峰下着书台，十道图经一室开。破腊梅花绕清梦，胜骑官马踏霜埃。”

按：此诗编年为“上章敦牂”，即庚午年（1690）。

春，与查慎行南归，途中宿白沟。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一（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题壁集（起庚午二月终六月）•玉峰大司寇徐公》：“予告南归，奉旨仍领书局，出都时邀姜西溟及余偕行，两人日有唱和，旗亭堠馆，污壁书墙，率多口占之作。”

又：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九《白沟旅宿感旧》：“南北劳劳已十霜，瓦桥关外又严装。今宵新月入窗早，去日小鬟如我长。斑鬓重来无伴侣（甲子入都，同钱玉友、翁树服。己巳则家次谷、陈元之。庚午春同姜西溟南归。甲戌复偕翁康饴辈北上，皆宿此店），旧题几字失偏旁。燕南酒美鱼羮贱，不解愁人独忆乡。”

王履泰《畿辅安澜志》涞水卷上（清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本）：“雄县白沟河，在县北。南有易水，亦曰瓦济河。又有雄河，瓦桥关亦在焉。”

是年春，随书局纂修《一统志》，回到玉峰，为叶公奭《茧园文宴集》作跋语。

《湛园集》卷八《茧园文宴集跋语》：“往予每至玉峰，则必与叶征君九来讲论累日，过茧园觞咏甚适。茧园者，其先公水部公之别业也。后余客京邸，征君应新诏制科北来，索余为《小有园记》甚急。小有园者，以其所分于先公茧园之半，从而加葺焉，征君所自为读书处也。余往京师九年，今年春奉命随局纂修《一统志》，复至玉峰，则征君之捐馆已三岁矣。其令嗣公奭少孤向学，复整理旧业而益新之，与同志四五人为文燕之会于园中。每会课文赋及诗若干篇，顾予通家谊，以其文见投，复请吾文以冠其集。予既喜征君之有后，虽不得再窥茧园，而观其亭池上下，泉石位置，与昔游何似。问当日觞咏旧人某某在者几辈，能数过从否？然观数子之兴会飙举，而一一能摹写之于文，与征君之在时朋友诗酒之盛何以异此？余虽悲老友之凋丧，而犹乐道其今昔之所见，附于斯集之后也。”

按：叶奕苞，字九来，昆山人。其卒年，多家说法不一。邓长风《四位明末清初戏曲家生平考略》据叶奕苞的《次函白吴丈韵为予题胜公画凤》：“忆予初生岁己巳，崇祯御宇歌喜起。”推定其生于崇祯己巳（1629）。而据张慧剑《明清江苏文人年表》定其卒于康熙丁卯（1687），年五十九。（邓长风《明清戏曲家考略三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14页）

陆琳《金圣叹所作〈元晖〉诗本事考——兼论清初戏曲家叶奕苞的生卒》（《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5年第5期）一文，据朱用纯康熙二十六（1687）“丁卯四月”为奕苞《听松图》撰《后记》，言及“昨岁首春，而九来复奄弃矣。俯仰今昔，不胜存亡之感。”推定其卒年为康熙二十五年（1686）。陆琳还据张慧剑引证的资料，即《湛园藏稿》卷三（又见《湛园集》卷八）中的《茧园文宴集跋》，认为张慧剑的卒于康熙二十六（1687）说，属于“辗转推论”。张氏之误或许是宸英记忆有误所致？

四月，晚泊宝应城外饮乔莱别业听歌。

《湛园诗稿》卷二页15a有：《晚泊宝应城外饮乔侍读别业听歌二首》：“系舟城畔恰斜阳，走觅街南近水庄。迎客数株红潋滟，入门一片白弥茫。并添畦径通花墅，直借城阴护草堂。谁迷玉珂人到此，四时占断好风光。”又：“方信椒兰未较痴，楚骚空复怨江篱。对君只觉风生腋，卧病微怜雪上髭。一笑樽前逢酒侣，十番花下试歌儿。曲终不敢分明顾，行幄初闻被赐时（有六郎者，驾南幸时曾召演剧，上出桂，重二两赐之）。”

又：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九（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白田乔侍读有家伶六郎，以姿技称。己巳春，车驾南廵，召至行在，曾蒙天赐，自此益矜宠。庚午四月，余从京师南还，访侍读于纵棹园，酒间识之，有‘情衫憔悴无如我，酒绿灯红奈尔何’之句。时东海徐尚书、射陵宋舍人、慈溪姜西溟俱在座，相与流连弥夕而散。去冬北上，重经宝应，则侍读下世，旅榇甫归，余入而哭之尽哀，何暇问六郎踪迹矣。及至都下，闻有管郎者，名擅棃园，一时贵公子争求识面。花朝前八日，翁康饴户部相招为歌酒之会，忽于诸伶中见之。私语西厓曰：‘此子何其酷似白田家伶！’盖余向未知六郎之姓也。西厓既为余道其详，竟酒为之不乐，口占四绝句以示同席诸君。”

胡介祉寄诗三首，嘱西溟为其诗集作序。

《苇间诗集》卷四页18a有《次韵胡茨村按察三首》（书来属序其诗集，兼寄先少宰宛委公集）：“忽枉黄钟奏，难将寸莛撞。云山天北路，灯火夜深窗。顿觉骚堪仆，多教湜树降。一杯寒意重，吟罢手能扛。”其二云：“梁园依渌水，旧好有羊何（友人陈叔毅在署）。政肃风霜入，官清啸咏多。将书岁聿暮，怜我鬓双皤。也复饶春事，题门庆有那。”其三云：“披云何日是，此地向崤函（予秋间拟道汴梁入秦中）。绿字窥灵笈，青泥启秘缄。不禁情悄悄，如共语喃喃。著作吾何有，须君为发凡（来诗有新书史局之语）。”

《湛园集》卷一有《谷园续集序》：“今河南提刑按察使茨村胡君，为赠少保少宰宛委公令嗣，胚胎前绪，年少称诗，向有以《谷园集》见示者，序者称其飘逸清新是已。顷余留京师，有使从中州来，投诗五言三章，发缄得《谷园集》一卷，辱不鄙命为之序，而诗以致其殷勤之意。按察君自起家郎署，历官武昌、历下十余年。今其续编起自己巳岁南返会稽，上先冢，移节河东，及迁臬河南之作，才五六年，所游迹半天下，更历事益多，所得诗几千首。”

后来，西溟入秦提前到了夏天，见下。

陶梁《国朝畿辅诗传》卷十七（清道光十九年红豆树馆刻本）：“胡介祉，字循斋，号茨村，宛平人。兆龙子，以父荫历官河南按察使。有《谷园诗集》。”

夏，与徐乾学同游华山，遇雨。

《苇间诗集》卷四页12b《挽徐司寇公用张文昌祭韩退之体》中云：“呜呼华山游，兆为遇雨睽。前年共仓卒，公独罹此灾。”句下注云：“庚午夏，与公同游华山，天暝大雷电，及法螺庵而雨大。至今年复遇雨华山得疾。”

赴北闱，仍落第，查慎行以诗招之。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二《姜西溟继赴北闱今仍下第作诗招之》：“散是飞蓬聚是萍，可怜南北总飘零。一名于尔何轻重，双眼从人自醉醒。沙路离离鸦接，霜天矫矫雁开翎。此愁除有诗能豁，亟买归舠下洞庭。”

按：卷十二的诗歌起庚午秋终十二月。

是年，为张廷琛父撰写墓志。

《湛园集》卷六《赠奉直大夫张公墓表》：“君讳某，字某，大兴人。祖大化，太平府知府。父国祯，邑庠生。君承籍家世，孝友慈惠，动合矩度，克无坠先人清白声。晩而有贤子曰廷琛，自君没后益读书，砥饬名行，用能邀国荣宠，以奉直大夫之诰贲君泉壤，而赠君元配赵氏为宜人。于是君之隐德益著闻远近。有墓在京城西核桃园祖茔。值今康熙纪元庚午，君没已三十余年矣。廷琛谓不可无勒辞燧道，使君隐德著闻远近者，幸不冺没于后世，且以彰国家锡类之恩于无穷，于事为宜，乃以状介河中吴征君天章请辞于予。征君，予友，诚笃人也。述其善也，盖信始君虽食贫，丧其先人，祭葬皆尽礼，既饶乐施，不名任侠，而亲疏各赖其济，平居与人无争，亦无所狎侮。赵宜人以勤俭恭顺佐之，行益修，年六十三没。没之日执廷琛手诫之以不欺，谈笑如平常。赵宜人进曰：公一生辛苦，得力正在此时。君笑曰：我此事尚烦汝多属耶？遂支颐而逝。其夫妇之间类如得道者。宜人生望族，以未亡人持家十六年，内外井井。卒年六十有八。子一人，即廷琛，候选府通判，恩加一级。女五人。皆适人。征君谓余曰：雯处津门，久交其里人。里中称善人，必先张君。君尝自言生平行事无一不可告天地者，里中人闻之皆曰：然尝以女心疾祷于神祠，拾筊神坐下，得方药五种，取归试服之，疾良已。至今其家用其药施人，多得愈。盖诚信之孚也如此。予故不斥其怪，而谓此亦足以表君之墓云。”

康熙三十年辛未（1691），西溟六十四岁。

【时事】四月，康熙巡幸新疆。

与张云章相见吴门，为跋所藏旧拓《乐毅论》

《题乐毅论》：“梁武帝答陶贞白书，逸少迹无甚极细书，《乐毅论》乃微粗健，恐非真迹。陶上书云：《乐毅论》，愚心甚疑非真，而不敢轻言。令旨以为非真，窃自信颇涉有悟。余观逸少黄庭曹娥像赞诸帖，知《乐毅论》洵为粗健不同，然自唐人相传为法书第一。盖唐时去梁已远，王之真迹益微，而唐人书法气象多而神明少，宜此帖之见重于世也。此本与余所藏宋搨宝晋斋刻相争在毫厘之间，亦世所罕觏者。张子汉瞻别去两年，其临池增妙，今相见吴门，出此令题。余谓张子宝爱此书，正恐其作书便落唐以后气格耳。”（《湛园题跋》）

于梁溪舟次为曹寅作《楝亭记》。

姜宸英《楝亭记》：“本朝设织造，江宁、苏、杭凡三开府。故工部侍郎完璧曹公以康熙初年出苏州督理府事，继改江宁。省工缩费，民以不扰，而上供无阙。公暇，退休读书，除隙地作亭，相羊其中。今户部公时尚幼，朝夕侍侧，知其亭而不能记其亭之所以名也。比奉命来吴门，纂先职，以事先抵金陵，周览旧署，惜亭就坯坏，出资重作，而以公手植之楝扶疏其旁也，遂以名之为楝亭。攀条执枝，忾有余慕。远近士大夫闻之，皆用文辞称述，比于甘堂之茇舍焉。余惟织造之职，设自前朝，咸领之中官，穷极纤巧。竭民脂膏，期于取当上旨，东南民力，不免有杼轴其空之叹。及于季世，大珰柄政，中外连结，钩党构衅，至于众正销亡，邦国殄瘁，斯一代得失之由，非细故矣。今天子亲御澣濯，后宫皆衣弋绨，为天下节俭先。两省织造，俱用亲近大臣廉静知大体者为之，而曹氏父子，后先继美。及是亭之复，缙绅大夫，闻先侍郎之风，追慕兴感，与户部公特诗歌唱酬而已。则夫生长太平无事，所以养斯世于和平之福者何如！而是亭之有无兴废，可以不论也。辛未五月，与见阳张司马并舟而南，司马出是帖，令记而书之。舟居累月，精力刓敝，文体书格，俱不足观，聊应好友之命，为荔翁先生家藏故事耳。慈溪姜宸英并记于梁溪舟次。”（摘自《启功全集》第四卷《记〈楝亭图咏〉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1月）

按：此文《湛园集》失收。

七月在洞庭东山席氏受祉堂观赏书法真迹。

孔广陶《岳雪楼书画录》卷一（清咸丰十一年刻本）：“古于唐有光，嫓美顾陆，齐名卫张，展观送子，日觐天章，越三日，清河张丑在宝米轩审定真迹秘玩。辛未闰七月，慈溪姜宸英江都为之同观于洞庭东山席氏之受祉堂敬题。”

八月二十五日《湛园札记》成书。

周中孚《郑堂读书记》卷五十五子部十之四（民国吴兴丛书本）：“湛园札记四卷，袖珍本，国朝姜宸英撰。宸英，号西溟，慈溪人。康熙丁丑赐进士第三，官翰林院编修，四库全书著录，是书乃其康熙辛未登第时所作。”

《湛园札记原序》：“余本题札记，淮阴阎征君乙之而改为箚记。按《尔雅释器》：‘简谓之毕。’郭璞云：‘今简札也。’《春秋传疏》云：‘简札牍毕，同物而异名。凡为书，字有多有少，一行可尽者书之于简，数行可尽者书之于方，方所不容者书之于策。’又云：‘小事传闻记于简牍，简牍即札。’余所记者大扺多小事传闻而一行可尽者，故取名以此。箚之与札义虽通用，然箚子古人颇用以奏事，注疏家未尝及之。兼箚记名书古人多有，余欲少异其字，以自别耳，故不从征君，仍为札记。辛未秋八月廿五日识。”

《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湛园札记》四卷，国朝姜宸英撰。宸英，号西溟，慈溪人。康熙丁丑进士，官翰林院编修。是书皆其考证经史之说，而订正三礼者尤多。其中如坚主天地合祭之说，未免偏执。引轩辕大角传，谓轩辕十七星如龙形有两角，角有大民、小民，以证角为民之义，亦未免穿凿。又如引《西京杂记》薄蹏事，证造纸不始蔡伦，不知乃吴均伪书。引张平宅战舰声如野猪事，证阴子春先鸣语，不知先二子鸣，乃出《左传》。引筱骖为宋祁语，不知乃唐徐坚文。引李广铸虎头为溲器为虎子之始，不知汉制侍中所执，乃在广前。引颜竣《妇人诗集》为《玉台新咏》之祖，不知新咏非妇人诗，亦皆不免小有疏舛。然考论礼制精核者多，犹说部之有根柢者。前有自序称，阎若璩欲改札记为箚记，以《尔雅》注、《左传》注皆有简札之文，而箚则古人奏事之名，故不从其说，论亦典核。其书据郑羽逵所作宸英小传，本为五卷，此本乃黄叔琳编入《湛园集》者，岂有所删削与合并欤？乾隆四十六年三月恭校上。”

徐秉义六十生日，作诗贺寿。

张云章《朴村诗集》卷六页5b有《寿徐中允果亭先生六十次西溟韵》：“曾从归院撤金莲，题处宫衣并自天。鹤禁回翔瞻华盖，云罍倾倒祝长筵（中允五十，余适在京师，与进寿觞）归来抱瓮方中岁，默数投簪已十年。一曲将雏余乐事（公晚得子），忘机终日对鸥眠。”又：“高风允矣陶弘景，不羡远哉白乐天。神武挂冠成早计，洛中尚齿是初筵。著书上下三千岁，阅世尊卑五百年，输与伯兄行卜相，车前容我吐茵眠。”（《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68册第151页）

按：西溟原诗已不存。

为冯宗仪志墓，冯是西溟年轻时家乡的朋友。

《湛园集》卷五有《文学冯君墓志》：“元恭以庚午年十二月某日卒。去年余南归，其孤用潜稽颡而谒于余曰：吾父之卒前数日，自整比其诗文数十卷已，命某从床侧尽读所为诗，某篇宜存集中，某篇宜去，或口易数字而后存者，读既，命复之某曰：夫子之病亟矣，愿少息则遣，诫丧事宜一遵家礼，敛以深衣巾履，不得随俗作佛事。凡故人所亲厚者，各口占书与之诀。又曰：下窆宜有铭，以请于执友姜君。吾平生其所知也。初余与君交时才弱冠，居相邻也。……君讳宗仪，姓冯氏，元恭其字，别号鲁庵。曾祖光禄寺丞讳某，祖赠刑部员外郎讳某，父讳文伟，明崇祯丁丑科进士，历官扬州知府，以文章为名太守。母杨氏，封恭人。娶通山令周某女，生二子，长用潜，邑诸生，文与行足世其家声者；次用准，次用润。女二，适太学生王某、诸生周某，皆前卒。所著有《春秋三传谨案》，《三礼谨案》，《律吕谨案》，文集诗集各如干卷。君以癸卯年游京师，馆于大司寇徐公邸，踰年病脾，归后再往，病复作，归仅两月而没。其归也，徐公资之行；至腆其没也，许文表其墓而助之葬云。”

是年冬，钱塘晤陆鋆，率尔言别。

陆鋆《别姜西溟十年，辛未冬月晤于钱塘，率尔言别，因赠以诗》：“分襟南北十年违，相见他乡话旧时。禄阁雠书官俸薄，昌平落第大文垂。日红野树开樽晚，风咽寒潮放棹迟。湖海玄龙豪气在，斗间星向铁花吹。”（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一百，杭州出版社2003年10月，第557页）

康熙三十一年壬申（1692），西溟六十五岁。

【时事】正月初一，月、日蚀，因免朝贺，集午门行救护礼。

二月，为谢谔昌志墓。

《湛园集》卷五《太学生谢君墓志铭》：“君谢氏，讳谔昌，字殿侯。以康熙壬子岁十二月初二日殁于京师，而葬以今年壬申之三月壬子者。方殁时，以孤幼有待也。君将葬之前月，仲子绪钦持伯父大周所述行状谒余舍，请铭。殿侯从余游久，其行事余所稔知，固不待状而信……”

春，泛海登普陀，晤别庵禅师。

许琰《普陀山志》卷十五（清乾隆刻本）：姜宸英《别庵禅师续灯正统序》：先圣有云：“西方有大圣人焉，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化（按：孔子原话为：‘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自达磨传其道入东土，其为道也不立文字，教外别传，明心见性，了生脱死。予初探其门庭，竟无所得，且于践毫不相应。然遇岀世洪涛之士，擎拳竖指，棒喝交驱，一语一默间，俨若过屠门不能禁其大嚼也。壬申春，泛南海，登普陀，得晤别庵和尚，与语连日，知为大慧十七世孙也，赠额而还。次年，以所集《续灯正统》，征序于予。予既不能窥其门庭，又安敢于和尚前作诳语哉？然细详是编，以南宋为始要，归于今日，补集五灯之未备，是之谓续灯也。以济洞分列，各清其授受，表章二桂之昌荣，是之谓正统也。灯续而统正，将见灯灯不灭，千载流光，使人人明心见性，了生脱死，所谓‘不治而不乱，不言而自化’，其在斯欤？其在斯欤？

按：此序不见于全集。

是年，不介而过方苞，称赞其文。

方苞《记姜西溟遗言》：“余为童子，闻海内治古文者数人，而慈溪姜西溟其一焉。壬申，至京师，西溟不介而过余，总其文属讨论，曰：‘惟子知此。吾自度尚有不止于是者，以溺于科举之学，东西奔迫，不能尽其才，今悔而无及也。’时西溟长余以倍而又过焉，而交余若侪辈。”（《方苞集》集外文卷六“纪事”，第70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5月）

是年，砚为顾贞观酒后击碎，先生作《断砚歌》，并索友人唱和。

《苇间诗集》卷三页34a《断砚歌》（为顾梁汾酒后击碎）：“下岩之精玉为骨，良工剖琢殊光彩。圆蟾挹水切天汉（砚池外眼晕七重），赪霞落照翻瑶海。的皪晴沙平欲铺，潢漾浮藻绿堪采。匣藏三寸恰受墨，试染波涛蘸笔垒。朝呻暮吟复谁伴，怜我羁穷烦真宰。吁嗟神物会变化，风起尘涌如有待。东方滑稽已嗷嗷，舍人老拳毒于蛕。一朝击折珊瑚枝，引针刺舌讵可悔。君不见井底镜缺复明，爨下遗桐声转清。胶连漆附大坚致，十年宝爱忍终弃。不似端琼流落随群儿，与作瓦全宁玉碎（予藏砚名端琼，为俗子窃去）。”

按：此诗下一首为《赏荷龙头湖还园中作》，则作《断砚歌》当在是年夏天或之前。诸家唱和的时间先后不一，非一时一地之唱和。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六《客船集》（起壬申九月尽十二月）有《断砚歌寄和姜西溟》，诗云：“姜侯才高同屈宋，往往弹冠让王贡。举场老负十上名，史馆贫支廿年俸。砚田一片羞自给，略似良农勤艺种。为言此石初得时，爱与端琼称伯仲。每因拂拭夸朋友，未许收藏付仆从。平生不以文滑稽，滴露研朱事修综。穷经耻勿草太玄，给札雄堪赋云梦。不知磨耗几挺墨，书到成家笔方纵。可怜尤物难久完，识者何希忌何众。秦城十五不轻易，博浪一椎翻误中。有情那免号痴绝，足刖荆和抱深痛。唾壶口缺琴尾焦，笑此依然配清供。作诗聊用解客嘲，属和无端邀我共。我今所见与君异，嗜好心空色不动。胶联漆附终有痕（来诗有‘胶联漆附太坚致’之句），岂比天生本无缝。劝君拨弃勿复道，瓦砾宁当较轻重。君苗焚砚古有诸，持此区区欲安用？”（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又：赵俞《绀寒亭诗集》卷一页24a有《慈溪姜西溟邀余同作断砚歌，懒久未就，京邸无事补作此》。按：此诗后隔一首是《壬申阳月望前二日，座主宛平相公设宴……》，则此诗亦作于是年。（《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12页）

张云章《朴村诗文集》卷二有《和姜西溟断砚歌》。（《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67册第125页）

又：顾图河《雄雉斋选集》卷六有《断砚歌西溟先辈索赋》（砚为家梁汾舍人酒后击碎）。（《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64册第427页）

又：徐柯《一老庵诗文集》之《一老庵遗稿》卷二有《断砚歌和赠姜西溟》、《断砚歌二》和《断砚歌叠前韵二首》（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

又：揆叙《益戒堂诗集》，卷二“癸酉下”有《断砚歌为西溟赋》（《四库未收书辑刊》捌辑20册第442页），则揆叙的和作迟至第二年了。

留别萧羽君和邵匪莪。

《苇间诗集》卷三页37a有《留别萧羽君邵匪莪二子》，中有“宁忍泪如线，屈指第五壬”，句下注云：“予壬辰尝馆萧氏，今年壬申，五阅壬矣。”诗云：“……萧生忼爽姿，近亦疏笔砚。邵生熟文史，家颇事渔佃。急解门前舠，两桨疾于箭。同访我逆旅，款契忘日晏。……”可见，西溟是在旅途中。

按：留别之地待考。

在朱彝尊六峰阁获见宋搨黄庭兰亭。

《湛园集》卷三《又题黄庭兰亭宋搨》：“壬申岁获见于朱竹垞之六峰阁，因题年月其后，此帖乃是定武之最有风神者，纸隔麻，首尾无损，竹垞云：多方购之始得，今遂落查浦手，其计更过于萧翼也。丙子三月京师再题。”

康熙三十二年癸酉（1693），西溟六十六岁。

【时事】山东、河南皆有蝗灾。

春二月，为别庵禅师《续灯正统》作序。

许琰《普陀山志》卷十五（清乾隆刻本）：姜宸英《别庵禅师续灯正统序》：“……壬申春，泛南海，登普陀，得晤别庵和尚，与语连日，知为大慧十七世孙也，赠额而还。次年，以所集《续灯正统》，征序于予。”

又：《卍新纂大藏经》第84册《续灯正统》卷首录姜文，结尾云：“时康熙癸酉春二月，慈溪法弟姜宸英拜撰。”

再至京师，査慎行赋诗相迎。

査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七《冗奇集（起癸酉四月尽十二月）》有《姜西溟至都二首》：“三年一别两蹉跎，短策重闻酒市过。白发旧游诸老散，青云同学少年多。僦居那得髙贤庑，支俸聊随博学科。幸是一毡留故物，曾包老砚历关河（姜于沧州被盗故云）。”又：“濩落生涯久自疑，重来笑我亦胡为？曾从祖父承余泽，只道科名似盛时。逐客幸蒙宽后议，怜才何敢望新知。不如蚤筑畦风阁，结伴归耕未算迟。”（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在京，为李天馥的诗集作序。

《湛园集》卷一《李司空诗集序》：“……己巳年，今大司空庐陵李公尝被命出祀岱岳，望祭东海，輶轩往返，得诗数百篇项，又合癸酉在京所作为一集，辱以示某。惟公硕德巨望，简在帝心，将命祇肃，奉职匪懈，有古大臣风节，非如世之争工于声病间者。乃其兴会所发，抉奇呈奥，有专诗家镂心剜肾所不能到者，而约其大旨，一以冲淡为宗。至读所谓《醎菜》二十首，则羔羊大夫正直节俭之风宛然可见。盖公久宦京师，未尝买第而居，赁宅湫隘，尝两岁三徙，都人士皆叹息歌咏其事迹。其襟怀所寄，非所调萧散闲淡，而与比兴近者与？尝疑诸葛武侯之在隆中，抱膝而吟《梁父》一曲耳，后为相封侯，竟不闻有吟咏之事。然其自言宁静淡泊，此其相业所存，亦即作诗之本也，若武侯可谓深于诗者矣。公物望方新，旦夕揆地，要其事业文章本领在是，读公之诗者当于此乎得之。”

按：李天馥，字湘北，号容斋，安徽合肥人。明崇祯八年（1635）生。七岁能诗，有神童之目。清顺治进士，由庶吉士累擢户部左侍郎，调吏部，以扬清激浊为己任。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任工部尚书。康熙三十八年（1699）卒，谥文定。著有《容斋集》

中顺天乡试，排名十九。主考官徐倬，副主考彭殿元。同科有查慎行等。

戴璐《吴兴诗话》卷二（民国吴兴丛书本）：“德清徐少宗伯倬，字方虎，号苹村。少受业倪文正元璐、刘忠介宗周之门。岁贡入都。壬子、癸丑联捷，入翰林，升司业、侍读。癸酉主顺天试，得姜宸英、顾图河、查慎行、刘岩诸名士。”

谢旻《（康熙）江西通志》卷七十九（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彭殿元，字上虎，庐陵人。康熙戊辰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充明史分校官。癸酉，顺天副主考。所得南卷如姜宸英、顾图河、汪绎等次第皆登鼎甲。其他名士甚多。既归构芗谷小隐，潜心理学，读书教子，依然儒素家风。卒年五十八。所著有《芗谷稿》若干卷。”

査慎行《敬业堂诗集》卷三十三《闻同年顾书宣前辈湖广讣音怆怀今昔成五十韵》：“丽正约比邻，名稍居姜后。”注云：“癸酉同举京兆，书宣名在十八，西溟十九，余二十。”（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八月，彭殿元因失填举子名，落职回籍，嘱西溟以文送行。

《湛园藏稿》卷二页4b有《送座主彭先生序》：“癸酉八月，京师当大比，天子慎选主者。章上三日未下，丁丑日晡，乃以命翰林院侍读德清徐先生、编修庐陵彭先生。时徐先生方病在告，而资序未及彭先生。上皆出不意用之，两先生闻命仓皇入闱。既锁院出榜，下多知名士。虽以某之老困场屋，犹得列名其内。时上于行在见榜，对侍臣称好，而言者犹摭拾不已。会部勘失填举子名一卷，主考例当降调。上不欲两先生之去翰林也，乃用原品令休致，暂回籍，盖异数也。于是徐先生挈家行，而公子编修君拮据治装，舟居潞河以待冰泮。彭先生乃谓某曰：‘吾与子师生之日浅而知己深也。吾一生操行坚苦，横被谣诼，虽主上明圣，知我两人无罪，得以礼退，而其中耿耿犹未尽遣也。惟是所以慰吾之怀而使吾之归也，一展玩间不知荣辱之在身而是非在过于前者，孰如子之赠我以言矣。’愚惟今贡士之有座师，即古之举主，而乡试举人即古郡将送之孝廉也。汉时孝廉于举主谊至重，有被诬未理，辄随上京师传拷，或五毒备加，终不屈扰，其事多得白者。今朝廷素知两先生贤，九卿具奏，固已无纤芥之累于其身矣。然犹不能不以嫌暂归，同朝士大夫方重惜其去，吾徒无能出身以留之者，其有愧于古之孝廉者多矣……”

为同年李棅父作墓表。

《湛园集》卷六《河津令李公墓表》：“公讳源，字星来，一字江余，姓李氏。其先自遵化徙居商河。高祖讳志皋，寿百有十岁。志皋生兰，明嘉靖间再徙德州，而兰子大华遂以举人起家。武强令生二子，明诚、明諴。明诚领乡荐，十上春官不第。魏忠贤闻其名，币招之不得，由此名益重。无子，以明諴长子为后，即公也。顺治乙酉举于乡，次年成进士，除知河津县事。县残于贼，少居民。公洁已视事，宽徭轻刑，以与之休息。未几流亡复聚，于是锄奸吏，屏豪强。有张家璧者，侵夺人田产子女无数，历数政不敢问。公榜其子于庭，以次列被冤者簿质之，而尽录其所夺，还之主，于是傍近县闻之，诉状者皆书纸尾，请下河津治案牍，填委剖决无滞，老吏不得上下手，政声日闻。上官虽素威严者，辄为公霁容，以戒于他县令曰：若治县，何不效河津耶？一日，上谒台使闻河津何所有，对曰：‘止有龙门山耳。他固无所有也。’凡台所下檄不便即封缴上司，初不能平，久之反以为贤。而慰荐公章屡上报最矣。会大同总兵姜壤反，破汾路，尽下平阳诸属县。公筑隍浚壕，募勇卒，援甲登埤，为死守计，相持至五月不能支，乃率健儿十余人突围出。而张家璧者遂乘乱伏党山中，谋劫公投贼。适风沙昼晦，疾驰数十里得脱。时蒲州已陷，即求援于陕西总督孟公，且请身为向导，前驱击贼，得兵三千人，大破贼蒲州，收复河津，而家璧亦就禽。村堡尚有为贼守者，军士欲屠之，公持不可乃止。寇平，总制上公功状，吏议以功过相准，不叙，遂拂衣归。顺治十三年，诏城池失守官，情势可原者。许督抚以名奏，河津数百人诣台白状，抚军立为疏闻，终格于部议不行，公自此无意当世矣。家故有别墅，筑退庵居之，因以自号。积书万卷，朱墨点勘，于国家典故、河漕、盐屯、兵农诸务，皆有论次，而其余古治乱兴废得失之故，遇事感发，胸中排笮，有耿耿不能下者，则托之诗歌。时复放浪于世外之言，园居乘夜折柬招客，浮白大叫，博簺竞进，丝竹迭奏，非达旦不休。或时昼眠，虽达官在门，撼之不可起，人以为任达也，而不知其中之所寄有难言者。即读其书者亦以为感愤无聊而已。而不知其身之既老，而才之有可用也。晩岁闭门静，坐屏绝燕会，预定亡日期戊辰四月某日，果至期卒，寿七十岁。夫疆场之事，城亡与亡正也。就身求援以图恢复亦正也，不幸而事败，图不克遂原心者，犹录其功，况于出万死一生之力，收城杀贼，名为功过相准，而不以功擢，何也？且其时失守从贼，因缘还职者相望，而公独以深文被黜，不屑出一言自解说，遂至老死不复，不大可惜乎？虽然自公罢官及捐馆垂四十年，其间仕宦风波之振撼，樯摧轴折，或身家之不保，后先接踵也。乃公独萧然尘埃之外，是非不入其耳，得丧不关其心。晩有贤子四人，诸孙林立，一门师友乡里归重，彼此相较，其得失何如耶？公元配朱孺人，能佐公贫贱，以成名者也。继王孺人，又继王孺人，父讳梦卜，十六归公于河津署中。公归里后，日对客饮宴，不问家人产，孺人闻客至，泊具立办。御家严肃，口授《孝经》、《论语》教诸子毕。方就外傅，抚前母子如已出者，恩意反过之。河津公虽失志久困，而能怡然自忘其忧者，亦以有孺人也。孺人后公八年，以丙子八月日卒，享年六十有五。朱孺人生桢，国子监学正。王孺人所生子森，助教。棅，举人；柽，庠生。女之壻曰赵廷，讲于德慎，金庭绕某，曾祖太常公与武强公同癸酉乡举，而某又与棅同举癸酉顺天乡试。交谊最厚，故因棅请，不敢以固陋辞，谨掇其梗概，而揭之于墓道之右。”

按：李源，字星来，李诚明子。顺治乙酉经魁，丙戌进士，山西河津知县。康熙四十二年三月十八日赠为征仕郎、翰林院庶吉士。李源与顾炎武交厚，彼此书信频繁，成为挚友。顾炎武北上山东后，即与李源相会于矩亭，并在李源等众多名流的陪同下拜祭了李诚明墓。顾炎武在其诗中，除对李诚明高度赞扬外，同时对李源等李氏家族人物大发感慨，颂称“世推山东豪，三李尤放纵”。顾炎武给李源的书信，都载入《亭林文集》和《蒋山佣残稿》中。李源给顾炎武的书信已无考究，其《见可园诗文集》流于世。他在《重修矩亭感赋》中写道：“东郊别墅旧林坰，还向空园起矩亭。堂构重开循旧址，图书常在守遗经。贾逵父业千秋重，郑众儒门再世馨。敢道室成轮奂美，松筠未改曩时青。”另一首《夏夜吟》：“夜月清如洗，冰心托玉壶。竹君千个在，石丈一峰孤。独酌开青眼，微吟捻白须。故人书作至，远清忆吾徒。”其诗文造诣可见一斑。

李棅，字文众，李源第三子。康熙癸酉举人，庚辰进士，翰林院庶吉士，由庶常改内阁中书。戊子贵州副主考，授征仕郎。《李氏族谱》载有“李翰林传”，转抄如下：夫君姓李氏，讳棅，字文众。先世自遵化迁商河，曾祖大华，祖诚明皆举於乡，有高节；父源顺治丙戌进士，生君兄弟四人，君其叔子也。君生貌伟杰，目光炯长，而美须髯善谈吐。自小时亦能工文章，善书法，然不以自多。喜郊游，户外车辙常满。余年未冠时，应童子试出，见君与其仲兄森於考院之门，叩所为文，每得一善句，欢尝盈言。其喜於奖进如此，迄终身未尝少衰。或素所嫌怨者，往往爱其文字，辄涣然自释，或遂成莫逆交。至遇雅流危陀，倾资拯之，更始终为谋。闽人高宸有文名，余癸酉之岁举士其乡，而宸不与贡禄，心常愧之，曾为君言：此佳仕也。即而宸以拔贡入都，遇狂卒击之旅舍，伤创甚。君闻急舆之至，舍百金愈之，遂留为诸子师。比其试於京兆，不得志而返，贷百金赠之行。同知诸生颜希圣、宋来会皆年少，有引谊，善举子业，君时时致之，与子弟为文会。德州文事浸以日盛，君有力焉。为人潇洒磊落。癸酉，举京兆，后六年，不第，则纵情诗酒，或呼卢自娱，虽累日夜而神采奕奕。既登庚辰进士，官庶常，则修谨廉饬，恂恂务职业。虽围棋素嗜，往往枰间积尘焉。既而当以例改官，慨然赋诗，肺同杜甫，腰比陶潜，亦足见君之梗概矣。会有他例，得用为内阁中书。戊子夏奉使贵州举正，蔡吏部专以试事嘱君。君精心搜拔，积劳成疾，事竣，卒於途中。余以已丑去视学於黔，过君殁地，哭二绝，徘徊久之。其明年黔人请祀君於名宦，藩使某有难色。余曰：以死勤事，祀典所协也。以语中丞刘公，首旨焉。遂进主於学宫之祠，黔人大悦。又三年，余在京师，君子衮耀言余，先君行之大者，不可无传，惟先生知旧莫深焉，敢以为请。呜呼！传君自余事也，不可以辞。余穷悲夫好忌者之，伊古以来不绝於世。而怀贤喜士若君者，不可以多得也。荀非今世之所希，孰谓使余唏嘘而不能禁。韩子所以称田横不直者，岂虚也哉！若其他之嘉言美行，载之家状彰於志石者，国吏于是乎彩焉！余故不论题目，曰《李翰林传》者，以君因宜是官，又尝为是官也。

康熙三十三年甲戌（1694），西溟六十七岁。

【时事】秋七月，康熙巡塞外。十二月八日，杭州大火。

元夕，会饮狄亿（立人）爽气轩。

《苇间诗集》卷四页1a有《甲戌元夕会饮狄立人爽气轩》诗：“轩际列文槛，早晚扑烟雾。仰见西岭霁，乍会岩中趣。客尘苦满衣，入径恣散步。烦襟俄以涤，谈宴忘日暮。何况三五夜，悬灯照高树。荡荡阊阖开，英灵尽来聚。良会非偶然，杯行肯辞屡。滥竽方自哂，十年厕文署。谬从公车集，奈此领发素。翰林才不羁，一起绝天路。举举同袍子，期君在连茹。”

狄亿，字立人，江苏溧阳人，康熙三十年（1691）进士。有《绮霞词》，见《百名家词钞》。

朱彝尊《曝书亭集》卷六十六有《五舫记》：“……溧阳狄亿立人以庶常吉士请假还里，造五舫于洮湖。或以载花，或以燕客；可以合，可以分；有琴有书，有歌有酒；短箫长篴，往来容与于郊园，望之者不啻水仙也。今夫至静者地，然曩尝留燕齐云朔之间，六遇地震，思之至今犹悸。是则安危亦何定之有，推之以理，其人安，其心安，则其境亦安矣。苟心不得其正，而入于邪，陷于险，未有不蹈危机者。安危视人所择尔，藏身万人之海，放情百斛之舟，孰危孰安，立人之自处也审矣。于是秀水朱彝尊为之作记，时康熙三十有八年阳月之望也。”

中秋，为赵吉士《万青阁集》作序。

《湛园集》卷一《万青阁全集序》：“君子之立言也，内必有其实之可循，外必有其事之可据。内无其实也，外无其事也，然而其言传焉，则君子勿贵也，况乎其言之断断勿传也，亦终归于无有而已矣。所谓实之有可循者，其理足乎，已故其词溢乎外，若宋儒先之说，关闽濂洛之书尚矣。所谓事之有可据者，其见利害明，故其决成败审若赵营平之议兵事，贾长沙陆敬舆之言治道是已。是人者非今所尤急，急求之者与今观赵给事恒夫所著书，其几是与，给事初仕为交城令，今岁夏从弟友棠为晋游，自交城来为余述其邑中父老言，邑境联塞，距河绵亘一千里，自明季寇盗盘聚，积为三晋害，累任兹土者噤不敢问，幸俸满无事去。自前令赵公至，即计除贼。既钩得其姓名与所囊槖，部署已定。一日大会饮宾客，密谕司更者促其筹。夜中，报五鼓，客未散。装出门，徉为阅军于邑西之静安堡者，虽所偕将卒逮丞尉俱不知。行四十里，黎明休军，始下令分骑步入山搜剿。贼侦者，官军不由西路，乃从北入，遂大惊相告，各奔溃，堕崖堑死无算。留二旬，尽诛其头目二十余人，余或死或降，无脱者。而民间寂若无闻，百年大盗根株尽拔，邑遂安枕至今。复欲为民开高离山，凿岩石一千余丈，通水道出之，龙门渠溉田十万四千余顷，功未及成而去，而生祠遍邑中，犹尸祝之不绝也。余闻之而叹曰：明之末季，盗起秦晋交静诸山，逼处太原，左掖尤为渊薮，当时经略督抚大臣辈出抚剿失成算。寇起一方，蔓延楚豫，卒之糜烂遍天下。使得给事者一二人，付之兵柄相犄角其间，则皇甫真朱儁恢荡之功不难再奏。惜乎给事所试止一邑！其生时之幸，而不可谓非其才之不幸也。其所上当事书，及檄移案牍，言用兵方略，贼平，善后事宜条晰，动中窽要，发越震掉，文采横溢，彼岂暇沾沾为文士之习哉？不期文而文自生者，所谓利害明而成败审也。君既以功擢郎署，改授谏垣，会有谣诼翻然远引。既上知其枉，诏起来京，犹偃息寓园，往来信宿僧寺，闲与客把酒赋诗，斗奇角险，一韵或叠至数百首不止。或者谓给事于世非果恝然，聊藉是以耗磨其壮心，然耶否耶？然观其窈渺巉刻，而一本骚人之旨，其中之所存必有深思而默会于文字之外者，则请以俟后之君子。”

按：《湛园集》卷一《万青阁全集序》不署时间，康熙赵继抃刻本《万青阁全集》卷首亦收此序，下署日期和名字为：“康熙甲戌中秋同学晚弟姜宸英西溟氏顿首拜撰。”

十月朔，在杭州为狄亿著《米来斋记》。

《湛园藏稿》卷二页26a《米来斋记》：“狄庶常立人好学善病，居京师，常习静寓斋中。家世宝藏米南宫尺牍手迹数幅，每闭门焚香观之，则快然不知其疾之去体也。已而，为所识绐去，日惘惘不自聊，颜其所居斋曰米来，盖庶几其复来也。君尝自言：‘静中境界，视富贵如蜉蝣，而视身如赘疣。’岂其恋恋于一物之去来间耶？亦曰寓其意云尔。虽然，请为君实之。君素工于书，今士大夫间鲜有如君书之善者。譬之于射，以平原为侯，以南宫为的，以华亭为矢者，君之书法然也。浸假而以钟张为侯，以二王为的，以六朝诸贤及虞褚欧陆为矢，剡而羽之，括而镞之，正而志，虚而掌，实而指调之，心手之间，徐徐而释之，见有所谓无往不收、无垂不缩者，见有所谓印印泥锥画沙者，则米来之时候矣。虽然，岂徒米也哉？今晨于杭上成此，俄，庶常君以书来促文，且曰：‘早备润笔，幸勿迟！’若准以坡公仇池石易韩干马例，君安所复得米家书满此高价耶？甲戌十月朔戏跋。”

十二月二十八日，在王士祯家饮酒赏雪。

王士祯《带经堂集》卷五十四蚕尾诗二（清康熙五十年程哲七略书堂刻本）：“《甲戌除夕前二日雪集，姜西溟、吴商志、门人蒋京少、查夏重、宋山言、周策铭、殷彦来分赋得钱思公》：“雪下度轘辕，烟中望伊水。逶迤林壑间，皓然见千里。车马渡水来，云传府公旨。駃雪宜山行，小住为佳耳。回眺二室云，苍茫半空里。俯聆八节滩，潺湲漱寒齿。丞相解怜才，洛中盛文士。风流映古今，千载犹兴起。”（《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14册第473页）

《苇间诗集》卷四页19a有《饮王司农宅赏雪分咏雪事得袁安》：“身是汝阳人，来作洛阳旅。闭门断行迹，飞雪蔽庭梠。令也除径入，一笑嘿相许。茫茫势利途，捧走若蛩距。岂意独眠客，因此翻得举。不知令姓名，兹事足千古。”此诗再下一首为《上元夕招唐实君仪部、赵文饶进士、宫友鹿明经、查夏重同年、查声山庶常小饮寓斋分得南字》，应该是1695年元夕的诗歌，详下。

《苇间诗集》卷四页41a有《除夕前一日过东江寓，适蒙泉友鹿两君先在座，主人喜为设饮酒行，西崖复至，欢笑至烛跋而散，明日书此呈东江兼示诸子》，诗云：“去年二十八，赏雪侍郎家。”下注云：“王少司农家饮有分题咏雪诗。”

次日又题殷彦来《岁寒吟》。

《苇间诗集》卷四页21b有《题殷子彦来岁寒吟二首》：“揽辔曾为赴洛愁，况兼岁暮起离忧。欲知妙句人谁似？馈岁三章寄子由。”又：“竟日都成十五章，阿源思虑本通长。谁能一发崤函固，输与山东两侍郎。”其二诗末自注云：“前有王司农田司寇题句各一章。”

王士祯《分甘余话》卷二（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康熙甲戌，余在京师。岁除大雪，偶邀老友姜西溟、吴商志、门人蒋京少、查夏重、宋山言、周策铭、殷彦来、蒋静山诸子寓斋小集。酒酣隶事，各赋五言咏古一章，彦来诗最先成。次日又以《岁寒吟》十五首见投，余口占绝句赠之云：‘昨夜草堂风雪里，群贤击钵羡殷生。朝来更爱新篇好，十五诗当十五城。’此诗《蚕尾集》不载，今追录于此。一时公卿和彦来岁寒诗者凡数十家。田纶霞少司徒为授之，樟泽州相国作序，韩宗伯慕庐作跋，亦艺林佳话，因牵连记之。”

殷誉庆，字彦来，江南江都人。王士祯的弟子。王渔洋尝称殷彦来之才，怜其屈抑未遇，余未与相识，觅其稿不易得矣。于友人处得所体二章，皆首尾完善有声光者。

惠周惕《砚溪先生集》之《谪居集》有《题殷彦来岁寒吟卷》：“岁晏难为客，闻君行卷新。那堪迟暮句，赠我未归人。北阙已无籍，高堂犹有亲。蹉跎成虚事，空负五年春。”（《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21册第113页）

康熙三十四年乙亥（1695），西溟六十八岁。

【时事】四月，山西平阳地震。

正月开始与查慎行等人唱和。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九：《酒人集》（自乙亥正月尽六月），前有序云：“甲戌偪腊抵都，偕家声山僦居宣武门外，与姜西溟、惠研溪寓舍相望。自新年始约为诗酒之会，吴中则唐实君、赵蒙泉，海陵则宫友鹿七人而已，汤西厓、钱木庵亮功兄弟时或一至。后益以翁康饴、陈六谦、狄向涛、杨耑木，稍为好事所传，他有宴会牵率入座，大约月必有集，集必有诗，声非击筑，名托酒人，各有取尔也。”（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元宵节，与唐孙华、赵俞、查慎行等友人寓斋小饮。

《苇间诗集》卷四页19b有《上元夕招唐实君仪部、赵文饶进士、宫友鹿明经、查夏重同年、查声山庶常小饮寓斋分得南字》：“西邻作上元，歌舞恣春酣。千枝缀珠星，影落奫泫潭。恍若列真会，蔼蔼盍朝簪。愚本蓬荜士，一瓢聊自甘。敢辱君子驾，翩然顾我谈。穷巷扫积雪，枯株系停骖。快兹寂寞游，清斋同一龛。岂繄折柬致，风谊夙所谙。蔬果亦时设，蒸濡杂爓燂。那无好食手，愧此终席耽。俄顷月挂户，耿耿参横南。与我二尺檠，齐光却成三。口令征前事，经史穷搜探。问一能知几，举釂吾终惭。客散月堕西，墙角卧空坛。照见独立影，短发余鬖鬖。取醉须臾耳，讵解忧如惔。逝将归旧庐，里老同撏扳。庙社喧箫鼓，乡味饱蛏蚶。念从数子乐，乍别何由堪。分咏得雅奏，明发欣披函。琐细妙点缀，佳话胜传柑。衰老才思拙，乙乙如抽蚕。虽不成报章，后会庶可贪。春事行烂漫，山花遍青蓝。勿用耻我罍，为君沽满甔。”

查慎行《敬业堂集》卷十九有《上元夜同唐实君、赵蒙泉、宫友鹿、家声山饮姜西溟同年寓分韵得雨字》：“北风未解严，刮面射强弩。富儿马足尘，游子衣上土。我有同年生，一椽望衡宇。每因赴燕会，暂得命俦侣。时节近上元，满城竞箫鼓。公卿例召客，偻指略可数。烛幌白生虹，灯屏红窣堵。空明大圆镜，烂漫散歌舞。可怜玉川居，破屋用茅补。荒庭一堆雪，月色带清苦。也复呼其群，经营同地主。不辞口腹累，为爱风义古。酒行爵踰三，殽列簋倍五。先生鄙肉食，下箸辄欲吐。如何点食单，亦溷烹鱼釜（西溟性不嗜肉，或误食，必以清水灌盥，而盘餐乃具此味）。即此毋已奢，谁能谅贫窭。我穷兴萧索，藉尔作豪举。雅令既匝巡，拇阵卷风雨。主人但旁观，坚坐恣狎侮。肯为缾告罄，相劝力须努。新诗信手成，险韵斗虓虎。费君三月俸，醉我一夕许。忽闻耳热歌，寒律变温煦。”（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查慎行的诗集是编年的，此诗在《酒人集》中，编在甲戌年）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有《元夕偕查夏重、宫恕堂暨同年赵蒙泉、查声山集姜西溟斋分韵得杏字》诗：“惊风吹令节，怕踏官街冷。空斋对短檠，颇亦厌幽屏。朝来食指动，忽闻折简请。设鲙有姜侯，盍簪胜友并。高咏擘鱼笺，清谈发犀柄。缕细已剁葱，酪香初捣杏。争传九酝觞，共坼十字饼。雅令涉风骚，正议露骨鲠。坐深烛屡跋，欢长漏方永。遑问尚书期，不畏金吾警。念我平生交，飘零各蓬梗。可无文字饮，豁此忧心怲。既逢钓诗钩，亦添汲古绠。自惟小户怯，得避纠逖猛。莫恃鸱夷车，嘲我缾居井。费君三月俸，饱德心终耿。归途灯已残，霜檐挂月影。”（《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5页）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三页17a有《乙亥元夕姜西溟招同查夏重、宫友鹿及同年唐实君、查声山集寓斋分得花字》：“姜髯凌晨至，入门手一叉。便云蓄斗酒，特自相邀遮。五人先后到，翕如集木鸦。主客围炉坐，簇作六出花。珍馔列江鲥，法酒名五加。君家乏厨娘，味乃夺易牙。唐子肃觞政，全部寂不哗。僻事穷腹笥，搜牢遍梳爬。其又余勇者，一发每五豝。他人或缺漏，炼补得女娲。酒户吾最下，巵小仅一蜗。一有不中治，畏罚甚鞭挞。人生聚还散，放手比抟沙。兹与数君子，接迹况京华。分得胶人漆，直幸蓬生麻。今夕是何夕，六街走钿车。儿童杂钲鼓，妇女盛笄珈。庭宇蟾魄堕，屋角参旗斜。良会不易再，不乐何为耶？明年今日夜，烂醉在谁家。”（《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37页）

王昶《（嘉庆）直隶太仓州志》卷三十六人物（清嘉庆七年刻本）：“唐孙华，字实君，幼有神童之目。游京师，名公卿争延礼之。康熙二十七年成进士，选陕西朝邑知县。会上问博古之士，阁臣举以对，召试诗赋称旨，迁礼部主事，调吏部考功司。三十五年充浙江主考官，嗣以罣误归。孙华体貌清癯，博闻强记，言论风采倾一时，尤熟于史事，人有叩辄口竟原委，数十行如注。为诗古文，引笔洒洒千言不竭。年既耄，穷经日有课程，居乡遇事辄昌言得失。尝谓苏松民力宜恤，官司亏空宜宽，州县城隍宜修浚。欲寓书于大学士朱轼，会疾作不果。卒年九十。”

二月十二日，在查慎行寓所雅集。

查慎行《敬业堂集》卷十九《花朝实君招同西溟、蒙泉、研溪、西厓、友鹿、声山寓斋雅集分韵得过字青字》：“二月无花看，今年雨雪多。不辞官独冷，翻喜客频过。洒扫门庭洁，芟除礼法苛。爱君新句好，讽谕拟元和。”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有：《花朝招姜西溟、惠砚溪、赵蒙泉、查夏重、声山、汤西崖、宫恕道、姜道泳寓斋小饮分韵得飞字花字》：“羁旅为欢少，贫家召客稀。肯来同草具，相次到柴扉。酒瓮春泥坼，银刀脍屡飞。文星昨夜动，幽僻借光辉。”又：“馔少虞悰味，贫疑闵叔家。粗疏饤枣栗，琐碎杂鱼虾。寒压回春柳，盆留隔岁花。一欢聊卜昼，分手夕阳斜。”（《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0页）

惠周惕《砚溪先生集》之《谪居集》有《花朝泥饮唐仪部实君寓同姜西溟、赵文饶、查夏仲、汤西崖、查声山、宫友鹿分韵得圆床二字》：“仲月好风日，融怡社后天。主人修故事，佳会酌群贤。得句美无度，剧谈清可怜。明朝还贺我，喜入酒花圃。”又：“早晚莫须问，主宾吾已忘。有情还迟月，乘醉且移床。官暇行厨洁，风清饮具香。阿谁能作画，图与侍中郎。”（《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21册第113页）

三月，跋祝京兆章草。

《湛园集》卷八《跋祝京兆千文章草书》：“前朝惟宋仲温得张索遗意，而过于放轶。枝山继之，体兼众家，故为明书家第一。昨研溪庶常过予寓斋，出观余所藏离骚经墨迹，研溪叹绝，因以千文此本见假，余手临一过，颇识其用笔之妙。但此帖不用章草，位置停匀，规矩谨饬，殆是此公杜德机时也。枝山又有一千文，纯用藏真法，大小错综，行间天机亦自盎溢，只是摹本，摹手又不工，不及此真迹远甚。乙亥春三月记。”

上巳日，狄向涛招饮寄园。

《苇间诗集》卷五页4a《狄立人庶常禊饮李园（即寄园之西墅）》：“十字街头足去尘，一条深巷暗藏春。野花满地引幽步，新鸟得枝解避人。琴和水声弹几曲，酒香林气酌多巡。坐中指点同游者，半是前年旧主宾。”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有《上巳日同年狄向涛太史招同诸公寄园禊饮》：“一径疏篱插架斜，平泉池馆尚清华。寒多未放垂杨线，春动先翻薁李花。觞急不须流水送，亭深偏爱小山遮。却怜碛外从军客，击面边风咽乱沙。”（《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7页，此诗编年的顺序下来，应该是康熙三十四年的诗）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页29a有《三月上巳日狄向涛庶常携酒馔邀诸子游赏李氏容膝园，余以冗累未及赴怅然有述》：“胜事今朝并（又值清明节），群贤此会难。市喧藏绿野，客座俯清湍。物候同和煦，诗成互咏叹。吾从想像得，恍惚入林端。”（《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58页）

三月中旬，送吴商志去上谷。

《苇间诗集》卷四页23有《送吴商志高士之上谷余癸丑与其尊甫佩远先生在都盘桓浃月以吴子不忘先志故及之》：“长安春到迟，送君三月半。夭桃始吐萼，寒衣犹未换。”故知送行是在三月。诗中又云：“作人耳目玩，苦节痛渭阳。”下注云：“其母舅徐俟斋孝廉初逝。”

徐枋，苏州人，字昭法，号俟斋。清初著名遗民文人。生于明天启二年（1622），卒于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故知送行在是年。

《清史稿》有《徐枋传》：徐枋，字昭法，长洲人。父汧，明少詹事，殉国难，事具明史。枋，崇祯壬午举人。汧殉国时，枋欲从死，汧曰；“吾不可以不死，若长为农夫以没世可也！”自是遁迹山中，布衣草履，终身不入城市。及游灵岩山，爱其旷远，卜涧上居之，老焉。枋与宣城沈寿民、嘉兴巢鸣盛，称“海内三遗民”。枋书法孙过庭，画宗巨然，间法倪、黄，自署秦馀山人。尝寄灵芝一帧于王士祯，士祯与金孝章画梅、王玠草书作斋中三咏以记之。然性峻介，键户勿与人接。睢州汤斌巡抚江南，屏驺从，往访之，枋避不见。斌登其堂，坚坐移晷，为诵白驹之诗，周览太息而去。川湖总督蔡毓荣自荆州致书求其画，枋答书而返币，竟不为作。曰：“明府是殷荆州，吾薄顾长康不为耳。”所往来惟沈寿民与莱阳姜垓、同里杨无咎、门人吴江潘耒及南岳僧洪储而已。（中华书局1998年版，第3543页）

三月十六日，与查慎行等同年到城西兴胜寺赏杏花。

《苇间诗集》卷四页24b有《城西兴圣（胜）寺同诸公看杏花》：“清明谷雨一时过，闭门刺促谁能那。赖是春深春未浓，杏花始与桃争红。看花肯负遨头约，东邻子云不寂寞。平明日暖好天气，一十五人同出郭。入眼西山青簇簇，拂面垂杨万条绿。行穿篱落蘅杜香，旋趁钿车歌管逐。摩诃古院花最稠，结伴他年此旧游。望中咫尺不得进，遥看幂树红云浮。人生底事不称意，摇鞭直指松林寺。众马齐驱我马瘏，中道劣得钱郎扶。不然一坠那得说，入门大笑成欢娱。花为游人气方吐，争酣竞态日停午。阁道吹回阵阵香，塔波飞度茸茸雨。一年几处见花开，此地何人数举杯。白头黄阁看花老，冷落东城废石台。东城西城花变换，四百年间疾流电。可怜人事总如花，莫惜花前酒频劝。”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九《酒人集》有《三月十六日同西溟、实君、蒙泉、研溪、六谦、耑木、石城、友鹿、永年、向涛、霜田、亮功、次也、南陔至兴胜寺看杏花三首》：“弄袖风微不起沙，野田分路走三鸦。十年失计仍为客，一醉无名特借花。白塔似招游子骑，青旗错认美人家。金丸落处休轻逐，小立逡巡避钿车。”又：“幸是韶光处处同，胜游随意转芳丛。别开香界松林外，遥指烟村杏社东。黛色浓添三面绿，日痕微减一分红。只须十步凌丹阁，多少花头在下风。”又：“及记当时载酒游，旧题几壁拂尘留。重随客到僧犹识，不待人言我欲愁。牧笛声中芳草路，鞭丝影里夕阳楼。花开花谢年年事，岂料伤春易白头。”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有《杨晚研翰林招同姜西溟、赵蒙泉、惠砚溪、查夏重、声山、汤西崖、宫恕堂兴胜寺观杏花》：“探花一骑西郊回，为言红杏千株开。子云未老能解事，双缾担酒容追陪。珂马当当簇成队，招携胜友连翩来。花飞一片亦可惜，莫待夏序回恢台。闲寻古寺惬幽赏，闲堂净扫无纤埃。秾杏初逢春雨洗，枝枝淡冶如肥梅。更穷睇览骋远目，振衣直上登崔嵬。天风猎猎入襟袖，山光日影相徘徊。花枝不动花阴直，皎若静女临妆台。妖姿泥人赪似醉，软草衬坐纤于苔。玉李初含蓓蕾细，顷刻烂漫开千堆。料应喜见我辈客，为我火急铺琼瑰。灵妃一笑启玉齿，不须羯鼓催春雷。两行布席杂宾主，风流入座无凡才。晚曛斜照胭脂雪，春酒初坼葡萄醅。良辰无事且为乐，坐惜白日黄鸡催。曲江看花忆盛事，琼林才俊争飞杯。年来野卉塞满径，杏花颜色今摧颓。聊凭诗人为剪刻，终与杂植分根荄。为约花开逢暇日，频选胜地倾樽罍。”（《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1页）

惠周惕《砚溪先生集》之《谪居集》有《寄同年永年、立人，时与西溟、实君、夏仲、文饶、耑木约游郊外》、《同诸君兴胜寺观杏花二首》、《再赋一首示耑木及同游诸子》、《再赋得兴胜寺杏花四首》。（《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21册第115页）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三页25a有《三月既望同慈溪姜西溟、长洲惠元龙、海宁杨耑木、查夏重、陈子文、杨次也、仁和钱石城、项霜田、全椒吴永年、武进钱亮工、嘉善柯南陔、泰州宫友鹿、溧水狄立人同年、太仓唐东江兴胜寺看杏花（限七言古体）》：“长安三月气清和，晴云卷空白干罗。郭西杏花有宿约，花神恐笑人蹉跎。出郊联作同队鱼，凡十五人称相摩。我与姜侯怯骑马，果下小马等橐驼。手抱鞍桥倚侧坐，平地陧杌皆惊波。钱侯宫侯都部署，后入兴胜光摩诃。戚畹张筵拥声伎，甲兵阑楯呵谁何。拨马纡回到兴胜，入门苔径松杉净。心地空明肌骨凉，禽鸟无声一声磬。寺僧前导双扉启，万斛春光一夜迸。花气初酣发红晕，耀眼生花光不定。火齐欲吐蕊珠攒，海棠雪梨相照映。虚堂四敞铺地衣，层台百尺开天镜。山岚环叠插翠屏，花雾溟濛浮玉甑。行厨遣骑已策应，分曹酒政俨军政。雄谈眼底空千秋，真宰亦为助吟兴。枝头未开忽尽开，诗人笔与化工竞。城市驰逐真营营，钿车彻晓若雷轰。犹幸此花不世情，闲此百亩无人争。长安此地看花好，此地看花须及早。人自匆忙花自闲，不见种花僧已老。汤查二子病潦倒，不预此游知懊恼。回头为问寺僧道，每年看花几人到（西崖、声山两同年以抱疴不赴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1页）

送王宗玉赴任平湖。

《苇间诗集》卷四页24a有《送王宗玉赴任平湖》：“八载南宫赐第人，朝看出郭拥朱轮。春申江路迎舟入，范蠡湖光映绶新。公退莎厅争讼少，客来花墅赌棋频。君知画省郎官贵，经术如今易致身。”

按：此诗排在《城西兴圣寺同诸公看杏花》前。

又：赵俞《绀寒亭诗集》卷三页26a有《送同年王宗玉之任平湖》：“双凫飞入万花丛，百里春城图画中。俸薄惠山先载水，装轻笠泽好乘风。箕裘家有尚书履，模楷人传御史骢。鸾凤于令原得地，卷阿行集碧梧桐。”又：“半载联床话夜分，燕鸿南北怅离群。弹冠结绶吾何有，戴笠乘车古所云。访旧宿春三日棖，寻秋闲钓一湖云。青刍白饭都无用，细雨檐花再论文。”此诗编在三月十六日和三月二十八日之间。（《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1页）

三月晦日，狄亿招饮寄园，同会者有查慎行等人。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九《酒人集》有《三月晦日向涛治具招同西溟、实君、文饶、研溪、六谦、耑木、霜田、亮功、次也、南陔、岱瞻、宗岱社饮寄园、向未与会而今至者则胡芝山、周渔璜、张天门、陈尧恺、姚君山玉阶兄弟》：“客居感节物，乡味想樱笋。及此问名园，忽惊春向尽。歇鞍垂栁外，曲径纡徐引。侧帽入丰茸，回身转栏楯。群贤次第到，虚坐前后尽。众芳如媚客，四顾少畦畛。丁香垂纷披，藤蔓缩菌蠢。海棠不少待，吹作胭脂粉。那无水一池，鼔吹出蛙黾。似嫌太寂寂，作意破寒窘。鲸波卷百川，目眩空花陨。亭台乱金碧，有若浮海蜃。日饮正无何，老狂良足悯。唐侯但坐视，出语顾见哂。幸无性命忧，何用须臾忍。春衣行且换，红药期将近。三百青铜钱，敝裘尚可准。”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页9a《三月晦日同年狄向涛太史招同诸公集寄园》：“夏浅犹以春，花飞已如霰。一欢苦因循，坐失海棠院（前此约看僧院海棠不果）。春归才几日，余景尚堪恋。狄君神仙人，好客雅无倦。一径入名园，身轻便欲旋。绿柳垂长腰，绯桃褰半面。小草竞作花，高下若争绚。石壁疑云生，虚亭爱风善。台榭一何多，投憩随所便。廊深屧屡移，枝亚冠频罥。香暖聚游峰，巢干语雏燕。渐愁朱光炎，所喜绿阴蒨。那无酒千杯，饯此春一线。良朋不易逢，胜地尤难选。园林故相家，珍馆供游宴。傍槛列奇峰，绕篱植芳楥。落花点舞衫，啼鸟窥歌扇。高台虽未倾，浮云亦已变。富贵曾几时，流光疾奔电。扣门容散人，来此纵欢宴。且乘一日闲，暂使百忧遣。吾侪尚羁栖，无事常相见。”（《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2页）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三：《狄庶常立人约三月二十八日同诸子海棠院看花，以花谢不果行，是日郑宫谕肇修先生招同刘司业宣人、陈掌坊谢浮两先生饮胡氏谷园》。（《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1页）

又：《三月晦日狄庶常立人邀同诸子游赏高阳相公寄园》：“猗嗟数君子，艺林称雄霸。笔底奔波涛，风云随叱咤。鄙人朽钝姿，材器岂匹亚。今年吟社举，首春已涉夏。征诗如责逋，看花日不暇。相国平泉庄，乃蒙片席借。复道缭垣通，曲塘危梁架。台层瞰树杪，藤根穿石罅。远岚淡若无，密荫浓欲泻。名酒珍珠红，新出糟床醡。决斗各分曹，其意欲凌夸。岂有尚书期，亦无官长骂。诗豪纵酒狂，一若观于蜡。姜唐最老成，风神独蕴藉。我亦归二老，谨避退三舍。所怯酒户小，逸兴堪方驾。缅怀古哲人，秉烛恒逮夜。昨者海棠院，芳华又凋谢。相国裔孙贤，犹保此亭榭。花阴晷未移，落英扑檐瓦。吾辈逢胜场，务此极欢罢。明发莫催诗，宿酲且乞假。”（《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2页）

沈德潜《清诗别裁集》卷二十二（清乾隆二十五年教忠堂刻本）：“宫鸿历，字友鹿，江南泰州人。康熙丙戌进士，官翰林院编修。”

沈德潜《清诗别裁集》卷十九（清乾隆二十五年教忠堂刻本）：“钱名世，字亮功，江南武进人。康熙癸未赐进士第三人，官翰林院侍讲。”

阮元《（道光）广东通志》卷二百五十六宦绩录二十六（清道光二年刻本）：“翁嵩年，字康饴，号萝轩，仁和人。康熙戊辰进士，授户部主事，历刑部郞中。督学广东，矢心慎恪，务得真才。先是，学使者以琼州在海外，檄生童附雷州考试，嵩年曰：‘吾岂以一人易千万人命乎？岀入忠信，何畏焉？’竟渡海，后着为令。”

阮元《两浙輶轩录》卷十一（清嘉庆刻本）：“杨中讷，字端木，号晚研，海盐籍海宁人，雍建子。康熙辛未二甲第一，授编修，典试河南，升中允，出视江南学政。著《丛桂集》。”

挽赵晋襄御史。

《苇间诗集》卷四页35a有《赵御史挽章》（旧守麻城有功）：“听说年时事正殷，传烽飞度穆陵关。一挥盗散狐鸣窟，百死身归豸绣班。伏枕何曾忘国论，封章屡自动天颜。九原此去逢知己，话旧重教涕泪潸。”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三页24b有《挽赵晋襄侍御》（令麻城有善政，戊辰岁有守城功）：“岂徒一邑颂神君，风节还兼胆略闻。京兆犹传桓典马，睢阳不借贺兰军。名争日月垂青史，骨返湖山葬白云。著述千秋龟鉴在，后生好为录遗文。”（《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0页）。

四月初一，陆澹成招饮。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九《酒人集》有《陆澹成侍读招饮丁香花下同西溟、昆绳寄亭作》：“花繁叶密暗回廊，为放庭空特撤墙。翠幕云遮天四角，红灯人醉树中央。春辞小院离离影，夜受轻衫漠漠香。曾是往年连榻地，重来容易感流光。”

按：此诗下一首《何倬云户部招诸同人饮藤花下》：“前日饮寄园，自辰径终酉。”上一首是三月晦日，故知此诗为四月初一作。

又：张之洞《（光绪）顺天府志》卷十四京师志十四（清光绪十二年刻十五年重印本）：“前孙公园：有锡金泉郡会馆。查慎行《敬业堂集》：《宫友鹿寓孙公园，与唐实君、赵蒙泉、杨端木同巷，仆及姜西溟、家声山相距稍远，友鹿作比邻诗索和》：‘便与中央成鼎足，姜居西舍我东邻（自注：时余居琉璃厂东）。’”

四月二日，何倬云招饮赏紫藤花。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九《酒人集》有《何倬云户部招诸同人饮藤花下》：“前日饮寄园，自辰径终酉。连朝发酒病，解醉仍思酒。一笑赴佳招，相逢复开口。入门庭宇旷，槐荫宽半亩。高格架藤花，有若鱼贯柳。其梢多倒垂，其蔓必上走。蛟螭起挐攫，缨络飘丝绺。翻爱急雨来，不嫌濡我首。殷勤得贤主，谐谑因良友。衣上指唾痕，花前伤老丑。人间好亭馆，岂必皆己有。但愿兴到时，深杯长在手。”

按：前日，即三月晦日，见前。

《苇间诗集》卷四页29b有《何倬云主事招饮看紫藤花》：“庭阴漠漠迎初夏，收拾残春红满架。锦缬千重带露垂，真珠一串当窗挂。吹透余香泛酒杯，落花点点堕苍苔。对此那能不尽饮，不须急板重相催。日暮微雨东南来，扶醉强起登高台。西林红树争入眼，吾与二子同徘徊（老友唐赵）。何人怪我酒兴懒，春去莫辞花晼晚。老马驹群绝可怜，壮士能饮宁论年（夏重泥饮，东江有老马入驹群之诮）。”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三页27b有《同年何倬云户部招同诸子看藤花》：“寻花到处似搜牢，折柬开樽快所遭。夸马喜沾微雨湿，入门突见紫云高。宝收铁网千丝络，机织冰蚕五色缫。席上联吟诗句好，恰逢何逊在郎曹。”（《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2页）。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有《同年何倬云户部邀看藤花》：“暖风吹尘作炎熇，秾李夭桃一朝落。惟有藤花开较迟，留取余春伴红药。何郎年少值官闲，珍馆高居俨岩壑。十日曾为纵酒谋，一言果践看花诺。如丝细雨未成泥，似锦繁华才放萼。老藤蟉曲几何年，万穗千条争绰约。清云蔽日正霏霏，紫雾迷烟方漠漠。乍惊覆地绣成堆，复讶遮天绮为幕。吾里当年盛此花，结队遨游恣欢噱。自从作客滞长安，黄垆酒伴今萧索。蓟北名花不易逢，生植浑疑地灵弱。岂知此地见繁华，并跗连条正交错。轻阴为我护花枝，细雨催人动杯酌。他日官梅发兴新，尚欲从君咏东阁。”（《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2页）

四月，山西平阳地震，西溟作诗哀之。

《苇间诗集》卷四页31b《哀平阳》：“世间万事多翻覆，康熙乙亥四月六。撼动坤维霹雳声，燕秦鲁卫声相逐。平阳四县惨独遭，簸掀平地如波涛。十人糜烂一人活，手足断折肢撑交。须臾火起遍熸热，活者爬沙少得出。唐风耕凿三千年，周余黎民靡有孑。零丁官长亦可哀，无罪身创门户绝。四面腥风破鼻闻，独背残阳哭瓦砾。疏闻当今知其由，当时遣勘无停留。帑金赍恤逾十万，万鬼感泣声啾啾。圣人忧为百辟先，下诏殷勤思直言。何为至今少建白，大小塞默同寒蝉。草野焉能知大计，群公镇静会有意。不闻古者老成云，见怪不怪自避此。邦阳九数合逢金，木为灾，水为沴，劝君莫作杞人忧，杞人忧天不忧地。”

王士祯《居易录》卷二十七：“巡抚山西副都御史噶尔图疏报：‘平阳府临汾、洪洞、襄陵、浮山等县，于四月六日戌时地震。倾倒公私廨舍房屋四万余间，压死兵民一万八千有余。’”

送赵二闻出任济宁。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页17a有：《送赵二闻之官济宁》：“玉节幨帏济水东，少年练达许谁同。功名自昔论门第，才气争传有父风。画戟森严趋属吏，投壶清暇会群公。郎潜多少庞眉叟，日日疲驴踏软红。”（《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6页）

《苇间诗集》卷四页28a有《送赵佥事分巡济宁道》：“十载星郎朱阙下，朝入清班暮子舍。花发家园受节归，画戟油幢列高架。诏书东去领河漕，门瞰河流九曲高。手板平趋二千石，锦缆徐过一万艘。中郎年少故无两，数绩还从太邱长。听说交山啸聚多，挥军雪夜渡冰河。百年逋寇笑谈靖，至今纪石高巍峨。官拜夕郎劳未绌，物情所欠唯节钺。即看雕鹗离风尘，唾手功名见诒厥。”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九有《送赵二闻郎中分巡兖东二道》：“望郎才地早知名，棨戟新临古任城。负弩三州迎刺史，降阶一揖礼诸生。山连翠岱云常润，济入黄流派独清。我是南池旧游客，送君不觉动吟情。”又：“君家邸第好园林，槐柳周遭十亩阴。子舍纵牵他夜梦，宦游何负老人心。共传清节胡威绢，自有家风赵抃琴。此去国门看拥传，拾遗亲授大官箴。”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页1b有《家二闻以佥宪分巡兖东诗以赠行俯仰今昔庆兹遭逢且申情愫故复有末章之云》：“口衔天宪压诸侯，都水监司管钥收。一柱障能回二渎，双旌远直控三州。宣房宫束桃花浪，太白楼开菡萏秋。况是君门亲舍近，长安只在五云头。”又：“新又堂开忆戊辰（寄园中堂名，戊辰三月作，给谏公初谢玫时也），十年往事好重论。昔逢牛李参商日，今是韦平嗣续人。青琐风霜存旧草，紫泥雨露沛新纶。吾宗天水根株共，可许欣荣也得春。”（《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4页）

五、六月间芍药花开，翁康饴招饮赏芍药花。

《苇间诗集》卷四页27a有《翁康饴户部招饮看芍药》：“君家邸第直斜街，三日门前花市开。芍药开时人竞市。骈车压担从丰台，丰台河连草桥水，流注花田一十里。甘香不入稻粱畦，只助余春作婪尾。市地平铺烂漫丛，年时曾记醉春风。樊园亭子敞四面，至今梦想流霞烘。闻道风流老太傅，每到花开花底住。不是门生未得窥，若非子弟那能预。飘零书剑走尘沙，裘蔽金门谁见嗟。对客常题鹦鹉赋，逢春少看牡丹花。仙郎爱花贪客过，种花满庭客满座。分曹赌饮集群贤，折柬相招余一个。花香酒清罗珍馐，高谈雅令兴转遒。贱子何为徒逼仄，半酣万愁纷来投。不见昨时飞骑促，报道西来翻地轴。泥委平阳百万家，百十六灾无此酷。至尊减彻当尔时，吾侪纵饮岂其宜。主人低头客歔欷，停杯不语日西驰。移时欲起风势恶，吹动花枝任开落。”

惠周惕《砚溪先生集》之《谪居集》有《翁户部康贻招同西溟、实君、文饶、夏仲、霜田、文子、亮工饮芍药花下》：“仙郎官舍斜街偏，童童老树团清圆。朝来下直足幽兴，名花新买千蝉娟。疏帘清簟白日永，树影下与花光连。百匝吟看意未惬，壶觞又欲招群贤。石榴压浆翠磁滑，绿帻行炙银丝鲜。裙屐纷纷尽来集，依花为座铺长筵。兰烛啼红留晚醉，晴霞晕玉扶朝眼。鬊云堆里几株雪，淡妆素袂尤嫣然。上林群卉各有谱，惟此名字风人传。白玉堂前两初过，沉香亭北春可怜。彤墀露染侍臣佩，紫薇句破桃花笺。乐天老去李白放，谁向檀口论当年。丰台万本入街市，担头稇束包红颜（《汉书》：包红颜而弗明）。小窗棐几与位置，如洗尘土施朱铅。彼此相望孰好丑，荣枯反复初无端。看花且尽一日乐，祼袒对尔拈觥船。”（《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21册第117页）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有：《同年翁康饴户部招同诸公看芍药》：“仙郎下直初停辔，一径浓阴入槐翠。砥室平消冀北尘，曲篱尽作江南意。官曹勾当得余闲，强半经营为花事。名花聚处是丰台，醉露攲红烂熳开。担头买得鲜香绽，倚槛翻阶满庭院。绕屋全收芳甸春，褰帏日对倾城面。凭仗花为引客媒，才呼折简连翩来。治具不须烦十起，卷波已见飞千杯。低鬟晕颊花如笑，主人风流花更好。不然轰饮聚飞螡，何异名姝辱舆皂。珠帘锦幕香氤氲，主人都雅客能文。得地花枝添妩媚，恰如新妇配参军。缓带雍容方退食，春雾蒙蒙幂花国。看君潇洒若无官，簿案何愁百重积。他时花发厌孤斟，文饮还须我辈客。”（《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6页）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九有《翁康饴寓斋看芍药分韵得面字》：“都城洵繁华，物色互矜煮。丰台红芍药，千亩开芳甸。嗟尔本名花，因多乃致贱。半开遭夭阏，不许游人看。却被卖菜佣，顷筐杂藜苋。根株两相失，本性须臾变。相逢衢陌中，识者为一颰。翁生官户部，邸舍如邮传。近移槐树街，意取买花便。连车载兼土，爱护同婉娈。小雨为扶头，清泉与靧面。瓦盆三十六，手自摩挲遍。亚窗斑竹栏，步障青油绢。花如感知遇，烂漫答深眷。其大比盘盂，或欹学团扇。高低随所主，向背视所恋。负恃各争妍，谁能分最殿。岂无一尊酒，就汝谐终宴。未免为红筵，经营好肴籑。书生例贪啬，耳目有歆羡。学道吾未能，纷华易交战。有情且相对，即事惊稀见。绝胜洛阳园，花时闭深院。”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页3b有《康饴寓斋看芍药歌同西溟、东江、砚溪、查田、声山、霜田、六谦、文子、倬云、赤抒诸子作》：“主人爱花住花市，园户装送如输租。后圃前除无隙地，入门烂若氍毹铺。主人爱花又爱客，库中贮酒常百石。退朝尚未解朝衫，座上宾朋已脱帻。对客看花笑口开，不计郎官月俸入。一日不饮不看花，自言何异鱼离湿。京师四月花事集，芍药群芳称第一。猪膏腻白猩红殷，高者起楼大径尺。主人不欲走马看，欲使邸第繁盛成巨观。大车小车捆载得，顿觉丰台千亩春阑珊。定州白玉瓷，湘江斑竹阑。霞蒸雾涌万朵攒，仿佛丫头花面堆凤环。主人特出南酒治丰膳，浃旬召客皆分班。今者诗人海内士，名辈不必定尊官。一觞一咏有高韵，丰格直如晋宋间。主人无钱性不悭，主人官忙性好闲。宾主相看两不厌，名花相对追清欢。豪家不少看花客，如此风流良亦难。”（《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5页）

按：赵俞接着此诗的是《乙亥六月座主宛平相公具疏乞休，以耆旧大臣方殷倚毘不允所请……》。故知赏花当在五、六月间。

南还途中遇到贺天山和龚节孙，龚出《种橘图》索句。此图康熙十七年李良年、陈维崧等人多有题咏。

《苇间诗集》卷四页5a有《龚节孙相晤天津舟次自言前往宜兴仿东坡楚诵意种橘园中自名橘圃出图索句》，中云：“老友倏见面”，下注云：“天山同舟。”此前一首《次韵酬贺天山舟中见寄》，应是同时之作。《次韵酬贺天山舟中见寄》有句云：“去路分南北，交情隔癸辛。”下注云：“予别贺子历辛未至癸酉三年，今始得见。”辛未，即康熙三十年（1691）；癸酉，即康熙三十三年（1694）。

嘉庆《宜兴县志》卷八《侨寓》：“龚胜玉，字节孙，武进人，卜居宜兴。慕苏文忠为人。作《仿橘图》以明志。”

惠栋《渔洋精华录训纂》卷八引邵子湘《种橘图序》：“东坡云‘吾性好种植，能手自接果，尤好栽橘。阳羡在洞庭上，橘栽至易得，欲买一小园，种三百本。屈原作《橘颂》，吾园若成，当作亭以楚颂名之。’然东坡园与亭竟未就也。龚子节孙移居阳羡，仿此绘图，乞名人诗词盈帙。”

送范光阳赴任延平。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十九有《送郑禹梅郎中出守高州三首末章兼示茂名宰王令诒》（此诗编年在康熙三十四年），其二云：“八十高堂两白头，扶携齐赴上泷舟。荔枝龙眼均珍膳，不要同官易播州。”下注云：“时范国雯得延平，故及之。”

《苇间诗集》卷四页29a《送范国雯郎中出守延平》：“汉家置守相，经术多大儒。唐宋出禁林，亦分郡虎符。圣代临轩著甲令，一十九科称极盛。吾乡上计戊辰年，谁其得者范与郑。两君穿札竞豪锥，君折南宫第一枝。登瀛台上题诗日，含香署中儤值时。转眼幨帏看出守，五字声名落人口。入闾应共羡旌麾，上冢还须具牛酒。重峦叠嶂插芙蓉，郡阁平临山翠浓。此地从来宗洛水，如今更道得交翁。”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页16a有《送同年范国雯出守延平》：“君昔南宫抡第一，喧传海内声煇赫。我时同日咏霓裳，合队看花向紫陌。让齿肩随赖有君，少俊风流羡裙屐。同籍惟君不讳年，一揖从容便就席。玉堂给札赋凌云，合用相如专典册。如何去作尚书郎，文簿勾稽藉综核。三载清郎未是淹，一麾出守今亦得。人生名位总由天，容易官居二千石。海郡遥看若比邻，十日轻帆趁潮汐。郎罢欢呼阿囝歌，褰帷初见文章伯。梅雨初过荔子丹，蕉风乍扇榕阴碧。他日征书下颍川，看作三公未头白。”（《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5页）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三页28b有《送同年范笔山出守延平三十韵》：“四明范先生，老成具风格。淑质秉贞亮，束躬寡缺失。胸无尘土翳，语皆肝鬲出。其发为文章，元气裹郁勃。蛟螭歇风雨，爪鬣恣撑突。一范于规矩，指不离经术。曩者上春官，群彦辐辏集。一百五十人，先生文第一。主司互传观，满堂皆叹息。文苑得斯人，烂然增气色。民曹小司马，两俱清要职。然以处先生，犹嫌小屈抑。奈何刺远郡，须此文章伯。先生不谓然，浩然中有得。内外服王事，义不容别择。州将非粗官，方岳宁卑秩。身既亲百姓，地况领七邑。龙津落惊湍，山峰环剑戟。物产云丰饶，民俗闻悍急。所务布慈和，亦宜持强直。意在兴民利，先去民蟊贼。意在风官廉，先除官贪墨。学岂章句为，文正以经国。汉家数贤相，多起二千石。矧兹溪山奇，亦足发笔力。从此八郡人，为文有法则。贱子视先生，于分尤亲暱。同出梅直讲，师门分半席，可许退食余，共此登山屐。不但陪燕游，用纪公勋德。”（《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2页）

据《福建通志》卷二十七：“范光阳，鄞县人，会元，康熙三十四年到任。”

按：范光阳（约公元一七〇三年前后在世），字国雯，号笔山，浙江鄞县人。生卒年均不详，约康熙四十二年前后去世。康熙二十七年（公元1688）进士，改庶吉士。官至福建延平府知府。光阳工诗文，著有《双云堂文稿》六卷诗稿六卷。

郑梁乙亥年八月到家，然后从衢州去广东赴任，此时范光阳已经到任。郑梁《南行杂录》卷一有《舟次衢州送万授一之延平兼柬范笔山》。（《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6册第166页）

送郑梁赴任高州。

《苇间诗集》卷四页26a有《送郑高州禹梅二十六韵》：“君说高凉郡，飘然万里程。已过下濑险，复作越山行。次顿稀烟火，干掫傍棘菁。髽头趁市客，烧蹠备猺兵。蚁附居连寨。蛮歌语带狞，诗书教力少。剽窃土风成，勉抑思亲泪。愁为叱驭声，奉辞当就道。无计可陈情，五马恩何重。分符寄不轻，未须忧粤峤。且听述虞衡。海气当门落，山光似鉴明。北瞻通桂水，西去控占城。贝叶番王献，花衣峒户迎。文魮鸣玉磬，朱蟞吐玑英。赛酒夫人庙，遗丹羽客坪。汲垂金井直，驳驾石船横。异景纷难数，殊珍讵得名。胭脂崖蜜紫，玳瑁荔枝赪。月满千年蚌，枝藏五色鹦。堆盘多蜃蛤，被径尽兰蘅。极浦云涛接，遐观物象呈。延陵输逸调，宗老送余清。弦缦家家习，墩烽处处平。安闲人自理，索寞虑休萦。政上三年最，欢逢百岁并。此时狂兴在，任尔濯尘缨。”

《敬业堂诗集》卷十九有《送郑禹梅郎中出守高州三首末章兼示茂名宰王令诒》：“高凉名宦自来无，君到方能重此区。不信试征唐宋事，潮州韩与惠州苏。”又：“八十高堂两白头，扶携齐赴上泷舟。荔枝龙眼均珍膳，不要同官易播州（时范国雯得延平故及之）。”又：“曾依日影候花砖，此去人情似左迁。犹胜茂名王大尹，脚靴手版谒同年（王与郑皆戊辰进士，而茂名为高州属邑）。”（此诗编年在康熙三十四年）。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三页28b有《送同年郑禹梅出守高州并问询同年茂名令王令诒》：“广南星气分牛斗，山势戌削水清浏。玳瑁珊瑚孔翠羽，文木珍香无不有。但恐文教逊中原，未得宗工开户牖。潮州曾识昌黎韩，柳州又见河东柳。天教骚雅变蛮荒，特出朝廷著作手。寒村先生一文匠，耳白过面今欧九。人清如鹄气如龙，笔端落纸云烟走。自出机杼抉町畦，尽剥皮肤扫窠臼。已离冰署历郎曹，又建隼旟作牧守。先生利器迎刃剖，如遇有间入无厚。燕寝凝香铃阁闲，妙绪直与化机纽。文澜万顷溟张开，千载能继古人后。况是遭逢胜古人，拔擢本出廷臣右。一身官居四品尊，双亲年登八袠寿。父祖子孙自唱酬，衙斋此乐岂有偶。青浦王子同年友，僚属相承联臂肘。政术文章相击扣，他年征拜共还朝，合璧都为一集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2页）。

《广东通志》卷二十九：“（高州知府）郑梁，浙江人，进士，三十四年任。”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有《送同年郑禹梅出守高州兼柬王西亭明府》：“念君有老亲，近郡便迎养。翻为岭南行，为君添悒怏。我亲亦耄耋，日夕倚闾望。牵丝系一官，生事缺俯仰。关心事颇同，才气输君壮。三载承明庐，文章擅哲匠。一麾今出守，雄郡得贤将。君看同籍人，方作百里长。五马独光荣，捷出侪偶上。况闻君家亲，鹤发神犹旺。邮程一水间，轻风送画舫。到郡奉板舆，官斋似蓬阆。海错出蛮船，山珍通野饷。荔枝剥绛纱，榕阴铺翠帐。老人足欢娱，乡井便可忘。独我类絷维，衰亲更谁傍。侧闻此郡繁，颇亦费笞搒。君才固有余，谈笑可勾当。暂烦淮阳卧，还卜颍川相。同年有王宰，尘劳正鞅掌。得君加提携，如蹩赖有杖。君若相见时，为我问无恙。”（《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5页）

郑梁《白云轩集》卷下有《将于六月六日出都赴高有作》：“如吾才岂合专城，况作南荒万里行。五命犹艰粮橐裹（自选馆至出守凡五命矣），双亲容易板舆迎。尘颜汗背辞京阙。暑雨泥途怯旆旌。除比韩潮柳柳例，高州他日竟当名。”

按：《白云轩集》卷下编年自甲戌正月开始，中历乙亥年，此诗在乙亥年，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6册第162页，或者送行在甲戌年，正式出发要到第二年了。接着，其《南行杂录》卷一的第一首为《六月六日宿长新店》。

《湛园诗稿》卷三页34a有《送王令诒进士之任茂名》：“本拟螭坳珥笔身，如何岭表走荒榛。圣朝自重神明宰，天意多怜绝徼人。近海孤城常带雾，向南殊节易惊春。好将余事书风土，待与三年报紫宸。”

《江南通志》卷一百六十六：“王原，字令诒。青浦人，康熙戊辰进士，由知县擢给事中，以诗文名，既罢归，领袖骚坛，郡中为古学者皆折衷焉，以寿终。”

李天馥丁忧，西溟作诗慰之。

《苇间诗集》卷四页30b有《双白燕歌为合肥相国庐墓作》：“燕燕羽如练，不栖玳瑁梁，不入芙蓉殿。悲风萧萧愁白杨，深山夜号断猿肠，朅来飞飞自何方。意中惨淡如欲诉，一双白璧随低昂。送终会有尽，哀哀莪与蒿。人生可奈何，诚感及尔曹。为语燕燕止，且勿悲曰天子命，以我公归以公归调，四时效素鸟。越雉来养尔，毛羽洁且辉。偕飞白玉堂，宛转生光仪。”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三页29有《白燕诗为合肥相公作》：“王谢堂前故垒依，穿檐忽讶是耶非？舞衫乍失斑斓彩，珍羽皆成缟素衣。孝水点时增洁白，相麻映处亦光辉。异征他日垂青史，应继包公起合肥。”（时相公方宅忧）（《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3页）

李天馥，字湘北，号容斋，安徽合肥人。

初夏，与惠周惕、唐孙华、赵俞等人寄园雅集。

惠周惕《砚溪先生集》之《谪居集》有《初夏寄园雅集四首（同唐实君、姜西溟、查夏仲、赵文饶、杨耑木、是日立人为酒主）》：“伏处鲜欢绪，闲园赴招寻。入门得嘉树，便已清我心。初日半帘阁，人声在花阴。谁为洛生咏，摇曳如孤琴。”又：“尘飞不到处，树虚开房栊。清影落绨几，花光与朦胧。坐想夜来月，远闻云际钟。何时挟书策，一赏疏帘风。”又：“平台绿萝石，昨与情人期。今日一樽酒，又当春归时。蹉跎良会晚，徙倚芳树枝。尚有娟娟花，可以贻所思。”又：“雅尚寄丘樊，素心自为侣。披襟憺相对，坐尽风日美。叹息五载余，年华委流水。东菑理时稼，长揖吾归矣。”（《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1421册第116页）

七月七日，送查慎行赴中州。

查慎行《敬业堂诗集》卷二十《游梁集》（起乙亥七月尽十二月），序云：“中州名胜之区也，同学许霜岩谒选得陈留宰，邀余偕行。涉滹沱，循大行东麓，历赵卫梁宋之郊，按程计之，古迹不少，资其车骑，供我吟眺，亦足以豪矣。”

第一首即为：《将有中州之行，七月七日姜西溟、唐实君、赵文饶、惠研溪、杨端木、宫友鹿、项霜田、钱亮功、汤西厓、冯文子、杨次也、陈元之、家声山饯饮于陈六谦邸舍，席间酬别》：“屋檐秋网拂蟏蛸，秋月如弓挂一弰。剪烛谈深宜夕馆，看花人散忆春郊。穷无好句供传写，老不中书代解嘲。来本无名归亦得，只愁饮饯累贫交。”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页6b有《送查夏重游大梁时考取中书舍人，夏重不就考辄行》：“君来雪作花，君去秋尚暑。君昔来何为，君今去谁主。问君君应不，自解瞠目注。注视无一语，君不见中丞（余杭严公）官坐御史府，厨传无烟空轑釜。中书舍人况枝官，其在先生又何取。眼光当出牛背上，羞与傭保杂作伍。一鞭月黑卢沟晓，行囊半卷新诗稿。瘦马独吟秋色老，苏门林虑插晴空，吟兴耸身入飞鸟。繁台梁苑久无人，要待先生发文藻，所惜吾徒多潦倒。诗社推君长句好，今朝祖饯唱骊驹，四座相看色懊恼。嗟君此去苦亦乐，座中有客双泪落。君今四海多逢迎，我今一身暂栖泊。看君南川广宁门，何异云鸿上寥廓。冬春倘得脱樊笼，访旧亦期向河洛。君能迟我梁宋间，便欲与君订夙约。”（《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6页）

何倬云索题扇。

《苇间诗集》卷四页34a有《何倬云主事索题扇仿范宽山水》：“云容水态两萧疏，雅称高人岸帻居。借问当时谁最赏，眼中惟有范尚书。”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页7b有《同年何卓云户部以画扇索诗为题绝句》：“极天围处万峰环，触拨乡心仿佛间。记得吴侬霜落后，横塘桥外看西山。”（《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7页）。

按：赵氏此诗编排在送查慎行诗之后，当为同时之作。

中秋前，戏和查慎行求画诗。

《苇间诗集》卷四页34a有《查夏重以诗乞画于王麓台给谏守，数日竟得之。予未见查诗，亦戏为长句投王，聊以寄兴耳，非真有求也》：“我生迟暮眼及见，前辈风流犹未陨。娄江奉常海鹤姿，入坐常堪数人隐。平生余事寄水石，咫尺云山万里尽。许我画作晴江图，此意遥遥付少荩。方今妙手岂乏人，少值天机多拘窘。谁能一展书传香，倾写胸中如倒囷。辋川诗老王给事，象外经营立标准。颇疑水墨为积习，肯与吴生共粉本。积缣如山邀不顾，兴酣落笔风送隼。狂生好事不蓄钱，一诗那得意便允。旧藏贡余四尺赢，玉色光润肌理缜。区区效颦毋乃痴，近例如今庶可引。”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页8a有《王麓台都谏以画擅名，当代矜重，不妄予人，查孝廉夏重赠诗一章，王遂以画酬，仪部唐东江和其诗谓不宜启此例，便令断后，余甚不然之，为破其说，依原韵呈一首》：“翁子日下直，坐对葡萄架。名画共品骘，微茫参造化。吴中旧手谁，太常宗伯亚。都谏得家风，高如并太华。时贤今林立，都未追逸驾。气格分雅郑，纯驳辨王霸。琬琰不易求，匪但日不暇。倘许尺幅赐，合以绮锦藉。翁画亦偪古，气乃肯相下。孝廉五言呈，遂尔百城借。诗老画笔苍，彼此互惊诧。巨能包众壑，细至无一罅。循例将陈情，韵险吾未怕。好事古罕闻，风流见亦乍。仪部饱炙人，不使人知炙。载书申厉禁，璧廑许田假。用意良不恶，欲重光生价。息壤既在彼，宁以拙劣谢。稍能窥妙理，吾或非田舍。”（《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第255册第247页）

按：赵俞此诗后有一首《自五月至八月苦霖潦，中秋夕忽开朗，月色浸庭，中如积水，萝轩户部席上作》，可知西溟和赵俞的诗皆作于中秋前。

秋，在京师作《寄寿镇海薛五玉先生寿序》。

《西溟文钞》卷二页4a《寄寿镇海薛五玉先生寿序》：“乙亥秋，客自镇海来京师，传先生以今年寿开八袠，邑子与游者皆奉觞称祝其家……”

宫鸿历（友鹿）以黄尊古画求题诗。

《苇间诗集》卷四页39a有《宫友鹿以黄尊古处士册子求题》：“海陵公子急催诗，江夏黄郎我自知。闲和晴云好风景，每同佳客赴襟期。赋才未肯输摩诘，画格依然是大痴。今日因君题卷尾，寄声兼为致相思。”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9a有《虞山黄尊古于扇头作松云叠嶂图》：“清欲寒肌骨，悠然对壑丘。瀑悬千树梢，云上一峰头。昔忆扶筇人，今思阁枕游。十旬恐未遍，尺幅已全收。”（《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48页）

按：赵俞此诗后有一首《自五月至八月苦霖潦，中秋夕忽开朗，月色浸庭，中如积水，萝轩户部席上作》，可知西溟和赵俞的诗皆作于中秋前。

十月既望后，为赵俞湄亭题诗。

《苇间诗集》卷四页《湄亭诗为赵进士文饶作》云：“之子京国游，结念在丘壑。旧家雷墩上，吟咏亦间作。及观湄亭记，胜概宛如昨。有池一亩余，有亭高漠漠。池中盛菰薲，葭菼纷姌袅。亭高见远村，下窥鱼极乐。取义良有以，水草所交错。清翠互澄映，如眉眼上著（记引《释文》：水草之际曰湄，如人眉在目上也）。君别有寓意，请为细扬榷。宛虹奋长鬐，十年耀京洛。经济胸郁蟠，风骚气磅礴。如何飞营营，来作鼻端垩。谁为运斤者，中道成濩落。人面列五官，眉独不任剧。以此喻无用，知君善戏谑。古来资坐镇，讵必亲管钥。黼黻明盛朝，君才固绰绰。譬如布双眉，去之岂人若。无用之用大，眉也识所托。任运葆天和，随时看龙跃。穷达会有命，肯受尘网缚。吾意亦山水，终焉共疏凿。”

汪学金《娄东诗派》卷二十一（清嘉庆九年诗志斋刻本）：吴暻《湄亭诗二十八韵为赵文饶作》：“江东春水生，幽意落野渚。烟波有令姿，风物淡可取。吾家娄江南，活活多散浦。相望黄姑庙，唤渡杂田父。中有赵君宅，清溪影修阻。野航恰两三，人家只四五。杨柳不知门，松竹各健举。萧疏帘箔间，破屋过风雨。小亭牛宫西，亭制亚而古。曲阑俯平堤，长共水云语。寒碧上图书，净绿延庭户。池尽麦场开，间以花木补。时过蓑笠影，人迹清可数。五年舍家去，徒步踏尘土。自言老书生，失脚陷机砮。临溪别妻子，束身入官府。何殊忽作鱼，顷刻游鼎俎。忍为沟中断，清浊难自吐。乡园三径芜，泥涂混侪伍。凄凉相牛经，零落种菊谱。梦亦畏风波，不敢思故处。老怀独未忘，此是吟啸所。依稀记流水，连娟似眉妩。殷勤远行时，寒苇霜月苦。中夜间号泣，溪声有时怒。魂归白鹤村，隐隐荒江树。何年商量湾，破袴弄柔橹（商量湾在嘉定，见《吴都文粹》）。一笑立沧洲，终作云溪主。”

赵俞《绀寒亭文集》卷二页10a有《绀寒湄亭记》。写作日期是“乙亥阳月既望”。记云：“风人善状物，《葛藟》之篇曰：‘在河之漘。’说者曰：‘夷上洒下曰漘，状如人之唇也。’《蒹葭》之篇曰：‘在水之湄。’说者曰：‘水草之交曰湄。’水之有草，如目之有眉也。余家雷墩浜上，所居西偏有场圃，圃旁有池可一亩半，春夏作绀碧色，味极清冷，故取周茂叔濂溪绀寒之语以名之。池中蓄鱼千头，水次杂生菰茭菱芡芙蓉。又因湄池岸左筑长堤如束带，堤上梧桐高四五十尺，斑竹稚松立其间，紫荆紫薇著花烂然。草亭大如斗，俯瞰池上，亭外曲栏可凭，见池水澄澈如玻璃，鱼游恍在镜中，盈盈如人之目睛，而花木竹树，茂密扶疏，远近映带，诗人所状跃然肖似可爱也。夫人五官在面，各有耑司，目之所用最急，而眉无所效职，若闲散然，一有不具，则不复成人形也。余性拙，于人间事多不能，又遭坎坷，无所见于世。独喜古人清辞丽句，心摹手追，凡夫月星明晦，云烟舒敛，草木华实，鱼鸟泳翔，镌刻其情形，发泄其先，怪当世之不急者莫此若。然世之大人先生向用于朝，作天子耳目，而余润色休美，歌咏太平，未必非不用之用也。则夫青葱紫绿之点缀于沙汀水涘者，余得毋象之乎？于以名我亭固当。余友广陵禹子上基工绘事，属作图，丏知己为诗歌以张之，恐不得其说，为述其端如此。水亭堤岸蚀于水，颇有嵌空之状，然不取彼而取此者，余以口舌贾祸，夫亦有所避之也。乙亥阳月既望日蒙泉俞记。”（《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438页）

同月，为赵俞诗集作序。

《湛园集》卷八有《赵文饶诗集序》：“嘉定赵进士文饶先生，需次家居，赴师友之难，被吏牵染几殆。事既白，上名吏部，部持之甚坚，未得用。其同年友唐东江仪部招与同寓，去余寓咫尺。于是余三人者尝相过从，论诗无所不尽，要自不与外人同集，前后诗凡数种，属余论定。赵子之诗广博奥衍，气浑以醇，溢为奇怪如颉文籀篆三代之敦彝，恣突如崩堤，劲健如屈铁，一言以蔽之，曰古而已。或谓赵子近体大半妍美，不可以古概之。余曰：‘夫深山之大木，百围轮囷轇轕，状若神鬼，春至发荣，滋生繁花彩艳，掩映风日，凡草木之丽者不能过也，如此可谓之非古乎。’疑者乃服。然赵子诗愈古身愈困，彼争新竞艳于字句之间者，洒然自得，过而不问者相辈也，洵古文直无用于今世，独吾与东江读之叹息而已。赵子幸自爱古道，其终不可冺也，世复有吾与东江者而力能振子之诗，则此集将不为风气先哉？”

此序又见赵俞《绀寒亭诗别集》后，署的时间是康熙甲戌阳月。（《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498页）

送项溶归杭州。

《苇间诗集》卷四页34b有《送项子霜田归杭州》：“项君贵公子，颔阔身材宽。对人矜矫捷，跨马不用鞍。昨行维扬郭，忽忆平生欢。快作兼程游，十日抵长安（君刻日之都，人问何急事乃尔？君曰：吾向未尝包程，聊试为之耳）。尚书期不顾，侯门铗羞弹。肯从富人宿，笑指群猴冠。徒步寻友朋，日晏常忘餐。纵论经史际，探喉涌波澜。兴胜杏铺锦，寄园絮飞团。日从文字饮，赋诗必先完。我老才思拙，索奇虑见瘢。文成苦邀读，心赏形屡叹。仓猝先陇志，词多意未殚。更求行押书，并付贞石刊。人生合关情，岂同世俗观。子迁逢水部，嗜好味咸酸。飘飘秋景暮，凉风吹衣单。清晨相就别，归栖向岩峦。辞终上马去，不待酒杯干。我爱东园宅，绕池青琅玕。主人有成券，卜居谅非难。所愿遂邻并，非久同盘桓（余与宗人约买东园宅，寻成券矣，君家亦在东园）。”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有《项霜田南归有忆》：“别我渡江去，风流忆项斯。读书秋树下，对酒菊花时。餔歠输能健，才情故不羁。每嗤轻薄辈，谁与共论诗。”（《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3页）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页15a有《送项霜田还杭州》：“君不见渥洼水生汗血驹，不列天闲骖鸾格辂，乃在太行之坂负盐车。又不见豫章千寻大蔽牛，偃卧无复工师求，风木剥蚀沉沙洲。天生殊尤天不惜，令人扼腕三叹息。咄哉项子人之特，腰带十围身八尺。眼如望羊口悬河，胸有五车富学殖。笔扫千军弓弯五石，真可下马草露布上马手杀贼，何不使之簪笔直承明，黼黻宗庙润朝廷。不然亦宜扬威万里制一道，开府建牙总征讨。激昂须眉露鳞爪，奈何长途蹩躠色枯槁。上不能取公卿，下不能博科第，儒冠褦襶风霜老。即今南征策蹇驴，雁声唽呖槐柳疏。放舟两峰夹西湖，自吟自啸山月孤。男儿四十功名未成就，那肯负此瑰姿玮器守菰芦。天子当今开弘文，须君高文典册焕星云。又闻推择大吏镇边州，亦可腰悬金印觅封侯。嗟乎！天生大材岂沦落，埋藏光气终腾跃，莫谓世无匠石无伯乐。”（《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51册）。

《东城杂记》卷上“姜西溟卜居”云：“慈溪姜西溟宸英，绩学能古文辞，书得晋人笔势。游长安，名动公卿间。曾被荐，以上舍生食七品俸，与修《明史》及《一统志》。康熙丁丑第三人及第，入词馆。苒苒老矣，尝与宗人约买钱塘东园屋，将告归遂初焉。《送项霜田归杭州》句云：‘我爱东园宅，绕池青琅玕。主人有成劵，卜居谅非难。所愿遂邻并，非久同盘桓。’又《送汤西厓编修移居》句云：‘一椽如可托，准拟住钱塘。’其眷眷于东园如此。后以科举事累，毙于贵人牢。卜居之约，徒成虚语。惜哉！”

《东城杂记》卷下“项霜田”云：“项溶，字霜田，居东街，少司马眉山先生景襄之仲子也。少豪荡，及长，折节读书，以太学生赴京兆试。所交游多四方名士，声称藉甚。然数奇试屡蹶归，而从酒人游。尝露顶短衣，持盖障日行市中。躯干伟，然性爱滑稽，时于广座中有所调笑，或作为词曲，辄被轻薄子传述，人以是多畏之。睌年，竟沦落而卒。余于嗣子处，觅得其《北游遗稿》一卷，今录三首于此。《青駞寺》云：‘得得蹄声急，前村灯火微。山川非故国，尘土上征衣。见月人投店，闻言犬出扉。昔年曽此宿，残梦尚依稀。’《羊流店》云：‘三公宁折臂，一纸是戡吴。策马登前岭，回鞭问仆夫。寒烟低逺树，落日淡平芜。陈迹茫茫处，丰碑得在无。’《齐河县》云：‘日晏停鞭未，犹余半日程。圆沙明野渡，老屋带孤城。石迸车声疾，衣沾柳絮轻。年年新涨发，碧浪比潮平。’评者以为有元和大历间风骨，洵不诬也。”

重九，与汤右曾等人登高。

汤右曾《怀清堂诗集》卷八有《八月十五夜》，再下一首是《九日同西溟、赤抒、西斋、蕉饮登慈仁寺毘卢阁以亭皋木叶下五字为韵》：“闲居当重九，凄若病叶零。稍思谢尘劳，偶来叩禅扄。升高展远眺，杰阁起亭亭。游氛敛己无，豁达天字青。飘风飒然至，响戞殿角铃。顾此浮念遣，恍惚逢仙灵。”又：“葱茏春阳敷，景物丽青皋。奄忽被霜露，侧耳寒蛩号。四运行复周，狂驰无乃劳。不如一杯酒，为欢寻我曹。泥涂未云卑，嵩华何必髙。方寸起灭间，万里争秋毫。”（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汤右曾移居，招集诸人赋诗。

张云章《朴村诗集》卷七页1a有《汤编修西厓移居招集姜孝廉西溟、唐吏部实君、万处士季野、惠庶常元龙、查庶常声山、宫贡士友鹿、吴进士元朗、钱贡士亮工即事赋二律》：“卜宅知君为卜邻，参差列宿近相亲。座倾重碧千钟少，堂暖清商一部新。傍驾齐来比多积，借车载去笑长贫。隔墙记否歌呼侣，邀月今成对影人（诸君旅次皆与编修密比，独余为旧邻而今稍隔远）。”又：“直庐初下一匡床，如盖童童独树旁（寓中一树，编修所最赏）。封殖好禁宣子誉，罄钱欲学义方偿。肉怀殿上宁嫌鄙，屋葺廊东有底忙（时细君南归）。且喜连墙共还往，街西并得到文昌。”（《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68册第156页），其卷六写到徐乾学的去世（1694），此诗承上面的时间而来，移居当也是此年的事情。

《苇间诗集》卷四页36b有《汤编修移居六首》，编在《送项子霜田归杭州》之后。故移居系于此。诗云：“椿树前头巷，先生卜宅成。载家五湖远，留宦一身轻。散帙从吾好，移床任客情。后堂人入得，只少管弦声。”又：“吴突烟通舍（元朗），查沟水过湾（声山二君皆邻并）。贤人五百里，广厦万千间。吾老欣同巷，归休愿息关。贪为文酒会，日日不曾闲。”又：“自是神交久，多疑并老苍。科名已前辈，编纂得同堂（予与同在史馆）。结契虽真素，论才难比方。一椽如可托，准拟住钱塘（予有卜居东园之意）。”又：“三五退朝时，闲庭少得窥。窗虚寒受日，砚暖润生池。写就新呈卷，收残未覆棋。何人相过晚，酌罢两三巵。”又：“虽少庭中树，还饶架上编。菊移新和土，茶煮远流泉。坐冷增秋思，谈多损夜眠。养生知得手，好是病夫传。”又：“旅宿吾尝惯，离家君始从。清羸犹卫玠，索寞异周颙。鹤瘦无尘步，松高有古容。明年秋赋出，可忆旧游踪（因友鹿诗意及之）。”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页17b有《查声山、汤西崖编修同时迁居椿树巷过访之，见两家图书皆插架喜而有作》：“此生不恨蹉跎一官晚，但恨读书蹉跎不曾破万卷。却喜寓邸闲日力，补贴工夫差自勉。去年仪曹东江家，今年户部萝轩馆。当其退食罢朝参，共讨精微订驳舛。浙西玉堂两翰林，南里东街互阔远。车尘十丈汗淋胸，一旬未得一日款。卜居同住椿树巷，比邻不复辨鸡犬。我一闻之色飞动，布袜青鞋足接踵。入门未及修寒暄，瞥见缥緗万轴充屋栋。彼既图球陈，此亦云雾涌。恍有异彩耀眼光，更来古香扑鼻孔。家具只此五车书，囊赀全损七品俸。左唐右姜前吴郎，真似五星奎宿拱。以我遨游诸老间，经史子集探各种。不用借书偿一瓻，何异百城我自拥。有人问我何特一阶得，我方坐君斋头镇移日。漱涤芳甘穷幽赜，挥手勿言且谢客。”（《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52页）

十一月二十七日，为王树百录新诗，用小楷写成。

《湛园集》卷八《题录新书诗后》：“王君树百以便面嘱书，适新诗成，遂细行书其上。十指几为皲裂，不知当暑摇之，定能作冰气来袭人否？时乙亥十一月二十七日也。”

十二月初五日，临晋魏帖数种。

《湛园集》卷八《临帖后书》：“寒威少霁，纸窗西照，执笔欣然。得阁帖仅临晋魏间书数种，爱其遒秀，发于淳古也。不及锺傅二王者，亦犹唐人选诗之不录杜工部也。时乙亥十二月初五日，书成，笔头作冻，霅然有声。”

除夕前一日饮酒东江寓所。

《苇间诗集》卷四页43a有《除夕前一日过东江寓适蒙泉、友鹿两君先在座，主人喜为设饮酒行，西崖复至，欢笑至烛跋而散，明日书此呈东江兼示诸子》，诗云：“去年二十八，赏雪侍郎家（王少司农家饮有分题咏雪诗）。今年雪初霁，是日气微和。出门任所之，马熟路不差。识君门便住，直入无栏遮。搴帷见二子，笑口张呀呀。主人喜留客，烂煮辽东鹅。南醪酌数巡，好友复经过。客多语转杂，烛至增啾哗。发覆宋东邻，拜赐及子嗟。齿颊矜绝倒，宁得顾其暇（东江与西崖以风闻互谑）。若非亡是公，谁为座下车。珍重此欢情，尔我俱天涯。侧听街鼓动，腾腾归路斜。取醉期开年，勿待春萌牙。”

吴暻《西斋集》卷五（清刻本）页16a有《乙亥除夕前一日，西溟、文饶、西崖、友鹿偶过实君考功小饮明日友鹿即事戏成一篇示余因次其韵》诗，诗云：“四海几穷交，相见喜折屐。遂令长安市，所至号欢伯。食忘尘甑空，饮笑漏卮剧。闲官如寓公，风流每借宅。终年索米忧，晨夕挂胸膈。不知好事谁，中庭无愈迹。况于卒岁谋，腹上指空画。瓶罄少旨蓄，衣敝裂裳帛。考功吾管鲍，交味等浓醳。曹闲惜君贫，金尽知我厄。入门尝呼黍，主妇亟走役。共叹北堂贤，膳服戚疏适（韩诗：主妇住北堂，膳服适戚疏）。值兹休沐暇，偶然逃簿责。开门旧雨来，空帏风策策。前荣具盘飱，半臂入市易。愧尔咄嗟主，办此仓卒客。孟公自惊座，仲孺谁膝席。终怜郐不与，莫谓楚弗逆（是日予以事不得往）。酒直惜老骢，饤筵想干腊。新年人事始，东风犬尝麦。大呼吾乡友，妍辞嫓青白。殷勤趁梨花，爱此野马隙。更期藉草游，数骑穿绮陌。升沉纵殊途，终乐数晨夕。莫笑盂下穷，缘壁善脉脉。羡君门巷间，群乌集府柏。”此诗又见汪学金《娄东诗派》卷二十一（清嘉庆九年诗志斋刻本）。

康熙三十五年丙子（1696），西溟六十九岁。

【时事】二月，康熙亲征噶尔丹。七月，命修《平定朔漠方略》。

上元前四日，与张云章等人集汤右曾斋中饮酒赋诗。

张云章《朴村诗集》卷二页7a有《丙子上元前四日汤编修西崖斋集诸子小饮同次昌黎醉赠张秘书韵》：“扁子目孙休，款启而置闻。我惭州部弃，上都来谒君。咸韶眩九奏，入座惊雄文。浯溪冬落石，洞庭秋空云。君昔游其间，健笔播英芬。楚骚及唐雅，夫子真其群。见谓乃张籍，一日光共分。相呼得数子，角逐回其军。我诗如饮酒，未到气已醺（余饮量最下）。诸君于斯文，天地盘细缊。清新斗险韵，商较互有云。寒醅屡以泼，嘲讽忽而纷。春灯镂薄艳，辛盘饤余荤。八区一挥斥，细声息蝇蚊。室盈薋菉葹，坐我以三熏。吟残青玉案，书破白练裙。瘦词托芎藭，高语罗典坟。索居十年久，冀野馌耕耘。此生将半百，耄及无殊勋。嗟哉从秋赋，收此桑榆曛。”（《四库全书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68册第127页）

《苇间诗集》卷五页1a有《饮西崖编修同用昌黎醉赠张秘书韵》：“开岁任闲放，外事寂不闻。日从垆头饮，有隙便访君。君才定何如，太叔秀而文。顾当用武时，哆口谈渊云。床前罗杂花，江梅特芳芬。玉质带憔悴，亦似伤离群。汉皇张挞伐，挥剑六合分。输边褒卜式，请缨哗终军。将军毳帐中，弹筝夜微醺。雪风卷牙旗，战气腾氛氲。人怀封侯志，今我复何云。葺芰为衣裳，采兰当佩纷。既不学袒裸，亦不繁辛荤。陶然三爵后，醉书羊欣裙。焉知户外人，扰扰聚秋蚊。所贵君子交，道义相蒸薰。论心轶千古，搜奇遍三坟。榛棘苦未除，清言藉芟耘。是中余乐地，何必燕山勋。酒醒纪此辞，辞成日西曛。”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23b有《上元前四日西崖招同西溟、东江、汉瞻、西斋小饮限用昌黎赠张秘书韵》：“门罕杂宾至，剥啄静不闻。入座先一士，联镳得五君。尚不辨客主，何况乃礼文。神怡冰释冻，气盛山蒸云。挹彼眉宇爽，吐此齿颊芬。东西若树党（东江与西崖、西斋连日舌战），少长仍同群。觞无苛政设，诗竟险韵分。地皆千乘赋，势吞百万军。音响淡人古，滋味醇易醺。庭竹映孤翠，瓶花助氤氲。雅集昔所记，此乐吾亦云。素怀殊萧散，清谑起纠纷。周既遣房累，何未厌腥荤。谁为代樽俎，绝倒欹帽裙。尾毒非被趸，口锋莫嘲蚊。雷陈诚胶漆，曾史尽兰薰。志在垂述作，力共讨典坟。词源借跌宕，艺圃资耕耘。兹者实文战，非徒策酒勳。归鞭信马去，远山带夕曛。”（《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55页）

正月十三日，集唐孙华寓所。

《苇间诗集》卷五页2b有《东江考功席上用子瞻岐亭韵》：“我生尝百味，而未到肉汁。既省口腹累，亦免脾土湿。为尔盘中馐，十箸九未得。况乃北方俗，饤筵此尤急。唐侯知我性，剖鲜惟鹅鸭。琐细列果窳，饴粣亦间幕。一月必数招，奔走僮脚赤。吾非饮食人，珍重屡浮白。颓然头露秃，就穿几上帻。古有念设醴，事过犹感泣。食于少施饱，岂为一饭缺。蹇拙素寡谐，老作长安客。晚游得数子，中坐百端集。”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24a有《上元前二日东江考功席上同诸子用东坡岐亭诗韵》：“我如盐车驷，汗流洒漉汁。又如衔索鱼，过河宁呴湿。故人惠穷友，竟此追随得。文宴张华灯，稠叠征召急。岂知才思短，粗比能言鸭。披拂帝里春，出井初发幂。九衢百万家，俗作火城赤。仰不见星芒，尽夺月光白。酒热透重裘，座上或岸帻。连日逢欢饮，宵岂梦哭泣。所愿周复始，回环不一缺。诸公迭为主，许我但为客。催诗倘太苛，便不预兹集。”（《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55页）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有《上元前二日招姜西溟、赵蒙泉、张汉瞻、汤西崖、宫恕堂、吴西斋集寓斋用东坡岐亭韵》：“长安灯节时，肩摩汗流汁。鼓闻夜巷喧，酒溅春衫湿。而我偕数君，雅宴欢相得。天街警罗宽，促坐飞觞急。庭空户流蟾，窗暖香浮鸭。仓促饤枣梨，盘浅不容幂。九衢多朱门，荧煌千炬赤。前堂铿华钟，后房罗粉白。童倦误触屏，宾醉倒著帻。算此一夕费，足救百家泣。竞逐良宵晴，惟愁望舒缺。独惭陋巷人，翩然枉佳客，从此数追陪，酬唱当成集。”（《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7页）

汤右曾《怀清堂集》卷五（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正月十三日东江席上同姜西溟、赵蒙泉、吴元朗、张汉瞻、宫友鹿用子瞻岐亭韵》：“东风吹何时，柳色染新汁。连朝晓梦里，花朵压红湿。入春春未动，马蹄空得得。闲来叩君门，推瓮饮须急。不知陂塘外，拍拍几凫鸭。喜心刲鲜腴，暖气上巾幂。闻君宦游乐，腰下金带赤。爱君名士风，手中羽扇白。谈谐二三子，取醉半堕帻。酒酣哦新诗，诗成鬼应泣。纤纤月始生，旋圆俄复缺。人生几良会，珍重座巾客。年年试灯期，莫忘此宵集。”

张云章《朴村诗集》卷二页7a，接着《丙子上元前四日汤编修西崖斋集诸子小饮同次昌黎醉赠张秘书韵》的是《十三日唐考功东江斋用子瞻岐亭诗韵》：“此生踏槐黄，饱饮但墨汁。从渠席帽破，未解衫袖湿。衡门阖两板，何失亦何得。征衣缝母手，游子微禄急。敢期鸣冈凤，真类将雏鸭（时携次子直方）。澒洞京华尘，扑面不可幂。良时过君家，列炬九衢赤。东堂肯分鹅，早韭头已白。梦符金屈巵（西溟言昨梦人授以金盏），醉脱红缨帻。檐卜喷爆花，葡萄垒烛泣。四顾座上人，所怀惟一缺（迟元龙不至）。都门何所乐，乐哉有此客。彷佛岐亭诗，明朝写成集（红缨帻□□本□□□，是夕西溟□坠于案，纪实事也）。”（《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68册第127页）

吴暻，字元朗，吴伟业子，太仓人。康熙戊辰进士，授户部主事，历官兵科给事中。有《西斋集》。西斋，是吴暻在北京寓所西侧的书斋。

张云章，字汉瞻，号朴村，嘉定人。监生。康熙初举孝廉方正，议叙知县。有《朴村诗集》。

十四日，送惠周惕出任密云知县。

《苇间诗集》卷四页41b有《送惠庶常之任密云二首》，诗前有序云：“密云，古白檀道，直古北口，冠盖所往来。明年将出师，供应尤剧，余为此诗壮其行色。君以太夫人高年不得近地便养，又格于例，不敢以终养请，意甚郁悒，故第二章复宛转以道其情。”诗云：“三年金闺客，出牧异常调。孤城逼塞垣，百里向西笑。何言儒术迂，辛苦事乘徼。关门束两崖，潮河急浩浩。气摩蹋顿垒，险指白狼道。王师诫薄伐，军行需万灶。辎重启前途，置顿须夙料。著我短后衣，上马头不掉。磨盾挥健笔，傍毂拥大纛。富贵岂有常，失计转得妙。慎勿学田畴，坚卧绝封诏。”

张云章《朴村诗集》卷三页7b有《送元龙之任密云》：“白檀燕之陲，黄崖唐所戍。古设停障险，今拱畿辅固。重关二十四，反径相盘互。书生非李广，弭节东辕驻。斥堠静不虞，边琐备宜豫。驿骑赤白囊，奔命喧朝暮。应手妙一割，驰驿无再谕。行车悯俗厖，民旗尝杂处。弱抚而强绥，仁德若煦妪。或时出击断，嘉谷去蠧蠧。旧闻韦使君（韦弘壤唐檀州刺史），学宫画像具。君至勤生徒，文教复此布。儒术饰吏治，此事有掌故。县人得君初，鼓舞先行路。黄绶下玉堂，千载仅此遇（元龙自庶吉士左官）。迎亲一水耳，潮河正南注。慈颜春风和，平反益其恕。圣聪方四达，异政回一顾。行还侍从班，岂厌承明住。此日别樽前，平时共章句。塞上须国宝，莫惜诗流去。”（《四库全书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68册第127页）

按：张云章此诗介于《丙子上元前四日汤编修西崖斋集诸子小饮同次昌黎醉赠张秘书韵》、《十三日唐考功东江斋用子瞻岐亭诗韵》和《上元日集吴元郎斋以白乐天长安元夜诗明月清风三五夜为韵分得月字》之间，故知送别是在正月十四日。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有《送惠砚溪之官密云》：“玉堂作手今可数，君才自合班扬伍。如何百里屈高贤，又值冲途近三辅。白檀汉邑本雄区，自昔渔阳剧鼙鼓。当年魏武讨乌桓，此地曾经列屯坞。有明扼险议边防，玉帐牙旗驻开府。只今什九是官田，庄客庐儿猛于虎。庙算方闻出六师，马走车驰日旁午。玉帛牲牷须早储，屝履糇粮费支补。君以书生虱其间，毋乃非文又非武。搜索深愁比室空，迟回恐犯将军怒。人皆动色为咨嗟，君有长材勇可贾。过师祍席未淹时，还把穷黎自摩抚。暂麾白羽跨鞍归，更有红妆踏筵舞（邑有女优）。况闻銮驾且经过，供办应知长吏苦。熟识金闺旧姓名，或有军书烦阮瑀。好飞尺檄案丁零，便备长绳缚赞普。丈夫事业在盘根，往取通侯封万户。”（《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6页）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21b有《惠庶常砚溪出宰密云以二律送其行》：“斯人气孤迥，飞瀑落苍岩。笔揽东吴秀，书探秘府函。文儒麾出宰，诗伯带头衔。冰雪原无滓，风尘亦不凡。”又：“税驾自兹始，风流何处攀。吟鞍山入郭，官署月临关。草木迎春发，鹤琴终日闲。朝家须著作，迟汝旧仙班。”（《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54页）

元夕吴暻（元朗）斋中宴集。

《苇间诗集》卷五页2b有《上元夜西斋宴集用乐天明月春风三五夜韵分得风字》：“今夕复此聚，三五月正中。广陌无纤尘，解冻来微风。笙歌入邻家，酒酣曲未终。寥寥西斋内，一樽相与同。明灯晃永夜，兽碳烧春红。虽无阳阿奏，人意偕冲融。喧阗名都会，数子襟契通。岁岁兹欢赏，未必吾道穷。”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24b有《元夕同诸子集西斋寓邸以乐天明月春风三五夜韵分得夜字》：“祭酒家风未凋谢，考功同乡老同社。吴如威凤栖梧桐，唐如洞庭奏韶夏。编修清冰盛玉壶，慈溪莲峰插大华。张髯疏秀野鹤姿，宫髯喷薄江涛泻。六子分阃建旗鼓，我合靴刀红首帕。京师上元灯市闹，火树星桥争阁架。同人连夕文宴开，相过不用相迎迓。思风言泉迸空发，璧月珠灯光照射。自昔作者登吟坛，此道风流归蕴藉。娄东济南近骄矜，虞山宗伯杂詈骂。夫惟卓尔大雅存，羞为夸诞卑权诈。圣代词章轶前古，四海宗工集都下。数子联吟偶一堂，人有底忙此闲暇。文人召衅亦有媒，惟有谦和窒其罅。姜侯设脍是权舆，去年此月当此夜。三百六十一掷梭，犹喜春风入杯斝。官军指日向君延，天子出征亲祭祃。直庐学士著兜牟，吾曹酒暖儒冠卸。书生不复望封侯，歌咏太平沐圣化。”（《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55页）

唐孙华《东江诗钞》卷三19b有《元夕同姜西溟、赵蒙泉、张汉瞻、汤西崖、宫恕堂集吴元朗斋以白乐天明月清（春）风三五夜为韵分得明字》：“今春雨雪不肯下，天意快作元宵晴。长安灯火苦寥落，蛮歌秧鼓空生狞。同心数子喜连巷，期会不用相延迎。吴郎爨下得好手，鱼餐入馔皆南烹。春灯四牖足点缀，错落聊助蟾光明。忆昨平泉饶胜赏，火城绛树纷纵横。照地奇葩吐莲萼，矗天高格垂珠璎。须臾烟火催迸发，星飞电走声砰訇。书生穷眼未见省，游仙梦觉心犹惊。吾徒仕宦知不遂，分无珠翠张长檠。富贵何时且行乐，浊醪一斗须同倾。青帘深闭尘不到，坊冷兼绝驱车声。四坐清吟有余味，合弹何必琵琶筝。且喜城门驰牡钥，金吾不复讥宵行。今宵既醉且归去，咚咚街鼓方三更。”（《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27页）

张云章《朴村诗集》卷一页8a《上元日集吴元朗斋以乐天长安元夜诗明月清（春）风三五夜为韵分得月字》：“十年不看长安月，茅屋低檐度佳节。有如戴盆未望天，漫漫长夜悲歌发。村灯社鼓茅柴酒，迩来民力并此竭。干死萤窗吾所安，无尽一灯谁为掲。佛维摩言冥者明，亦为贫穷起檀越。朅来荡荡行天衢，城如不夜何嗟咄。星桥火树未足侈，百枝千炬无时歇。近堪炙手高熏天，照野光明起突兀。开筵玉馔金韲罗，曼舞妖歌弄清滑。缠头三十万缗钱，蜀锦越罗眼生缬。舆台倡优照耀同，躯为鲜明技非拙。小儒错莫头冬烘，未信不完有短褐。当今开边极万里，亲驾銮舆杖黄钺。欃枪荧惑痛扫除，烽火沙场乱明灭。腾骧万匹寄死生，地用莫如马超忽。三花六印神骏空，台积黄金市至骨。吾恨不能颈系左贤王，直捣北庭张挞伐。又不能奋舌动天意，陈古羁縻但勿绝。黎元愁困吾不知，战士苍黄吾不惜。得母风痹膜不仁，手足已痿矜无缺。平时壮心自比千里骥，岂如今日凡马疆场效撇烈。吁嗟乎！月明三五始此夜，徒与数君欢一瞥。挥杯纵饮气凭陵，捉鼻哀吟句骚屑。差胜寂寂卧沧江，神倾意豁主宾迭。回头此乐已成空，坐使朱颜变白发。”（《四库全书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68册第127页）

正月二十三日，宫鸿历（友鹿）治具西斋小饮。

《苇间诗集》卷五页3b有《廿三日友鹿携具西斋小饮分得巢字》：“仙郎结宇为邻并，好友相过从酒肴。直喜迁鹦来旧侣，还容语燕定新巢。三更灯火团栾话，累日琴尊冷淡交。不识何人是宾主，同拈枯韵句频敲（是月已四会分韵矣）。”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25b有《宫子友鹿携尊约同诸子集西斋寓是日余先赴月川梅师席归途昏黑不能如约诸子限韵分得衫字》：“觞咏知交不立监，未离函丈正岩岩。同堂东井占星聚，归骑西山落日衔。设醴漫劳虚末席，行厨枉费典春衫。不辞韵险成拘束，难逐文江万里帆。”（《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56页）

二月，为冯文子悼亡。

《苇间诗集》卷五页4b有《为冯文子悼亡》（设灵长春寺君自为小传甚哀）：“少小倚才华，联姻亦外家。情因孤露重，痛为别离加。客枕书妖梦，斋筵供净花。迟君十万俸，忆得总堪嗟。”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27b有《冯文子孝廉痛其室人丐余作诗哀之》：“椎髻麻衣共食贫，半生相对敬如宾。可怜兴庆朝班里，不是堂前举案人。”又：“护榇曾传贾氏妻（南史孝义传贾恩事），君家风义古人齐。悼亡不比安仁咏，国史他年备考稽。”（《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57页）

按：赵氏此诗前一首是《乙亥二月移寓萝轩，值庭中桃花初放，今此花又发而余浪迹犹昔，感物序之芳妍，悲旅情之飘泊，辄假毫素用抒淹郁云尔》，下一首为《丙子二月二十九日奉旨复职叙用用岐亭诗韵纪其事》，故悼亡诗应该是二月的事情。

三月再题宋搨黄庭兰亭。

《湛园集》卷三《又题黄庭兰亭宋搨》：“壬申岁获见于朱竹垞之六峰阁，因题年月其后，此帖乃是定武之最有风神者，纸隔麻，首尾无损，竹垞云：多方购之始得，今遂落查浦手，其计更过于萧翼也。丙子三月京师再题。”

送钱肇修赴任洛阳。

《苇间诗集》卷五页5b有《赠钱石臣之任洛阳》：“一年春色半阑时，会爱芳辰别更宜。杨柳絮边燕市酒，甘棠阴里召南诗。嵩烟摺翠堆香案，伊浪喷珠湿画旗。此地才人多管领，好将吟咏替分司。”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四页30a有《送钱石城进士之任洛阳》：“八斗才名四十强，山川清淑出钱塘。尽夸能吏成连璧（令弟幼昆任贵阳），更为宣公置一庄。卜邑古称惟洛食，爱民今不贡姚黄。龙门伊水乘休暇，除却寻诗有底忙？”（《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58页），此诗排在《三月上巳日狄向涛庶常携酒馔邀诸子游赏李氏容膝园，余以冗累未及赴怅然有述》之后，是卷四的最后一首。而卷五的第二首诗是《四月五日同诸子出郭游赏得六绝句》，故知送行当在三四月间。又其卷五页3a有《代萝轩赠其中表弟洛阳令钱石臣》（《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60页）

《河南通志》卷三十七：“钱肇修，字杏山，一字石臣（城），号南山，奉天铁岭籍，浙江仁和县人，康熙三十年进士，康熙三十五年任洛阳知县。”

为高大立父高以永的诗集作序。

《湛园集》卷一有《高户部诗集序》，序云：“旧尝往来檇李，得遍交其中贤士，闻子修高先生名最久，然至辄不相值。已而先生举进士，从官河北，十余年后迁郎署，来京师，余适还里。比余再入都，未数月而先生丧车已就道矣。时闻先生为县及州守，有惠政，终以不得一识面为恨。今年长公泾县君孝本，字大立，初谒选吏部，僦居与余邸才隔垣。余久慕先生之贤，自叹已矣，终无由一见。而泾县君文行超轶，有谓余仿佛如有先公者，幸不余鄙辱，与之交至厚。一日问及先生，君缕述前后为守令时事，言无溢美，事实完备，余欲琐录之，如唐人之传何易于元紫芝者。而君出先生遗诗一编，命为序。余读之终卷，益知先生之为人淡泊修洁，恬于声利，于其诗见之矣。于泾县君得仿佛先生之为人，又于诗得先生为人之贤之深。然则余虽未见先生，视世之所称为先生者，或未有过于余者也，乃可无一言以序其垂世之文乎？先生之为内乡也，地与襄阳接壤，始至当兵火后，村落无十家之聚，绥辑再期，流民四集，烟火相望，为安州发仓赈饥，不待报闻辄散，民无道殣，其他政称是。以故两地百姓及邻县所尝摄署地，无不戴之如父母，于其去扳留之载道，没而赴京吊哭者不绝于路也。盖自先生为守令十一年，未尝携家到署，去任囊衣箧书自随而已，清苦过人，亦其天性。家居时与禅僧诗友相习，时幞被宿僧舍，累日忘返。生平独行己意，亦不以忤俗，故其为诗一以雅淡为宗，匠心独运，萧疏闲远，而自与古法相合，视世之角立家数，喧嚣于唐宋之分界者，无有也。余之自谓得先生之深者以此，泾县君又示余《乐春轩诗》。乐春轩者，其随任上谷临行所作绝句三十余首，以视先生之诗无以异也。然则君之为政于泾也，有一不如先生者乎？古有以循良世其家者，相传有理县谱，犹未免俗吏之为，若先生父子之于诗，其为谱也大矣。”

沈季友《檇李诗系》卷二十八：“高员外以永：以永，字子修，嘉兴人。康熙癸丑进士，阅七年，己未知河南内乡县事，崇学校，招流亡，均赋则，免私派。戊辰升山西安州知州，禁革陋例，岁饥发常平仓粟以赈。州西有白洋淀，武弁指为马厂地，谋夺之，坚持不可。壬申擢户部江南司员外郎，以劳勚卒于官，年六十有三。子孝本，辛未成进士。”

按：《高户部集》，高以永著。康熙三十四年高孝本刻。上海图书馆有藏，列善本。柯愈春《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载：“姜宸英序谓其诗‘一以雅淡为宗，匠心独运，萧疏闲远，自然与古法结合’。朱彝尊序则谓‘王士祯见其所赋诗，亟称之。’”

高大立《固哉叟诗钞总目》：“卷二《琴溪集》，丙子六月至泾县，八月入闱，闱事竣即遭先慈之变，稿置箧中，己卯岁改而存执。”（《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60册第172页）其《琴溪集》的第一首即为《谒选北上》，故知高大立与西溟“隔垣”而居、出示其父“遗诗一编，命为序”为本年。

送高大立赴任泾县。

《苇间诗集》卷五页6a有《送高泾县大立》：“一椽落深巷，吾谁与为邻。忽闻披蓬藋，乃是素心人。各言长相思，握手道殷勤。相思未觌面，乍见识其真。家本二千石，吟书行泽滨（汉吴祐二千石，子吟咏经书于长垣泽中）。廉吏信可为，请看席上珍。陵阳古名郡，蓝岑郁嶙峋。弹作青溪声，再使风俗淳。此地接敬亭，谢公迹未洇。酿酒谁相待，一为访汪伦。”

高孝本《固哉叟诗钞》附《高大立传》：“公讳孝本，字大立，别号华青，又号戴笠，晚称花泾老农。其先汴人。迁祖逊志，明初征修《元史》，授太常少卿，兼翰林学士，死靖难，谥文忠。自萧县至嘉兴，当隆万以后，高氏科第不绝。入国朝，登贤书者相继，而公之祖道淳由恩贡官光禄丞。父以永，癸丑进士，由内乡令安州牧入为户部员外郎。公生而歧嶷，三岁时指气字而曰：‘浩然之气，即此气也。’出语惊人若是。十岁在塾，论《左传》，语中肯綮，三党因皆延誉。十三赴童子试，为帖括卓然多风骨。长复研经酌史，发为古今文，妙合欧曾轨范。戊午举于乡，辛未成进士，筮仕得泾县。先是公世父工部公承埏，有惠政于兹邑，爰以清白自励，时有釜鱼甑尘之诵。未几以内艰归，再补绩溪，寓抚字于催科，邑无逋赋。又请丁随田派，以除五年编审之弊，击强宗，察冤狱，尤振兴文教，县庠嗣是多发科者。兼委歙篆，处膏不润，以廉直撄时忌，竟罢官。士民攀留，号呼罢市，而公处之恬如，曰：‘吾从此可以竹杖芒鞋，问水寻山矣。’邑有印潭，中央方石如印，黄沙环壅堵之。相传此石当邑令贤，则沙开石露。公在任一年，沙果为之开，此清正之验也。生平著述甚富，其诗以游而进，不啻谢客之在永嘉，杜陵翁之入蜀，可以行远传世。晚岁自订《固哉叟未删诗稿》，由登岱以迄游台宕诸山，凡十七集，外存《古三都赋》、《杂赋》二卷，《愚夫论》二卷、《记游》二卷、《家传》一卷、《傭话》二卷。公学有元本，凡所擘画，均可措施。盖自束发受书，即已饥已溺，如范希文之以天下自任，不徒袭纸上空言已也。性孝友，户部公以劳瘁卒于官，太宜人嫠居北堂，尽洁白甘毳之养。既殁，买地卜葬，独任其费，不以累诸弟。家虽贫，族戚故交有告急者，倾囊不足，质库应之，居心制行，堪与陈太邱、王彦方比伦。以故亡，年八十，遐迩闻之，莫不太息泣下。予生也晚，与令嗣密侯先生交，得悉其详。公遗集甚富，皆生前所手定，未经梓行。兹从闲闲居士曹汝咸舅翁论诗，授余全帙，读之喜不自胜。因钞其尤佳者，分别八卷，付剞劂以公诸世。既峻，复为传略志公之梗概，以附卷末云。时乾隆三十一年十二月朔日，同里金永昌际和甫顿首谨撰。”（《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60册第170页）

春，顾嗣立寓居宣武门外三忠祠，名所居为“小秀野”，禹之鼎绘小秀野图，顾自为绝句四首，西溟和之。

《苇间诗集》卷五页6b有《和顾侠君小秀野诗四首》：“小园新占在街西，依旧蓬蒿三径迷。或恐羊求来未识，鹿柴萸沜自留题。”又：“年时记得南州话，剧饮论诗实怕人（司寇尝语予：早间听顾君读诗，旁若无人，殊可畏也）。今日逢君湖海气，老夫情味转相亲。”又：“想像家园有几分，蕉心雨转绿罗纹。若教称是江南景，槛外还须著此君。”又：“笑我心情冷似灰，卜居何意傍琴台（移至汤编修邸中，颇愧衰羸不称此居也）。罗裙宝靨知无用，但觅吟风桤木栽。”

顾嗣立《闾丘诗集》卷七页1a《自题小秀野四绝并序》，序云：“余不到京华十有一年矣，家居卜筑秀野草堂五架三间，傍花映竹，几作忘世之想。今春复理装北上，虽呻吟羸背而醉欢睡醒，无日不在梦寐中也。入都后于宣武门西三忠祠内僦屋数椽，推窗北望，雉堞云横，草深院落，颇觉萧疏可爱。因属海宁查二德尹颜之曰‘小秀野’，漫赋四绝，望诸君子属和焉。”诗云：“数间小屋傍城西，纸阁屏风新品题。堪笑生涯同燕子，春深到处好添泥。”又：“绕墙新插翠芭蕉，根护蔷薇粉欲销。试听两声催叶响，秋来无限可怜宵。”又：“睥睨云横日乍舒，北窗景物最萧疏。香风怪底穿帘入，隔岸谁家走钿车。”又：“草堂春柳正鬖髿，芍药红阑渐著花。生怕梦归难识路，却教移得到京华。”（《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66册第216页）

顾嗣立《闾丘诗集》卷七之《小秀野诗集》卷二中也收录了附和的诗歌，顺序是：海宁查嗣瑮德尹、新城王士祯贻上、慈溪姜宸英西溟、太仓唐孙华实君、嘉定孙致弥恺似、侯官张远超然、嘉定张云章汉瞻、长洲吴廷桢山崘、刘辉祖北固、海宁曹三才希文、泰州宫鸿历友鹿、商丘宋至山言、武进钱名世亮功、长洲王德修用仪、太仓吴暻元朗、大兴方辰共枢、长白岳端兼山、吴江陈长玉文、嘉善柯煜南陔、溧阳狄亿立人、长洲宋聚业嘉升、常熟蒋廷锡扬孙、大兴蒋仁锡静山、长洲汪倓安公、武进徐永宣学人、长洲尤侗展成、长洲刘石龄介于、昆山徐昂发大临、嘉定赵俞文饶、高邮李必恒北岳、香岊释超拳赩山。（《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66册第216页）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五页3b有《吴门顾子侠君家有秀野堂取东坡诗句名之，今寓京师宣武门外壕上，背郭环流，杂莳花药，邀名辈晨夕吟讽其间，查子德尹因榜之曰小秀野，有诗册属题，作四绝句》。（《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60页）

查嗣瑮《查浦诗钞》卷六页8a有《题小秀野为顾侠君赋》：“可能容易买林泉，种石三年树十年。抛却故园花笑汝，米家灯上想风烟。”又：“雉参差映柳模糊，借与轩窗作画图。若种芭蕉愁听雨，种花先要种文无。”又：“一片波光拂槛流，西山晴翠压墙头。书声灯影微茫里，差胜苏州隔秀州。”其三诗末自注云：“余寓与顾比邻。”（《四库未收书辑刊》捌辑第20册第71页）

又：顾嗣立《寒厅诗话》云：“丙子春，寓宣武门外三忠祠，小屋数间，萧疏可爱，因颜之曰‘小秀野’。时海宁查德尹嗣瑮、嘉善柯南陔（煜）、桐城刘北固（辉祖）、方灵皋（苞）、江浦刘大山（岩）、泰州宫友鹿（鸿历）、武进钱亮功（名世）、徐学人（永宁）、嘉定张汉瞻（云章）、常熟蒋扬孙（廷锡）、大兴王昆绳（源）、方拱枢（辰）俱集京师，乃举逢十之集，率以赋诗饮酒为乐。倩禹鸿胪尚吉（之鼎）绘小秀野图，余自题四绝句，和者百余人。余诗有云：‘绕墙新插翠芭蕉，根护蔷微粉欲消。试听两声催叶响，秋来无限可怜宵。’是科无一人受知者。德尹曰：‘此首殆诗谶也。’以上两则，苏厚子编辑公年谱，皆未收入.然则公（指方苞）之遗事湮没不传者多矣。（《蕉轩续录》卷一）”

顾嗣立（1669—1722）：字侠君，又字闾丘，江苏长洲（今江苏省吴县）人。生于清圣祖康熙八年，卒于康熙六十一年，年五十四岁。有《闾丘诗集》和《味蔗诗集》，为《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66册所收。

张云章《朴村诗集》卷七页3a有《和顾侠君小秀野诗》（并序）：“侠君居吴有园林之胜，筑堂名秀野。盖取东坡《题独乐园》诗有‘花竹秀而野’句也。今来京师，以此颜其寓斋，有诗四绝，同人属而和之。”诗云：“屋下流泉屋上山，君家五亩占宽闲。一墨帝里栽花竹，物色何曾判秀顽。”又：“风光秀野不争差，真有随身宁极斋（‘宁极无常居，此齐自随身’亦坡句也）。只恐故山猿鹤怨，勒移驿路到天街。”又：“坐阶来为觅芭蕉，都下新传歌且谣。倒卷叶心书纸样，笑他皮相答灵苗。”又：“街西查浦为邻并，只当苏州与秀州。争买花枝种墙曲，烟红露绿上帘钩。”（《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68册第157页）

查嗣瑮《查浦诗钞》卷六页8b有《榜发后张汉瞻、顾侠君、陈叔毅、方灵皋、徐学人将先后南归集声山侄斋赋别》，后一首是《遂闲堂同西溟、元彦作，留别青雨》：“岁晏论交地，淹留得此堂。月沉诗酒海，花照管弦场。客位新咨目，书丛旧墨庄。东州推逸党，旷达尔何妨。”又：“乐事随时换，朝昏景不穷。径移新窅窕，人占好房栊。泥酒更更醉，分灯院院红。岂知帘幕外，昨夜有霜风。”又：“石势侵廊断，池光拂槛流。路回亭似鹄，帘卷屋如舟。径竹萧萧暮，盆花艳艳秋。客愁浑减尽，遮莫少年游。”又：“才子今张率，名园比谢亭。门无辞客例，家有益斋铭。顾我头将白，逢君眼共青。茫茫人海内，此迹岂浮萍。”（《四库未收书辑刊》捌辑第20册第71页）

之后查嗣瑮、吴暻、张云章等人参加的后消寒初集、二集和三集，西溟都没有参与。

送许念中赴任铁岭。

《苇间诗集》卷五页7a有《送许念中赴任铁岭县》：“深巷逢春共闭关，相随杖履往来闲。衔杯乍别同年友，计日还登驻跸山（山去县城二里，圣驾尝驻此，故名）。辽水双流分县界，陪京中抱出云间。门前便是朝天路，不用凫飞朝暮还。”

按：此诗题下注云：“许与同年高大立同选，两君皆与予邻寓，高前月之任泾县。”

《钦定盛京通志》卷四十一：“许志进，江南淮安人。进士，康熙三十五年任（铁岭知县）。”

许志进，字念中，号谨斋，江苏山阳（今淮安）人。清康熙三十三年进士（2甲39名），授铁岭知县，诏进户部主事，升礼科给事中。喜购书，能诗文，著有《谨斋诗稿》。

五月五日（端午）雅集。

《苇间诗集》卷五页7b有《五日分咏得赤灵符》：“命缕鲜新五色分，嘉辰风俗事神君。仙衣仿佛烟霞气，鬼字离奇霹雳文。黄纸动时飞六甲，绛砂凝处结三云。太平门户长生祝，愿著胸前作佩纷。”

赵俞《绀寒亭诗集》卷五页4b有《角黍五日雅集分赋》：“绿苞入釜不成糜，解剥新香滑腻匙。吴客分尝知夏午，楚人传说吊湘累。千家簇饤娱佳节，万古荒江寄所思。且喜旅中供饱食，禁烟绝胜介之推。”又：《赋得穿心石榴花》：“火齐珠喷万绿明，又看蓓蕾叠重英。只缘郁勃丹心在，不是中间有不平。”（《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55册第560页），似为同时之作。

为黄仪题画。

《苇间诗集》卷五页9a有《黄子宏处士年六十有一，王石谷画山水画赠之，索题三首》：“灵均只是为多情，汀芷江蓠怨恨生。比拟冬郎同感激，休将妖艳拟兰成（黄有香奁词）。”又：“此生心迹岂徒然，检历重过丙子年。未了尚平五岳志，卧听图画响鸣弦。”又：“洞开宛委胸中字（时为总裁徐公订一统志），倒泻银河笔底涛。天下至今双不得，让他突兀作人豪。”

按：黄仪，字子宏，亦作子鸿。生于崇祯九年丙子（1636），至康熙三十五丙子，正好为六十一岁。

常与查慎行、查升等去庙市淘书画碑刻。

蒋光煦《东湖丛记》卷四（清光绪九年缪氏刻云自在龛丛书本）：“同里曹桐石征士宗载《紫峡文献录》云：‘……忆丙子客都下，同西溟、悔余、淡远每至庙市，定得书画碑刻几种，辄互相鉴赏。距今十余年来，古迹散落，友朋间阔，兴致索然。昨偶至慈仁观，得此小楷四种，尚堪展玩。是蚤同年徐坛长携示姜髯旧藏十七帖，古意盎然，益增今昔之感。时丙戌夏杪，廉让题于山静日长之寓斋，今曹氏后人尚存大观帖石数十函，缺失尾石，不知何人所摹。’”

（清）潘衍桐《两浙輶轩续录》卷三十四（清光绪刻本）：“蒋光煦，字生沐，海宁诸生。著《花事草堂诗稿》。许光清曰：‘生沐少时豪饮好客，凡音律博弈杂艺，无不为之。继乃专意收藏金石书画，聚古籍十万卷，所刻有《群玉堂英光堂残帖》、《别下斋丛书》、《涉闲梓旧》、《瓯香馆集》、《东湖丛记》。”

按：査慎行，字悔余。查升，字淡远。

送陈汝咸赴任漳浦。

《苇间诗集》卷四页41a有《送陈庶常莘学赴任漳浦四首》：“明时须令宰，选择自朝端。乍别神仙署，新为父母官。海童迎去盖，院吏拜征鞍。多少同袍客，相随陌上看。”又：“不远越城边，之官即锦旋。式闾乡父老，过岭别山川。开印藤阴合，携琴鸟语圆。土音知己熟，邑里遍南船（予郡东城半是闽船，郡人谓闽贾为南）。”又：“风景吾能述，真淳俗未遥。斗茶争水脚，防渚护蛏苗。地势平侵粤，江声尽带潮。早闻山大母，杜母是今朝。”

《福建通志》卷二十七：“（漳浦县）陈汝咸有传，康熙三十五年任。”又卷三十：“陈汝咸，字莘学，鄞县人。康熙辛未进士三十五年，以庶吉士出知漳浦。邑赋役不均，汝咸设法厘定，奸胥巨猾侧目也，而衰户徳之。设义学四门，朔望日会讲五经、性理纲目诸书。新大成殿，建铜山南溟书院，云霄朱文公祠。丁亥六月，大水暴至，病中闻报，急披裘倚杖登南城，募船结篾，分拯溺者，全活以千数。在浦十三年如一日，改调南靖，民环拥不得行，夜半单骑，为逻者服启北门而去，旋行取刑部主事，升大理卿。”

《宁波府志》：“（陈汝咸）字莘学，鄞人。康熙辛未进士，选庶吉士，改漳浦知县。邑多海盗，汝咸至，设策擒之，临谳知有仁义礼智信兴六号，各分伙党。其信字号贼首，劫掠皆有成案，赃累巨万。汝咸悉捕得，解充藩库，随备剿抚机宜详，请招抚其仁义兴等号，相率来归降。礼字号贼未获，督抚以南靖盗尤伙，以汝咸改调，抵靖治如漳浦，召补刑部主事，转御史。疏陈台湾事宜，又陈命案条例，皆加详定。已闻海贼烧泛船，特上防海二疏。五十一年，海盗陈尚义遣其党赴部愿抚，汝咸请往招之。尚义者，即礼字号贼首也。廷议遣雅奇往招，并集未来余党。都御史赵申乔荐汝咸能实心干事，擢通政司左右参议，历升大理少卿。会陕西甘属报荒，奉命查勘。见饥民载道，不复茹荤饮酒。尝一日步踰九岭，至平凉发贮谷，并移镇原仓米赈之。寻以病卒。”

秋，康熙北征凯旋，翰林院侍读学士史夔奉命祀少昊帝尧陵寝，西溟为作《东祀草序》。

见《湛园集》卷一《东祀草序》。

秋冬之际，寓居津门，友人查嗣瑮（德尹）请临圣教序。

《湛园藏稿》卷三页7a有《临圣教序跋后》：“丙子秋冬，寓津门，友人查子德尹请临圣教序，遂书予之。既而为人书者至再，最后得此卷，稍得笔法。然此虽右军书，特缁流所集。昔右军写禊序中‘之’字极多，结构无一同者，而此卷字体重沓，大抵前后一例，故知书者嫌其僧气，学山年兄既好此，宜博观而慎取之。”

津门别方苞，以三事总结自己平生。

方苞《记姜西溟遗言》：“其后丙子，同客天津，将别之前夕，抚余背而叹曰：‘吾老矣！会见不可以期。吾自少常恐为《文苑传》中人，而蹉跎至今。子他日志吾墓，可录者独三事耳：吾始至京师，明氏之子成德延至其家，甚忠敬。一日进曰：‘吾父信我，不若信吾家某人。先生一与为礼。所欲无不可得者。’吾怒而斥曰：‘始吾以子为佳公子，今得子矣！’即日卷书装，遂与绝。昆山徐司寇健庵，吾故交也。能进退天下士，平生故人并退就弟子之列，独吾与为兄弟称。其子某作楼成，饮吾以落之，曰：‘家君云，名此，必海内第一流。故以属先生。’吾笑曰：‘是东乡，可名东楼。’健庵闻而憾焉……”（《方苞集》集外文卷六“纪事”，第705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5月）

冬，吴暻举行消寒会，西溟从天津归京，亦参与其会。

吴暻《西斋集》卷六页9a《消寒唱和诗十九首并序》，序云：“丙子冬，卧疾京师，进不得与朝士大夫之列，退又不能归耕田里，贫居僻左，无以为乐，因结二三故旧为九九消寒之会，首于丙子十一月九日，讫于丁丑正月二十九日，凡九会，宾主十二人。既而，西溟从津门归，夏重、次也复来自江左，遂为十五人，文章相赏，欢宴弥旬，得诗凡十九首，都为一编以传之同好焉（时同会者慈溪姜宸英西溟，嘉定孙致弥松坪，张云章汉瞻，海宁杨中讷耑木，查慎行夏重，杨守知次也，海盐俞兆鲁大文，钱塘王丹林野航，泰州宫鸿历友鹿，江都史申义蕉饮，长洲徐昂发大临，武进钱名世亮功，宛平方辰拱枢常，常熟蒋廷锡扬孙，及余，共十五人）。”其一为《雪韭二十四韵》，诗云：“小市求嘉蔬，薰莸性殊别。何为百草中，羶荤气相涉。逞味一叶秋，入腹因人熟。名登处士传（《南史•周颙传》：‘春初早韭’），花上少师帖（杨少师凝式有《韭花帖》）。潘郎洛下居，后圃喜微霎（潘岳《闲居赋》：‘菜则葱韭蒜芋。’）。沈侯郊外宅，寒畦带雌霓（沈约《郊居赋》：‘天著山韭。’）。自古风雅人，亦不废采撷。况乃宗庙羞，家祭春荐设。闲把养老书，鬲冷恣饕餮。所以山水间，园官手日掇（韭有善水二种）。初冬土膏动，拳蕨戴残雪（东坡诗：‘韭芽戴土如拳蕨’）。沟东行两三，舍北科七八。并戒日中剪，竞向霜后拔。就中贵黄苗，蒙茸负筐箧（京师尤重韭黄）。巧滋梁肉腴，碎点凉饼滑。功岂等钟乳（唐《本草拾遗》：‘韭曰草钟乳’），价不高虎摄。东风菜谱中，名字斗琐屑。嗟此一物微，而亦烦调燮。吾闻云台戍，野生没马埒（金幼孜《北征录》：‘云台戍多野韭沙葱’）。出塞万骑嘶，不足供蹄啮。空惭会穷交，堆盘翠重叠。青袍互相映，玉箸圆共擪。临城有故人，美种饷馌采。摘入诗卷佳，□味徒为说。”

康熙三十六年丁丑（1697），西溟七十岁。

【时事】二月，康熙至宁夏督师。闰三月，噶尔丹兵败自尽。五月，康熙返宫。十一月，京师地震。

三月，杏花盛开，与吴暻过碧山堂杏花下，凄然有感。

吴暻《西斋集》卷五页20a有《过碧山堂杏花下与西溟感叹旧游凄然成咏》：“阑干闲凭旋闲行，暗数残莺唤酒声。一树犹然未憔悴，十年消得几清明。重来松石偏怜影，旧识花枝不问名。醉哭东风两宾客，无人知此绕阶情。”

按：吴暻卷五的诗歌为丙子、丁丑在京师作，前面已经有了丙子冬天的消寒诗歌，则此诗所写当为丁丑春天的情景。后两首是《广济寺海棠用东坡定惠院韵》、《闰三月十四日宋工部坚斋招同万柳堂送春二首》。

七月会试，西溟中第八名，官翰林院编修。

王士祯《居易录》卷二十八：“宸英字西溟，以古文名世，四十年入《明史》、《一统志》二馆充纂修官，食七品俸十余年，上久知其名。康熙癸酉中顺天乡试，年已六十余。至是，中会试第八名。”

法式善《清秘述闻》卷三（清嘉庆四年刻本）：“康熙三十六年丁丑科会试，考官：吏部尚书熊赐履，字素九，湖广孝感人，戊戌进士；礼部尚书张英，字敦复，江南桐城人，丁未进士；左都御史吴琠，字铜川，山西沁州人，己亥进士；刑部侍郎田雯，字纶霞，山东德州人，甲辰进士。题：参乎吾道全章。天之所覆，尊亲禹闻善言二段。会元汪士鋐，字文升，江南吴县人；状元李蟠，字仙李，江南徐州人；榜眼严虞惇，字宝臣，江南华亭人；探花姜宸英，字西溟，浙江慈溪人。”

沈德潜《清诗别裁集》卷十八（清乾隆二十五年教忠堂刻本）：“汪士鋐，字文升，江南吴县人。康熙丁丑会元，官右春坊中允。著有《秋泉居士集》。”

法式善《槐厅载笔》卷三（清嘉庆刻本）：“姜宸英，字西溟。以古文名世，四十年入《明史》、《一统志》二馆充纂修官，食七品俸十余年，上久知其名。康熙癸酉始中顺天乡试年，已六十余。至是中会试第八名，殿试初拟汪士鋐一甲第二，张虞惇第三，宸英名在二甲第四。及读卷，上问进呈十卷中有姜某乎？韩阁学菼对：宸英在史馆久，臣识其字迹，某卷当是也。上云：姜某读书多，能古文，可拔置一甲。于是升置及第第三人，而虞惇移第二，士鋐移二甲第一。宸英晚遇而蒙特达之知，旷代所无也。（《居易录》）”

唐孙华《东江诗抄》卷四页10b有《喜姜西溟及第》：“姜侯及第初传信，朝野欢呼更相庆。天子由来以字呼（上言及西溟，必呼其字），儿童自昔知名姓。殿鼓雷鸣唱第时，卿云旭日交辉映。遇合人生固有时，文章自信宁关命。羡君意气穷益坚，爱君才笔老益横。文澜浩汗本韩欧，诗格冲融逼王孟。纷纶腹笥是经神，倏忽头濡惊草圣。十年史馆效编摩，千里遨游疲历聘。曾看长揖对将军，时有雄谈侵执政。迂疏每恕散人狂，峭直应知君子性。长安客舍喜连坊，往往樽前发高咏。粝饭常同啜菜羹，清言不厌挥犀柄。轻薄为文多少年，一老风流我所敬。但是成名莫恨迟，岁晚苍松节弥劲。时来瞬息蹑风云，历官尚可中书令。”（《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34页）

査慎行《敬业堂诗集》卷二十三《得树楼集（起丁丑正月至十二月）》《保定旅次阅邸抄得从弟东亭及儿建南宫捷音口占志喜兼寄嘲老友姜西溟》：“邸报传来乐事重，一樽相属慰浮踪。青春三月客怀好，白发半头归兴浓。子弟联翩同榜羡，家门成就老夫慵。探花却入少年队，试问髯姜可胜侬（时姜亦成进士）。”（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是年，得杨宾指点，开始用大拇指专工小楷。

震钧《国朝书人辑略》卷三（清光绪三十四年刻本）：“姜西溟少时学米董书有名，至戊辰后方用第四指学晋人书，丁丑后方听余言用大拇指专工小楷，是时年已七十矣。使其少时即知笔法，力学至老，岂非丰考功后一人哉？（杨宾《大瓢偶笔》）”

送王令诒（原）赴任铜仁。

《苇间诗集》卷五页19b有《送王令诒明府之任铜仁四首》：“贤人满上京，君独赋南征。姓氏蛮荒落，文章魑魅惊。石榴关外瘴，青草渡头程。上最无多日，余思在茂名。”又：“接席催花饮，长篇集字诗。搜奇人竞长，守拙我能雌。欢意愁中见，闲情别后思。城西万里道，各自惜临岐。”又：“种族苦纠蟠，时清亦不难。皇仁通绝徼，群议设流官。险控鸟罗栅，平连溆浦湍。武侯屯尚在，一为画图看。”又：“荆南何处论，不隔武溪源。九十九渡口，乘流到县门。澄砂堪炼药，酿水足开尊。咽嗽元和罢，青天若可扪。”其一诗后注云：“原任茂名。”

汤右曾《怀清堂诗集》卷八有《送令诒之任铜仁》四首，其一云：“之官鸟道外，丛木子规啼。人物余三户，云山入五溪。秋风沅水上，明月夜郎西。旅雁稀消息，全家好共携。”又：“昔恨播州远，今来远更加。铜人空没水，金穴枉披沙。才子乌罗长，山城白葛花。只余官舍好，云木似仙家。”又：“苖猺俗未革，教化尔能为。酌酒听蛮语，焚香读楚辞。方书防瘴疠，禄米给亲知。讵免为贫仕，归田且后期。”又：“轺车昔于役，回首楚天长。山静鸣铜鼓，林深拜竹王。故人从此去，远道若相将。别后能遥忆，音书未可忘。”（《怀清堂诗集》卷八是从丁丑年一月开始的，此诗前面有一首《二月十三日赵蒙泉、孙松坪、查皋亭、王令诒、查声山、王赤抒、吴西斋、史蕉饮小集寓斋》，诗中注云：“令诒新从粤还。”此诗的时间在五月到八月之间）

康熙三十七戊寅（1698）年，西溟七十一岁。

【时事】三月，以湖广等九省来贵，禁造烧酒。四月，减广东海关税额。十二月，遣官至蒙古督教。

康熙征厄鲁特噶尔旦，西溟作诗颂之。

王士祯《带经堂诗话》卷五（清乾隆二十七年刻本）：“元和之世，削平僭乱，于时韩愈氏则有圣德诗，柳宗元氏则有平淮西雅。昔人谓其辞严义纬，制作如经。能萃然耸唐德于盛汉之表，所谓鸿笔之人为国云雨者也。皇上继序鸿业，今三十七年，厄鲁特噶尔旦殄灭，翰林编修臣姜宸英制恺歌十章以献，有愈宗元之遗风，非魏晋六代以来词人所敢望。”

夏天，辇下诸名人合写《芷仙书屋图》，西溟题诗。

《郎潜纪闻三笔》卷二《芷仙书屋图》：康熙戊寅之夏，辇下诸名人合写《芷仙书屋图》，画者三十人：王原祁、宋骏业、禹之鼎、顾士奇、张振岳、杨晋、顾防、沈坚、黄鼎、刘石龄、郑淮、马是行、孔衍栻、杨豹、方孝维、马昂、于炎、周兹、许容、姚匡、冯纕、顾芷、王永、李坚、邓煐、黄卫、钱石含、翁嵩年、唐岱，而始写树石末复补远山一角者，石谷子王翚也。诗者六十人，皆余思祖为之书，姚奎、袁启旭、费厚藩、黄元治、胡介祉、汪灏、宫鸿历、李时龙、胡赓昌、钱维夏、江宏文、王奕清、刘允升、朱襄、汪若、顾嗣协、翁必选、钱汝翼、钱元昉、孙致弥、蒋仁锡、冯历、王源、王泽宏、周彝、朱时凤、许志进、蔡、朱镐、顾彩、吴麐、顾瑶光、庞垲、姜宸英、王盛益、蒋畴锡、金璧、王时鸿、周清源、马几先、孙鋐、叶藩、陈于王、沈用济、吴世标、孔尚任、曹日暎、金肇昌、张霍、金德纯、吴涟、宏焞、阿文昭、博尔都雪斋、占拙斋、珠兼、山端、释等承慈视也。题识者孔毓圻，而陈奕禧为之书。是图不知今落何许，录之亦足存国初雅人姓字，并以见皇畿才彦之盛也。（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675页）

嘉定赵吉士在京，与西溟、成永健、孙致弥、于汉翔等在寄园作禊会。

赵吉士《千叠波余》页67b有《戊寅重三修禊》，前有序云：“山东成昭其夫子辱临寄园，找同胡孟纶会恩、孙恺似致弥、姜西溟宸英、顾雪崖塏、朱矞三雯、冯懿生云骕、胡鹿亭德迈、于章云汉翔、郝耳臣士铨、屠梅湖孝义、王令贻原、许不弃遇、汪千波澐、虞文炳、成乾夫永健、李元敬楚、严少陵调鼎、李元龙御、陈闻远维镛、朱汉源星渚、方霞屿伊蒿、刘鳌石坊、汪紫沧灏、家文饶禊饮次韵记事。”诗云：“纱帐重施拂讲楼，扣衣隅坐乐从游。湾池鱼跃蘋蘩翳，匝树花开绮丽流。旧邸虔分师弟席，俭庖窃喜主宾留。温风早已敷东谷，曲岸廻波几度秋。”又：“炉热烟开舞瑟尘，我希逸少愧清真。兰芬郑洧褰游女，水曲稽亭集雅人。百五早看槐兔出，重三又见纸鸢伸。游丝空袅垂杨外，翠萼红葩吐万纶。”又：“负郭春烟紫禁余，荒园尚幸接天居。山阴旧勒临河序，定武长传断石书。佳节难逢风日好，乐游莫叹酒杯疏。闲身不受簪缨缚，裂碧跳青脱网鱼。”又：“谁听裴公衮衮论，东堂南涧两无存。三觥愿罚传真迹（兰亭雅集，诗不成者罚三觥），一味分甘抱弱孙。朝笏未抽安米石，鱼矶早扫置苏樽（苏公有洒扫鱼矶共置樽之句）。花林丝管方停歇，轩骑相从醉绮墩。”（《四库全书存目丛书补编》第3册第182页）

八月六日，为武林绿石本十三行题跋。

《湛园集》卷八《题十三行》：“此武林绿石本，世推为十三行第一，然笔法方整，颇类赵松雪，岂即其摹刻耶？昨杨子楚萍出予所钩唐临墨迹共观之，不觉咨嗟叹绝，惜楚萍犹未见其真本。古人手迹日就零落，虽刻本之善者，将不多得，则楚萍之宝爱此本，未为过也。戊寅八月六日记。”

九月二十三日清晨临帖，题孔琳之帖。

《湛园集》卷八《题孔琳之书后》：“孔琳之，字彦林，草行师于小王，时称杨真孔草王。僧虔曰：琳之书，天然绝逸，极有笔力，规矩阁帖，仅得此数行，人少习者，以其语非吉祥，然梁制，彼此吊答中言感思乖错者，州望须刾大中正处入清议，终身不得仕，其重如此。故武帝尝与儒臣讲丧礼，而子弟亦家习之，有以善讲丧礼得举者，大抵六朝风气似此，后世忌讳烦多，而人情益通脱，反以晋宋人为放诞，何也？戊寅九月二十三清晨临帖随笔记之。”

为孔尚任跋所藏《绛帖》。

《湛园集》卷八《题绛帖》：“绛帖在南宋诸本杂出，已不可辨。单炳文、曹士晃所论，至为详密。然较之此本，其卷数皆非旧识，字画波磔，更无论矣。旧有二十卷，而此只十二卷，终卷是孙过庭诸人，恐唐人书亦未必更有八卷，则此为全本无疑，当亦如宝晋斋之有米曹二本，多少并行也。司农孔君新得此，出以见示，其纸墨黝古，今时亦不易遇，洵足珍也。”

按：此条参《明清江苏文人年表》页917。

康熙三十八年己卯（1699），西溟七十二岁。

【时事】二月，康熙第三次南巡。十一月，顺天乡试案发。

任顺天乡试副考官。

法式善《清秘述闻》卷三（清嘉庆四年刻本）：“康熙三十八年己卯科乡试，顺天考官：修撰李蟠，字根大，江南徐州人，丁丑进士；编修姜宸英，字西溟，浙江慈溪人，丁丑进士。题：君子食无一节载华岳而三句孔子曰大二段。解元贾兆凤，字图云，高阳人，丙戌进士。”

十一月丁酉，御史鹿佑奏参顺天乡试正副考官修撰李蟠、编修姜宸英等以宾兴论秀之典为纵恣行私之地，实为有玷清班，请立赐罢斥。

王先谦《东华录》康熙六十四（清光绪十年长沙王氏刻本）：“十一月丁酉，御史鹿佑奏参顺天乡试正副考官修撰李蟠、编修姜宸英等以宾兴论秀之典为纵恣行私之地，实为有玷清班，请立赐罢斥。上谕大学士等：顺天乡试中式者童稚甚多，物论腾沸，大殊往昔。考试系国家大典，所当严饬，以示儆戒。御史鹿佑奏参可嘉。着九卿詹事科道会同将李蟠等严加议处。”又：“九卿遵旨，磨勘顺天乡试中式举人试卷，并议覆御史鹿佑奏参考试不公一案，拟将顺天正副考官李蟠、姜宸英等革职。上谕大学士等，此科考试不公已极，且闻代倩之人亦复混入，科场大典岂宜如此！此案若照议完结，仍不知儆，着将所取举人通行齐集内廷覆试，如有托故不到者，即行黜革，其考官等处分俟覆试后具奏。”

吴振棫《养吉斋余录》卷四（清光绪刻本）：“康熙己卯，京闱以贿赂公行，士子为文揭于市，逮治主考姜宸英、李蟠。姜瘐死，李谪戍，遂命下科壬午另编官卷。揭文出于怨口，非尽可凭。然必有以致之，主文柄者可不慎哉！其文云：朝廷科目，原以网罗实学，振拔真才，非为主考纳贿营私、逢迎权要之具。况圣天子加意文教，严饬吏治，凡属在官，自宜洗涤肺肠，以应明诏。不意顺天大主考李蟠、姜宸英等绝灭天理，全昧人心，上不思特简之恩，下不念寒士之苦，白镪熏心，炎威炫目，中堂四五家尽列前茅，部院数十人悉居高第。若王、李以相公之势，犹供现物三千；王熙孙景曾、李天馥子某、熊蒋以致仕之儿，直献囊金满万。工部尚书熊一潇子本左都御史，蒋宏道子仁锡、史贻直、潘维震因乃父皆为主考，遂交易而得售。浙江主考史夔、福建主考潘云鹏子、韩孝基、张三第以若翁现居礼部，恐磨勘而全收。年羹尧携湖抚资囊，潜通昏夜。年遐龄子馈一万。朱世衍舁督学秽蓄，直达寝门。北直学院朱阜之侄励廷仪则畏宗卿要路，兼受苞苴。宗人府丞杜讷子收严密，乃修同谱私情，不嫌乳臭。榜眼严虞惇子总是老师分上，且期囊橐之取盈，故舍其友而独收其婿。狄字乃李、姜二人本房老师之婿，更恐言路关头，必欲逢迎之尽致，遂因其弟而并及其兄。副宪刘谦子侄皆中。尤可丑者，宛平之门馆，私人亦不敢违其嘱托，王熙西席二人，管当子二人一齐中式。所可奇者，总督之长班贱役致无弗尽其收罗。王朝柱父、范总督长班费士龙以居停关说，半现半赊，费为黄编修之舅。蒋廷锡馈学道遗资，如携如取。河南学道伊子托严虞惇馈三千，王守烈凭虞山一饯，数月前先结狐群，王因严虞惇献三千。廖赓融恃相国专房，百名外续居狗尾。赓融父凤征为北门馆客，时出入其家。张翮许魁选而得羲经之殿，嫌其少也，预报元魁云魁定。张翮以所馈少，名次略后。姚观以同乡而兼姻娅之亲，岂为文乎，姚乃宸英妻亲，三场代笔。魏嘉谟遂占高魁，魏代熊本终场，本方十四岁，午夜夤缘刘师恕俨居首选。督捕右堂刘国黻数日前，夜至李姜寓，嘱托其子，遂中式。胡承谟之半万均系徽商，李昹年之八千专为废籍。山东革职阁学李膺廌之子编修岂能荫侄，知借力于家兄。陈恂弟澍馈银三千，遂中北籍。佥事诚为有儿，亦贻谋于乃祖。赵继抃济宁道景从之子，皆其祖吉士所通。赵熊诏因王而通李，数倍于王熊诏托。王守烈献李银三千，徐陈基献靳以媚姜，名先于靳。周融杭州人，挟赀五千，托徐转交姜二人，皆中北籍。二贺父子异籍，具大神通，壬辰进士贺宽子宏道中卫籍，孙秉豳中北籍。两黄兄弟连名若合左券，黄宏深宏湛兄弟各五千，魏龙巨万，洵是魁才，魏嘉谟系乙丑进士，专期子龙河。家有巨万，吴李多赀果为首选。吴琏徽商系陈洵说合，李治亦盐商，借藏身为活计。徐用锡之阴谋，徐藏身直抚李光地幕中，知县献以关节，托假馆以夤缘。谢绪宏之狡术，谢乃洮岷道绪光之弟，假馆于姜而纳贿。胡天不吊，任舆独少佳儿为主考通线索者，张预章陈恂严虞惇子侄皆中，胡任舆无子，但居间得钱耳。黄物有灵叔璥，岂真难弟，黄叔琳居间中，其弟不阅文而专阅价。满汉之巨室欢腾，变多读而务多藏，南北之孤寒气尽取人如此，公论谓何？况夫数世长随，擢居鼎贵。李蟠祖父皆作长随，八旬老子拔置清班，姜宸英年老，朝廷待彼不为薄矣，二君设心何其谬哉？独不念天听若雷，神目如电，严虞惇抚床而嘱，何偏值受命之辰，严初六日至李寓，嘱托子侄皆中。黄梦麟馈参为名，何必在赴宴之后。姜宸英赴宴之后差人至黄处取参半觔，中其舅费士龙。龙门未启，题目何以喧传？蕊榜未悬，元魁何由预报？预报诸名分毫不爽，售关节于杀妻之凶犯，岂谓知人？王兆凤本姓贾，高邮人，杀妻问罪，逃至京师，匿良乡傅署中，李、姜属意中为解元冒北籍，寄耳目于舐痔之怀来宁云择侣，此番皆怀来县钱安世把持。呜呼噫嘻，投身鲍氏，固已薄其为人。李蟠中状元后投拜内监鲍三老门下，不赴亲丧，早已窥其短行。姜宸英亲死不奔丧，身辱者心必丧，李孝亏者忠必衰，似此败检贻玷清流，以御魑魅，未足蔽彼厥辜肆诸市朝，庶少伸夫公道。吾辈进退不苟，死生惟命，务请尚方之剑，斩彼元凶。当路风闻既确，目击又真，何惜弹劾之章达诸天听，不然苟白简之迟迟，致群情之汹汹，一旦有义士者挺身而起，或刺之国门，或杀之车下，四方闻之，恐笑士大夫之无人也。”

以场弊下狱，卒于请室。

法式善《槐厅载笔》卷十三（清嘉庆刻本）：“姜宸英，己卯顺天典试，以场弊下狱，卒。”又：“康熙己卯李蟠、姜宸英典顺天试，有‘老姜全无辣味，小李大有甜头’之谣，因是下狱，李论戍，姜以老病卒于请室。”

陆以湉《冷庐杂识》卷三（清咸丰六年刻本）：“（慈溪姜西溟太史）久困名场，年七十始登第，生平呕心矮屋，艰苦备尝，故言之慨切若是。太史于康熙己卯主顺天乡试，以目昏不能视，为同官所欺，挂吏议，遂发愤死刑部狱中。吴江陈大令苌挽以诗，有‘文章旧价欣方慰，辛苦初心悔已迟’之句，盖伤之也。”

陈苌《雪川诗稿》卷四（清康熙莺湖苏啸堂刻本）《挽姜西溟》：“晚入承明数未奇，那知铸错不堪追。文章旧价欣方慰，辛苦初心悔已迟。遗恨一时头腹尾，空传三绝画书诗。生刍一束无从唁，独向西风泪暗垂。”

唐孙华《东江诗抄》卷五页10a有《哭姜编修西溟》：“三纪论交谊最亲，同吟秋菊托南邻（予官长安，西溟寓予舍南，赠予诗云：赖是南邻叟，同吟秋菊黄）。孙弘稍恨登朝晚，永叔方期变俗新。清白未渝平昔交，冬烘终是暮年人。文章声价千秋在，应有桓谭赏绝伦。”又：“自是恩仇集举场，勿勿涉笔亦仓皇。比邻窃鈇真无罪，同舍持金别有郎。命值斗箕腾颊舌，星明贯索暗文昌。早知宠辱须臾事，应悔声名达帝阊。”（《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46页）

唐孙华《东江诗抄》卷五页15a有《再哭姜西溟》，前有序云：“庚辰八月二十六夜，忽梦西溟来谒余，迎谓云：‘闻子凶问久矣，子故无恙耶？’西溟笑曰：‘余实未死也。’余大喜，坐语契阔，良久而觉，漏下四鼓矣。为之潸然而悲，纪之以诗。”诗云：“忆昔官京师，与君居连坊。时方九月初，同吟秋菊黄。何曾三日疏，行止动相将。君来披我帷，箕踞辄登床。索笔写新诗，字句必共商。暮年获一第，贺吊翻同堂。生平厉志节，所守廉以方。百口足保明，只坐少提防。待物竟不疑，坦率无他肠。居然受欺卖，祸由同舍郎。厉阶彼何人，漏辟仅投荒。杀人非曾参，公论今已彰。闻君盖棺日，橐无百金装。谁能直君冤，上事排天阊。夜梦忽见君，复当秋夕凉。音容故如昨，仿佛颀而长。君言实未死，不死岂文章。畴昔所著书，笥椟犹缄藏。谤焰今已熄，刮磨自生光。世岂无桓谭，扇此万古芳。梦觉益凄咽，渍枕泪淋浪。起视天未曙，星汉正茫茫。”（《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187册第349页）

陈廷敬《午亭文编》卷十七（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悼姜西溟》：“牛耳鸡坛孰主盟，灯檠风雨暮年情。都将阮籍穷途泪，为送刘伶荷锸行。黄土文章圜草绿，白头科第榜花明。瓦全玉碎皆由命，敢向词场薄友生。”

揆叙《益戒堂诗集》诗集卷五《挽姜西溟》：“白首经春在网罗，俄闻撤瑟泪滂沲。因人连染原非罪，传世文章自不磨。五老榜开恩独重，四明山远恨偏多。忘年孔祢论交久，渌水亭边忍再过。”（《四库未收书辑刊》捌辑第20册第508页）

陆鋆《哭姜西溟》：“狂波满地鵩当门，晚遇何如老一村？两载紫宸非得意，千秋青简反留痕。飘零旅榇归应晚，凄怆花砖日不温。陨涕几番闽海客，梦中招得故人魂。”（全祖望《续甬上耆旧诗》卷一百，浙江古籍出版社2003年10月，下册第558页）

墓在慈溪县北十五里花盆山。

嵇曾筠《（雍正）浙江通志》卷二百三十七（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翰林院编修姜宸英墓在县北十五里花盆山，传详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