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卡尔的打赌”

“帕斯卡尔的打赌”

几个星期前,在《华盛顿邮报》上读到两则“迷信”故事。第一个故事:老父过世后,中西合璧的子女对两者择一的葬礼日期委决不定,请华裔老母拍板。母亲说,不妨遵照中国人的习惯,查查皇历。结果,在皇历算为“不宜出殡”的那天,洛杉矶大地震。假如亲友在那天从加州各地赶来参加父亲葬礼,不知又有多少人因路桥崩塌而遇难?!

第二个故事:某女孩每天搭公交车上下班。有一天早晨她打扮停当准备出门搭车。打开家门,看到门口横着一只巨大的毒蝎。送她到门口的母亲横竖不让女孩出门。不到一个时辰,当警察的邻居前来敲门,看见女孩,大松一口气。原来,女孩平时搭乘的公交班车发生车祸,车上人无一幸免。邻居担心女孩的安全,特来查问。

想起这两个故事,倒也不是平白无故没有一点来由。前两天在地铁上翻看《商业周刊》,通用电器公司(GE)退休总裁杰克·韦尔奇和他的新任妻子(原《哈佛商业评论》编辑苏茜·韦尔奇),目前在《商业周刊》上辟有专栏,解答读者有关企业管理的各种问题。今年二月,纽约有个读者问韦尔奇夫妇对全球气候转暖的看法。韦尔奇夫妇的回答中提到了“帕斯卡尔的打赌”(Pascal's Wager)。

1670年,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Blaise Pascal)将博弈学中的决策方法用于信仰问题,提出相信上帝的预期值总是大于不相信上帝的预期值,所以相信上帝是一个更好的赌注。《斯坦福哲学辞典》这样诠释帕斯卡尔打赌的数学公式:

不管上帝是否存在,按照帕斯卡尔的计算,相信总比不相信划算。

人类社会发展至今,科学、哲学和神学几番殊死争斗。但是,圣人先哲大都给至高无上的“神”留有一席之地。直到科学技术发达的当今,仍有不少杰出的科学家保持坚定的宗教信仰。不过,如同帕斯卡尔那样,计算信仰的“预期值”,直截了当论证信仰实用性的,好像还不多。

我的老板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犹太老头,做过大学教授,闲时喜欢与几个年纪相仿的同事聊天侃大山。有一天,他们谈论哲学与宗教。老头说,伏尔泰临终前找牧师,忏悔完了才放心闭眼归天。伏尔泰是启蒙运动时期的哲学家,毕生著书,宣扬理性,反对教会愚弄民众及阻扰科学发展。老板打趣说,伏尔泰不放心啊,万一有上帝呢?

我“古狗”过网上有关伏尔泰的介绍。我的理解是,伏尔泰反对的是当时的教会,而不是怀疑上帝的存在。他有一句名言:即使上帝不存在,也要创造一个。所以,他临终找牧师忏悔与他的哲学理念并不矛盾。

德国哲学家康德,在纯理性批判之外,也强调道德判断。康德相信,人的最高理想是至善。他认为,让至善成为指导人们行为的道德理想,仅靠绝对命令是不够的,还需要辅以“道德公设”,包括意志自由,让人发挥主观能动性;灵魂不灭,让人一生充满希望而不绝望;上帝存在,全善全知全能的上帝时刻发挥裁判和惩奖的功用。

佛教也强调“因果报应”,让人一生有所敬畏,不至于“秃子打伞,无发(法)无天”,或者“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恣意妄为,肆无忌惮。所谓“头顶三尺有神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机未到”。记得,为弘一法师李叔同写传的作者曾提到,法师出家后修行传经,要弟子惜福,有敬畏之心,相信因果关系。法师圆寂前,亲手书写“悲欣交集”,无牵无挂,乘鹤西去。冥冥中,也许真有神明会照拂好人,惩罚恶行。

现代科学尚不知晓物质世界的所有奥秘,更不要说解开人的精神世界以及“物”“灵”交互影响的谜底。某个先哲说过,“上帝”或“神”这个概念与人“至善”的道德幸福不可分离。“上帝”(god)和“至善”(supreme good)这种不可分离的联结源于“理智的道德世界”(intelligible moral world),是客观现实所要求的。个人周遭的种种“不确定”难免让人寻找精神寄托,企求心灵平安。我想,这大概是伏尔泰“没有上帝,也要创造一个”的本意吧?

三脚猫,对科学、哲学和神学都略知皮毛,且又不求甚解。说句外行话,哲学家所阐述的“神”、“至善”,应该和凡人所说的“道德底线”或“良心”有某种内在关联。为人处世,以善为本;敬天地,畏神明;为后代积德。这样,无论上帝是否存在,都可以心安理得,扪心无愧。

2007.3

加州太平洋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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