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由你

信不信由你

那天到朋友家吃饭,同席的一位客人在联邦烟酒局任职,专事研究红葡萄酒的抗氧化作用。客人劝酒有招,讲了一个最新发现,喂了红酒提炼物的老鼠,远比同类同龄的老鼠长寿健康。席间,借口延年益寿,没少干杯,顺便也有不少关于老鼠的趣谈。

从来滴酒不沾,那晚憋不住好奇,抿了一小口。嘿,凡人谁不想此生绵绵,健康无恙?谁料夜里回家,做了个奇怪的梦:两只老鼠遇到天敌,猫咪挑了个胖嘟嘟健康活泼的去追逐。

虽然没有研究过心理学,有意无意间倒也翻过几本释梦解梦的闲书。这个梦不难解:天命难测,祸福难分,人算不如天算,凡人并不能掌握自己的终极命运。所谓天意难违是也。

年轻时登峨眉山,上山途中遭雨,沾了一脚泥。中午休息,走进一座庙宇,见得一池好水,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洗脚。收拾停当,才发现那水来自“天池”,善男信女视为圣水。后来,没到“金顶”就开始发高烧。下山时昏昏沉沉,手脚并用,连滚带爬逃出峨眉山。

2003年酷暑,在安徽合肥的一家宾馆躲了两天,空调开足,然后去邻近的九华山。半途中又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冥冥中好像有一股外力,让我两上佛山,两度受难。淋雨着凉、酷暑空调、偶感风寒?还是犯了忌讳,无恙上不得佛山?巧合乎?因果乎?

近年来,美国知识界和民间盛行讨论宗教与科学的关系。坚信“上帝创世”的排斥科学,甚至要把达尔文和进化论踢出公立学校的门外。对立的无神论则坚持,上帝七天创世纯属无稽之谈,冥顽不化的教徒阻碍科学发展。宗教和科学势不两立。公立学校能否讲授进化论,双方各执一端,中高级法院几进几出,打过好几个回合。

从小在无神论和反对迷信的环境中长大,来美国前对宗教几近无知。因为受过高等教育,自然崇尚理性,相信科学。但是,大千世界中确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非理性现象,现代科学尚无力解释。于是很容易接受中间道路:宗教与科学互不矛盾,各有自己的领域,理智与信仰可以和平共处。

现代人已有能力上天入地,飞船遨游宇宙,潜艇深入大洋,科学家已发现DNA螺旋结构,描画出多种生物的基因图,专科医生有能力移植器官、打开脑颅,借腹生子、基因复制也不再是科幻童话。在此后工业的信息爆炸时代,要人们完全放弃自我思考,相信上帝创造一切,服从上帝的绝对权威,确实困难重重。

况且,那些传播福音的上帝使者,有不少也太让人寒心。“地心说”、“日心说”的历史之争姑且不论,随便看看周围和当前,也令人皱眉嗤鼻。今年中期选举前曝出佛罗里达全国排得上号的大福音教会主持在公开场合力挺保守右翼,坚决反对同性恋婚姻,背地里却招男妓买禁药。天主教牧师性虐待男女幼童的丑闻,一曝再曝,早已没有新闻轰动效应。前国会议员马克·佛利电子邮件骚扰未成年小听差,第二幕果然不出所料:佛利指证小时候遭受牧师骚扰,致使心理受伤。

牧师、主教亦是凡人,不该因为拥有教职而掌有绝对权利。有信仰,承认接受非理性,也不应放弃独立思考,盲目听从那些自封的使者。当年乘坐“五月花”号来到新大陆的勇敢者,冒险远渡重洋,也是为了躲避迫害,寻求宗教自由。美国宪法规定政教分离是有道理的,神职人员也是普通公民,受法律制约。非神职人员无论官至何职,除了有法律约束,也要敬畏天意,随时准备面对最后的审判。

人是有感觉会思维的高级生物。好奇,了解自然,探索未知,源于人的本性。但是,宇宙太广大,世界太复杂,个人是那样的微不足道,渺小卑贱。也许遥远的将来,人类作为整体,可以通过科学研究探得宇宙的所有奥秘。可是,我们生活在现在,而现在有太多科学不能解释的“巧合”。庄子说,吾生有涯而知无涯。怎能指望一个有限的生命通晓无边无涯的知识?为了活得省心一点,有时候还不得不把“未知”视为“未可知”,听任神秘外力的掌管。这样,就不需事事去钻牛角尖,不把前因后果弄得黑白分明、水落石出誓不罢休了。

所以,喝不喝红酒,喝多少红酒,就像为人处世是不是凭良心恪守道德底线一样,各人可以自作决定。至于什么时候遭遇黑猫,就不必杞人忧天,烦心多虑了。

20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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