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宋太祖——中国历史的优秀值日生
把书名叫做“大宋真天子”是一个临机的想法。临机的原因虽然不能彻底说清,但还是可以讲出两点理由。
理由之一,就是历史上的帝王们都自称是天子,他们的臣民们也就不得不管他们叫天子。可是天子本来应该是“天之骄子”的意思,光是占据“九五至尊”的宝位,拥有至高无上权力,肯定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而所谓天,不仅包括时势所趋、机缘凑巧、民心所向等现实元素,也蕴含着仁德和智慧等更加深邃的内涵。
上天养育仁德,上天需要有智慧的贤能之人出来帮助他维护仁德,成就仁德。时势之所趋、民心之所向,其实正是上天需要仁德、养育仁德和成就仁德的一种直接或者曲折的客观征兆。那些真正的天子们可能是时代的宠儿,比如宋太祖;也可能是时代的弃儿,比如王莽。但他们肯定都是历史的精英,同时也是人类的精英。因为上天是善的,上天的目标也是善的,所以,只有那些尊天行善,助天成善,替上天除邪恶,代上天清腐臭的英明君主,才配称做天子。
理由之二,中国人相信天命,尽管这种相信不像基督教徒和伊斯兰教徒信奉他们的教义和教主那样张扬、那样露骨、那样不容置疑、那样督信痴迷,但在中国人的心底里,确实相信有一种叫做“天命”的存在。这种存在,从一开始就决定着,向后也始终跟随着自己。
相信天命,至少也有两重含义。一重是相信自然天命,好像生下来就如此,生死祸福、贵贱穷达,一开始就被上天给定了,无法改变,无法移易。停留在这种理解上,人只依赖上天的恩赐就行,自己也就不必作为了,因为努力是没用的。另外一重,是相信上天虽然“授命”于自己,给定了自己位置和条件,但还需要自己用心去领会、认真去完成。
就帝王而论,上天会“委托”可以信赖的人,帮助自己去经办人间事务。这重含义显然有“期待”人为努力的成份,承认人在命运面前主观努力的价值和意义。如果你不努力,或者努力程度不够,没有把上天交给你的事情办好、办妥,上天就会失去对你的信赖,会把已经发放给你的“委托书”收回去,转交给别人。如果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上天还会把这份“任务书”,暂时掐在手里,一直等到有更合适的人选的时候,再“密授”给他。
当宋太祖的时代,很多割据的军阀都认为天命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但是他们所理解的,显然只是天命的第一重含义。只有宋太祖“领悟”和“体贴”出了天命的第二重含义。他为此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为此而劳神劳心,寝食难安。通过他孜孜不懈的努力,出色地完成了上天交给他的任务。只有宋太祖,才没有辜负上天之父的殷勤嘱托和谆谆教诲。他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这就是这本书叫做《大宋真天子——一代仁君赵匡胤》的理由。
“天子”一词,虽然高深难测,听起来也十分吓人,可一旦落到生活的实处,不过就是个值日生的意思。
在我的感觉中,任何一个王朝,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过是替历史当班,他们都是中国历史的值日生。秦始皇、汉高帝、汉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康熙皇帝;还有,夏桀、商纣、汉恒帝、汉灵帝、陈后主、隋炀帝、明嘉靖、明万历,同样也是替历史当班。无论是哪位帝王,替历史值日的效果好,历史就会表扬他,嘉奖他,赞美他;值日效果不好,不负责任的;态度恶劣,消极怠惰的;尤其是那些借着值日的机会和由头,徇私枉法,损公肥私,甚至残害生灵,作恶多端的,历史就会批评他,批判他,鄙视他,甚至还会把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虽然不小心当了值日生的那些王者们,可能自视过高,以为自己掌握了绝对的权力,无人敢惹,从而放肆地为所欲为起来。说到底,都是因为不懂时间的无情。苏东坡的《赤壁赋》讲得很明白,只一句“而今安在哉?”就彻底道破了这个道理。
历史上所有的统治者和达官显贵们,其实也如舞台上的演员一样,都只能在特定的历史场合“表演一段时间”,很快就会散场。就算当时很显赫、很不可一世,其实也只是像《庄子》书中的“朝菌”和“蟪蛄”一样,可能连一天或者一年都过不完整,就必须离开表演的舞台了。因此,真正有智慧的统治者,不炫耀一时的“唯我独尊”,只是想着尽到当下的责任而已。至于身后能否给人们留下美好的历史记忆,那就全看当时的值日表现了。
我觉得宋太祖是个出色的值日生,他值日很认真,很负责,很为后世着想。我喜欢这位值日生,同时,也希望我们每一个处在不同岗位上的工作者们,无论工农商学兵,也无分官不官、长不长,都能向宋太祖学习,学习怎样当好值日生。据此,这本书也可以叫做《一位优秀值日生的故事》。
上过小学的人都知道,在班级里,所有人都得轮流值日,轮到谁,谁都应当尽心为大家服务。要不然,老师批评,同学也不会满意。如果把历史上的政治统治者看成值日生,那么老师是上天,同学就是平民百姓。帝王们“受命于天”做君主,其实就是老师选派你当值日生,值日生就得为同学和班级服务。我写宋太祖,就是想写一个值日生的故事。从他值日的过程中,大家可以学习到认真负责的精神、尊重历史文化的态度、爱护公共财物和公共资源的用心、仁爱天下苍生的情怀,还有勤勉工作的热忱。如此而已。
是为序
2015年12月6日,改定于不自量而自命之江南提学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