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月

梅花三月

春 梅

唐诗道:“江城五月落梅花。”那是指的“梅花三弄”,是乐曲的名称。犹如“莲花落”之“梅花落”。我所说的“梅花三月”,倒是真的梅花。不过开的比较晚。老实说,北京没有种在地上的梅花,梅花三月,也是十分勉强的。前人说的“十月先开岭上梅”,那是指大庾岭一带的梅花,在江南苏杭一带就不可能了。无锡梅园、苏州“香雪海”、杭州孤山,也都要到灯节前后,才能看到红梅怒放。在北京,一般说来梅树不能在户外过冬,但也有少数例外,这少数例外的户外梅树,即使精心培植,最早也要到三月间才会开花,所以我说:京华三月看梅花。

由于气候的原因,北京是不能在户外种梅花的,这正如恨鲥鱼多刺,恨月季无香一样,是无可奈何的恨事。唯其如此,所以害得伟大的作家写以北京为背景的书,也把梅花开的季节写得颠三倒四了。曹雪芹写《红楼梦》中的梅花,第五回中未写清时间,第四十九回中却明明写着是“十月”,这真可谓之“小说家言”了。北京从来不会在十月间开梅花。而江南各地,十月间也是看不到梅花的。

近人夏枝巢老人在《旧京琐记》中记云:

北京梅树无地栽者,以地气冱寒故也。城中惟贝勒毓朗园中一株……地属温泉,土脉自暖。余尝于二月中过之,梅十余株,与杏花同时开放,惜皆近年补种,无巨本也。

毓朗,字月华,是清代末年的红人,光绪三十四年(一九○八年)代那桐任步军统领,宣统元年(一九○九年)和载涛、铁良共同负责训练禁卫军,是清末有实权的亲贵。他城中府邸在西四牌楼南面,缸瓦市路东,就是最早的定王府,早在二十年代末就无存了。原址盖了一大片住房,都是三间一座的小院,有不少所,取名义达里,是专为出租的。那里还有一家著名的专卖白肉的馆子“砂锅居”。几十年前,经常往来于西四和西单之间,再也没有看到毓朗的花园府邸,更不要说什么温泉和梅花了。

去世不久的张丛碧老先生是好事者,从江南弄回四株梅花,种在北京寓中,种活了一株。在其所谱《凄凉犯》的序言中写道:“故都寒冱,梅种难活。去岁江南归来,栽取四株,种植庭前,只活一本。纸窗草荐,勤加护持,词以纪之。”其后又谱《齐天乐》,序言云:“江南移种红梅,今春复花,邀客宴赏,枝巢翁为唱,依原韵咏之。”词中说:“北里飘零,东风冶荡,却笑寻常桃杏。”但未注明日期,想来也是同杏花开放,总在旧历三月了。

除了据记载毓朗花园和丛碧先生庭院有梅花之外,据贵州朱启钤先生所编《中山公园二十五周年纪念册》记载,中山公园在社稷坛墙外东北角那座假山和亭子边上,也种了七八株梅花,虽还经过精心培养,但仍因北京冬天地冻,天气回暖得迟,地气上升得慢,那几株梅花,年年也总要挨到三月间才能看花。原书在第六章《本园花事季节》第七条“大梅花”记云:

梅产自江南,多百年老干。以气候关系,率多刍梅,花似杏而小,香韵独优。本园于民六七年间,择其枝干较大者数株种于地上,冬日筑花房以避寒雪,于兹已逾二十年矣。枝干横斜疏瘦,高达八九尺,每年春分后始花,清香袭人,亦此地罕见之品。

可见北京真是难以种梅花了。偶然人们写到北京的梅花,一般是指盆梅;本文所说“三月看梅花”,不过是惋惜北京不能种梅花,真是太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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