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之痒

十七年之痒

恰巧是十七年之前吧!我在表演工作坊时,第一次看到这个美国剧本《Last of the Red Hot Lovers》,我们现在把它翻译成《十七年之痒》(其实不叫翻译,就是改名字了),有一些些改编的地方。精神不去改变,改得还不错,我很少说我的舞台演出不错。这一次的排戏虽略显匆忙,但是演出还是可以的,所以票房上的比例,口碑好像大于宣传,这在小众传播的舞台剧来说,是最好的现象,观众说你好看,看的人自然会多。每次谢幕的时候,老演员听得到一片掌声中的主要情绪是什么,所有的辛苦,也就有了一个归宿,放心地回家休息去。

《十七年之痒》的演出有没有什么不好?或者是差强人意的地方?当然有,而且还不少,但是我不想在这里说,也不是护短,是希望留给看过的观众,去开心地、大方地,或者激烈地去批评吧!这个戏,我没有那么多不安,我会毫不设防地去接受各种评论,倾听各种感受。

心里面,反而不自觉的在渴望下一次想要演的戏。十八年前还是十九年前,我在表坊演了阿瑟·米勒著作的《推销员之死》,当时也真是年纪不够,回想起来,那时我根本不了解父母对子女的爱,总是叫人感到无力的,尤其是父子之间的一种。父亲望子成龙,儿子以父为荣的两种热情,一旦被事情破坏了,双方都必须承载着失去“爱”与“希望”的痛楚。那种痛,天下当过儿子、当过爸爸的人,都能体会一二,或者有无边的痛苦感,让人不禁会想到,“爱”真的就会是一场苦难吗?爱这么容易就会遭受到意外的打击吗?如果爱就是要克服苦难,并且对苦难进一步做出拥抱,才能使一切苦厄消失的话,那么《推销员之死》的主角就像许许多多的爸爸一样,他们爱的力量,其实是有限的,所以最后他付出的爱是悲哀的——走向毁灭,自杀了。当然爱的极反面,往往就是杀戮,那是对不懂得爱的人才容易发生的,这些在《推销员之死》的家庭中都有发生。再加上,当时抑郁症这个名词,社会还不太熟悉,我在角色的揣摩上多少有点瞎子摸象。如果我现在能再演一次这个戏,以上所说的情形应该都不会再发生了,到时候台下哭的观众,男人会更多。很奇特的一个剧本,观众会静默地看,激动地看,戏会给人一种不由自主的深沉的感觉,一种无可言说的父子情怀,天下父母心,天下父母心,啊!

看完了戏,你会痛苦。虽然它让你花钱买折磨,但是它也会带给你清醒的知觉,更珍惜你过去的懊悔,如果我们能再演得好一点,我们自己都会步向超越、提升。可是,排戏的时间要够上加够,演员要愈强愈好。因为这个剧本是真的不好演。

演员的道路,是一种迂回上升的历程,永远是翻过一山又一山,跨过一场又一场,永远是对昨日的某一种舍弃,某一种跨越,某一种翻过。而翻过不就是一种倒转?如果我是有反省能力的演员,应该永远是一种:觉今是而昨非,而且不觉昨非就无法悟到今是。《推销员之死》的当年演出,我后悔过,所以在某种意义下,我可以在“懊悔”里成长,在下一次的演出中,我会重拾它,不怕它会丧失。

一般人在生活中想要重新去希望一件事比较难,这一点演员就比较幸运了。我上回其实演得不好。不怕,又没让我赔钱,可是赔了名声,赔了观众的收获。但是我可以真心地去盼望,去珍惜,珍惜这个戏被重估的机会。

来年,让我再演一次吧!好剧本生生不息,好演员自强不息。我没说我好喔!我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次的逆转。

2011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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