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自序

北京市建外大街14号——这个地名说来好有气势。这是我工作的地方——北京人民广播电台所在之处。每天中午12点,我坐在建外大街14号的直播间,准时开始直播。

在媒体圈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做媒体的都想做新闻(相比于综艺娱乐、生活服务而言),做新闻的都想做直播。广播界的前辈梁言老师甚至说:“我希望我可以一直工作在直播间,直到有一天死在话筒前。”

而所有的直播节目主持人,都做过这样一个共同的噩梦——打开话筒,推起推子,却怎么也出不了声;或是在节目进行过程中,电脑突然死机,该播的录音没播出去,该起的音乐没有响起——哎呀,空播了!之所以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直播是一项心理压力极大的工作,白天工作中的焦虑紧张,最终都会投射在主持人夜间的梦境中。

充满压力和不确定性、下一秒永远是未知的、可能面临始料未及的突发状况、只能预演不能重来……这是直播的残酷所在,却也恰恰是它的魅力所在。那么多主持人醉心于“直播”的工作,正是醉心于这种风险与精彩同在、压力与挑战并存的状态。

有一日,我坐在透明直播间里等候直播,备稿的过程中朝窗外看出去,忽然惊觉——直播的状态,跟青春的状态不是高度相似吗?随时间一路轰轰烈烈向前奔跑过了就不能回头,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谬误与差错,每一天都无法复制前一天,每一天也无法预知下一天。对,青春就是这样,它魅力四射却又残酷不已,而且面对每个人都绝对公平。你唏嘘,你感喟,你流泪,你遮挽,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它过去就是过去了,短暂就是这么短暂。

但正如“直播”可以有台本、有预案、有彩排一样,我们既无法苛求青春的绵延不绝,也无法保证青春不出丝毫差错,却可以为让它“完成得更好”做点儿什么。树立明确的目标,设计科学的步骤,付出充分的努力,判断好人生的关键契机并抓住机会……就像在一场直播中,我们选定一个明晰的话题,预设好合理的流程,准备翔实的材料,甚至标明可能的笑点泪点一样。青春与直播,它们的对应如此严丝合缝,联系如此紧密有机。就连我们身处的直播间,也是日复一日走过阴晴冷暖,走过四季变幻。阳光明媚的时候你要直播;阴云密布的时候你要直播;大雨滂沱的时候你要直播;雾锁全城的时候你还是要直播……一个人,在小小的直播间里,对着大大的北京城说,你心里存了个念头,要让更多的人听到你,感受到你,甚至认同你。可当你在直播的过程中,你是孤独的,寂寞的,需要独自面对和处理一切问题。一开始,你紧张局促,青涩拘谨,渐渐的,渐渐的,你听取更多人的意见,提前做更多的功课,总结以往的经验教训,突然有一天,你会发现你驯服了这个“小怪兽”——它跟随着你的意志要求,跟随着你的愿望期待,不知不觉融入在了你的呼吸里,你的谈笑中。那一天,你终于与那个年少的自己达成了和解,但回头看,这场直播已经过去,这段青春已经被纪念。

就像当我敲完这本书的最后一个字时,突然发现距离上一次写书已经整整10年。10年意味着什么呢?19岁到29岁,从大学到职场;从齐刘海的学生妹到“大光明”的女主播;从Converse到Prada;从素面朝天到出门前也不得不化底妆;从一张白纸的感情经历,到见过了自己和他人的情路变迁;从拿了奖学金第一件事是给自己买个PSP,到会在父母生日时给他们买X-Box360……好像什么都在变。

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变:依然是死瘦子;依然彻骨迷恋戏剧和旅行;依然喜欢没心没肺地傻乐;依然习惯用文字记录生活里的点滴;依然觉得能以“说话”和“写字”为职业真是太好太好的事。

但如果回首盘点这10年的青春,我会觉得这场直播,即使外人看来不见得完美,却完全遵从了我的内心,并让我一点点得到那个更好的自己。这场青春的直播,散落在一年100张的话剧票里;散落在世界各地旅行中留下的欢笑中;散落在纸质书和Kindle电子书的字句内;散落在写过的一篇篇文章间……它以这样的方式飞奔,我则欣慰地注视着它远去,并感谢那个每一天都活得认真爱得用力的自己。

也许你不是新闻人,更不是电台主播,但我知道你的青春也一样是一场盛大直播,每个人都是自己的DJ。你上场了,就必须开口,无论讲话流畅还是磕巴,深刻还是浅显。你开口,持续不断地讲话,这里看得到的,就是你的勇气。而你一天天地变得流畅深刻,这里看得到的,就是你的用心。你不曾丢盔弃甲,你渴望做得更好,那么在一个人的直播间里,你已经熠熠生辉。而且,别以为你没有听众,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得到。终有一天,还会有人把收音机锁定在你那个频率,并为你鼓掌喝彩。

我想做的,就是陪你一起直播青春,并做那个为你由衷开心鼓掌喝彩的人。

麻宁

2014年6月20日于北京市建外大街14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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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1].“空播”是广播电视界的专业术语,意思是广播里没有任何声音、电视上没有任何图像和声音。在广播界里,超过6秒没有声音就算空播,是最为严重的播出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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