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倫全備記》朝鮮文獻資料輯考

《五倫全備記》朝鮮文獻資料輯考

吴秀卿[1]

摘要:明丘濬所撰《五倫全備記》,明中叶即傳到朝鮮,並有翻刻,或作爲漢語教材刻印的諺解本,也有演繹爲小説者。這些文獻今日仍多保存於世,它們對於研究此劇作者以及此劇在朝鮮時期的傳播情况,具有重要價值。兹將其中的序跋資料加以彙輯梳理,略加考訂,説明有關文獻及人物的情况,以便於學者利用。

關鍵詞:丘濬 五倫全備記 朝鮮 諺解

一 朝鮮時期接受《五倫全備記》概况

《五倫全備記》,通常被認爲是丘濬所撰的一部以教化爲目的的説教劇。中國本土只流傳唐氏世德堂刊《新刊重訂附釋標注出相伍倫全備忠孝記》(以下簡稱“世本”),係孤本,收於《古本戲曲叢刊》初集。1994年,筆者寫了一篇《奎章閣本〈五倫全備記〉初探》的論文,向中國戲曲學界報告了韓國奎章閣圖書館所收藏的《新編勸化風俗南北雅曲五倫全備記》(以下簡稱“奎本”)的特色和意義。[2]奎本,原本四卷,現在留存元亨二卷,二册。木板本,高寬32.5cm×22.5cm,四周單邊,框郭21.3cm×14.9cm,有界。半頁9行17字,版心爲:上下内向黑魚尾。教誨廳刊印。奎本總共二十八段,雖然只留下元亨二卷,但前面有一篇序,殘存幾條凡例,提供有關《五倫全備記》的新的信息,所以其版本意義不小。其刊刻形式也很獨特,最大的特點是唱詞刻成小字,賓白刻成大字。因爲中國戲曲版本一般都以唱詞爲要而刻成大字,所以這是中國戲曲在全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刊刻方式。

因爲《五倫全備記》在朝鮮是一部用以培養漢語譯官的教科書,戲曲採用對話體的口語,適合學習口語,且其内容强調五倫,正符合于朝鮮士大夫的口味,因此《五倫全備記》被選爲16世紀朝鮮的漢語會話課本,由司譯院選爲漢語教科書。當時,朝鮮人既然不能唱,那麽對他們來説,以學習會話爲重點,賓白比詩詞曲的韻文唱詞重要,所以强調了賓白。《五倫全備記》包含的内容相當豐富,對具有古文素養的朝鮮士大夫而言,當時口語的賓白却不好懂,學習起來很吃力,因此不但把這部中文本《五倫全備記》刊印過幾次,還花時間和人力把它翻譯出版,這就是《五倫全備諺解》(簡稱“諺解本”)。[3]自從世宗創制“訓民正音”(1443年,頒布于1446年)以後,經史子集各部諸書用它翻譯得很多。

《五倫全備諺解》是1721年(朝鮮景宗元年,康熙六十年)在司譯院刊行的一種中文課本,在中文原文下用表音文字“訓民正音”表示發音,並用訓民正音翻譯,構成一種中韓對照翻譯本。據譯官高時彦(1671~1734)的序文,可以瞭解當時的翻譯情况:起初爲譯官們所用的中文課本有《老乞大》《朴通事》《直解小學》三種,後來因爲《直解小學》的文章不適合於學習白話而廢,《五倫全備記》則由於内容既合乎當時朝鮮的禮教觀念,文章也豐富多彩,遂被選爲教學中文的課本。但《老乞大》《朴通事》已都有諺解本,僅《五倫全備記》未曾翻譯,且教學時多有歧説,因此肅宗二十二年(1696,康熙三十五年)起開始翻譯,續續斷斷,直到1720年纔得以完成,1721年由司譯院刊行。該書八卷,五册裝,木板本。由序文、凡例、引用書目、本文四個部分構成。凡例共12條,闡明了諺解的目的、注釋的需要及其方法、中文的音韻體系、漢字表音方法、原文的校訂、劇中人物的名字等問題。漢字表音方法,主要根據《四聲通解》(崔世珍所編,1517年),而以當代口音爲輔,右邊表俗音,左邊表正音。引用書目多達234種。正文部分,因爲該書的目的在訓練中文口語會話,所以僅翻譯了賓白部分,略去曲詞部分,但還維持着原本的對話體形式,大致可以看出整本戲曲的内容。

作爲朝鮮時代由官方主導進行翻譯的唯一的中國戲曲諺解本,這個文本有其特别的價值。

關於《五倫全備記》的作者,雖目前没有出現明確署名爲丘濬的版本,但明清以來一直被認爲是丘濬。丘濬(1421~1495),明代宗景泰五年(1454)進士,瓊山(今屬海南)人。字仲深,號深菴,又號瓊山先生、瓊臺等,謚號文莊。著述有《大學衍義補》一百六十卷,及《世史正綱》《家禮儀節》《丘文莊集》《瓊臺集》等。《大學衍義補》在弘治六年(1493)丘濬還在世時,已在朝鮮被刊行。據較早被發現的韓國奎本序文所云:“予偶于士大夫家得赤玉峰道人所作《五倫全備記》讀之。”知奎本的作者乃赤玉峰道人。又據徐朔方先生考證,奎本序文是崑山人張情在隆慶四年庚午(1570)寫的。嘉靖十九年(1540)序的《百川書志》卷六史部外史類著録《伍倫全備記》三卷,亦云:“國朝赤玉峯道人瓊臺邱濬撰,凡二十八段。”可見嘉靖初高儒所看到的也是二十八段本,雖然卷數不一致。因爲這“二十八段”的“段”,就是“官本雜劇段數”的“段”,是較古老的用法,明清版本中少見。所以《百川書志》所謂“赤玉峯道人”和“二十八段”等信息,證明1540年以前的版本和奎本屬於同一個系統。雖然據《百川書志》,也可以説赤玉峰道人就是瓊臺丘濬,但赤玉峰道人究竟爲何人,一直有争論。依照以往積累的對早期南戲的研究,從體制、内容及文字的分析可以判斷,現傳奎本和世本確是同一部南戲演出本,似乎不像大學者丘濬手筆。所以徐朔方先生所推,赤玉峰道人爲明初民間書會才人。[4]但另一種觀點認爲按情理推斷,由丘濬改編,也有可能。[5]

不過,過去筆者忽視了較重要的一些資料,如《九宫正始》。《九宫正始》【正宫】收【傾杯賞芙蓉】和【秦娥樂】,【南吕】收【臨江仙】和【香雲轉月】,皆題云“《綱常記》”。且在【正宫·傾杯序】注云:“至明初景泰朝瓊山丘先生所撰之《綱常記》有【傾杯賞芙蓉】。”雖然《綱常記》系統已不傳全本,痕迹不多,無從得知其全貌,但仍可知丘濬撰過《綱常記》,且其時間就是景泰朝(1450~1457)。除此以外,《善本戲曲叢刊》裡《吴歈萃雅》《增訂珊珊集》也收《祖餞》中的【傾杯御芙蓉】套,題爲《伍倫記》。《南詞新譜》引用《伍倫全備》,下原注:“丘瓊山作”。《南北詞廣韻選》收【仙吕·傍妝臺犯】四支、【仙吕·望吾鄉】套和【正宫·傾杯玉芙蓉】套,題爲“《五倫全備》”,還收【中吕·漁家傲】,題爲“明丘文莊作《五倫記》”。可見,十五六世紀曲家大致認爲丘瓊山於景泰朝撰這一套曲子,且那部作品就是《綱常記》,也被稱爲《五倫記》《伍倫記》《伍倫全備記》《五倫全備》等。但是否和現傳《五倫全備記》屬於同一個系統,還不便斷定,不過,胡忌先生又找出來了一條更重要的材料。弘治十一年(1498)白雲散仙《重訂慕容喈琵琶記序》云:“瓊臺先生云:‘每見世人扮雜劇,無端誣賴前賢。伯喈受屈十朋冤。九原如可作,怒氣定冲天。’豈不信哉!”這裏所引用的四句正是現存本《五倫全備記》開場白説中的【臨江仙】詞句。白雲散仙序文寫于1498年,距丘濬卒後纔三年。這是目前“丘濬説”最重要的又是最早的證據,説明現存本【臨江仙】詞出於丘濬之手,[6]現存本《五倫全備記》出於丘濬之手的可能性也更大了。

最近,我又發現了一些新的材料,可以提供更多綫索來説明問題。

第一個新材料是韓國啓明大學圖書館所藏《五倫全備記》四卷(以下簡稱“啓本”),木板本。卷一、二、四作爲貴重本,收爲一組,卷三别置,藏於古書室。卷一、二、四,高寬29cm×18.7cm,四周單邊,半頁匡郭21.6cm×14.9cm,有界。9行17字,大黑口,内向黑魚尾。[7]經筆者考察,啓本爲目前最早傳入朝鮮的版本系統,大致傳入於朝鮮中宗時期(1488~1544),乃編撰《五倫全備諺解》時所根據的兩種底本中所謂的“古本”系統,有迂愚叟序。從這序文内容可以考證出迂愚叟就是丘濬,並可以確定迂愚叟的序文就是丘濬自序。據此,還可以考定《五倫全備記》是丘濬未及第之庚午年(景泰元年,1450)在南京所撰。詳細的論證見於筆者所撰《再談〈五倫全備記〉——從創作、改編到傳播接受》(載《文學遺産》2017年第3期)一文。第二個新材料是韓國中央圖書館藏縮微膠卷中有法國東洋語學院所藏《五倫全備記》四卷(以下簡稱“中圖本”),也是木版本。第四卷開頭有一篇跋,寫跋人青錢父改編過迂愚叟本的信息,可見中圖本屬於改編本系統。從此篇跋文推測,改編時間大致为1510年(庚午年)。通過對這些版本的比對,可以確定中圖本、奎本是同一個系統;奎本序文作者所看到的就是這一改編本的演出,然後他又把這個奎本的底本刊印了出來。徐朔方先生據奎本序文署名“玉山高並書于兩峰寒翠樓”,考證這篇序文的作者爲張情,撰序於1570年。張情,蘇州崑山人,字約之,嘉靖十七年(1538)進士,官至福建副使。

那麽,什麽時候《五倫全備記》傳入朝鮮?應在嘉靖辛卯(1531)以前。因爲啓本爲古本系統,其中却不見一些曲譜所引的丘濬劇作的曲子,可見所謂“古本”,仍屬青錢父改編本系統,即1510年以後出現的版本。而且朝鮮的小説本《五倫全傳》有嘉靖辛卯洛西居士序、嘉靖庚戌(1550)柳仲郢跋,可見早在1531年以前,《五倫全備記》在朝鮮士大夫階層頗爲流行。但這兩篇序跋中,皆不説及丘濬,從朝鮮在丘濬生前就已出版他的《大學衍義補》的情况來看,似乎當時朝鮮的士子不知道此劇爲丘濬作品。可見對於早期進入朝鮮的迂愚叟序本《五倫全備記》,朝鮮的士大夫由於其文章很通俗,不大認爲它是丘濬之作。但在被司譯院採用爲教科書時,則已經知道它是丘濬之作。後來以青錢父改編本爲底本的奎本底本傳入朝鮮時,也都已知道是丘濬之作。只是這些版本都已經不是丘濬原創本,而是源自改編本系統。青錢父的改編本仍保留不少丘濬原創的面貌,只是考慮到演出效果,添加插科打諢,把太典雅難懂的唱詞改爲通俗易懂的唱詞而已。

以下輯録朝鮮有關《五倫全備記》的文獻,以作學者研究之資。

二 朝鮮有關《五倫全備記》文獻輯録

1.奎章閣圖書館藏本《五倫全備記》

以下輯録其序、凡例、開場白説與第一段開頭部分。

五倫全備記序

昔者聖人既作經書以教人,又布之象魏以示教,尤恐其不師教也。又歲時屬民讀法以開導之,諄諄詳悉,惟恐斯人不入於善也。後世所謂象魏讀法之制盡廢,而所以垂世示教者,僅經書存焉耳。然其辭雅奥而理深邃,非自幼習儒書以爲士者,不能盡通也,而况市井田里之人哉?又况於婦人女子哉?陳古靈爲仙居令,作文以諭民,□公先生□□□而載之小學書,又因論《周禮》屬民讀法,而謂今有司能一歲三四舉行之,其於風化不無少助。然此僅可使在官及爲士者知之耳,其於細民,固亦不能使之盡知也。予偶於士大夫家,得赤玉峰道人所作《五倫全備記》。讀之,惟恐其盡,然不盡亦不肯止也。書凡二十有八段,其中所述者,無非五經、十九史、諸子百家中,嘉言善行之可以爲世勸戒者。言雖俚近,而至理存乎其中,其比之懸布示教、屬民讀法者,尤爲詳備。况又體之以人身,見之於行事,言而易知,行而易見。凡天下之大彝倫、大道理,忠君孝親之理,處常應變之事,一舉而盡在是焉。其間雖不能無詼諧之談,然皆不失其正。蓋假此以誘人之觀聽,不然,則不終卷而思睡矣。後又於一士大夫家見有以人搬演者,座中觀者不下數百人,往往有感動者、有奮發者、有追悔者、有惻然歎息者、有泫然流涕者。人非一人,人莫不有一事之切其身,無脱[8]然無者。嗟呼!何其曲而盡、詳而切如此哉!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深有所補助。回視插架萬軸之書,議論多而得效少者,顧有所不如也,雖多,亦奚用哉!假録以歸,藏諸篋笥,觀者其無例以小説家視之哉。歲在上章敦牂嘉平月,玉山高並書於两峰寒翠樓。

[凡例]

[前闕][9]酒席間恐有所妨碍,須知迴避減節。

一 此記非他戲文可比,凡有搬演者,務要循禮法,不得分外有所增減,作爲淫邪不道之語,及作淫蕩不正之態。

一 所作曲子,不主於聲音,而主于義理。歌唱之際,必須曲中有字,使人易曉。雖於腔調不盡合,亦不妨。

一 記中諸曲調多有出入,不合家數,蓋借聲調以形容義理,觀者不必區區拘泥可也。

開場白説[10]

(末上白)【鷓鴣天】書會誰將雜劇編,南腔北曲兩皆全。若於倫理無關係,縱是新奇不足傳。風日好,物華鮮,萬方人樂太平年。今宵搬演新編記,要使人心緫惕然。

(末)問戲場子弟,今日搬演是甚的傳奇?(内應)勸化風俗《五倫全備記》。一家人五倫全備,兩兄弟文武兼通。(末又白)

【臨江仙】每見世人搬雜劇,無端誣賴前賢。伯喈負屈十朋冤。九原如可作,怒氣定冲天。這本《五倫全備記》,分明假託名傳。一場戲裏五倫全。借他時世曲,寓我聖賢言。

【西江月】亦有悲歡離合,始終開闔團圓。白多唱少,非工不會把腔填。要得看的個個易知易見。不免插科打諢,粧成醜態狂言。戲場無笑不成歡,用此竦人觀看。

伏以天生萬物,人爲最靈。人有五倫,道其最大。五倫者何?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這五倫中三綱爲大。何爲三綱?父爲子綱,君爲臣綱,夫爲婦綱。兄弟便是長幼之序,師生便屬朋友之倫。官長於民,有君臣之分。庶妾於夫,有夫婦之義。這三綱五倫,人人皆有,家家都備。只爲人在世間,被那物欲牽引,私意遮蔽了。所以爲子有不孝的,爲臣有不忠的,父母有不慈的,兄弟有不和的,夫妻有不相得的,朋友有不相信的。是以聖賢出來,做出經書,教人習讀;做出詩章,教人歌誦。無非勸化世人,使他箇箇都盡五倫的道理。然經書都是論説道理,不如詩歌吟咏性情,容易感動人心。曾見古時老先生每説:“古人之詩,如今之歌曲。”古人歌詩而今見在,雖讀書秀才,説與他也曉不得,况其餘人?不獨是古詩,今人做的律絶選詩,説與小人婦女,也不知他説箇甚的。若是今世南北歌曲,雖是街市子弟、田里農夫,人人都曉得唱念。其在今日,亦如古詩之在古時,其言語既易知,其感人尤易入。近世以來,做成南北戲文,用人搬演,雖非古禮,然人人觀看,皆能通曉,尤易感動人心,使人手舞足蹈而不自覺。但他做的多是淫辭艶曲,專説風情閨怨,非惟不足以感化人心,倒反[11]被他敗壞了風俗。間或有一兩件關係風化,亦只是專説一件事,其間不免駁雜不純。近日才子新編出這場戲文,叫做《五倫全備記》。發乎性情,止乎義理,盖因人所易曉者以感動之。搬演出來,使世上爲子的看了便孝,爲臣的看了便忠,爲弟的看了敬其兄,爲[12]兄的看了友其弟,爲夫婦的看了相和順,爲朋友的看了相敬信,爲繼母的看了不虐前子,爲徒弟的看了不悖其師,妻妾看了不相嫉妬,妯娌看了不相忌害,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勸化世人,使他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自古以來傳奇,都没這箇樣子。雖是一場假託之言,實關萬世綱常之理。其於世教不無小補。在座君子,用心觀聽,請肅静。

此是戲塲頭一節,首先出白是生來。第一段,段内稱大生即伍倫全,小生即伍倫備,净即安克和,末即永安,丑即醉漢也。後凡言大生、小生者,皆指倫全、倫備也。此下諸段,曰丑、曰末、曰净、曰外者,非指一人,隨事各異,故每段下,各有别註。此一段記伍倫全兄弟遊春、相勸戒之辭。[13]

(大生扮伍倫全出白)小生姓伍,名倫全,字唤做天常,是春秋時伍子胥的後代。……

2.啓明大學圖書館藏本《五倫全備記》

以下輯録其序、凡例與第二十八段收尾部分。

五倫全備記序

歲在庚午,余倦遊,歸寓金陵新河之旅邸。偶觀優戲,見座中欷歔流涕者。嘆曰:此樂之土苴爾,顧能感人如此夫!則夫樂道大成之際,

其感人又何如邪?先儒謂古人之詩如今之歌曲。古詩多出於閭巷賤隸、小夫、婦人、女子之口,今世之詩,非士大夫不能爲也。而所謂南北曲調者,夫人能之,其言語易知,其感人易入,無以異乎古人之詩。惜乎,所作皆淫哇之聲也。若以義理之言,協以時世之曲調,使人諷咏,而有所得焉。盖亦納約自牖也。庶有補於世矣乎?客中病起,信筆書此。仿莊子寓言之意,循子虚烏有之例,一本彝倫之理,而文以淺近之言,協以今世所謂南北曲調者,盖囙今人所易曉者,以感動之也。使夫閭巷小人、婦女,皆得於觀聽之際,聞之耳,感於心,庶或有所警發焉。其於風化,未必無少補云。是歲之菊節後一日,再世迂愚叟書于新河之寓言軒。[14]

凡例

一 自古傳奇皆是主於戲謔,此獨主於倫理,盖因人之所好尚者以化誘之。其間不免隨俗諢刺,盖借此以誘之觀聽,而因以義理感動之,亦《三都》《兩京賦》,前極鋪張,而終以諷諫之意也。

一 戲劇多是曲調多而説白少,此作獨白多曲少者,欲人易曉也。

一 近世所作南北曲調,凡成套數者,必先引子而終之以尾聲。此第一段,即以引子、尾聲並唱者,寓夫有始有終之意也。

一 此記主於勸化風俗,其間言語多有諷刺,於人多有所妨碍,只可對時節,於通衢寺廟前,搬演與衆人雜觀之,冀其萬一有所感悟。若於酒席間,恐有所妨碍,須知迴避减節。

一 此記非他戲文可比,凡有搬演者,務要循禮法,不得分外有所增減,作爲滛邪不道之語,及作滛漡不正之態。

一 所作曲子,不主於聲音,而主於義理。歌唱之際,必須曲中有字,使人易曉。雖於腔調不盡合,亦不妨。

一 記中諸曲調多有出入,不合家數,盖借聲調以形容義理,觀者不必區區拘泥可也。

第二十八段

……

【北餘音】兩儀間禀性人人善,一家裏生來箇箇賢。母能慈愛心不偏,子能孝□(順)道不愆。臣能盡忠志不遷,妻能守禮不二天。兄弟和樂無間言,朋友患難相後先。妯娌協助相愛憐,師生恩義道所傳。五般倫理件件全。齊□[15](唱)□□(這戲)文一□(似)莊子的寓言,□(流)傳在世人搬演。但凡世上有心人,須聽他諄諄化勸。

落詩(夫)大道根原出自天,(外)人人身上五倫全。(大生)今來古往忠爲首,(小生)地義天經孝在先。(大旦)須把居家移治國,(小旦)從來坤道要承乾。(净)交情不爲存亡變,(女净)守志寧因禍亂遷。(丑)這本傳奇從古少,(末)千年世上永流傳。

新編南北雅曲勸化風俗五倫全備記卷四[16]

3.法國東洋語學院圖書館藏本《五倫全備記》

據韓國中央圖書館所藏縮微胶卷,録其序、跋。

五倫全備記序

按:此序與啓本《五倫全備記序》同。只是後尾缺“河之寓言軒”五個字。但縮微胶卷本四頁中只存前兩頁。

[17]

[18]《五倫全備記》四卷,迂愚叟少年所述也。嗚呼,叟之爲此記,豈得已哉?蓋降下一等以教人也。隆古之世,聖賢以言立教,未有書也。中古始有書焉。近古之書愈多,而人之讀之者愈少。凡讀書者,皆世所謂士大夫也。而庸衆之人,非但目不之見,而耳亦不之聞。此叟所以移下一等述此書,以廣教於人人乎?或曰:記中所引,多聖經賢傳之語。倫理之事,豈可假爲,經典之言,豈容褻用,不幾於侮乎?吁,是不然。莊周作《盗跖》篇,以詆先聖。世猶傳其書以至于今,餘千載不廢。宋玉、相如之流,所作詞賦,類多導奢而誨淫,而世之儒者,亦或不棄焉。矧兹記以五倫爲名,蓋假世俗之事、時人之語,以發明人倫大道,亦猶欲行禮者×緜蕝(參下句,此處疑脱一字)以習儀,欲行兵者用婦人以習戰之比也。夫緜蕝、婦人,豈行禮、用兵之具哉?即其易爲者以演試之,使其易曉耳。此記之作,蓋就世俗所好尚者以誘引之,使天下之人凡有心知耳目者,皆得之於觀聽之頃,不假講解誦習、約束驅劫,自然有所感悟而啓發焉。其補助世教,豈小小哉?噫!觀兹記者,尚當以是求叟之心。叟之爲此,其心欲何爲哉?爲世教而已。或者又曰:叟之心固善矣。其爲是記,誠有益於世教矣。但其中多正言雅辭,但恐觀者不終場而思睡也。蓋放世俗用所謂諢刺者,錯置其間,以此誘致夫人之觀聽,而醒其昏倦,庶幾因此而得以入焉。請屬筆于予,予遂肆意代爲之逐段以補入。然亦皆平正之言,稍加滑稽,亦如東方生之云云者耳。詩所謂“善戲謔兮,不爲虐兮”,殆此類也。其與世俗所用者,固自不同。嗚呼!予之爲此,亦豈得已哉?是又再降下一等矣。嗚呼!愈移愈下,亦可以觀世變矣夫!是歲嘉平月,點溪葉疊青錢父識。

4.奎章閣圖書館藏本《伍倫全備諺解》

此録其序與凡例。

伍倫全備註釋諺解序

中華之語,天地正音,國無内外,所當通曉。况我東世謹侯,度辭令繹續,則華語爲重,又非諸象鞮之比而已。故自祖宗朝,每令文士質語于中朝。今其責專在譯院,有本業講肄之方,而其字母清濁之辨,齒舌闔闢之用,古今雅俗之别,皆有妙理,非以方諺繙釋,則莫得以盡其形容,而使人易曉,此本業之不可無諺解者也。本業三書,初用《老》《朴》及《直解小學》,中古以《小學》非漢語,易以此書。[19]盖其爲語雅俚并陳,風諭備至,最長於譯學。而《老》《朴》則前人皆已奉教撰諺解,爲後學南針。獨此書口耳傳來,師説互殊,訛謬胥承,物名語類又多難曉處,學者病之。

始自丙子歲,本院命若而人,撰修諺解,未幾廢辍。越至己丑,復令教誨廳官等賡修,而累年聚訟,就緒無期。逮我夢窩金相國領院,另加獎掖,頻復提命。至其釐訛質疑之最難者,多所稽考,以相其役,由是遂不住手,以庚子秋告訖。凡句讀之解、訓義之釋,無不備矣。相國覽而嘉之,而前銜劉克慎等,自請捐緡刊布,仍令不佞等益加校正以印之。於是諸人屬不佞爲文序其顛末。不佞竊謂撰述之能,必待博雅之士。今以區區末學,爲此解釋,僣猥之譏,固知不免,而本業之不能講明,乃譯者職責,則此又不可推讓於後人而已。第是役也,首尾幾十餘年,前後出入校修者殆十數人。考校文義,則獺祭於充汗;證訂字母,則毫察於點畫。役既汗漫,人易玩愒,不有相國振作之勤,則安知其終?不至於廢辍,而百年未遑之業,幸而成就,剞劂而行世,使自今以逞學者,開卷瞭然,不勞負笈,而家有餘師,其受相國之賜,豈不大哉!噫!相國當興廢之世,獨以華語爲重,汲汲於勸獎修明,以繼述祖宗質語之意者,可以垂示于后世矣。敢以是説为序。歲舍辛丑季春上浣,高時彦[20]謹序。

[凡例]

一 學譯者以《老乞大》《朴通事》及此編津梁,而《老》《朴》則有崔公世珍所撰。《諺解》《輯覽》爲後學指南。惜此編之出後時,獨未經講解流傳,師説各自異同,眩於適從,故作此解,庶使歧説歸一焉。

一 華語異於方言,專用文字,文皆有義,字皆有訓。若昧其義,難通其話。况此編以丘瓊山之賅博,所引用多出於經史百家,語意深奥,文義講究,尤不可闕。故兹致意於註釋。

一 句讀諺解,從其語録文理,而如遇疑歧處,則廣集衆思,參互諸家師説而折衷之。引用文語,則皆搜考出處,録其書目,以爲證據。如無書目者,則用“按”字“恐”字以别之。

一 四聲之字,各屬於三十一母,又有清濁七音之分。所謂母者,全清九母,見、端、幇、非、精、照、心、審、影。次清六母,溪、透、滂、清、穿、曉。全濁九母,群、定、並、奉、從、床、邪、禪、匣。不清不濁七母,疑、泥、明、微、喻、來、日。所謂音者,見、溪、群、疑,牙音。角、木、端、透、定、泥,舌頭音。徵、火、幇、滂、並、明,重唇音。非、奉、微、輕,唇音。皆、羽、水、精、清、從、心、邪,齒頭音。照、穿、床、禪、審,正齒音。皆、商、金、影、曉、匣、喻,喉音。宫、土、來,半舌音,半徵,日,半齒音,半商也。

一 凡字音一遵《四降通解》,而字有正、俗音,音有初、中、終三聲。正音者,《通解》之元音,俗音者,《通解》之變音。初聲之類,中聲之類,終聲之類。合三聲爲一音,故每字下雙書諺字,右從所讀音,左表其清濁七音。至於終聲支韻,平、上、去、正齒、齒頭之類,則以别之。蕭、爻、尤韻,平、上、去以别之。侵、覃、塩三韵,終聲本音,而俺、甚、怎三字外,皆從聲。入聲,並以别之,而獨、藥韻用者,其音間類蕭,故以此别之耳。

一 《四聲通解》中,字或見漏,音或異同者,則從錢塘虞德升《諧聲品字箋》。如呸、矁之類。

一 《通解》字音,多有從俗者,而今中國行話,又多變於通解之俗音,然此由於正音之日趍訛舛,今不敢從之。一字承豕亥,音襲銀根者,不顧僣猥,隨文義而訂誤。如閣門之爲閤,蹶作瘸,憋音,釃音,踅音之類。

一 此篇意主勸化,辭寓塲戲,故語言之間,多有歇後及倒説者,或全無意義而只取同音者,此類隨其語意而解之。

一 此篇以塲戲文字,問答句頭,皆着生、旦、丑、净、末等字爲圈而别之。故解語之間,隨其圈字而區辨其語意。盖此命名之義,出於元院本、雜劇及胡應麟[21]《筆叢》諸書。凡優戲,設事皆無根,命名皆顛倒。所謂生者,曲欲熟而命以生也。旦者,婦宜夜而命以旦也。末者,開塲始事而命以末也。净者,塗污不潔而命以净也。古無外、丑,至明朝有之。丑即副净,外即副末也。

一 凡訓釋已悉於前者,後只書見第幾篇;如在一編之中則否,以省重複。

一 見局一斑,書乏二酉,未能博考而廣究。其文義未詳及缺文闕誤者,姑存之,以俟博雅云。

5.小説本《五倫全傳》序跋[22]

(1)川上宗家本《五倫全傳》洛西居士[23]序文

夫五常之道,人莫不受之於天也。氣禀有不齊,鮮能復其本然之性。故聖人設教爲學校,講明其理,使斯人遇父子則知親,遇君臣則知義,遇夫婦則知别,遇長幼則知序,遇朋友則知信;不孝不忠之風,淫昵犯分之俗,欺詐不信之習,不行於天下,然後教化可興而至治。可見三代之所以隆盛,豈有他哉?降及後世,聖學不明,異教并興。誣民之説,惑世之術,充塞仁義五常之教,只載於聖經賢傳,而舉世視爲餘事。雖士林中有志於學問者,亦不過絺章繪句,馳騖於華藻,而存心於彝倫者尚少,而况於凡庸士庶乎?而况於婦人女子乎?由是父子或失其親,君臣或失其義;閨門之禮不嚴,而夫婦之别廢;尊卑之分不明,而長幼之序乱;誠信之心不篤,而朋友之道衰。如此,而欲望俗化之歸厚、世道之至治,不亦難乎?然其所受之性,則固未嘗有古今之異。若因其所明而開導之,就其所好而勸誘之,則五常之教,豈不復明於世乎?余觀閭巷無識之人,習傳諺字謄書,古老相傳之語,日夜談論。如李石端翠翠之説,淫褻妄誕,固不足取觀。獨五倫全兄弟事,爲子而克孝,爲臣而克忠,夫與婦有禮,兄與弟甚順,又能與朋友信而有恩。讀之,令人凛然惻怛,豈非本然之性有所感歟?是書,時方争相傳習,家藏而人誦,若因其所明就其所好,則其開導勸誘之方,豈不易耶?但此書出於不甚知道者所爲,故措辭荒拙、叙事舛錯。余於是反覆窮究,有意而不暢於語者潤色,語俚而不合於道者釐正,凡重複浮誕之辭、淫戲俚野之説,並斥削而不載。其言出於正,使觀是書者,有感激起敬之心,而不至於閑中戲談之具,則其於扶植明教,不爲無助。故又以諺字翻譯,雖不識字如婦人輩,寓目而無不洞曉然。豈欲傳於衆也,只與家中妻子輩觀之耳。嘉靖辛卯(1531)孟冬,洛西居士序。

(2)忠州本《五倫全傳》柳仲郢[24]跋文

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以其有五倫,而蔽固(因)相尋由之者,鮮矣。在天倫天顯之親,或不能全,况乎義合之君臣、易昵之夫婦乎?歲庚戌(1550)夏,余來守是縣,表叔李上舍國柱,適過信宿,出篋藏一帙,乃《五倫全傳》也。處母子兄弟而盡其倫,遇君臣師友而極其義,以至夫婦之間,亦無所不用其極。使讀之者,起慕於千載之下,而發其本心之善。則是篇也,豈徒爲耳之歸乎?兹用是愛,裒集散字,聯爲一帙。其言雖不過若干,而其敦化善俗之方,亦庶幾乎古君子之書矣。噫!使世之人存心於此篇,而從事於是典,則其所補,豈淺之哉!嘉靖二十九年庚戌(1550)五月下澣,豐山後學柳仲郢書于忠州之自警堂。

(3)忠州本《五倫全傳》沈守慶[25]跋文

庚戌(1550)夏,余遊嶺南,還過忠原。太守柳君彦遇,余友也。話餘,出一新書,使觀之,且索題跋。受而卒業,則乃五倫全兄弟孝友忠義之事迹也。其初不知出於何人,洛西居士潤色而釐正。彦遇始鋟諸梓而壽其傳。世有《剪燈新話》《餘話》等書,人多傳玩。雖鋪張文詞之可觀,皆不過滑稽戲談耳。夫孰若是書之慕世教而切於日用者乎?彦遇爲縣數月,首印是書。其化民成俗之志,爲如何哉?倫全兄弟之事,誠爲可服,而彦遇之志,亦甚可嘉,是不容不識。保庵散人沈守慶謹跋。

(4)載於寧本《五倫全傳》韓希卨[26]跋文

嘗於數十年前,得見《五倫全傳》。於諺書中極其可歎。欲爲翻真,行布於世,有志未就矣。郡居老儒孫迋俊,袖一卷書來示余,乃書五倫全傳也。深以爲幸,即告于觀察使姜公裕後,入梓行布,庶幾有補於風化之萬一矣。乙巳(1665)菊秋,載寧郡守韓希卨謹跋。

6.其他韓國有關《五倫全備記》材料

《朝鮮王朝實録》:《光海君日記》中(光海君)十二年(1620)十一月十五日戊子條:[27]

祖宗朝以來設文官,漢語吏文隸習之,規極嚴且重。漢語則通慣《老乞大》《朴通事》《五倫全備》,然後始許訓官者,僅一二人。明廟朝(1545~1567),大臣尹沈與周良佑,相與漢語於御前,較其異同。弘文館博士著作以考講純粗,居中送西。玉堂南床,極一代之選,猶且如此,法之嚴可想。壬辰(1592)以後,與中朝人相接頗數,間有學習華語者,不過稍解俚語數款而已。字之清濁、聲之高下,都昧昧然,誠恐他日御前傳語,亦無其人。[28]

《承政院日記》第103册,仁祖二十年(1648,清順治五年)十月十三日甲辰:

上御熙政堂,引見大臣,備局堂上。領議政金自點、左議政李景奭、兵曹判書李時白、户曹判書元斗杓、吏曹判書鄭太和、知中樞府事吴竣、大司憲趙絅、刑曹判書李時昉、工曹判書韓興一、曹參判金南重、大司諫黄、左副承旨沈之源、記事官崔逸、假注書申混、記注官崔文活、權省吾入侍。……

上曰:“提調不曉漢語,而渠輩任其强聒,故難辨其生熟矣。”自點曰:“漢語則有可知者,而倭語、蒙語,則專不通曉。故坐兩譯於兩處,使相爲證,以驗其能否耳。”金南重曰:“所謂《五倫全備》《朴通事》,則渠輩皆知之矣。”上曰:“誠知之乎?”自點曰:“然。且夫赴京者,擇其能譯而心良者可矣。而前日金瑬不擇其人,專以次第送之,今則不可如是也。”上曰:“他國之語,人所厭苦,不喜學習,故堂上必須力勸然後可望成才矣。”……

柳馨遠[29]《磻溪隨録》卷十《教選之制下》,諸學選制附宗學見上學校條:

漢學《直解小學》《朴通事》《老乞大》。并背誦。四書、《五倫全備記》、小學、大典。并臨文。四書、大典,讀以漢音而飜釋。蒙、女真、倭諸學并仿此。○取才則除大典。

按今漢學所試《老乞大》《朴通事》等,皆俚俗駔儈之語,不足講習。宜使精熟漢語者,别摭經史語録,以及物名度數,凡閑雜人事無害於義者,條集如《朴通事》例,爲一書。又以《五倫全備記》,其中續添供笑條,可删者删之,使之誦習可也。

柳馨遠《磻溪隨録》卷二十五《續篇上》“言語”:

言語 即華語。文官凡言文官,在東班者,皆是。五品以下,每歲十二月,會承文院,講漢語。二書。或吏文五分以上。賞加一資。不通者降一資。武職外官則否。無故不參者。罷職。○相臣一員。坐承文院。與本院官員、承文院官員。則有故者外。齊會。及吏禮曺堂上臺諫各一員。合坐試講。

一、四學及各州縣學,每三朔一講漢語。其内舍陞試時,本經外必講漢語。二書。陞營學及大學,内外舍及陞朝,同。漢語。今所用《老乞大》《朴通事》等書,皆俚俗駔儈之語,不足講習。宜别摭經史語録,以及物名度數,凡閑人事無害於義者,條條編集,如《朴通事》例爲一卷書,又以《五倫全備記》,其中續添供笑條及歌調可删者,删取成書爲當。二書,皆具諺解以資講習可也。○又二書之外,并與《四聲通解》《正音指南》《雅語指南》等書,京及各道營學刻板,俾諸司及各邑學校,皆印藏數十件,且使人人得以印看可也。

洪大容[30]《湛軒書外集》卷十《燕記》“場戲”:

塲戲:不知倡自何代,而極盛于明末。奇技淫巧,上下狂蕩,甚至于流入大内,耗經費曠萬機,至于今戲臺遍天下。嘗見西直門外,有戲具數車,皆藏以紅漆櫃子。使人問之,答云:自圓明園罷戲來。盖皇帝所玩娱也。正陽門外,有十數戲庄。自官徵税有差,其大者創立之費銀已八九萬兩,修改之功不與焉。則其收息之繁富,亦可想也。盖一人一日之觀,予之三四兩銀,則不惟戲翫之娱而已。茶酒果羞極其珍美,飽嬉終日惟所欲,所以綺紈富豪耽嗜而不知止也。此其淫靡雜劇,王政所必禁。惟陸沉以來,漢官威儀,歷代章服,遺民所聳瞻,後王所取法,則非細故也。且以忠孝義烈,如《五倫全備》等事,扮演逼其真。詞曲以激颺之,笙簫以滌蕩之,使觀者愀然如見其人,有以日遷善而不自知,此其懲勸之功,或不異於雅、南之教,則亦不可少也。正月初四日,觀于正陽門外,其樓臺器物,布置雄麗,程度雅密。雖其淫褻游戲之中,而節制之整嚴,無異將門師律。大地風采,真不可及也。其屋上爲十三樑,倚北壁築數尺之臺,圍以雕檻,即戲臺也。方十數步,北隔錦帳,帳外有板階一層。上有六七人,皆執樂器:笙簧、弦子、壺琴、短笛、大鼓、大鉦、牙拍等諸器備焉。錦帳之内,戲子所隱身换裝也。左右爲門,垂繡簾,戲子所出入也。門有柱聯一對,句語妍麗。上有扁曰:玉色金聲,曰:潤色太平。周懸羊角、花梨、綃畫、玻瓈諸燈,皆綵線流蘇、珠貝、瓔珞。臺之三面,環以爲階,以坐觀者。其上爲板樓一層,亦三面,周置高卓,卓上西瓜子一楪、茶椀七、糊膠一鍾。其香絲一機,終日不絶火,爲吸烟具也。卓之三面,俱置橙子,恰坐七人以向戲臺。後列之橙卓,更高一層,令俯觀無碍。凡樓臺上下,可坐累百千人。凡欲觀戲者,必先得戲主標紙,粘于卓上,乃許其座。一粘之後,雖終日空座,他人不敢侵。標座既滿,雖光棍惡少,不欲强觀,俗習之不苟也。始入門,門左有堂。有人錦衣狐裘,設椅大坐,傍積銅錢。前置長卓,上有筆硯及簿書十數卷,紅標紙數十局,標紙皆印本。間有空處,余就而致意。其人曰:“戲事已張,來何晩乎。無已則期以明日。”强而後受銅錢五十文,取標紙填書空處曰:高麗老爺一位,又書錢數。余受而入中門,中門内又有椅坐者,亦辭以座滿。良久呼幫子,與標紙,幫子由層梯,引余登樓遍察。諸卓無空處,幫子亦以標紙,辭余期以他日。余見樓東,有粘標而座空者。余請于幫子,少坐以待座主。盖余自初强聒,既大違其俗,乘虚攘座,真東國之惡習。而苟悦目下,不俟明日,又東人之躁性。其戲主及幫子之許之,若不欲拘以禮俗然也。同坐者,皆相顧避身,亦有厭苦色。時過年纔數日,一城衣飾既鮮。况觀戲者,多游閒子弟,是以樓上下千百人,袨服紅纓,已爲戲塲之偉觀也。盖一塲人山人海,寂然無譁聲。雖緣耽看,俗實喜静。至戲事濃奇,齊笑如雷。其戲事,聞是正德皇帝翡翠園故迹。有男子略施脂粉,扮作艶妓態色極其美,往往爲愁怨狀。每唱曲則衆樂齊奏以和之。或有官人披簾而出,據椅有怒色。前列旗鼓少間,即下帷假寐。問于同坐,答云:按察也。盖其戲事少變,必鳴鉦以爲節。其官人皆着網巾紗帽團領,宛有華制,聳肩大步,顧眄有度,所謂漢官威儀者,其在斯矣。但既不識事實,真是癡人前説夢。滿座歡笑,只從人褎如而已。東歸至玉田縣,見街上設簟屋張戲。乃與數兩銀,拈戲目中《快活林》以試之,乃《水滸傳》武松醉打蔣門神事也,比本傳小異,或謂戲塲之用,别有演本也。此其器物規模,視京塲不啻拙醜,而既識其事實,言語意想,約略解聽,則言言解頤,節節有趣,令人大歡樂而忘歸,然後知一世之狂惑有以也。”

李德懋[31]《青莊舘全書》卷五十三“耳目口心書”六:

籠同籠同籠同籠籠同籠籠同,此擂皷三通也。詞曲有名【迎仙客】曰:囉嗹哩嗹囉嗹,哩囉嗹哩囉哩,嗹哩囉嗹囉嗹,哩嗹囉哩嗹哩囉哩嗹哩囉嗹。此與籠同,俱見《五倫全備記》。《記》即丘瓊山諷世之演劇,而葉疊青錢者,逐段補之,凡四卷。今漢語諺翻同《老乞大》《朴通事》,課講譯官。[32]

崔興璧[33]《蠹窩集》,《蠹窩先生文集》卷九,跋:

[言語文字]

問。中華之人,言語文字出於一塗。故凡政事、文學、事物、名數,皆以文字爲之,言語考之。前籍亦有可據者歟?書契之作,始於伏羲。字畫之造,創於蒼頡。二聖之前,人皆無言語歟?《典謨》之簡易渾厚,《盤誥》之佶倔聲牙,朱夫子以爲當時言語也是如此。風氣之升降,亦有可徵者歟?《易》之小象、《書》之賡歌、《詩》之風雅頌,皆用韻語。小象、賡歌、雅頌,是固出於聖人。而至如風者,只是閭巷歌謡,則當時之愚夫、愚婦,亦能知韻語歟?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以聞。”此指夫子之言語。韓子曰:“孟子以空言配禹功。”此指孟子之文章言語。文章自是一也,而十哲之分四科,乃曰:“文學子夏、子游,言語宰予、子貢。”此以言語、文學,分而異之者,何歟?思傳曰:“車同軌、書同文。”鄒書曰:“天下之口同,其文同也,則其言語宜同,其口同也,……”夫如是故,昔我莊憲大王,一新百度,有意釐正。既設承文院,令文官始出身者,必習漢語吏文。《老乞大》《朴通事》《五倫全備記》等書是也。又撰《四聲通考》及《俗音諺文》,以辨其音。凡百名物,皆稱以漢語。每於官府開座,使吏先唱“禁鄉談”三字,府中上下莫敢用鄉談,則庶幾乎一變至道。而惜乎其制之廢而不講者久矣。……

李圭景[34]《五洲衍文長箋散稿》卷五十六下詩文篇論詩類《詞曲記五倫全備辨證説》:

《五倫全備記》,即丘瓊山濬諷世之演劇,而葉疊青錢者,逐段補之,凡四卷。今漢語諺翻,同《老乞大》《朴通事》等書。課譯官《太平簫曲》《三通》《迎仙曲》,亦編其中,故取以辨之。《太平簫曲》,即羅李李羅羅李李。爲君難,爲臣難,難又難。創業難,守成難,難又難。《擂鼓三通》:籠同籠同籠同籠籠同籠籠同,籠同籠同籠同籠籠同籠籠同,籠同籠同籠同籠籠同。《迎仙客詞曲》:囉嗹哩嗹羅嗹哩囉嗹哩。囉哩嗹哩囉嗹囉嗹哩嗹。囉哩嗹哩囉哩嗹哩囉哩嗹哩囉嗹。[35]

曾不見《五倫全備》者,初見詞曲演劇,稱以《五倫全備》,必大駭之。此出於詩教之緖餘。魏鶴山曰:“處人倫之變,當以三百五篇爲正。《考槃》《小宛》之爲臣,《小弁》《凱風》之爲子,《燕燕》《谷風》之爲婦,《終風》之爲母,《柏舟》之爲宗臣,《何人斯》之爲友,皆不遇者也。而責己重以周,待人輕以約,優柔諄切,怨而不怒,憂而不敢疏也。”[36]夾漈以爲詩本歌曲,蓋詩有義理之歌曲,後世挾邪之樂府,則無義理之歌曲也。[37]《五倫全備》之詞曲,取人易曉,故因俚俗歌曲,寓詩教而教人者哉。

三 朝鮮所藏《五倫全備記》版本價值及尚待研究的問題

過去,《五倫全備記》在中國戲劇史裏,不僅是一個不甚重要的劇目,甚至還受到嚴厲的批評。然而韓國所藏奎章閣本《五倫全備記》和《五倫全備諺解》及川上宗家本《五倫全傳》等的發現,引起了對《五倫全備記》的關注。第一,對作爲明初南戲演出本的《五倫全備記》,給予了重新評價。第二,還由於朝鮮版本被選用爲司譯院的漢語課本,具有和中國版本不同的體例,在中國戲曲的域外傳播接受問題上,提供了很特别的案例。

近來又發現了幾個版本:啓本和中圖本,給《五倫全備記》的研究再提供了重要信息。通過與朝鮮生産的諸本材料及有關文獻記録的對照分析,可以説明《五倫全備記》至少兩次以上傳入朝鮮。第一次在16世紀初進來,以此爲底本刊印出來的,朝鮮司譯院把它稱爲古本,啓本即是。第二次在1570年以後進來,可稱爲今本,奎本、中圖本即屬今本系統。首先用古本爲課本,後來接受今本爲課本,並以今本爲底本進行了諺解工作。

這些新材料還爲一直弄不清的《五倫全備記》作者、創作的時間、地點及意圖等問題,提供了答案。丘濬在景泰庚午年(1450)在南京以教化爲目的,自創新意,撰寫了《五倫全備記》。此劇在丘濬生前已被印行,死後被青錢父改編刊印。這個演出本在舞臺上一直被演出,又被不斷刊印。《五倫全備記》傳到朝鮮之後,雖然失去了舞臺生命,但以“教化”爲宗旨的作家意圖,加上充分發揮了語言藝術上的特長,轉化爲語言教材的功能,比在中國還受到尊重。

在中國戲劇史上,《五倫全備記》的價值也重新受到關注。因爲《五倫全備記》被記録爲明初第一部文人新編南戲,它提供了改寫中國戲劇史、改寫中國文學史的新觀點。高明《琵琶記》等所謂“五大南戲”都是文人改編自民間南戲,目前所知《五倫全備記》確是丘濬自創新意的戲曲作品。且通過改編,還保留着南戲演出本的面貌,在演出史研究上也具有價值。從現存《五倫全備記》版本的音樂形式看,丘濬創作南戲,可能是以在海南所接觸到的民間南戲爲基礎,這讓我們重新思考中國南方邊緣地區的戲劇文化。《五倫全備記》還保存着許多有趣的早期民間演出的信息,值得進一步挖掘。由於筆者學疏才淺,還有些問題未能解决,如改編者“點溪葉疊青錢父”,究爲何等人,還待方家賜教。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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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昌雲:《丘濬文學成就論》,《海南師範大學學報》第155期,2015。


[1] 吴秀卿,女,韓國漢陽大學教授。主要從事中國戲曲研究。撰有《奎章閣本〈五倫全備記〉初探》《再談〈五倫全備記〉——從創作、改編到傳播接受》等。

[2] 1994年8月在日本福岡召開的中國域外漢籍研究學術會議上,筆者提交《奎章閣本〈五倫全備記〉初考》,向中國戲曲學界第一次介紹了奎章閣本《五倫全備記》。

[3] 吴秀卿:《奎章閣本〈五倫全備記〉初考》,载《中華戲曲》第20輯,1997;《〈五倫全備記〉新探》,载《明清戲曲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台灣“中央研究院”文哲研究所,1998。

[4] 徐朔方:《奎章閣藏〈五倫全備記〉對中國戲曲史研究的啓發》,《韓國研究》1994年第1期。當時本人提供奎本複印件,經過多次交流書信討論之後,徐先生考證出序文作者爲張情,並寫就此文。

[5] 孫崇濤:《關於奎章閣藏本〈伍倫全備記〉——致吴秀卿女士》,《戲曲研究》第54輯,1998。

[6] 凌刻臞仙本《琵琶記》附録《重訂慕容喈琵琶記序》,署名“白雲散仙”。此條爲胡忌先生所提供。當時(1997年)胡先生讀拙文之後,最早注意到此條,致函告知,再次表示感謝,並懷念其學者風度。

[7] 據圖書館整理材料,卷三,高寬29.1cm×19cm,四周雙邊,半頁框郭高寬22.3cm×15.6cm,有界。9行17字,内向黑魚尾。大小和版式與其他三卷稍有差異,可見不是同一次刊印,但字體接近,内容上,奎本和中圖本更接近,啓本四卷與其差異較大。這四卷都屬於較早進入古本系統範圍内的,統稱爲啓本。

[8] 脱,字迹模糊,不確。

[9] 序文後,缺頁,因此不見“凡例”二字。但將奎本凡例留下的部分和啓本完整凡例作比較,版式完全一樣,可以猜測在此缺啓序和凡例前半部分。

[10] 原本卷一在第一段之前有這一段“開場白説”。

[11] 啓本、奎本、中圖本都作“友”,據世本改。

[12] 原文衍一“爲”字,今删。

[13] 此段爲朝鮮編者添加的原按語。《五倫全備記》朝鮮版本,每一段開頭都有這一段説明,啓本、奎本、中圖本的體例皆同。可以推測,當時朝鮮司譯院負責編印者,爲幫助學習的人而加以说明該段内容及角色分配情况,因爲朝鮮没有這種角色制度。

[14] 從開頭“歲在庚午”和末尾“是歲之菊節後一日,再世迂愚叟書于新河之寓言軒”句,可知丘濬在1450年(庚午年),落第回海南瓊山途中,路被堵而逗留在南京新河旅邸,寫就《五倫全備記》。詳細考證見拙文,載《文學遺産》2017年第3期。

[15] 啓本缺字較多,據中圖本校勘,括號内補上。

[16] 該劇由此結束。

[17] 現在韓國中央圖書館藏縮微膠卷《五倫全備記》第四卷開頭,没有“跋”字眼。本人爲方便起見,稱爲“跋”,或許原位於第四卷後。

[18] 縮微膠卷此頁頭兩行,由於印章,各缺四個字。但第一行第二、三、四字,可推知爲“五倫全”三字,第一個字或爲“此”字。第二行從文義,亦可推知爲“呼叟之爲”四字。

[19] 《老》《朴》指《老乞大》《朴通事》,於高麗末已用爲漢語課本。在此所謂“中古”應指朝鮮中宗朝。

[20] 高時彦(1671~1734),朝鮮開城人,字國美,號省齋。1687年譯科及第,作爲譯官多次訪問清朝,對清外交有功,授二品官。熟於經史,又能於詩,被稱爲委港文學四大詩人之一。編有朝鮮民謡集《昭代風謡》,著有《省齋集》。

[21] 原本作“獜”,今校改。

[22] 《古文書集成》7“義城金氏篇”,韓國精神文化研究院刊,第804頁。柳鐸一:《韓國古小説批評資料集成》,亞細亞文化社,1994,第69~73頁。括號内年代,由筆者加,下同。

[23] 目前韓國學界認爲,洛西居士爲李沆(1474~1533),字浩叔,慶北尚州出身,屬於安東儒林,朝鮮中宗朝文人,官至從一品左贊成。

[24] 柳仲郢(1515~1573),字彦遇,號立巖,柳成龍之父,有《立巖集》。

[25] 沈守慶(1516~1599),字希安,號聽天堂,有《聽天堂詩集》《聽天遣閑録》。

[26] 韓希卨(1621~?),字聖弼,仁祖乙卯貳年試丙科及第。

[27] 《王朝實録》第33册,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本,1962。

[28] 《王朝實録》中宗三十二年(1537)並提《老乞大》《朴通事》和《直解小學》,到中宗三十六年(1541,嘉靖二十年)僅提《老乞大》和《朴通事》。《光海君日記》中光海君十二年(1620),《王朝實録》裏頭一次出現《五倫全備記》。可見在16世紀中葉到17世紀初之間,《直解小學》被《五倫全備記》代替。

[29] 柳馨遠(1622~1673),字德夫,號磻溪。1654年進士及第而不就仕路,從事學問,著有《磻溪隨録》26卷13册。

[30] 洪大容(1731~1783),字德保,號湛軒、弘之,朝鮮後期北學派文人,參與燕行使留下《燕記》。著有《湛軒書》内外集。《湛軒書》有五代孫榮善編、後學洪命憙校本流傳。

[31] 李德懋(1741~1790),字懋官,號炯庵、雅亭、青莊館、嬰處、東方一士。朝鮮英祖、正祖時期實學派學者,著有《青莊館全書》等。

[32] 李德懋還看到過有葉疊青錢跋的本子,留下了記録。朝鮮諺解《五倫全備記》始於十七世紀,已有今本和古本,李德懋看到了有葉疊青錢跋的今本。可見在朝鮮十七至十八世紀這兩種本子都流通。

[33] 崔興璧(1739~1812),慶州崔氏,字士教,號蠹窩,著有《蠹窩集》,崔興遠族弟。

[34] 李圭景(1788~?),字伯揆,號五洲、嘯雲居士。李德懋之孫,實學派學者,著有《五洲衍文長箋散稿》。

[35] 從《五倫全備記》到此句,見李德懋《青莊館全書》卷53《耳目口心書》六。文字稍有出入。

[36] 見周亮工《因樹屋書影》卷7。

[37] “夾漈以爲詩本歌曲,蓋詩有義理之歌曲。後世挾邪之樂府,則無義理之歌曲也。”見馬端臨《辨聲樂不傳之論》,收於唐順之《稗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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