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说

概说

中国古典诗发展至唐代,已经完全成熟。诗歌研究者与文学史家普遍认为唐代是中国古典诗的黄金时代,唐诗代表中国诗的最高成就,鲁迅曾说:“一切好诗,到唐已被作完。”诸如“高峰”、“黄金时代”之类话,在中国文学史上随处可见。在《中国大百科全书》中的“隋唐五代诗”(当然在这里把隋与五代跟唐放在一起是不恰当的)条也写道:“隋唐五代是中国诗歌史上的黄金时代,其主体唐诗更标志着中国古典诗歌成就的最高峰。”其中尤其是盛唐被后人推崇备至,李白、杜甫是这时期的代表人物,也是整个唐诗的代表作家,是高峰上的两颗最为璀璨的明珠,光耀千古,被后人视为难以逾越的高峰。

中国诗走过漫长探索的道路,到唐代才完全成熟,这当然不是偶然形成的,而是有其必然的原因。大多数人把主要原因归结为唐代(特别是盛唐)经济空前繁荣。其实,经济的繁荣与文学(特别是诗歌)的繁荣从来不是同步的,不然曾经强盛繁荣过的汉朝不仅出不了屈原这样的大诗人,就是像陶渊明、鲍照这样的诗人也出不了。反而在这之前,六国纷争时被视为“蛮夷”之地的楚国出了大诗人屈原;在这之后,同样战乱频仍的东晋南北朝出了陶渊明、谢灵运、谢朓、鲍照等比较杰出的诗人。只能说经济繁荣有助于文学繁荣,但不起决定性作用。唐诗之所以跃上了中国古典诗歌成就的高峰,原因是多方面的。

第一,唐代是一个开放的社会,内部三教并存,虽然各个时期有所偏重,但儒、道、释三教并存的大格局始终存在。社会环境宽松,思想自由、活跃,人性不受压制,为诗歌的发展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宋代洪迈在《容斋续笔》中说:“唐人诗歌,其于先世及当时事,直辞咏寄,略无避隐。至宫禁嬖昵,非外间所应知者,皆反复极言,而上之人也不以为罪……今之诗人不敢尔也。”诗歌不受政治左右,很少有诗人因写诗而获罪,诗人可以毫无顾虑地写诗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政治基本上不干预文学,这是历朝历代所少有的。比较自由、活跃、宽松的政治思想环境,人性不受压抑,个性得以自由张扬,这正是诗歌繁荣、发展的先决条件。

第二,文学特别是诗歌的地位提高。在东汉以前,文学只是经学的附庸,诗赋只能作为政教的工具。到东汉末年,开始出现了“文章”这个概念,文章家入《文苑传》,经学家入《儒林传》,文学有了独立的地位,并与经学并列。到汉末魏初,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提出了“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把文学提到了空前未有的高度。同时,他还提出了“诗赋欲丽”的主张,十分明确地把诗赋与其他文章区分开来,使诗赋不再担任政治说教工具的角色,把美的创造定为它的首要任务。曹丕以帝王之尊提的意见,其作用与影响是十分巨大的。此后,晋代陆机在《文赋》中,进一步提出了“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以往一直诗赋并提,在这里则又进一步把诗与赋区分开来,二者担当了不同的任务,赋予诗以抒情的内涵与辞采华丽的外形,明显不同于要求明晰清朗状物的赋。诗抒情、赋状物,分工明确,至此诗有了独立的地位。接着在齐梁间,钟嵘在《诗品·序》里对“欲丽”与“绮靡”进一步发展,对“缘情”有更高要求,诗里的抒情必须强烈到“感荡心灵”,强调强烈的抒情是诗美的重要标志。梁代萧纲、萧绎弟兄俩接受了陆机的观点,把“流连哀思”、“情灵摇荡”视为诗歌的本质属性,除此之外,更提出了“文章且须放荡”的观点,主张情感张扬,个性解放。在唐代,真正做到了这一点,然而又不忘“诗言志”的诗教,把诗既作为表达政治理想的载体,又不被政治紧紧束缚,赋予文学创作以自由表达思想的功能。把文学作为“经国之大业”与“且须放荡”有机地融合在一起,这样,文学(特别是诗)既不失其崇高地位,又不受儒家诗教制约,为中国古典诗登上顶峰提供了保证。唐代又把诗列入进士考试的必试科目,虽然说那些应试诗几乎没有可取的,但这样规定毕竟引起了全社会的重视,激发了士子学诗写诗的热情,大大推动了诗歌的繁荣和发展。

第三,中国古典诗自身的发展,到唐代趋向成熟。中国诗歌自先秦萌生以来,经过两汉魏晋南北朝的长期探索,到隋代,一些先决条件几乎都已具备,从内容到形式、从题材到表现手法、从声韵到格律,等等,应有尽有,只是有待于完善。唐代诗人善于吸收继承,勇于开拓创新。他们在继承前人的成就上,有兼容包举的魄力和胆识,但不是生搬硬套,全盘接受,而是推陈出新,有继承有扬弃,尽去前朝诗质木与纤弱的弊病,而取其精华,将建安风骨与南朝诗的绮丽融为一体,形成了雄健刚劲的风骨、高远浑成的意境、清水芙蓉的自然美,韵味醇厚,蕴涵深远,令人一唱三叹。

第四,经济繁荣,国力强盛。虽然文学的繁荣与经济的繁荣不是同步的,但关系是极为密切的。经济发展了,人民富裕了,才能使更多的人有条件接受教育,诗人队伍才得以壮大。魏晋南北朝比起两汉来,诗人队伍有显著的扩大,但当时的诗歌创作者主要局限于宫廷和士族,唐代却不同,诗歌的作者不仅有帝王将相与高级官员、豪门贵族,还有大量的下级官吏与寒门士子,更有和尚、道士、优伶、妓女、役夫、走卒与卖浆者流等也参与了诗歌创作,显然没有文化的普及这是达不到的。同时,只有国力强盛,人们才能精神振奋、乐观高昂、充满信心,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雄健刚劲的盛唐之音才得以产生。国家空前规模的统一,南北文化得以交流融汇,在交流中扬长避短,产生了新的文化。还有,当时社会安定,交通发达,诗人们有“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条件,大大开阔了眼界,解放了思想,只有这样才能写出内容充实的诗来。当时的大诗人如李白、杜甫,在年轻时,都有过在国内漫游、造访名川大山的经历,其他不少诗人也有同样的经历。此外,入幕府与贬谪外放,也同样增加了跟外界的接触。诗人只有眼界开阔、思想解放、见多识广,才能有诗境的开阔、诗思的清新、诗意的充实。

第五,豪门贵族受到打击,一大批出身低微的士人逐渐抬头,不少人还身居要职。诗坛不再是宫廷与豪门士族把持的天下,他们失去了在诗坛上的主导地位,大批门第不高、政治地位也并不显赫的人,如从初唐四杰、吴中四士、陈子昂、孟浩然到李白、杜甫,以及刘禹锡、柳宗元、杜牧、李商隐等,都出身庶族,政治地位不高,但驰骋诗坛,“千首诗轻万户侯”,睥睨公卿,名重千古。庶族士人由于出身不高,长期接触下层社会,洞悉社会矛盾,熟知民众生活,因此能写出大量反映社会现实的好诗。

第六,重视对外交流,从异族乃至异国的文化中吸取养分,成为新鲜血液。特别是西域文化,从安西乃至波斯、大宛、大胝、罗马;还有南亚与东南亚,特别是印度,都有很好的沟通。另外,与日本、朝鲜等也来往频繁。在不断地沟通与交流中,以汉文化为主体的中国文化得到了很大的丰富与发展。

我们之所以说唐代是中国诗发展中的鼎盛期,唐诗是中国古典诗的高峰,是有充分的理由的,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作品与诗人的数量比先唐的总和还多。清人编纂的《全唐诗》及后人辑录的《全唐诗逸》、《全唐诗外编》共收录了近52000首诗,有姓名的作者达2300多人。当然数量与质量不是一回事,但是没有数量,也就谈不上质量。

其二,质量高。中国古典诗的顶级人物李白、杜甫都是盛唐诗人,还有白居易、王维等不少享有崇高声誉的诗人,并有一大批名家,如初唐四杰、吴中四友、陈子昂、张说、张九龄、王昌龄、高适、岑参、韩愈、柳宗元、刘禹锡、杜牧、李商隐等等灿如繁星,照耀着唐代诗坛。唐代产生了大量传诵千古的名篇,如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蜀道难》及一些绝句名篇,杜甫的“三吏”、“三别”、《兵车行》、《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北征》及一些律诗名篇,王昌龄、刘禹锡的七绝,白居易的《长恨歌》、《琵琶行》及“新乐府”中的一些诗篇,等等,都脍炙人口,光耀千古。

其三,题材广泛,种类繁多。唐人生活的每一个领域都有反映,大至国家兴衰、朝政得失、民生疾苦,小至生活起居、花鸟鱼虫,无不入诗,题材极为广泛。在内容上种类繁多,有政治诗、哲理诗、山水诗、田园诗、边塞诗、隐逸诗、题画诗、寓言诗、咏史诗、言情诗、饯别送行诗、羁旅思亲诗,等等,不一而足;在诗里反映出来的有济世安民的雄心、立功边陲的壮志,也有落魄淹蹇的牢骚、壮志难酬的愤懑,还有不计得失的洒脱、安贫乐道的达观,唐人的各种心态一一呈现在诗中,一部唐诗勾画出了唐代的社会众生相。在体裁上,中国古典诗的各体到此时已具备。正如胡应麟在《诗薮·外编》中说,到唐代“则三、四、五言,六、七杂言,乐府歌行,近体、绝句,靡不备矣”。虽然这些体裁在唐以前已经出现,但其中不少是到唐代才完善的,至于律诗则是到唐代才正式形成的,五言律、七言律与排律完全是唐人的创新,唐以后不见再有新的体裁出现。

其四,风格多样,流派纷呈。具有鲜明的独特的风格,个性突出,这是创作成熟的标志。对此,明代高棅在《唐诗品汇·总叙》中,有较为详细的述说:“略而言之,则有初唐、盛唐、中唐、晚唐之不同。详而分之,贞观、永徽之时,虞、魏诸公稍离旧习,王、杨、卢、骆因加美丽,刘希夷有闺帷之作,上官仪有婉媚之体,此初唐之始制也。神龙以还,洎开元初,陈子昂古风雅正,李巨山文章宿老,沈、宋之新声,苏、张之大手笔,此初唐之渐盛也。开元、天宝间,则有李翰林之飘逸,杜工部之沉郁,孟襄阳之清雅,王右丞之精致,储光羲之真率,王昌龄之声俊,高适、岑参之悲壮,李颀、常建之超凡,此盛唐之盛者也。大历、贞元中,则有韦苏州之雅澹,刘随州之闲旷,钱、郎之清赡,皇甫之冲秀,秦公绪之山林,李从一之台阁,此中唐之再盛也。下暨元和之际,则有柳愚溪之超然复古,韩昌黎之博大其词,张、王乐府得其故实,元、白序事务在分明,与夫李贺、卢仝之鬼怪,孟郊、贾岛之饥寒,此晚唐之变也。降而开成以后,则有杜牧之之豪纵,温飞卿之绮靡,李义山之隐僻,许用晦之偶对;他若刘沧、马戴、李频、李群玉辈,尚能黾勉气格,将迈时流,此晚唐变态之极而遗风馀韵犹有存者焉。”当然高棅的概括并非完全精确,但对唐代诗坛风格多样的情况,为我们大致勾画出了一个轮廓。

在唐以前,虽也有流派存在,但不像唐代那样众多而且突出。在唐代诗坛上,主要的大流派就有王维、孟浩然的山水田园诗派,高适、岑参的边塞诗派,韩愈、孟郊的险怪派,元稹、白居易的通俗派,等等,不一而足,李白、杜甫二公卓尔不群,一为浪漫主义旗手,一为现实主义师表,万世景仰。

风格与流派关系密切,流派是由风格相近、主张相同或相似的同时代人结合而成,风格是流派的基础,不同风格形成了不同流派,多种多样的风格形成了多种多样的流派。唐代诗坛上风格多样决定了当时必然流派纷呈。

其五,高度的思想内容与完美的艺术形式相结合。唐代完成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格律化,各种体裁具备,表现什么样的思想感情,适合用什么样的形式,唐人对这一点是很讲究的。五古常常用于表现较为严肃的政治性比较强的题材,例如陈子昂、张九龄的《感遇》,李白的《古风》,杜甫的《前出塞》、《后出塞》、《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北征》等,都是政治思想性强、艺术性高,二者完美统一的作品,尤其是杜甫,在用韵上也很讲究,《咏怀》与《北征》都是用入声韵,读起来令人有一种压抑感与愤激感。当然同是五古,各家风格也不相同,有的追踪汉魏,颇具风骨,显得高古遒劲,如陈子昂、高适、王昌龄、李颀等人的作品;有的效法陶潜,貌似清淡,其实韵味醇厚,如张九龄、孟浩然、王维、韦应物、柳宗元等人的作品。七古、七言歌行体容量比较大,适合表现起伏跌宕的感情与曲折离奇的事件,或铺张排比,或流丽婉转,或飘逸豪宕,或豪迈激荡,或奇幻多变,或沉郁顿挫,或遒劲刚健,或奇崛拗峭,或声情凄婉,表现力极强,如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卢照邻的《长安古意》,刘希夷的《代悲白头翁》,王维的《老将行》、《洛阳女儿行》,高适的《燕歌行》,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蜀道难》、《将进酒》,杜甫的《兵车行》、《丽人行》、《哀江头》、《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白居易的《长恨歌》、《琵琶行》,元稹的《连昌宫词》,等等,都是七古与七言歌行体(包括杂言体)中的佼佼者。律诗是唐人的创新。五律虽然在南朝陈代已接近成熟,但实际上到初唐四杰时,仍未尽合律。七律则完全是在唐代创立的,到杜甫笔下才完全成熟。律诗是在南朝永明体讲究声律、重视清新流畅、主张“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的基础上,吸收骈文注重骈偶,形成声调和谐、句法关联、平仄相对、词义对仗等程式化要求,从而加以定型,形成五言八句的五律、七言八句的七律以及排律,同时还影响到绝句,形成了律绝。律诗声调和谐,句法关联,圆顺流畅,对仗工稳,跳跃性大,时空转换灵活,便于写景抒情,常常情景融合,浑然一体。唐人给我们留下了很多优秀的律诗,其中尤为著名的五律有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杜审言的《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王湾的《次北固山下》、孟浩然的《临洞庭湖赠张丞相》、王维的《山居秋暝》、李白的《渡荆门送别》、杜甫的《春望》和《登岳阳楼》、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等,七律有崔颢的《黄鹤楼》、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杜甫的《登高》和《蜀相》、李商隐的《锦瑟》及《无题》等。绝句有古绝与律绝之分,大致上唐人五绝多用古绝,七绝则多用律绝。唐人绝句大都能谱乐歌唱,所以沈德潜在《说诗晬语》中说:“绝句,唐乐府也。”初唐绝句,音律未谐,韵度尚乏,因此没有太出色的绝句。盛唐绝句,兴象玲珑,句意深婉,情景浑成,不假雕饰,无工可见,无迹可寻。李白、王昌龄擅长,他们的作品一直被视为绝句中的正宗,其他如王维、孟浩然、高适、岑参、王翰、王之涣、崔国辅、崔颢、储光羲等,也各有至处,离正宗不远;只有杜甫与众不同,偏离正宗,大胆革新,另辟蹊径。中唐绝句,以意为主,情致委婉,效法杜甫,探求创新,精工打造,韵味隽永,李益、刘禹锡独步,其他如韩翃、韩愈、白居易、元稹、柳宗元、韦应物、张籍、张仲素、李贺等也不落人后。晚唐绝句警秀深微,委婉多致,语言秀丽,议论精警,杜牧、李商隐称胜,其他如张祜、温庭筠、韦庄、崔橹、韩偓、许浑、张乔等也多有好诗。

其六,精湛的语言。唐以前的文人诗,读者理解起来常常有一定的难度,特别是颜延之等人的诗芜杂深奥,令人难以卒读,有些诗虽能读懂,但令人感到总隔一层,缺乏亲切感。那些优秀的唐诗则不然,语言作为情感符号,融进了全民族的文化,传达着全民族的心声,人人读起来都能心领神会,如同从自己的肺腑里流出来一般。唐诗的语言,超越历史,成为中华民族全民族的语言,很多诗无须注释,受过中国文化熏陶的人都能理解,而且感到十分亲切,常读常新。不要说一些写日常生活的诗人们容易理解,如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孟浩然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难道用得到多少注释(这里李白诗中的“床”应注明指井上的围栏,有人说是板凳或马扎,不妥,当然更不该理解成今天我们用来睡觉的床,因为这首诗中所写的环境应该是庭院,不是室内),甚至搞什么“今译”,岂非多余!就是一些反映当时社会现实的诗,人们也易于理解,如杜甫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白居易的“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夺人衣作地衣”等等,即使不了解多少当时的时代背景,读者也完全能够理解。甚至那些富有哲理的诗,也无须多做注释就能读懂,如张若虚的“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柳宗元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些也是无须注释,人们一般都能读懂。唐诗语言的平易、生动、凝练、概括,千古常新,一直为人赞赏。

其七,体现了中国人共通的审美理想。千百年来中国人养成了一种与西方人截然不同的审美习性,不太喜欢一泻千里恣意汪洋的铺张,不喜欢把话说得太直太露,不欣赏溢于言表的直抒情怀,而是更偏重于欣赏委婉曲折、含蓄深沉,讲究神龙藏首与尺幅千里,对诗来说常常寻求言外之意,弦外之音,要求“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追求含蓄、朦胧、沉稳之美和恬静、超脱的诗歌意境。唐诗正好符合中国人传统的审美习性。唐诗特别是唐人绝句晶莹明净,剔透玲珑,只可意会,难以言传,如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可以感悟到,但不可触摸,在朦胧中透出了几分神秘,令人如醉如痴。这就是唐诗的魅力,让人常读常新,百读不厌。

在中国诗的发展过程中,除唐代,再也没有一个朝代独立成为一个发展阶段。把隋和五代跟唐放在一起是不恰当的。因为隋是由南北朝至唐朝的一个过渡期,而五代则是由唐到宋的一个过渡期,跟唐诗都有明显的差别。

唐诗发展,大致可分为五个时期:

第一,从武德元年(618)至先天元年(712),是起步时期。

第二,从开元元年(713)至大历五年(770,杜甫去世),是全盛时期。

第三,从大历六年(771)至贞元中期(800前),是过渡期。

第四,从贞元后期(800,白居易初露头角)至大中末(858前后,李商隐去世),是再度辉煌时期。

第五,从大中末(858以后)至天祐四年(907)朱温篡位,唐王朝灭亡,是衰落结束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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