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墨溪公(禀读《小宛》之后感)

近读诗至《小宛》之五章，疑传笺释义盖未尽也。传曰：交交，小貌。应释为群飞貌。笺曰：窃脂，无肉食粟，失其性，不能自活。亦未尽当也。交交桑扈，率場啄粟，喻今日之差胥，周围民居所在，啄食之人也。交交，喻群党之义；窃脂，喻贪朘之状。哀我填寡，宜岸宜狱，诗人自知孤弱无可告诉，而以岸狱为宜，其忠厚悱恻，哀而不怨，亦可伤矣。呼长上而冤不可伸，即卜之鬼神亦无善兆。诗旨尤为沉痛。侄迩来观于书，嗟贪虐之风实有不可遏止之势，倚仗盛势，鱼肉乡愚，稍有人心，为之发指。而猾宦豪绅，方且倚若腹心，用为牙爪，择肥而噬，唯利是图，天下滔滔，习非成是，风俗颓坏至此，殊有酿成祸乱之惧。思念所及，录呈大人鉴正，一得之愚，未稔有当否？父亲近补授国子监司业，已另有函详述近状。

道光四年十月十二日

◎白话译文

近来读《诗经》到《小宛》这五章，我感觉《诗经》毛传和郑笺中的释义大概不是很详尽。毛传里说：“交交，描写的是小鸟的样子。”应该解释成众鸟齐飞的样子。郑笺里说：“窃脂这种鸟，没有肉只能吃粟米，丧失了它的本性，难以生存下去。”我认为这个解释也不够详尽妥当。成群的桑扈沿着谷场啄食粟米，是比喻现在衙门里的差役，在周围生活居住的百姓，都是他们剥削的对象。交交，喻指成群结党的意思；窃脂，喻指贪污的样子。可怜百姓贫困交加，会遭诉讼进牢房，诗人知道自己孤单无助没有能申诉的地方，却认为进牢房是合宜的，他内心忠厚而凄苦，哀伤而不怨恨，实在是令人伤心啊。他们向上面申诉冤屈却不能昭雪，即使向鬼神占卜竟也没有好的征兆出现。诗歌表达的主旨尤为沉痛深刻。侄子我近来读这些书，感叹贪污受贿、残害百姓的社会风气确实有不能遏制的趋势，倚仗强大的势力压迫剥削百姓，稍有些良心的人一定对此倍感愤怒。而狡猾的官吏和有势力的士绅，况且依仗他们将其作为心腹，用作自己的帮手，有利益可占的就拼命地据为己有，唯利是图，这么大的社会到处都是这样，歪风邪气已经习以为常了，败坏的风俗到了这种地步，特别害怕酿成社会动乱。这是我能想到的全部了，写下来呈送给您，请叔父大人帮我指正，我的这点儿读书感受不知道是否恰当？最近父亲被补授国子监司业的职位，已经另写信件详细述说最近的情况了。

国子监的集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