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毛麾下实战中成长(下)

朱毛麾下实战中成长(下)

1930年12月,蒋介石发现江西红军的“星星之火”有惊人的燎原之势,危及他的“党国”江山,便痛下血本,调集10万大军,由江西省政府主席兼南昌行营主任鲁涤平统领,下辖张辉瓒18师和谭道源50师,浩浩荡荡杀奔而来。

毛泽东不慌不忙,决定“诱敌深入”,与朱德一道指挥红军先行退却,准备寻找机会将张辉瓒和谭道源各个歼灭。他们原本先锁定谭道源,但两次设伏都落空了。

粟裕刚由红104团团长升任红12军64师师长,率领这支以梭镖为主的部队跟随毛泽东、朱德参战。这时,他获悉了一个张辉瓒即将进入龙冈地区的情报,便亲自化装侦察予以核实。

回来后,粟裕求见最高统帅毛泽东和朱德,汇报了掌握的情况,建议针对张辉瓒求胜心切的心理,派一支小部队引诱他到龙冈,主力红军则在龙冈设伏,一举歼灭18师。[1]

毛泽东和朱德欣然采纳了他的建议,命红12军军长罗炳辉派萧锋的独立营,前往富田到值夏一线,协助红12军35师做诱饵。

萧锋与张辉瓒的部队稍作接触后,便向龙冈边打边撤。大约走了90里山路,终于将张辉瓒诱到浓雾笼罩的龙冈,进入预设的口袋阵,成为插翅难逃的瓮中之鳖。

毛泽东和朱德出击的命令一下,嘹亮的冲锋号顿时响彻山冈。粟裕率部与兄弟部队一道,从埋伏已久的丛莽间一跃而起,痛快淋漓地将18师9000人马歼灭,包括师长张辉瓒在内无一漏网。

这是红军创建以来第一次打掉一个主力师。

战后,毛泽东、朱德连连向身边的人夸赞有侦察与献策之功的粟裕,说他有办法。

高兴之余,毛泽东还填写《渔家傲》词一首:“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

乘战胜之威,毛泽东、朱德又开始筹划攻打剩下的谭道源。这一回,他们交给粟裕和红64师的任务是正面主攻。

粟裕奉命展开攻击后,谭道源也毫不示弱,以对红军的装备优势组织猛烈反击,瞬间冲开一道缺口,直扑仅有一个警卫排的粟裕师部。

粟裕临危不乱,掏出手枪,指挥警卫排奋力搏杀,还迅速清除了一名混入红军队伍,从背后打冷枪的奸细。

化险为夷后,粟裕冷静地指挥全师反击。不久,和其他部队一道打掉了谭道源一个旅,令其一下子丢掉了半壁江山,惊惶之间狼狈逃去,第一次反“围剿”结束。

蒋介石又输了一个回合,日夜忧虑,寝食难安。四个月后,他走马换将,让麾下第一大将何应钦带20万人马再度出征“围剿”。

为了迎敌,苏区最高领导机构中央局多次召开扩大会议,讨论作战方案。毛泽东主张继续以根据地为依托作战,遭到一些将领的异议,与会的粟裕等人则非常支持他的主张,最终取得了一致意见。

1931年5月,第二次反“围剿”之战开始。毛泽东和朱德盯住了何应钦手下的王金钰和公秉藩两个师,看准机会,迅速下达了作战命令。

粟裕率部与黄公略的红三军一起,衔枚疾进,斩将搴旗,在板坑一举打败了公秉藩。他与政委高自立当即给毛泽东、朱德写了一封匆匆急就的短信,汇报战况,请求指示下一步行动。

随后,粟裕率红64师和其他部队一道,兵不卸甲,马不解鞍,连续作战15天,横扫700余里,连打五个胜仗,歼敌三万余人。何应钦的人马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而归,第二次反“围剿”结束。

蒋介石恼羞成怒,不容红军喘息,又从全国调集30万精锐人马开赴江西,还亲自披挂上阵出任“围剿”总司令,以分路围攻、长驱直入的战略进行第三次“围剿”。

毛泽东和朱德依旧从容镇定,安兵布阵。他们集中3万红军主力坚壁清野,避强击弱,六战五捷,又歼敌三万余人。蒋介石招架不住,顾不上“领袖”的颜面,下令撤退,第三次反“围剿”告捷。

粟裕又参加了这一仗。蒋介石撤退时,他还指挥红64师和林彪的红四军、彭德怀的红三军团一道,与强悍的蒋鼎文、蔡廷锴粤系部队打了一场恶仗。战后,粟裕反思说,不该与撤退之敌打这一场得不偿失的硬拼之战。

第三次反“围剿”后,粟裕又开始被频繁调动岗位。1933年1月,他调任新组建的红11军参谋长时,蒋介石经过悉心准备,再度亲任“剿匪”大军总司令,开始第四次“围剿”。粟裕奉命与红11军开赴东线的福建方面作战。

这时候,毛泽东受到了王明“左”倾中央的排挤,战役最高指挥员是红一方面总司令朱德和总政委周恩来。他们交给红11军的任务是,伪装成红一方面军主力,牵制、迷惑进攻之敌。

粟裕协助红11军军长周建屏、政委萧劲光,带领部队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地开进,果然迷惑、吸引了蒋介石。

红一方面军主力在红11军的掩护下,秘密转移,从容隐伏于东韶、洛口一带待机,随即在宜黄的黄陂山以逸待劳,一举打掉蒋介石的52师和59师,仅有一个团侥幸仓皇逃脱。

3月中旬,红11军又接到作战命令,钳制和吸引蒋介石长驱直入的先头纵队。

粟裕精细筹划,巧施妙计,将蒋介石的先头部队不断往南面吸引,逐渐拉开了与其他部队之间的距离。早已埋伏在东陂地区的红一方面军主力乘机出击,打掉了蒋介石的精锐嫡系11师大部和第9师一部。

连输两阵,蒋介石又丢掉近3个师,只得将第四次“围剿”匆匆“鸣金”收兵,赶回到南京偷偷舔舐伤口去了。

粟裕却还不能解鞍休憩。王明“左”倾路线代理人、中共中央负总责的博古要求红军“不停顿的进攻”,红11军随即奉命攻打硝石。

硝石守军是粟裕的宿敌——湖南军阀许克祥的一个师,战斗一打响便十分激烈。粟裕与军政委萧劲光命令红11军28师攻打一个山头,被许克祥强大的火力压制,前赴后继却屡攻不上。

粟裕和萧劲光亲自赶到前沿阵地指挥。战火纷飞中,一颗子弹突然击中粟裕的左臂,顿时血流如注,喷出一米多远。

萧劲光急忙派人将他送往后方的军医院。经过简单笨拙的治疗,原本需截肢的粟裕总算保住了左臂,但留下了终身残疾。

多年后,萧劲光回忆说:“在攻打硝石的战斗中,粟裕同志和我一起指挥部队,在战斗最紧张、最激烈的时候,我们一起带领部队冲锋,并肩战斗,直到攻下敌人的据点,全歼守敌。在这次战斗中,他身负重伤,至今还留有残疾。”

住院期间,粟裕还遭到一股敌特的偷袭,再度与死神擦肩而过。

这天清晨,国民党军的便衣队假装赶集,混进了没有武装护卫的军医院,大开杀戒,医患人员惊慌之下四散躲避。

粟裕获悉险情后,机警地往外走,但一出门便遇到4个剽悍的特务。他身负重伤,腿脚却有少年时候锻炼的“飞毛腿”功夫,依然脚下生风,一口气跑出了10多公里,特务们大汗淋漓累了个半死,最终无可奈何地放弃了。

粟裕1933年填写的中国共产党党证,现存于解放军档案馆

伤愈出院后,蒋介石已经调集上百万大军,发起规模空前的第五次“围剿”。粟裕被调任新组建的红七军团参谋长兼20师师长,很快走马上任,投入硝烟弥漫的战场。

这时,朱德和周恩来虽然依旧是总司令和总政委,但红军指挥权已归“左”倾中央最高负责人博古和他的洋顾问李德,作战指挥呆板机械,喜欢和对手打硬碰硬的阵地战,宣称要“御敌于国门之外”。

1933年11月,他们命令彭德怀的红三军团和萧劲光的红七军团攻打不久前丢失的黎川。而要拿下黎川,必须先攻下外围据点浒湾。

浒湾毗邻国民党军的战略要点江西金溪县,由黄埔一期生冷欣带了一个师据守。博古和李德命令红七军团正面进攻,红三军团则迂回侧后。

红七军团的攻击开始后,很快与装备精良、凭险据守的冷欣守军形成对峙的僵局,一时难分高下。

粟裕直接指挥的20师刚由地方部队改编,仅有2000来人,而攻击正面宽达10公里,还要派出两个营去掩护兄弟部队,主阵地兵力便更为捉襟见肘。红七军团下辖的另一个师19师由原红11军缩编而来,也只擅长游击战,阵地攻坚非其所长。

不久,彭德怀指挥红三军团从侧后发起攻击,守将冷欣为减轻压力,立即施展围魏救赵之计,倾力猛攻兵力弱小的正面,也就是红七军团。

粟裕与萧劲光等人指挥红七军团官兵奋力反击,战场上一时血雨腥风,喊杀声震天。第一天作战,红七军团损失虽然很大,但终于顶住了冷欣的猛烈攻势,还缴了几百条枪。

粟裕从侧后的枪声判断,红三军团也和守军打得很激烈,但因为通讯设备落后,彭德怀一次也没有和红七军团联络过。粟裕后来回忆说:“三军团迂回到敌后,向敌人猛攻时,我们不知道;而当敌人向我们这边猛攻时,三军团又不知道,所以未能配合上,打成了消耗战。”

第二天一早,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尽,冷欣又如法炮制,反守为攻,继续猛攻正面的红七军团,甚至前所未有地出动了飞机、装甲车,很快冲垮了从未见过这些现代武器的19师官兵阵地。

粟裕直接指挥的20师阵地也空前激烈,红军反复搏杀后弹尽粮绝。他亲自打光了全师最后几十发机枪子弹,然后和官兵们用枪托和石头砸,坚持到天黑,被迫沿抚河撤退。浒湾攻坚战斗以失利告终。

萧劲光晚年回忆粟裕说:“在浒湾战斗中,他率领数百人防守十余里的阵地,阻击敌人一个师的进攻,英勇善战,多次打退敌人的进攻并缴获了一些武器装备,一直坚守了两天。”

战后,萧劲光被博古撤销红七军团政委之职,随即挨整判刑,政委一职由博古的支持者乐少华接任。不是军团主官的粟裕虽然免予撤职,但很快被乐少华扣上了“反对政治委员制度”的帽子,受到限制和监督使用。

浒湾战斗不久,因新的军团长没有上任,粟裕奉命率红七军团在福建西部活动,任务是拖住福建的国民党军,使他们不能增援江西战场。

红七军团兵力不多,又刚在浒湾失利,粟裕只得将全军团部署在交通要道附近的山头,居高临下,警惕地监视福建方面的国民党军。

一旦发现他们向江西方向行动,他便下令袭击其尾巴,将他们的大部队吸引回来。几个回合之后,福建国民党军果然被牢牢地牵制住了,始终不曾开往江西。

随后,粟裕还谋划了奇袭福建永安县城。

永安城墙高大,易守难攻,是国民党将领鲁涤平的后方基地,有精兵强将凭险据守。粟裕总结当年攻打长沙和最近浒湾战斗蛮干硬拼的教训,决定以智谋取胜,采取爆破的方式攻城。

他指令红军官兵趁着茫茫夜色,悄悄将坑道挖到永安城墙脚下,攻城的突击队员埋伏其中。随后,一批战士奉命抬着一口装满炸药的棺材,伪装成悲悲戚戚的出殡队伍,走到城门口时突然引爆,将城墙炸开一个巨大缺口。

埋伏的突击队员一跃而起,离弦之箭一般从缺口冲入城内。一阵激烈的枪声后,守军被打得晕头转向,很快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永安城毫不费力地归属了红七军团。

红军在城内缴获无数,鲁涤平一个规模不小的兵工厂成为最珍贵的战利品,里面堆积如山的武器弹药和机器设备,对弹药紧缺的中央苏区来说,都是雪中送炭的难得宝贝。

中央苏区不仅大张旗鼓通令表彰红七军团官兵,还将兵工厂设备全部运走,使红军自己的兵工厂迈上了档次和规模。一时间,根据地上上下下喜气洋洋,如同过节一样兴高采烈。

1933年12月,红三军团5师师长寻淮洲调任红七军团军团长。这时,残酷的第五次反“围剿”之战还远未中止,红军依然处处被动,形势相当严峻。


[1] 徐学初:《大将粟裕》,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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