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祐宫出生
《孝明天皇纪》中,关于未来明治天皇出生的记载很少,但《明治天皇记》却非常详细地叙述了典侍(即侍妾)中山庆子从大概早上8点开始感到阵痛后的情况。
庆子的父亲权大纳言中山忠能立刻行动起来。巳时(上午9点到11点),他派人去请三位太医和一名接生婆,他们立刻赶来了。他还将亲王即将诞生这个消息书面通知了太政大臣鹰司政通、议奏(朝廷的发言人)以及武家传奏(幕府联络官)。消息立即传递给了宫中其他相关的男官和女官。婴儿在“午时半刻”(下午1点)出生。消息再次传递出去。孝明听到消息时正坐在寝宫的北花园里,一边欣赏花坛里的菊花,一边喝着午饭前的清酒。据说他听到儿子出生的消息后特别高兴,喝了很多酒。
亲王刚一出生,便和胎盘一起被裹在请衣中。亲王出生的消息公布后,中山家熄灭了所有的火。他们从川端道喜(1835—1902)家取来火种重新点燃——川端家多年来一直是官方的皇室年糕供应商。熄火的习俗可能与某种观念有关,即认为生育使家里的火都触秽。新火种取自一个商人之家,而不是取自神社或者某位皇室成员归隐的寺庙,令人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川端家自室町时代晚期起地位就非同一般,他们家的火被称为“清火”,御膳房的火也取自他们家。
为了保佑生产顺利,孩子出生前,中山忠能已经从各个吉祥的寺庙和善人那里请来了护身符。现在他可以用谢礼来还愿了。天皇派来一名宫女,给亲王留下了一把防身用的短刀和一条有两个袖笼的被子(搔卷)。宝宝会收到许多别的礼物,这些礼物很传统,今天的读者也许会觉得很奇怪。不过出生后,首先要做的还是剪脐带、包裹,并用火烧灼脐带进行消毒。胎盘洗净后会放进一个陶器里,装进一个未上漆的木桶,再用白绸布把木桶包起来,跟两把笋刀、两块青石和两条沙丁鱼干一起放在隔壁房间的架子上。架子前面摆着一盏长明灯,四周用屏风围起来。木桶上用铅白画着松树、竹子、仙鹤和乌龟,但是没有梅花。虽然在艺术品中它通常和松竹搭配,但梅花会凋谢,不太吉利。
剪过脐带之后,宝宝洗了第一个澡。人们遵守古老的习俗,从鸭川打来河水,再混合井水给他洗。接下来几天,宝宝都穿着贴身内衣和一件无袖上衣,直到用襁褓把他包起来。他的床就铺在一张叫做“片高”的床上,安放在他出生的那所小房子的主房里。榻榻米朝东或者朝南较高的一端一般会放一个枕头,枕头两侧相对摆着两只纸糊的小狗(犬张子),两只小狗中间摆着十六种化妆品。后面是一个架子,放着亲王收到的那把守刀和一种叫做“天儿”的玩偶,玩偶用白绢包着,但是四肢末端都粘着红绸布。壁龛里还有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两只未上漆的木桶,木桶上绘有白色花纹。其中一只桶里放着一小包大米和两根盘成花形的丝带,另外一只桶里放着三颗蓝色的石子和两条方头鱼。大米用银箔包着,每次亲王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都要将这些象征性的米撒出去,以驱赶恶魔。白丝带每条长约四米。亲王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直到第七天晚上,每打一次喷嚏都要用丝带打一个结;人们相信他打的喷嚏越多,就越长寿。床的东面立着两个衣架,上面挂着金箔点缀的红黑两色绸缎腰带。刚开始时,它们是房间里唯一的一抹颜色。按照风俗,婴儿的衣服都是白色的,上面装饰的吉祥图案(如松、竹、鹤、龟)一般也是白色的。在婴儿出生一百零一天后,这些白色的衣服将换成彩色的。
与此同时,阴阳师土御门晴雄(1827—1869)也收到信,要他尽快赶来。每次重大决策之前,或者重要事情发生之后,总会召一位阴阳师来解释事情的含义或者指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土御门家族是世袭的皇室占卜师,他们的建议总是很有分量。分娩地点的方位取决于实际分娩的日子,在中山庆子即将临盆之前,晴雄对此已做了详细的指示。
庆子在怀孕五个月时曾经发高烧,大家都吓得不轻,虽然最后她还是挺过来并顺利生产,但人们还是丝毫不敢大意,迫切需要听听土御门的建议。可惜的是,他住得离皇宫有点远,等到他来的时候,宝宝已经在吃奶了。尽管如此,土御门还是按往常一样给出了指示,就好像他是准时到达的一样:他大声地宣告应该如何剪脐带、准备洗澡水和给婴儿洗澡,并补充了去除胎发、用襁褓包裹婴儿、掩埋胎盘等指示。这些主要是形式上的需要,因为大部分步骤都已经做了。有一件事情还没定下来,那就是掩埋胎盘的地点。出于方位的原因,晴雄选择了城东的吉田神社。这件事需要征得宫廷的同意,于是他们派了一名信使去皇宫。等收到皇宫的肯定答复时,天已经黑了。
与此同时,中山忠能和他的儿子中山忠爱(1832—1882)已经向武家传奏报告说他们因分娩而触秽。忠能还向他在宫里的同僚告知了这件事。这些也是形式上的需要。他不仅没有因为触秽而伤心,反而异常兴奋,这一点我们能够从他的诗里看出来:
今天极好
天照大神的
神圣孙子
不是别人
正是我自己的!
这首诗尽管缺乏文学价值,却完美地表达了忠能的感情。
接下来几天,每一个有意识的行为都要遵照阴阳师的指示,但他的指示并不是唯一需要考虑的。婴儿出生后的第七天,忠能让一名阴阳师净化了孩子出生的那个房间。正要举行正式的七日仪式时,人们才意识到那天刚好是顺子内亲王(婴儿的姐姐)的百日祭,因此仪式往后推了一天。
埋葬胎盘是第二个需要考虑的重要事情。这个仪式通常在出生后的一两天举行。婴儿出生之前,中山忠能已经在自家庭院挖了两个坑,但土御门说两个坑都不太吉利。他对风水理论的理解告诉他最好选择吉田神社,但是不管怎样,埋葬都无法立刻进行。出生后的三天属于“土用”的范围,在这期间忌动土,以免受到诅咒。“土用”结束后的那天是季节更换,也不宜动土。婴儿出生后的第六天,要将头上的绒毛全部剃去,同时赐予名字,这一天也不行,而接下来那天是顺子内亲王的忌日。尽管一队人已经在神社的范围内巡视过一番,并确定了合适的地点,但上述这些事情都禁止在地上挖坑。最终,明治出生后十天才举行埋葬胎盘的仪式。
然而,孝明到这时还一眼都没有见过新出生的儿子。我们可以想象他是多么焦急地等待这个时刻,但是风俗比父爱更重要。亲王出生三十天后,才被带进宫见父亲。出发之前,人们在他的前额沿发际画了一条白线,然后点上黛。线的下方用胭脂写上“犬”字,作为护身符。婴儿的母亲中山庆子抱着他,坐轿来到皇宫(几百米的距离)。她随身带着首次系上腹带以及后来分娩之后所收到的特别礼物。
轿子大约早上11点出发。两名门卫开路,十名随从走在这顶八抬大轿的前面,四名穿着正式礼服的官员走在轿子的旁边,两名太医和一名管家身着朝服跟在后面。其他侍卫都穿着亚麻的武士正装走在最后。贵宾没有在队伍的行列,而是单独走着。这些人哪怕有一丝尽快赶到皇宫的想法,那么从中山家走到皇宫最多不会超过十分钟,但是队伍按照阴阳师的指引,绕了一条令人难以置信的弯路。最后他们到了皇宫,天皇正和皇后在常御殿里等候。他们俩都送了亲王玩偶。亲王赠送内侍所一百锭黄金和一箱鲜鲷鱼,送给天皇十刀上等纸、海带、干鲷鱼和一桶清酒,其他礼物也随后呈上。接着,亲王宣布他希望住在母亲的寝宫里。他的外曾祖母,中山忠能的母亲,也搬到了宫里,以便可以日夜照顾他。
那一年的年尾,忠能遵照京都的风俗,以外公的身份送了他第一份新年礼物“振振”和球杖。“振振”是木头做的玩具,形状像瓜,上面画满了仙鹤和乌龟等吉祥图案。球杖也是木头做的,长约五十五厘米,形状像一根木槌。和球杖搭配的有两个木球。这两样东西总是一起作为典型的新年礼物,它们原本都是玩具,但是也许因为它们变得太昂贵了,已经看不到孩子们在玩了。
亲王——这时已经有了名字,叫做祐宫——收到的礼物,以及那些送出去的回礼,几乎和当时京都中等富裕家庭所交换的礼物差不多。也有给钱的,但是跟同时期欧洲皇室庆祝亲王的诞生相比,这些庆祝活动显得非常简朴。
祐宫也收到了玩偶和玩具,这些是更加适合婴儿玩耍的礼物。从这时起,祐宫成长过程的每个重要事件都被仔细地记录下来——第一次使用筷子、第一次盘腿坐、第一次使用蚊帐。宫中的和平气氛并未持续多久。六个月后的1853年7月,海军准将马修·卡尔布莱斯·佩里(Matthew Calbraith Perry)率领一支美国舰队来到了日本海,要求将华盛顿的文件提交给日本政府,这是长期闭关锁国之后国土开放的第一步。
1853年5月26日黄昏,佩里的舰队首次出现在日本海域,那次他的舰队驶进了琉球群岛的那霸。琉球群岛的政治地位令这些美国人大惑不解。琉球同时向日本(更准确地说,是向萨摩藩)和中国进贡,却又拥有自己的皇帝。本世纪初以来,英国、法国和美国的舰队曾经到过这里,然而他们在进入日本的主要港口时被拒绝了。迄今为止,外国军舰每次出现时通常都只有一艘,而佩里却扬言自己有五艘船。佩里靠岸,来到琉球的首都首里,并在那里租了一所房子。谈判的结果令他很满意,他将农具和蔬菜种子送给岛上的居民,当地人则为他提供了燃料、淡水和食物作为回报。这座岛屿几乎已经向外国军舰开放了。
佩里的舰队还到了小笠原群岛,岛上只有大约三十个混血居民——英国人、美国人、葡萄牙人和夏威夷人的混血后裔。佩里从主岛的美国移民那里购买了大片土地,打算建一座办公室、一个码头和一个装煤站。等这些都建好之后,他回到那霸,准备驶往他的主要目的地——日本。
京都对这一切一无所知,那里的生活还是平静如水。五月初五,小亲王庆祝了自己的第一个端午节。宫内专门为他挂起了传统的彩旗,并送给他男孩在端午节的专属玩具——一顶头盔和一根长矛。小亲王现在住在外祖父家,而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亲王的孝明,迫切地想再见孩子一面。孝明咨询了太医,他们都非常谨慎,建议最佳的见面时间应该在孩子过完生日的九月之后;不过,假如天皇急于见到儿子,也是可以的,只要避开酷热的六月和七月就行。当问到中山忠能的意见时,他回答说亲王的身体特别健康。太医定时来看他,然而极少发现他有什么不适。没有什么理由不能立刻见面。因此,阴历五月廿七日,孩子就被送往宫中,天皇和皇后送了他许多玩具。
五天后的六月初三,即西历1853年7月8日,佩里的四艘军舰来到了离江户不远且防御森严的浦贺港。浦贺奉行所与力中岛三郎助和翻译堀达之助登上了佩里的主舰“萨斯凯哈那”号(Susquehanna)巡洋舰。一开始美国人不许他们登船,经崛达(用英语)和军官们斡旋之后,他们才得以上去。中岛和崛达出示了命令,要求驱逐所有停靠在日本港口的外国军舰。佩里(并没有会见日本人)通过副官传话说,他带来了一封美国总统要求订立贸易条约的信,但是只交给高级的日本官员。
第二天,另一位官员香山荣左卫门假冒奉行,登上了美国军舰。他没有见到佩里,而是和船长布坎南(Buchanan)以及另外两名军官见了面,并告诉他们,浦贺不可以接受外国人,因此不能接受该文书,军舰应该开到长崎去。布坎南回答说,除非日本政府指派一名合适的官员来接收文件,否则佩里将(必要的话会使用武力)上岸,并将信件交给将军本人。香山答应向将军汇报此事,并于三日内答复。
浦贺奉行井户弘道(1855年去世)向幕府将军汇报了美国军舰来到浦贺的消息,并提醒说浦贺的防卫力量不足以抵御美国人。与此同时,美国舰队已派出船只测量江户湾的水深,这令幕府的官员们愤怒无比却又无可奈何。美国军舰来到日本内海的消息传到江户,朝野顿时一片恐慌。法律规定不得收受外国的国书,但是拒绝肯定会招来战祸。官员们认为,最好是忍一时之辱,收下国书,等美国军舰离开之后,再全面讨论应该采取何种国家政策。
7月9日,两名日本高级官员来到浦贺西南的久里滨,在那里会见了佩里并接受了美国总统米勒德·菲尔莫尔(Millard Fillmore)的信。他们告诉佩里,将军病得很厉害,无法立即对重要的国事做出决定,但是承诺来年会给出答复。佩里接受了,并说他还会再来。
迄今为止,这些消息都没有传到京都。祇园祭照常进行,一周后是孝明的生日,要吃红米饭并交换墨鱼干这样的吉祥礼物。
7月14日,菲尔莫尔总统的信送到将军手里。这使他揪心不已,也成了震撼整个社会的传闻来源。老中(政坛元老)阿部正弘(1819—1857)召集阁僚开会,但是大家意见不一,无法达成一致意见。两位高级官员筒井政宪(1778—1859)和川路圣谟(1801—1868)认为应该接受美国人的开国要求。他们称经过两百多年的和平,军备松弛,人心不振。阿部正弘派人请来了水户藩的大名德川齐昭(1800—1860),他因为资格很老,而且平素热心国防,遂成为最受幕府官员尊敬的政界人物。德川齐昭心里很清楚,如果拒绝美国人而最终诉诸武力的话,会导致巨大的麻烦,但他不想接受外国人的请求,最终赞同对美国人采取强硬的立场。许多人附和他的建议,但是将军夹在锁国派和开国派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菲尔莫尔总统的信的日译本,幕府将其发给各个大名
7月15日,幕府指示京都的所司代胁坂安宅(1809—1874)通知宫廷美国军舰到访的消息。宫廷很早就担心有可能发生这类灾难,接到这个报告时,着实吓得不轻。深感不安的天皇下令七大神社和七大寺庙进行为期七天的祈祷,希望四海静谧、宝祚长久、万民安泰。
8月5日,将军把翻译过的美国总统来信发给各位大名。此前,所有事情都是将军一人决定,但是现在这套建立了两百多年的秩序看起来马上就要崩溃,将军别无他法,索性让各位大名也对国事发表发表意见。
最坦率的也许是福冈藩的大名黑田齐溥(1811—1887),他认为在当前的世界形势下,日本一个国家想保持闭关锁国是不可能的。现在应该满足美国人的开埠要求,但是只限长崎一个地方,而且要设定五年或者六年的期限。他还同意让美国人使用某个无人居住的岛屿作为煤站,但是不同意日本向他们提供煤炭,因为一旦美国人享有这一特权,俄国人、英国人和法国人随后也会提出同样的要求。
无论如何,他接着说道,贸易特权应该只限于美国人和俄国人,因为后者早在1804年就已经提出了要求,其他国家则应该坚决拒绝。如果其他国家反对,只需利用美国人和俄国人的力量来对抗他们即可。如果认为不宜给两个国家贸易特权的话,那选择只给美国会更好。与他们保持良好关系会博得他们的感激,而且可以利用他们来对付欧洲国家。这是以夷制夷的策略。如果断然拒绝美国人的话,战争肯定无法避免,而一旦发生战争,日本军舰将会到处受到攻击,海路也会被切断。不仅江户连一天都撑不下去,而且冲突将会留下永世之弊。考虑到国防松弛,日本不可能取胜,现在首要目标应该是和平,以免俄国人趁机进攻并攫取日本的北方国土。
黑田认为最要紧的是海防。现在应该废除禁止建造大型船只的法律,以西方为模型并进行改造,邀请熟悉造船和武器制造的技师和匠人到日本,并且允许日本人有出国的自由。总之,承平日久,民众上上下下都追求舒适的生活,人心萎靡。是时候重振军备了。
黑田的建议并非全面开放国土,但令人惊讶的是,在美国军舰刚刚驶离浦贺后,就有一位颇具影响力的大名提出建议——在除了收到一封美国总统要求装煤的信以外,并无其他挑衅的情况下——废除一项持续两百多年的制度。他当然没有建议废除幕府的统治,也没有提到(不久有些人会这么做)天皇对于一个全新的日本的重要性,但是他明确赞成结束这个国家的闭关锁国状态,而这正是德川政府统治的基础。
黑田对日本军事力量的评价坦率得令人惊讶。幕府建立在武士阶级统治的基础之上,而且从未忽略过军事训练,但是黑田明白,和外国人作战,日本取胜的机会微乎其微。他对国家军事力量的评价也许太过悲观:明治政府建立前夕的战争明显否定了武士阶层士气薄弱的观点。
并非所有的大名都跟黑田一样,担心与外国人作战就会败北。萨摩藩的大名岛津齐彬(1809—1858)写信给将军,说接受美国人的要求将会削弱将军的威望,使日本在海外名声扫地。他承认,假如日美之间立刻爆发战争,日本“难保必胜”。于是提议,假如美国人再来,日本应该进行稽延性的外交谈判,旨在将肯定答复推迟三年。在这段时间完善军事,恢复国力,然后一举消灭异邦蛮人。大部分大名也赞同他的看法,从这个时刻开始,攘夷——驱除夷人——成了提倡国防者的战斗口号。
京都宫廷直到8月16日才收到美国人信函的翻译件,这时离朝廷官员开会讨论信函的内容已经过去了八天。宫廷的生活节奏依然十分缓慢。这一次太政大臣(鹰司政通)和两名议奏(广幡元丰和乌丸光政)以及两位武家传奏(三条实万和坊城俊明)在御学问所里开会。在此之前,外国事务一直都由幕府处置,但是现在还需要征得宫廷会议的同意。
我们也许以为廷臣会一致反对采取任何可能导致国家向外国人开放的行动,但是鹰司却出人意料地赞同接受美国人的要求。他指出,尽管这个国家原则上向所有的外国人关闭,但实际上日本与中国和荷兰的贸易已经开展了很多年,因此同意与美国人做生意只不过是将贸易伙伴从两个增加到三个。不过,他们的商业活动必须限制在长崎一个地方,如果违反规定,就用武力将他们驱逐出去。他说,不幸的是,日本的军队已经丧失了原来的刚健之气,变得“怯惰柔弱”。武士对如何与外国人作战根本就没有概念。因此,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允许交易,并收贸易之利。
其他人大多不同意鹰司的观点,但是第二天,他派人送信给幕府,要求他们在美国人回来时无论打算采取什么措施,都要事先通知朝廷。幕府一口答应了这个前所未有的要求,于是幕府二百五十多年来第一次在做决策之前要咨询朝廷的意见。
在美国人看来,菲尔莫尔总统要求向在该太平洋海域作业的船只提供补给,无疑再自然不过,因为这是世界其他地方通行的做法。美国人并没有公开威胁动武,但是意思非常明显,而日本人也清楚他们必须做出回应,否则将会遭到报复。在这样的时刻——特别是将军的身体又非常虚弱时——幕府需要大名的支持,不仅包括那些与德川家结盟的大名(谱代大名),还包括那些奉行更加独立路线的大名(外样大名)。而这些力量加起来仍不够应付这个新危机,他们还需获得天皇的帮助,即便天皇手头并没有一兵一卒或者一枪一炮。
事实证明,一旦树立了事先咨询天皇的先例,接下来几年幕府要忽视天皇的愿望将变得非常困难。
朝廷官员,这个时期有五六个人,他们服侍天皇并将天皇的话传达给公卿。
朝廷官员,这个时期有两人,负责维持与幕府的联系。他们传达礼节性的问候,并负责接待拜访朝廷的幕府官员。
《明治天皇紀》第一卷,第2页。
三块白色的高级丝帛组成的方形衣物。
即守刀,兼有防身及祈祷家族永续繁荣之意。——编注
《明治天皇紀》第一卷,第3页。他们使用被称为“笋刀”的小刀割断脐带,笋刀通常是用来在元服时剪断头发的,《明治天皇紀》的作者指出这也许是某种“古俗”的遗留。
笋刀,日本传统中,在男孩元服仪式上用来剪头发等的小刀。——编注
沙丁鱼干的日语为“ごまめ”,之所以送它是因为其名字中包含了“まめ”,即“健康”的意思。
斜剖成两半,一头高一头低的厚榻榻米。
一种非常简单的玩偶,高约四十二厘米,有点像有手臂的“木芥子”。这种玩偶的手臂张开,与身体成直角,就像个十字。在婴儿的床边放置这种玩偶,可以吸走邪气,从而保护孩子。这种玩偶要放在婴儿床边,直到孩子三岁为止。
“方头鱼”俗称“金头”,亦被叫做“鲂鱼”。选择这种鱼完全是因为相信文字的魔力:金头,意味着婴儿将会特别强壮。蓝色石头的含义与此相同。
“土用”源于中国古代历法中的“阴阳五行”,春夏秋冬的五行分别为火、水、木、金,而土则藏于四季之中,春夏秋冬各季交替结束之前的十八天被称为“土用”。日本的“土用”一年有四次,这里指的是秋季的土用。——译注
宫内供奉作为天照大神御灵的神镜的场所,由作为内侍的女官管理,故称“内侍所”。——编注
《明治天皇紀》第一卷,第27页。显然,大家是通过“翻译”婴儿的啼哭声知道他的愿望的。
《明治天皇紀》第一卷,第46页。
奉行是平安时期至江户时期武家的职位名称,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奉行所即奉行办公的场所。与力是负责司法、治安等方面的职位。——编注
堀达之助(1823—1892)出生于一个世代是荷兰语翻译的家族。他后来学会了英语,1846年詹姆斯·比德尔(James Biddle)带到浦贺的信就是由他翻译的。后来他创办了一所教英语的学校,并出版了一本学习英语的重要辞典。
这并非托辞。7月27日,德川家庆(1793—1853)去世。幕府将他去世的消息隐瞒了一个月(《明治天皇紀》第一卷,第55页)。
《明治天皇紀》第一卷,第5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