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三题

村庄三题

孙厚超

麦秸垛

麦季过去,一个又一个的麦秸垛就挨着村庄坐下。

麦秸垛是村庄最忠实的听众。谁家的公鸡一高兴,就飞上垛顶高歌一曲;有时母鸡会领着一群鸡崽们来挠食垛底余下的麦粒;谁家的妇人受了屈,也会偷偷跑到垛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宣泄。

早年的麦秸垛滋润过纯朴的爱情。相爱的男女把爱情的根就扎在这蘑菇堆儿似的麦秸垛下。柔韧的秸秆,曾被他们衔在嘴里,绕在指上,粘在发间。甜美的爱情掺合着麦秸的清香。

当然,麦秸垛也成全过村庄里不安男女的风流韵事。

我总认为,麦子,养育了我们的生命,而麦秸的气息,滋润了我们的灵魂。

一直到现在,我在遥远的城市里,还能闻到麦秸的芳香。

村庄

它最初或许只是一个包裹,若干年前的某一天,被先人那么随意地往地上一丢,于是,就像一粒种子,落地生根,壮大,直长成这林密枝茂的村庄。

村庄很小,谁家养了只狸猫,谁家的猪下了猪崽儿,谁家的灶门朝哪个方向,村里人都了如指掌。村庄有很大,岁月长河里走过那么多代人,只从庄里走到庄外就停下,化作一座小土丘。

村庄是一方舞台。生旦净末丑,演绎着庄稼人的四季苦乐与悲欢。村外的小路上有时吹吹打打,一顶花轿颤悠悠,落下轿来又一个演员出场;也有时哭声震天,纸幡飘飞,那是一个经历了劳苦与悲喜农人在亲人们的泪水中匆匆离去。

村庄的每一块砖瓦都有一段自己的历史,任风雨剥蚀。

村庄是一部耐读又感人的大书,直让人读得泪流满面,辗转难眠。

离开村庄多年的我怎么也想不通,是我一直没有真正走出村庄,还是村庄已经走进了我的灵魂。

下雪了。

雪是多情的乡村画家。一笔,那屋舍俨然的院落就有了新意,再一笔,那村里村外的树就换了容颜。天地间是一幅写意的国画。

黄昏,鸟儿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叽喳,鸡在庭院里扑打着翅膀啄食主人撒下的米粒,炊烟在枝杈间缭绕。

一个汉子,走到户外去收拾些柴禾,一抬头,目光跟村口那棵歪脖子树碰了个正着。歪脖子树扭成了雕塑,却也是一道诗情画意的风景。可汉子不理,心想,待天晴了,要砍下些枝杈来取暖。

夜半,狗停止了狂吠,躲在门洞里睡着。只有雪睁着眼,亮亮的,不睡,贴在村庄的胸口,倾听村庄的呼吸。(作者系青年作家,丰县作家协会常务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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