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一样的SAS

2.不一样的SAS

如果你是英国军营里所谓的非军官,他们会发给你一顶可以在团商店买到的贝雷帽。不过,军官们戴的则是定制的贝雷帽。几名军官带我去伦敦,专门为我定制了一顶贝雷帽。当邮递员把那顶灰色贝雷帽送来的时候,我非常高兴。戴上它,我心中充满自豪。它不是别人给我的,而是我为自己赢得的。在SAS,没有人会白给你什么东西,你必须自己去赢得。

而我原来的那顶绿色贝雷帽并不是“赢得的”。当时我被分到特种部队,就有了一顶特种部队的帽子。现在我知道,这种分配的方式并不好。人们应该为自己赢得佩戴与众不同的徽章的权利。

我1958年加入美国陆军特种部队。我到达布拉格堡时,是一名具有空降兵资质的军官。我刚刚在第82空降师完成了三年的服役期。并不是我不该志愿加入特种部队——问题不在这里。我被分到特种部队,是因为特种部队需要军官。问题在于加入特种部队不需要经过考核。可是我知道,光凭一顶贝雷帽,不足以造就一名优秀的特种兵。贝雷帽有助于保护你的头部免于受凉;在你乘坐飞机或者在飞机上等待空降时,如果出现晕机,还可以把呕吐物吐在帽子里。美国陆军特种部队的贝雷帽可以派上这些用途。但是在SAS,我认识到了一种制度的重要性,那就是一个人必须为自己赢得佩戴某种帽子的权利。

在为期一个月或大概6个星期的时间里,我看到的不是士兵们从四面八方来到SAS本部,敲开指挥部的门,志愿加入特勤团;我看到的是,遴选过程在持续,而SAS没有接收一个人。一个也没有!他们把40名申请者全都退回到其原来所属的常驻部队。这些申请者来自近卫团(Guards Regiments),那可是英国陆军最精良的部队。

我观察了几次遴选的过程。首先,士兵们志愿申请从其所在常驻单位转入SAS。前10天,志愿报名者要经受严酷的体能训练和学习如何看地图。然后,在接下来的10天里,应征者被要求在同一地形区争分夺秒地进行长途强行军。他们开始承受长时间缺乏睡眠的折磨,这会让他们的判断力受到影响。这个阶段结束之后,他们要在24个小时内,背负55磅重的背包和9磅重的步枪,行军45英里。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事先并不知道自己要完成多远的行军——但他们都知道,自己必须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行军。这样,每个志愿申请者都必须尽量加快行军速度,跋涉尽可能远的距离。SAS寻找的是能够挖掘自身潜力的人,他们要激发测试者表现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品质。这就好比马拉松运动员遇到了“撞墙”时刻,他已经筋疲力尽,再也没有一点力气,可他还在继续向前冲,继续严格要求自己,继续向前跑。这个过程就是SAS的“遴选”。

如果这一阶段没有被淘汰,那么他要再接受为期10至12周的操练。在这个阶段,每个人都要经受严酷的脑力测试。一群精心挑选的军官和军士会将每一名应试者置于一个特定的情境之下,要求他做出艰难的判断。

比如,应试者作为领队带领一支部队在某地侦察,他们的任务是炸毁炼油厂。就在他们悄悄接近目标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两个小姑娘:一个14岁,一个12岁。领队该怎么做?把她们杀死?把她们带在身边?把她们留在后面?把她们绑起来?当然,没有正确答案。委员会感兴趣的是应试者考虑问题的方式。

又如,他们问应试者:“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帕迪。”

“那么,假设帕迪在警察那里遇到了大麻烦,他请你为他向警方撒谎或者出庭作伪证。你会做吗?”

或者,“你所在的4人侦察队出去执行任务,其中一个人不服从命令,你决定回到基地以后举报他。但是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一个意外:你们被敌人发现,在交火的过程中他救了你的命,他是全队最勇敢的人。当他们把维多利亚十字勋章别在这家伙身上的时候,你会举报他违抗军令吗?”

在这番严格的考察结束之后,委员会说:“好吧,汤米,很显然你在遴选过程中表现得非常出色。你证明了自己是个合格的人选,你应该感到自豪。现在,跟我们说说你在哪些方面不太在行。”据我的观察,说不出自己有什么缺点的人,不会成为特别空勤团的成员。

最后,在遴选和测试全部完成之后,团指挥官亲自接受合格者加入SAS,并把他们分配到各个单位。前面说过,就我所见,几个训练班全军覆没,没有一个人通过考核。用SAS的行话来说,就是想“戴上那枚徽章”真难。

我想,特别空勤团最后挑选出来的将会是一些喜欢独处、能够自主思考和行动的人,他们具有坚强的意志和决心。我认为应该移植到美国陆军特种部队身上的,正是SAS的这种性格。

还有一个问题值得一提,那就是最终被选中加入SAS的新人的军衔。多数情况下,他必须放弃自己先前的军衔,也就是他在常驻单位持有的军衔。他必须重新从最低级别逐级得到提升。所以,加入SAS就意味着要做出牺牲。比如,我在SAS本部兵营的邻居约翰·爱德华兹(John Edwards)就是这种情况。约翰在皇家高地燧发枪手团(Royal Highland Fusiliers)是一名永久少校,因为第22特别空勤团缺少增补一名少校的名额,他为了加入该团,接受了级别比原来低的上尉军衔。

SAS有一条惯例是我在自己的部队从来没有见过的,但我完全明白它的重要性。中队在SAS本部兵营驻扎的时候,每逢星期六晚上,军官们和士兵们会汇聚在士兵食堂,一边喝着苦啤酒,一边畅所欲言地谈论一周内发生的各种事件。这里的规矩是,军士长要去邀请军官们一起去士兵食堂吃饭。这件事很重要。随后,军官们要跑步穿过两个街区,从军官食堂跑到士兵食堂。大家聚在一起开怀畅饮、谈笑风生。在星期天早上的第一缕晨曦微露之前,谁也不会离开。我们彻夜待在那里,喝酒聊天。这是军官和士兵淡化传统的等级隔阂、打破傲慢自我的好机会。

每当这个时候,我队的士兵会对我说:“你知道吗,贝克卫斯上尉,上个星期你的那次检阅糟透了。大家都笑话你呢。汤米的制服掉了一颗扣子,你太小题大做了。你没必要让他脸上那么挂不住。”军官们有时候会接受批评,有时候不会。军官之间经常也会争执起来,特别是在A中队和D中队之间。在这些夜晚里经常会听到措辞严厉的话语和面红耳赤的争论。每个人都可能遭到训斥,连指挥官也不例外。场面虽然很激烈,针锋相对,却是人们发泄情绪的一种办法。很多疙瘩都能因此解开。

一天早上,我从野外演习回到营地后不久,就听到有人在捶打前门。当时是凌晨3点钟,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应门。“长官!请您尽快携带下列装备去卫兵室报到。”他交给我一张纸,题头印着“螃蟹赌博”(Crab Stakes)几个字。我很麻利地穿好了衣服,但是动作并没有那么急迫,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赶到卫兵室的时候,我队的人员早已到齐,正等着我呢。他们个个阴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路的那头,隔着相当远的一段距离,我看到另一支队伍正在整装出发。我的队伍不允许出发,直到所有人都点名报到。很显然,我是最后一个到的。

在中队指挥官沃尔特终于给我下达指令后,我们出发了。我们必须奋力完成各种训练项目,包括一段长途急行军,这些项目的训练成绩都要进行评分。因为我们是最后出发的,所以始终没能赶上大部队。我们在所有项目上都垫了底。我灰溜溜地做着该做的事情,什么话也没说。我只顾忙着追赶别的队伍了,顾不了别的事情。星期六晚上在士兵食堂,我挨了一顿狠尅。

“你这个大傻帽。有人敲门,你最好赶快做好准备,下次最好加快一倍的速度。你住的比大家都近,却是队里最后一个到达集合点的。如果遇到问题,你为什么不请求别人帮忙?你不懂吗?”我是真的不懂。我不知道“螃蟹赌博”原来是比赛的意思。

沃尔特少校原本可以头一天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这是要干什么,但是他没有。他不必告诉我他的计划,但他完全可以说:“如果你在夜里收到带有‘螃蟹赌博’字样的指令,一定要赶快行动。”

我又气又窘。可是,沃尔特少校是个很热心、很聪明的人。训练到差不多第4个月的时候,我开始有点明白他的用意了。但直到我们去了科西嘉以后,我才真正开始领悟到他的一片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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