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阿斯特财富的发展
父亲去世的时候,威廉·B.阿斯特56岁,他是老阿斯特2 000万美元遗产的主要继承人。威廉是个高个子、大块头,眼睛很小,看上去有点空洞无物,他的脸缺乏活力,无精打采,毫无表情。他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从不显露自己的感情,通常也没有什么感情。他喜欢给人留下穿着随便、外表懒散的印象,就好像故意告知所有关注他的人:像他这样一个如此富有的人,有权不理睬礼仪社会的那套繁文缛节。这个人外表邋里邋遢、弓腰驼背,一副冷若冰霜、心不在焉的样子,谁也看不出他是美国最有钱的人。
贪婪是他最显著的特征。甚至早在他父亲去世之前,他就通过土地投机和银行业的关系积累了自己的财富,他从叔叔亨利那里继承了50万美元的遗产。据说,他在1846年就拥有了500万美元的个人财富。在他父亲生命中的最后几年,他出任了美国皮毛公司的总裁,另外他还对父亲各种各样的利益和财产了如指掌。
威廉·B.阿斯特的吝啬
威廉·B.阿斯特
威廉·阿斯特住在拉法耶特区的一幢非常漂亮的宅邸里,紧挨着阿斯特图书馆。餐具柜里堆满了金制器皿,通晓多种语言的仆人身着制服,毕恭毕敬地全天候肃立一旁,随时响应他的招呼。但他并不怎么喜欢这种派头,只不过这样使得有一种权力的氛围环绕在他周围。他的节俭并非源自明智的自律,而是源自吝啬的习惯。他仔细审查并修订最小的开支项目。他滴酒不沾,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在服装行头上所花的钱也要比他多。在一个富人瞧不起徒步行走、乘坐快马香车的时代,他却徒步往来,奔走商务。这种厉行节约的做派,他不仅在家里执行,而且还带到了其商业行为的每一个细节中。他清早起床,早餐前处理他的私人通信。9:00准时用早餐。接下来,他会大步流星地奔向王子街的办公室。同时代的一位作家提到他时这样写道:
他熟悉他名下的每一寸地产,每一张票据、合同和租约。他知道租约什么时候到期,他事必躬亲。未经他的亲自查验,承租人不能花一分钱,不能装一块玻璃。他父亲以1美元的价格把阿斯特酒店卖给了他。如果没有他的监管和同意,承租人不允许在这幢建筑上花一分钱,除非他们自己为此掏腰包。
在纽约上区,可以看到数百块地被破败不堪的栅栏围住,被嶙峋的乱石和废弃的材料给弄得丑陋不堪,或者当作停车场而被占用。它们坐落的地段非常好,其中很多地块被时尚人士所环绕……大多数这样的囤积地块被阿斯特先生所拥有,并一直保持荒芜,等待升值。他既不卖掉它们,也不改善它们……他知道,如果不让这些囤积起来的土地得到好处,谁也别想对一个街区的中心进行改造。
他阴郁孤僻,独来独往,很少跟上流社会掺和在一起,他一毛不拔,讨厌乞丐。
人们常说,他“每花一分钱的时候都在想着一分钱的回报”。至于他无可救药的吝啬,我们有很多故事,还是忍住不说为妙。在方方面面,他都追随他父亲的那些方法:利用市政府的权力获得那些有价值的水地,利用他的剩余财富购买更多的土地或投资于其他有利可图的渠道。他绝不让任何顾忌妨碍自己始终如一的目标:使自己的财富不断增长。他对良心的谴责毫不在乎,这表现在很多方面,最为显著的是他公开支持腐败透顶的市政府和州政府。
这种腐败绝不是一种无视于他和他的阶级而存在的腐败,也不是因此被作为一种不治之恶而被勉强接受的腐败。远非如此。腐败的政府,深受土地拥有者、商人和银行家阶级的欢迎,因为借助这样的政府,他们可以更方便地获得永久性的权利、特许权、特权和豁免权。凭借腐败的政府,他们不仅能够积累越来越多的财富,而且能够使自己作为一个享有特权的团体凌驾于法律之上,不同于人民大众。
收买法律
联邦财政部大楼(华盛顿)
公开场合,他们可能假装痛恨腐败。然而在私下里,他们很快就会丢掉政治伪善的废话。作为资本家,他们把自己的成功归因于严格的专注与实际;他们确实很实际,总是通过最便捷、最经济的方法来收买法律。他们有钱,而把持公职的人有投票权和行政权;因此前者购买后者。这是一种系统化的腐败,完全源自有产阶级;他们需要腐败,负责腐败,维护腐败。它就像一条无始无终的链条那样发挥作用;土地、特许状、免税权和特权,全都是通过腐败手段获得的,几年之内就能产生巨额的财富,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其中部分财富又被用来获得更多法律所创造出来的财富之源。如果说,职业政治家很早以前就养成了期望被人收买的习惯,那么,正是土地拥有者、商人和银行家使他们习惯了用额外的法律来换取贿赂这一赚钱的买卖。
由于那些不择手段地筹钱行贿的富人(或者说是初期资本家)本身就很乐意在立法机关中收买法律,因此很自然,他们每个人都热切渴望分享本阶级其他人所获得的特许状、免税权或其他特别授权所带来的巨额利润。他们从不质疑这些法律是通过什么手段获得通过的。他们根本不在乎。特许权是借助行贿而获得通过的,这一事实是老生常谈、无关紧要的情况。唯一尖锐的质疑是:它是不是一个有利可图的项目。如果是,任何有钱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投资参股,分享收益。不要指望他会感觉到道德上的妨碍,哪怕是最轻微的感觉都不会有,因为机会难得,尽管他可能不是通过贿赂获取这样那样特权的当事方,但他依然跟其他的特别资助有关。此外,挣钱并非建立在道德的基础上;它的整个基础和推动力在于榨取利润。诚然,社会声称将走向更高尚的道德层面,但那只不过是一种巨大的自负。
社会的逆向性
社会被不协调地逆转了——这一事实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同样千真万确。在说这话的时候,我们不应该忽视这样一个事实:在那个时期,资本家——当他经营一家工厂或其他企业的时候——是一个固有的因素,即使他用来创办企业的金钱或发明是通过欺骗手段获得的。每一项必需的资格条件都是根据时间和环境制订的,我们既不应该不问青红皂白地仓促谴责,也不应该按照后代人的标准或成熟度来加以评判。
然而,如果我们把社会看作一个整体,并按照当时流行的标准和观念来衡量结果,那么有一点毫无疑问是真的:真正对世界有贡献的人,正是那些卑微的、被掠夺的、饱受歧视的人民大众。他们的极度贫困就是一宗罪,因为,在他们被统治阶级劫掠、剥夺之后,法律却把他们看作准罪犯,或者,充其量是应该漠然处之的累赘。他们生产外套鞋帽、衬衫内衣、工具设备及人类所需要的所有其他必需品;他们为了果腹的食物而耕耘土地、生产商品。说来也怪,那些做这些必做之事的人,却被周围的制度判定应该生活在最恶劣、最卑微的住所里,生活在最不安全的不确定性中。当他们生病、伤残或退休的时候,资本家阶级便把他们扔到一边,就像废弃的材料一样,在长期的痛苦中度过余生,听任他们走上犯罪的道路,或者被饿死。美国各地基本上都有行之有效的流浪法,这些法律规定,任何身体强健的人,如果没有工作、无家可归,都必须被判定为流浪汉,并被监禁在囚犯工厂或感化院里。正是这种赋予少数特权者以权力的立法制度,剥夺了多数人的财产,并在这一掠夺过程之后使多数人陷入更深的苦难,就像一个人被抢夺之后又遭到拦劫,然后被逮捕、被监禁一样。
另一方面,有钱的阶级却超群出众,傲视苍生——不管他们的钱是怎么来的,不管他们为积累金钱从事了多少欺骗,牺牲了多少生命。他们自视高人一等,要求人们对自己毕恭毕敬、言听计从。他们住在最漂亮的宅邸里,过着最奢华的生活。他们自命不凡的派头难以名状,他们身上由里到外透着气度、威严和声望。
但是,这就是竞争之战破坏性的内在品格,即使是有钱阶级,也在不断经受拼死斗争的阵痛。每个人都必须战斗,不仅仅是为了得到其他人的财富,而且还为了保护自己已经拥有的财富。只要能够挫败竞争对手企图夺走他所拥有的东西的努力,他就是幸运的。正如他掠夺劳动者一样,本阶级的其他人也试图掠夺他。如果他比竞争对手更少能力、更少狡猾、更多顾忌的话,他的毁灭也就在劫难逃。在这样一种制度中,所有的手段都不是根据最善的而是根据最恶的标准来衡量的。正因为如此,有很多这样的资本家,他们心底里是好人,本性仁慈,天生反对欺骗和奸诈,却不得不采用其竞争对手们所使用的更为成功的但彻底肆无忌惮的手段。事实上,认识到了榜样和环境的渗透性,你就不能不得出结论:资本家阶级的悲剧,以竞争制度下那么多受害者为代表,而工薪劳动者的悲剧也是一样的,尽管方式大不相同。然而,在这场令人眼花缭乱的争夺财富的混战中,一个非同寻常的情况却没能给那个自认为智力和美德都高人一筹的阶级留下深刻的印象。绝大部分工人,在本能、道德和智力上,都知道这一制度是错误的,是一种恐怖和一场噩梦。而在资本家当中,即使是竞争之战的牺牲品(这样的竞争总是把最高的奖赏颁发给骗子和无赖),失败者也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他们的厄运,赞美它是唯一文明的、理性的制度,是不可改变的,甚至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制度。
普遍盛行的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