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和小说之外的刘庆邦

小说和小说之外的刘庆邦

静悄悄地来了,又静悄悄地走了。当然,见面时我们总少不了寒暄,走时也必定会打一声招呼:“我走了啊!”“我出去一下啊!”……声音里透着亲切。然后,挎着那标志性的军用小挎包,他就轻轻地下了楼——时光荏苒,屈指数来,我和庆邦在京城的同一个屋檐下,相识与相交已有十多年了。十几年抑或几十年,他的绿色军用小挎包也新换成了褐色的小挎包,但与我们日常交往的情形基本没有变。来了,收拾好自己的房间,他就默默地坐在里面写小说,每天只写一两千字,完成自己规定的任务就收工。成天沉浸在自己创造的小说艺术世界里,他有些陶醉,也有些幸福。

当然,我们也要经常交流一些工作的。

他除了是北京市作家协会的副主席、专业作家之外,还是我们中国煤矿作协的主席,是《阳光》杂志的前任主编,现在仍然是我们杂志的特约编审。有时,为了作协和杂志的事情,我会到他的房间,坐在他的沙发上向他汇报工作;有时,在写作的间歇,他也会捧着茶杯,静静地踱到我的房间说上三言两语。这样,作协和刊物的很多事情一下子就谈好了。正儿八经开会的情形也是有的——开会总少不了讲话,看他漫不经心,但话一出口,却是深思熟虑,说得特别认真。比如,煤矿作协每四五年会评一次“乌金奖”,对这个全国煤矿文学的最高奖项,领导们都很重视。启动大奖的时候,大家一起开会,我们说些评奖上琐碎的工作,他强调的则是评奖的纪律。他要求大家认真,提醒大家注意保密,尤其不要接受别人的“信封”云云,说得大家都笑。笑过之后,大家对他的郑重其事和周到细致都心生敬意……有时,我们杂志社几位编辑为一篇稿子争得面红耳赤,相持不下,我就会拿给他看。他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不仅认真看,而且还认真地写出审稿意见。作协发展会员、培养新人、开展活动……若说煤矿作协和刊物这些年取得了一些成绩,与他这种认真的工作态度和责任心是分不开的。

说起他生活中的认真劲儿,从我们偶尔的娱乐活动中也看得出来。他好玩牌,出差在外,朋友们赶在一起,就有一些扑克的牌局;工作之余,一年里也会有三五个朋友相邀玩几场牌。他出牌慢条斯理,该出的出,该闪的闪,他从不轻狂和随意,若输了牌,最多自言自语一句:“唉,打得真臭!”开始打牌时,我总有些胡闹,一时兴起,出牌时嘻嘻哈哈,就有些玩笑的成分。他看出来了,轻言慢语地说:“打牌要认真,打牌都不认真怎么行呢?”……“敬畏文字”“诚实劳动”“用心写作”“凭良心”这些平常的话,都是他写创作谈时用的标题。他这么写,在别人看来,也许只会当作一种老生常谈,但对于我们这些天天与他相处而了解他的人来说,却知道他是怎样的言为心声,怎样的一种自省与修炼——我这样说,或许让人以为他是一个爱“较真儿”的人,其实也不是。他是一个宽容的人,甚至显得十分宽厚。

早些年,他与我的四五位同事一起坐在一间大办公室。那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忙忙叨叨,他却像一位入定的老僧,在自己的桌上写着小说。后来,我们俩在一间办公室,我的工作电话多,又喜欢烟不离手,屋里经常烟雾缭绕。他一进门便放下自己的小挎包,照样伏在桌上写小说,弄得我过意不去,他却泰然处之,丝毫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实在写累了,自己就从屋里踱出去,散步、晒太阳,或者找一块绿地活动一下筋骨。完成了自己的写作任务,他另一种休息的方式就是下楼去拿报纸和信件,然后翻翻报纸和杂志。再后来,我们好不容易弄了两个房间,他才有了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写作的房间。尽管颇费周折,他却没一丝厌烦,更没有一句怨言。

下一章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