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海光
潮涨潮落,日转星移,转眼间已到了中秋时节。大海里的铜锣鱼已经转移远去,带鱼群已伴潮而来。沟渠寨一带的海域正是带鱼的渔场,为此渔铺就从北戴河口拆迁到沟渠寨海边的沙河口。由于渔铺距村庄只有一里之遥,打鱼的人们吃罢饭都回家去睡觉,一到晚上,孤零零的渔铺里只剩我一个人。我躺在铺里的沙堆上,透过席子的缝隙可以数天空的星星,不由得又想起渔民们讲的夜叉神巡海的故事。
夜里海云低沉,海面变成了黑色,海风吹得波涛哗哗作响。我看了看天空和海面,不由觉得恐怖,便躺在沙滩上蒙头大睡。半夜时分,我从梦中醒来,睁开蒙眬睡眼一看,猛然发现在门旁对过、放鱼钩筛的地方忽闪忽闪地放出蓝绿含黄的光亮。我大吃一惊,睡意全无,头发根子“唰”地一下竖了起来,心中暗想,这是啥东西在闪光?难道是狼的两只眼睛,不对呀,北山都没狼了,海边更没有狼啊。我不由想到了夜叉神,难道夜叉神真的找上门来了?我不由顺口念起来:“夜叉神哪夜叉神,本人王景林可是大好人,从来不干缺德事,你不该深夜找上门。”
念罢,我自己又感到很可笑,大小伙子应该胆大心细,遇事不慌,为啥一碰上怪事儿就胡思乱想地迷信起来了,应该大胆地和他斗一斗啊。想着,我的胆子壮了起来,顺手操起插在沙滩上的切鱼刀,大声怒喝道:“你是何物,敢来斗我?”
但那怪物不应声,也不动位儿,还是闪着蓝绿含黄的光亮,我举起手中刀又怒喝道:“你再不应声,我可要用刀剁你了!”
但那怪物还是不应声不动位儿,仍旧忽闪着蓝绿含黄的光亮,我心里有底了,看来这怪物只会闪光,不会向人进攻,于是胆子更壮了,便挥起高举的快刀向怪物砍去。只听咔嚓一声,立刻把那怪物砍翻在地,但它还是不吱声也不动位儿,仍旧忽闪着蓝绿含黄的光亮。我为了看个究竟,飞快地点燃了“气死风灯”,举到怪物跟前一照,说来也怪,灯光一亮,那闪闪发亮的怪物立刻没有了。我借灯光细瞧,原来被我砍翻的是一筐带鱼的漂钩线,筐沿儿被刀砍了个大口子,一筐线都乱了套。我百思不得其解,为啥灯光一亮怪光全无,难道那怪物怕灯光?想到这儿我不敢再关灯睡觉,直熬到鸡叫时分。
起早出海的渔民们都来了,他们一看到我这般光景,忙问出了啥事儿,我便如此这般地学说一遍。我以为他们准会人人称奇,不料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们倒全乐了,这让我更纳闷了:你们见怪不怪笑从何来?老船长一拍我的脑门儿说:“傻小子,都说你胆儿大不害怕,倒让这蔫巴巴的海茄子吓了一大跳。”
我赶忙问:“啥是海茄子?”
老船长手指筐沿说:“就是这两个蔫巴玩意儿。”
我顺着老船长手指方向一看,钩线筐筐沿的两把钩儿上挂着两个圆咕隆咚的皱巴巴的怪玩意儿,忙说:“海茄子咋会发光呢?”
老船长说:“它本身不会发光,而是因它身上沾满了海明皇。”
我又不解地问:“啥叫海明皇?”
老船长说:“书本上叫它海光,据水产研究所的专家说,就是海里的鱼蟹、虾蟹不断地生生死死,它们死后尸体腐烂了,会产生一种磷光,就和陆地上认为是鬼火的磷光差不多。每当阴天无风闹海时,它们就会聚集在一起,粘到渔网上网发光,粘在海茄子上,海茄子就会发光。”
我接着问:“为啥我一点着灯,光就没了?”
老船长说:“只有在黑夜才能看到它的光,有了灯光,海光就看不见了。”说着,老船长捻灭了灯光,那两个海茄子果然又闪闪发光了,我才明白过来,说:“海光这玩意儿还挺奇妙啊!”
老船长说:“这是粘在其他物体上的残光,要是看到海面上活动的海光就更奇妙了”。老船长的话更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之后每到夜里我总往海面上看,却始终没看到活动的海光。
后来我上船当了渔民。在一个初秋的夜晚,天空阴沉沉的,海面黑洞洞的,没有一缕风,海面上却涌起蔫巴大浪,我们驾着小船去钓海兔子。海兔子有个特殊的习性,十分喜灯爱亮,为此我们在钓海兔子的钩儿上不挂鱼饵,而是包上香烟中闪光发亮的锡纸,在船头点亮“气死风灯”。海兔子一看到灯光就奔亮而来,一看到水中发光发亮的锡纸就上前拥抱,我们就趁机把它提出海面,用抄子把它们捞到船舱里。
这天夜里海兔子特别多,还出现了一种特殊的现象:不仅水中的锡纸发光,就是海兔子身上也闪闪发光。老船长说:“今夜里没风是底发海,很可能要出现海光,海兔子多是奔光而来。”
听老船长这么一说,我不由把目光投向大海深处,只见海面上漂来一道光亮,好似一条流动的彩虹,滚滚地向小船漂来,老船长兴奋地说:“看哪,百年一遇的海中彩虹来啦!”
船上的人也都一起欢呼起来:“彩虹来喽!彩虹来喽!”
伴着喊声,彩虹已经飘到了小船的周围,小船好似被金波金浪涌起的元宝,闪闪金光,金光闪闪,我们几个人也好似披上了彩装,简直似进了金子般的世界,美丽极了!我看得一时兴起,忽然甩掉衣服,纵身跳进了金波金浪之中,我立刻变成了一个大金娃娃,伸臂蹬腿都会搅起金光一片。我正在水中美不够,老船长却急得脚跺船板:“你不要命啦!还不快快滚上来!”
我当时还闹不清他发火的原因,但他的话就是命令,只好依依不舍地爬上船板,浑身的水珠好似金豆儿叽里咕噜地滚在船板上,掉进了大海,真是妙不可言。
老船长并没欣赏奇观美景,而是继续怒斥我:“你在大海里伸胳膊蹬腿儿,得有多大的亮团儿,要是引来大鲨鱼你小命就玩儿完了!”
我听了作声不得,但心里认为他是小题大做,继续观看美妙的彩虹。忽见水面上的鱼群四处飞散开来,好似天女散花一般展现数不清的朵朵金花,在金色的花丛中忽然“哗”的一声响,钻出一条巨大的火龙扑向朵朵金花。借着金光一看,原来这大火龙竟是身披彩虹的大鲨鱼,我这才暗自吃惊后怕——哎呀,要不是老船长喊我上船,我不是小命玩完,也得缺胳膊少腿儿,真是差点闹了个乐极生悲呀。
天渐渐亮了,海面慢慢发白,那美妙的彩虹徐徐变淡,太阳露出笑脸,大海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我们也从金色辉煌的梦幻中回到了真实的环境之中。真是让人回味无穷的美妙梦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