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菜

韭菜

经冬过雪,最耐人儿的菜蔬就是韭菜啦!

春节前夕,为了筹备三十儿晚上包饺子的韭菜,我特意去了趟蔬菜大棚,搬回两盆长得绿油油的韭菜。一想到除夕夜割下新鲜的韭菜,沉浸于温馨喜庆中,包着大年初一的饺子,心里满是对过年的欣喜与期盼。

记得小时候有一年春天,北京的亲戚来村里踏青,小表哥看着我姑,指着地里一畦畦麦苗用一口京腔兴奋地嚷道:“妈妈快看!快看啊!怎么这么多韭菜啊!”我在旁边禁不住笑出声来。时隔多年,小表哥长大了,他肯定早已知道韭菜和麦苗的区别,我们也都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中向前行走着,经历着喜怒哀乐、世态炎凉。想想如今严寒冬日里,大家都能在家里吃到大棚里新鲜的韭菜,不禁感念岁月果真弹指一挥间。

我把两盆新鲜韭菜放在阳台上。闲情午后,我窝在阳台的沙发上,韭菜们晒着太阳,我看书。一阵阵刺鼻的清辣香气牵住嗅觉中最为细致入微的部分,令我思绪渐渐纷乱。我禁不住诱惑,想到了香酥可口的韭菜盒子,旋即起身,拿起水果刀“刷刷刷”割了小半盆韭菜,跑去厨房,和面、切馅儿,又打上两个鸡蛋。不一会儿,几个皮薄大馅的韭菜盒子就出锅了。韭菜的香气配着鲜绿的菜色让人兴奋不已,我急不可耐地抓起一个,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大快朵颐起来。真是解馋到家了!

年三十儿一过,被割后的韭菜茬儿长得很快。我给它们浇了水,只过了几个晚上,就长出一截儿,不几天,又吐出了新叶片,一条条细长的叶子怎么看都像纤秀的兰花叶。屋里温度适宜,在阳光的照射下,眼看两盆韭菜舒展叶片往上蹿。我知道它们喜欢温暖的阳光,和我们离不开人间温情一样。

转过年来,光阴疾驰,韭菜生长的速度也快到可以和时间赛跑。一眨眼,就到了惊蛰。我把屋里两盆韭菜剪掉根系,全部栽到小院里,让它们也见识见识雨露之美。立夏的那一周,我看到小院菜园里的韭菜跃跃欲试,渐渐茂盛起来。经历了春夏风雨阳光的吹拂、清洗、照耀,带着坚韧从泥土里冒出来的韭菜长势喜人,比冬天盆栽的韭菜外形更粗壮,根部呈紫色,叶色葱郁,味道也更香浓,闻着直入肺腑,一看就是头茬儿韭菜。在百姓眼中,头茬儿韭菜是最好吃的。正可谓“美味总在风雨后”,经历风吹日晒的磨炼,滋味中有了令人赞叹的回味——韭菜迎来了自己的盛世。

盛夏的傍晚,割一捆新鲜韭菜送与邻里,他们会欣然接受。虽正值夏季,却不知为何竟也有一种“夜雨剪春韭,新吹间黄粱”的清爽意境。天然长成的韭菜是让我们倍感珍惜的食材,是获得健康的源泉。好几次,我和邻居隔着铁栅栏拉着家常一起择韭菜,拉起家常,心中不知不觉生出一种“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绵长悠远的意味。

入秋,小菜园里的韭菜窜出韭菜亭。我将它们一根根抽出,不一会儿就是一把,洗净,放一棵小辣椒和少许肉片同炒,虽是至简的时令小炒,却足以让人垂涎三尺。

很快,韭菜亭就会长出花骨朵儿,然后开出一团小白花,俗称“韭菜花”。每次沉浸在扑鼻而来的韭菜花香中,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五代杨凝式的《韭花帖》。这流传千年的名帖,记述了他昼寝之后感觉饥饿无比,此时恰得友人赠送的韭花珍馐,畅然而食,一种穿越千年的惬意感呼之欲出。此帖通篇秀雅恬淡,“二王”精髓毕现,魏晋风神十足,可谓是“心手双畅,翰逸神飞”的佳作。只要是具有一定艺术鉴赏力的看客,无不能够感受到《韭花帖》中的墨华鲜润、云光徘徊,感受到千年前的杨凝式在无垠的宇宙空间和后世欣赏者的生命之光相互照亮。那墨线意蕴十足,似从有限通往无垠,带给人无尽的味外之致。于我而言,更能从中体味到一种韭花所特有的清新细密幽微。

四季流转,不经意间裹挟了韭菜韭花的香。就这样,光阴与香气缠绵悱恻,一天天在内心衍生出一行行文字。

穿行于小菜园,我摘取了一大盆新鲜的韭花,用盐腌制了一晚,分放在几个玻璃瓶中,做成韭花酱,藏于冰箱。经秋入冬,从一场场淅淅沥沥的秋雨,到一次次纷纷扬扬的冬雪,很少出门的我此时换上了厚厚的线衫。每当家里的火锅腾起热气,总少不了韭花酱和羊肉的亮相,真有一种“此味只应天上有”的满足和快意。此种绝配,美味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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