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的风花雪月
风
在现在的乡下,已经很少见到当年老家那种狂野的白毛子风了。打从春天起,一直到冬天,几乎没有停止过。十来户人家,前前后后散落着。泥土坯垒成的墙壁,五花八门的木头支起的屋架,都蒙在一层厚厚的灰尘里,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早春的风干冷、干燥,老屋前的垂柳就是被那些剪刀风铰成披头散发模样的。夏天的风就像无浪神,把麦垛旋起,一缕缕在空中舞蹈;把屋顶掀翻,把杂七杂八的物件刮得满地都是;把门前屋后的果树拦腰折断。随风而来的,大多是冰雹和帘子雨。人们都躲了,只有新娶的大嫂在白花花的雨水中呼喊着抢那些风中飞舞的杂物。怪风撕碎了她红色的大襟小褂。躲在猪圈子里大气不敢出的三哥事后说,他那天亲眼看见了大嫂胸前那对雪白的小兔,他都懵了,可是,怪风一瞬间就过去了,他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桃花梦。他一直不敢说那天自己的遭遇,他怕一说出来,嫂子们就说他是“骚狗子精”。说那场风有邪气。
花
老家的花几乎全是母亲侍弄的。母亲先是在屋前栽了一棵极少见的大鸽花树,那树见天长,很快就树冠花如云了。偶有南风吹来,整个小村暗香浮动,芬芳沁人。墙角、屋后,见土的地方遍栽桃、李、杏、枣、苹果、梨子。桃花开、杏花谢,枣花满枝落如雪。南瓜花、葫芦花、韭菜花、月季、丁香、大丽菊,还有那些红黄紫白的满天星。母亲从大田归来的零碎时间,大部分都在花草树木中忙活。她知道,再怎么精心操劳,那些花用不了几天会落入泥土。可是,她相信:花落会再开。有一天夜里,齐腰深的满天星花丛中有窸窸的动静。母亲以为又是狗獾在闹腾,便拿了根棍子走过去,原来是村子里两位下放知青。花事正旺,母亲沿着花地悄悄退回。
雪
老家的冬天,干冷得多,雪下得少,但下起来就不得了。小妹出生的那个雪冬,沟满河平,举目苍茫。奇冷,呵气成霜。支棱在绒帽外面的耳朵犹如刀刻斧凿般疼痛。雪把门前的路堵实了,吃水靠化雪;雪把屋顶压得吱吱响;雪把院里的松树压断了。铲雪的日子很闹猛,家家户户就像庆丰年。饿急了的麻雀、小鸡全都围着铲过雪的黑地打转转。我们很少堆雪人,我们一筐筐、一篓篓,把雪搬到自留地里。母亲说,麦盖三床“被”,枕得馒头睡。有雪的日子总是有大雁。我跟在打猎的叔叔后面亲眼看到的。那阵势极是壮观,高大威猛。在荧光独照的雪夜,偶尔发出几声苍凉的鸣叫,雁阵边有一位走来走去的“哨兵”,它警惕地巡视着四周,丝毫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叔叔说,它是鸟类中最有责任心和奉献精神的。它像一位精力充沛的夜警,那些大雁们都在它的守护下酣然入梦。
月
老家的月亮给我的印象是洁净的。不像今日城市的月亮:昏黄、惨白、无精打采。老家的月亮充盈、水灵、表情丰富。夏天,它如明镜高悬。月光下的土场上,收获着稻麦,也滋生着无尽无休的传说和故事。有月光的夏夜,常常是女人的乐园。村后的大甲溪里,扑扑通通的声音连接不断,白天晒温了的溪水滑爽得很浸润着她们黑白相间的肌肤,就像朵朵睡莲开放在夜月下的溪面。秋天的月亮不仅洁净,而且沉稳。农人趁月光收获着棉花、花生、玉米。那时老家喜种红芋,切红芋片大多在晚上月亮地里干。我家没有男劳力,姐妹几个总是落在最后。夜深凉意浓,明月正当空。黑黢黢的野湖地庄稼棵让我们心里发毛,姐妹几个就朝着远处放声高唱。那悠长嘹亮的女声连我们自己都震惊了。生活是一个舞台,每逢新的角色上场,就必有老的角色下场。几十年后的故乡,一切曾经熟悉的东西正在或者已经退出人们的视野。往日的温馨化作生命的记忆,沉入生活的深处,偶尔想起禁不住心存感激。活过,经历过,我们应当懂得感恩。
村庄里孩子的乐趣有很多,游戏也有很多,下面我带大家欣赏几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