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有色的纪录片对话——《一撇一捺——陈汉元访谈》再版序

有声有色的纪录片对话——《一撇一捺——陈汉元访谈》再版序

周安华

纪录片是一个神秘而充满魅惑的世界,在学术界自然也就不乏痴痴迷迷的求索者,华东政法大学的石屹就是其中一个。我和石屹是在泰国的一个学术论坛上相识的,本来就是“老乡”,北方习性,自认识之后就经常听她说纪录片,高谈阔论,信息、会议、导演、作品……似乎她是一个被这种艺术彻彻底底覆盖的“纪录人”。直到看了她专访陈汉元的《一撇一捺——陈汉元访谈》和她的专著《电视纪录片——艺术、手法与中外观照》,才真正明白:这一老一少何其相似!都为记录而生!记录的影像其实早已经融入了他们的血液中。

汉元先生是中国纪录片的领军人物,在他身上折射着当代中国纪录片的观念、价值体认和艺术追求的主要视域,因而“陈汉元”不仅仅具有导演个案研究的意义,更具有透视当代中国纪录艺术本体和流变的重要价值。换句话说,看清楚了陈汉元的纪录艺术,也就从一个侧面把握住了20世纪后半叶“中国纪录”的根本取向。

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年轻的女性学者石屹模仿另一个“年轻”女性、意大利著名记者法拉奇采访风云人物的形式,在记录转型的历史节点上,不辞辛苦,向世人推出了洋洋洒洒且沉沉甸甸的《一撇一捺——陈汉元访谈》,由此迅速为中国纪录片界所知晓。

其实,做这件事很容易费力不讨好。因为陈汉元是中国电视界“大牛”,不仅曾官至中央电视台副台长,随邓小平访日,参与了中国电视许多重大事件的决策,而且他也是“多面手”,一些坐标性质的著名电视产品,如电视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反腐倡廉电视剧开山之作《苍天在上》都是他主持创作的,他更在国际电视节评委席、阳光卫视副总裁等位置上,参与了一系列关涉中国电视国际化发展进程的活动,如此陈汉元如何言说?

从事了十多年新闻工作的石屹,很智慧地把所有这一切纳入改革开放进程中的当代中国的宏阔的社会、文化与传媒现代性背景,并以之全方位勾勒“立体的陈汉元”“历史的陈汉元”,凸显作为“纪录片大家陈汉元”的独特个性,由此深入诠释了陈汉元纪录片创作的丰沛底蕴、时代意义和文化张力。

陈汉元当然是中国纪录片“权威记忆”的重要部分,因为他是有思想、有个性、有创造的纪录片艺术家。美国学者阿兰·罗森沙尔曾强调:“纪录片的作用是阐明抉择、解释历史和增进人类的了解……纪录片必须展现、揭示人类的尊严。”陈汉元对之更加具体化,认为:“纪录片就是一段有声有色的历史”,记录工作者的责任就是“让历史明白地告诉未来,让未来无误地知道历史”,正因为确立了如此清晰、如此专业的记录美学原则,他才能在后现代主义思潮涌入的20世纪90年代,推出“彻底纪实”的里程碑式纪录片《望长城》的创作理念,而这个理念也被创作团队所接受,从而赢得人们广泛的尊敬和赞誉。

对纪录片艺术的深刻感悟,使得陈汉元也有了独特的眼光、独出心裁的视角,我们从《一撇一捺——陈汉元访谈》中,看到大量的陈汉元口述历史,几乎涉及了当代所有声名赫赫的卓越纪录之作如《沙与海》《西藏的诱惑》《藏北人家》《英与白》《苏园六记》,等等,触及到了纪录片创作几乎所有最关键、最要紧的视域:选材、真实性、搬演、解说词、结构、画面……而通过他亲力打造的《收租院》《雕塑家刘焕章》《话说长江》《话说运河》《望长城》等作品的自思自省,陈汉元论“道”(记录之道)可谓珠玑满篇。比如,他认为衡量精品的标准是“好看、深刻”,即“让人看了以后不平衡的心渐渐趋向平衡”;比如,他强调当代中国纪录片的根本进步是“由‘全景’转向‘特写’”,“镜头真正对准的是人”;比如,他指出纪录片故事化、娱乐化“不可避免”,但“部分纪录片是供少数人看的”,“不能去强求它讲故事”;比如,谈到一些纪录片创作的缺陷,他肯定“纪录片作者捕捉的每个镜头、情节都应该充满着深深的情感……”

我挺佩服石屹的,她花十倍于写一部学术专著的力气,去淘陈汉元的艺术世界,并通过陈汉元来探究改革开放大历史中的中国纪录艺术,这不仅需要眼界、勇气,也需要耐心、逻辑、技巧以及强烈的热爱。

这部书写得很大气,貌似一个围绕纪录片荡漾开来的艺术湖泊,阅览时不免让人心旷神怡,而掩卷之后又令人沉思。石屹说她很在意访谈的真实语境,在把各部分内容按照历史脉络和内在联系结合到一起时,“尽量反映访谈的场信息”,可见,石屹是把这场访谈当作一部石屹纪录片来做了,而她成功了。

是石屹的才情让我们看到了纪录片艺术家陈汉元的才情,进而领略了20世纪后半叶中国纪录艺术的才情,我们感谢中国纪录片,感谢汉元先生,感谢石屹。

是为序。

于南京顺然斋

2016年9月22日

周安华教授

南京大学戏剧影视艺术系博士生导师

教育部戏剧影视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

中国高校影视教育研究会副会长

中国电视家协会高校电视艺委会副主任

江苏省传媒艺术研究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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