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学道(5)

卷一 学道(5)

学道自勉文

司马子微初学仙时,以瓦砾百片置于案前,每读一卷《度人经》,则移瓦一片于案下,每日自刻课经百卷。如此勤苦,久而行之,位至上清定箓太霄丹元真人。又如葛孝先初炼丹时,常以念珠持于手中,每日坐丹炉边,常念玉帝金号一万遍。如是勤苦,久而行之,位至玉虚紫灵普化元静真人。我辈何人,生于中华,诞于良家。六根既圆,性识聪慧,宜生勤苦之念,早臻太上之阶。乌跃于扶桑,兔飞于广寒,燕归于乌翳,雁度于衡山。羲和驱日月,日月催百年,人生如梦幻,视死如夜眠。几度空搔首,溺志在诗酒,浑不念道业,心猿无所守。吾今划自兹,回首前程路,青春不再来,光阴莫虚度。他日愧视人,寰眼卑宇宙。骑白云,步紫极,始自今日。勉之!勉之!

盖按:此文收入乙本卷三,甲本亦收入,文字有讹误。

注1:“学仙”,甲本作“学道”。

注2:“自刻”,甲本误作“百刻”。

注3:“葛孝先”,甲本作“葛孝仙”。

注4:“性识聪慧”,甲本误作“性识聪惠”。

注5:“催百年”,甲本误作“摧百年”。

劝道文(白日铭)

嗟夫!人身如无根树,惟凭气息以为根株。百岁光阴,如梦相似,出息不保入息,今朝不保来朝。虚度岁时,忽然老死,百骸溃散,四大分离,神室(识)魂迷,散堕诸趣。不知来世又得何身,生死轮回,劫劫不息,迷不知悟,懒不知勤。而今既到宝山,切莫去时空手,到老依前病死,枉向人间一遭,各宜勉力,下死工夫。古语云:“辛勤一二年,快活千百劫。”从今收拾,一意无他,眼不外观,耳不外听,节饮食,省睡眠,绝笑谈,息思虑。把茅盖顶,莫求安适,煮米疗饥,莫分微恶,如蝉饮露,体自轻清,如龟吸日,寿乃延长。若能餐松啖柏,戴笠披蓑,岩下眠云,洞前饮水,犹是你(作)家人也。如其未有力量,但且渐学古贤。苟不如是修行,则是无此福分。朝收暮采,日炼时烹,如龙养珠,如鸡抱卵,火种相续,打成一片,至如子母相见,不亦乐乎!

盖按:此《劝道文》道藏本杂入《海琼白真人语录》卷四,标题原注:“一作白日铭”。

注1:“神室魂迷”,道藏本作“神识昏迷”。

注2:“犹是你家人也”,“你”,道藏本为“作”。

注3:“但且渐学古贤”,“但且”道藏本作“且且”。

道堂戒论文

道从古有,乃万物之祖、万法之宗。堂自近兴,非一日之功、一人之力。此乃延贤之举,岂容败教之徒,不惟道众生嫌,且被俗人厌贱。既掌教,即当阐教而知堂务;要开堂,先明正己之方,以作律人之法。汰去冗顽之辈,刬除老病之徒。不惟饱食无庸,抑又醉颠作闹,口里尽无规之语,胸中皆不检之谋。七尺堂堂,自是凶徒之恶少;三餐哄哄,只多游手之奸雄。人皆谓余养虎自遗后患,我亦思尔牧羊先去败群。复兴元阃正一之风,以开学者自新之路。向来前辈,皆千辛万苦以成真;今者后生,惟杂工异术以从事。不去庄严仙境界,徒能狼藉道家风。今秉清规,聿严峻令,屏逐邪魔,以后一如古始之初。尔等诸人肇今以往,改好色贪财之念,为乐天知命之心。念白发以磨青春,各修道业;炼红铅而入黑汞,结就丹砂。食不耕,衣不蚕,汝当知愧;打是怜,骂是惜,我亦何心!从今努力下工夫,管取他时成道果。倘能如是,顾不伟哉!

注1:“自遗后患”,甲本脱“自”字。

注2:“先去败群”,甲本脱“先”字。

注3:“元”,甲本作“玄”。

隐山文

玉蟾翁与世绝交游,高卧于葛山之巅。客或问隐山之旨,何乐乎?曰:“善隐山者,不知其隐山之乐,知隐山之乐者,鸟必择木,鱼必择水也。夫山中之人,其所乐者不在乎山之乐,盖其心之乐;而乐乎山者,心境一如也。对境无心,对心无境,斯则隐山之善乐者欤!”问曰:“隐山之旨固如是,山中之隐者,岂不知山中之味乎?”曰:“山中之味,山中之乐也。隐山者,知味乎道,而不知味乎山也。吾将以耳闻目见者为子谈之。”客曰:“唯唯!”曰:“隐山者,不可以山之乐而移其心,不可以心之乐而其山。山自山也,心自心也。隐者且不曰古何如人,今何如人,彼山如是,此山如是,有如是隐山之人,有如是隐山之时,又有如是隐山之趣。其时也,圣贤胥会;其人也,崇尚道德;其趣也,修炼形神也。耶吾恐如此知,如此见,必不逮古人者,十常八九焉。山中之隐者,非曰必林峦而为山,非林峦而不为山,然其人人自有所隐之山也。其清虚寂静,高爽深幽者,此人之山者,山其心也。其是非宠辱贫富贵贱者,此人之市者,市其心也。今人以为大隐居鄽,小隐居山者,不无意也。自名利之习炽,以物欲之事攻,则厌闹思静也。自恬适之兴满,修进之念冷,则嫌静思闹也。若夫人能以此心自立,虽园林之僻者,亦此心也,市井之喧者,亦此心也。不必乎逃其心之喧,适其心之欲;不必乎乐其境之胜,疾其境之不胜,知如是山,乐如是心,谓之真隐焉!欲隐山者,善隐心也。无事治心谓之隐,有事应迹谓之山。无心于山,无山于心也。是故先须识道,后隐于山。若未识道而先居山者,见其山必忘其道,若先识道而后居山者,造其道必忘其山。忘山则道性怡神,忘道则山形蔽目。是以忘山见道,人间亦寂也。见山忘道,山中乃喧也。法法虚融,心心虚寂,何城市之可喧?何山泽之可静?山静而心常喧者,莫市之若也。市喧而心常静者,莫山之若也。喧而不喧,静复何静。语默无非山,动静无非市。恬淡息于内而不乱,萧散扬于外而不动。逍遥山谷,放旷丘(甲本作‘市’)鄽,游逸形仪,寂静心腑。吾恐市鄽之下,声色阛阓,尘劳胶扰,五色得以盲吾眼,五音得以聋吾耳,五欲得以汩吾心。始乎入吾之心,吾心之所不可入,则日以之动摇,夜以之倾撼;吾心无所守,则必狥(道藏本作‘徇’)乎事之所夺,任乎物之所营。然则山野之间,亦如市鄽何也?闲花野草,可以眩人目;幽禽丽雀,可以聩(甲本作‘旷’)人耳。子非隐其心,而欲隐于山者可乎?古先贤哲隐山之意固如是,隐山之事则不然。世俗移于利,风教溺于欲,沉醉乎名利之乡,梦寐乎人我之域,出生入死而不知,贷罪赂福而不觉,是圣人之所忧,故圣人之所隐也。圣人所忧,不在乎心之忧而忧其人;圣人所隐,不在乎山(甲本作‘身’)之隐而隐其心。是故刍狗乎含灵之形,而金玉乎含灵之性,是非质其形于山之外,而亦妙其性于山之内,惟圣人知之。子欲闻山中之味、山中之旨乎?夫山之为山,人之为人,人亦不欲必乎山而后隐,山亦不欲必乎人而后存。存乎山而隐乎人者,殆犹鱼鸢之飞跃天渊也,适其所乐而已矣。其乐非耳目之乐而后乐,非情识之乐而后乐,乐者在心,不可以形容,不可以知见(乙本作‘见知’)。心之乐者,隐者之乐也,于山无预也。以清净为道场,以恬退为法事,以安乐为眷属,不欲(甲本作‘容’)与世交,不欲与物累。其修身也,不事乎百骸;其养形也,不溽(甲本作‘唇’)乎五味。视死之日,如生之年,执有之物,如无之用。其安禅也,云溪烟;其经行也,月洞风林。有麋鹿以为朋,有松竹以为邻。有春韭秋菘之富,有晨霞晚露之贵。语其衣也,编草而纫(甲本作‘纽’)蒲,缉茅而缀蕙;语其食也,炊参而糗苓,饮松而饲桧。饮石骨之冷泉,哺山(甲本作‘松’)肝之腴泥。行枯木之前,坐古岩之下,住深林邃谷之间,卧长松幽石之上。日则长啸于云泉之幽,夜则孤眠于烟霭之深。其寒暑也,心暑(甲本作‘意’)乎道而不知夏之暑,心寒(甲本作‘意’)乎道而不知冬之寒。知冬之寒,则冰霜冽其肤,而不变松柏之容,风雪冻其形,而不改山石之操。知夏之暑,亢阳沥其汗,而不生恼热之心,炎火炽其步,而不起煎烦之念。况乎(道藏本、甲本脱二字)茅庐竹舍,草毡(道藏本、甲本作‘坛’)松炉,不可以为寒;茂林修竹,冷风寒泉,不可以为暑。笑傲烟霞,偃仰风雨,乐人之所不能乐,得人之所不可得。有叶可书,有花可棋。其为琴也,风入松;其为酒也,雨滴石。其宁心有禅,其炼心有行(甲本作‘形’),视虎狼如家豚,呼熊兕如人仆。其孤如寒猿夜号,其闲如白云暮飞,不可以朝野拘其心,不可以身世阱其志(甲本作‘心’)。以此修之谓之隐,以此隐之谓之山。其为山,非世间之所谓山;其为人,非世间之所谓人。人与山俱化,山与人相(道藏本、甲本作‘俱’)忘。人也者心也,山也者心也,其心也者不知孰为山孰为人也。可知而不可以知知,可见而不可以见见,纯真冲寂之妙,则非山非人也。其非山非人之妙,如月之在波,如风之在竹,不可得而言也。”客曰:“请事斯语。”

盖按:此文道藏本杂入《海琼问道集》,题作“海琼君隐山文”,文字有错乱。

注1:道藏本“存乎山而隐乎人者,乐者在心”,自“人者”以下至“炎火炽其”三百二十余字窜入“萧散扬”之后。

注2:道藏本文末还有十五字:“当从先生游”。曰:“子为谁?”客曰:“紫元子也。”甲本亦有此段,乙本无。

屏睡魔文

人生无百年,能有几一日?况百年三万六千日,总有三百六十万刻,且如一刻,但撚指间,而晨兴暮寝,古今之常也。一百年内,以百五十五万刻可以应酧(甲本作“酬”),以百五十五万刻可以寝息。除寝息之外,人生只有五十光阴矣,况不满百年者乎!今但好睡,曾无知草木之不如也。元神离舍,涣散无归,真气去体,呼吸无主,云掩心天,波浑性海,慧镜生尘,智剑无刃,以兴为寝,以明为晦,冥然如黑山,黯然如鬼谷。其酣兮如酒醉不醒,其暝兮如药酘酩酊(甲本作“酪酢”)。其滋味兮如良鱼入网罗,其意使兮如饥鼠贪画饼。其鼾兮如雷霆(甲本作“电”)搅万山,其齅兮如波涛落崖井。以慧刃攻之不破,以智索挽之不回。明窗净几之净(甲本作“争”)办,素簟小枕之清裁(甲本作“安排”)。内而虚谷贮万神,外而大块宅百骸。双眼如胶漆也,四肢如委石也。睡魔来也,与心猿意马而作伍也。谒心君而不臣,睹谷神而不拜,占吾身之琼台玉阙,作(甲本作“住”)睡魔之营寨。其势高万丈,其力重千斤。贼我之魂魄,葬我之精神。盗吾家之丹砂,劫吾家之宝帑。幻出窟宅,变现物象。追之不敢以符箓,顺之不可以奠酹。于是贬青州从事,呼黑甜,唤黄妳,而召云腴使者,授以剑一,使之斩之。恬然而不动干戈,怡然而不改声色。睡魔愈炽,遂命黑(甲本作“墨”)松御史、兔颖中书、元玉骑吏、剡溪都尉,驱龙役虎而战之,塞鼻缄舌(甲本衍一“气”字),而以耳听耳,以眼视眼。其睡魔也,潜身于华胥,戢迹于槐国,化而为蝴蝶,改而为蝼蚁,两楹之间,歔欷有声。遂乃结柳舆而缉草舟,盛楮钱而囊竹黍,画牛而挽车,绘龙以棹舟,三揖睡魔而语之曰:“闻子欲去久矣,择日具舟车,汝等当辞。吾有饭,饱几盂,有酒,醉(甲本作‘醅’)几壶。携汝朋俦(甲本作‘傅’)行,不可复滞居。倏然如云飞,瞥然如电舒,汝曹自问心,有意于行乎?”屏息而潜听其言,返眼而内视其形,啼笑不成,恍惚不宁,缩肩而竦颈,张眼而吐舌。初疑其有无,今知其为睡魔也。如有言曰:“睡本无魔,汝心自黑。汝寒我不衣,汝饥我不食,与汝无丝毫之忿,与汝有胶漆之契。今欲归而无家,虽辞子而安得不落涕。我鬼也,非人也,奚用乎舟车?奚用乎饮馔?吾欲餐而无口,吾欲衣而无袒,吾欲车而无路,吾欲舟而无岸。汝能推歹思,非吾为汝患,汝但洗心而习定,可以封形而闭神也。”复语(甲本作“与”)之曰:“汝徒闻我静坐,则窥我户牖;汝徒见我默思,则越我宫墙。吾非陈抟,梦入鸿荒;吾非襄王,梦入高唐。不可妖我,劈汝天斧。”睡魔四五,面面相顾,亦复有言曰:“吾虽曰睡魔之精,乃汝自身之一灵。神清则睡魔去,神昏则睡魔生。但睡其形而不睡其神可也。聚之为元精,蓄之为一灵,融之为大虚,放之为太清。令子住舍而留形,可以不死,可以长生。”余(甲本作“予”)笑曰:“不知我之屏睡魔乎,睡魔之屏我乎!”

盖按:此文亦入甲本,文字略有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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