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千年经声

序:千年经声

近一千年来,北宋思想家、哲学家、教育家、宋明理学奠基者之一、关学创始人——张载,其“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宏图伟愿和“民胞物与”的质朴情怀,感召着有志于实现中华民族走向富强、昂扬于寰宇的国人前赴后继。今天,中国在砥砺前行中逐步迈向高光,先贤张载带给我们的这种强大感召力仍然在激励和鞭策着我们不断精进!

我曾无数次站在张载当年著书立说、传经授道的横渠书院,想象并追思先生“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的场景。张载终其一生建构了一座以《易》为宗、《中庸》为体、《礼》为本、孔孟为法的理学思想丰碑——关学;也是凭借这座不朽丰碑,在去世后的九百多年间,他先后被北宋神宗皇帝赐谥为“宣明”、被南宋宁宗皇帝赐谥为“献”、被南宋理宗皇帝追封为“郿伯”并诏令陪祀曲阜孔庙为先儒、被明崇祯皇帝敕封孔庙晋级为先贤、被清康熙帝御赐手书“学达性天”御匾悬挂于横渠书院以感念其不世功德。而今,张载一千年诞辰即将到来,围绕张载及其关学思想的各种大型纪念活动,及规划有序的张载祠扩建项目等文化工程正在顺利进展中。

近年,在张载关学思想日益成为从眉县到陕西,再到全中国乃至世界的文化瑰宝时,我内心总是波澜起伏的。欣慰之余,又有些许失落。由于时代的飞速发展,快餐文化已成为当今大多数人的日常所好,而对于相对慢节奏的国粹而言,因古今语文的巨大差异以及国民教育中的缺失等,已经有好几代人对张载的关学思想不甚了解。二十多年来常有人问我,既然张载是一个了不起的历史人物,为什么在全国的知名度不高?这是一个颇值得深究的问题,也是当下的实情。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经典书籍逐渐成规模地回到受众眼前,国学研究者也越来越多,但有关张载的典籍还是鲜见。二十多年来,我们组织召开了十多次有关张载关学的国内外研讨会,教授专家的文章少说也发表了成百上千篇,但能读到并能懂的读者仍少之又少。此时,我企望能有解读张载人格、品德、修为,以及关学造道历程、张载门徒故事、理学千秋史话类的通俗文化作品问世,将张载思想精粹以轻松趣味的方式讲述给热爱传统文化、渴望汲取古圣先贤智慧的广大读者。让人们在愉快的阅读体验中,泛舟千年关学学海,感悟圣人张载深厚的家国情怀、天下宏愿。

有思必有行,这样的愿望现在就要实现了——文化学者马苏彬先生耗时两年撰写的文化随笔《厚道圣人:张载关学千年寻踪》一书即将出版问世。

走进张载的故事,聆听千年的经声,将“思想”拟人,让“圣贤”亲民,彰显孔孟儒学在传承中的灿烂发展。这正是撰写本书的初心和宗旨。书中,马苏彬先生全方位、多角度地展现了关学宗师张载的圣人丰姿,以及宋明理学横亘千年的风云历程。

本书时间跨度延及北南两宋、金、元、明、清历朝,涉及众多历史人物,如宋神宗赵顼、权相王安石、诤臣张戬,名家名流范仲淹、欧阳修、文彦博、二程、司马光、周敦颐、邵雍、苏轼、朱熹等,以及张载后学王夫之、冯从吾、李二曲等,形成了一卷人物性格鲜活、故事情节丰满的千年历史群英图。全书以其客观缜密、通俗易懂的叙述手法将张载文化中的精髓要义做了陈列。比如在讲述关学天道论体系中最关键的“太虚即气”命题时,作者将其解读为张载思想中人类生存空间和自然本源的表现方式,以生动比附的手法对“经声梵语”做了详尽的透视;对于“民胞物与”的论点,作者在天地万物、兄弟姐妹互为一体的大义阐释外,又结合“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的泛爱思想,为张载“立心立命”的济世观做了具体的应用连接。在诠释《西铭》和《东铭》时,作者不仅将“二铭”独立成文,并旁征博引、化繁为简,将普通读者读来头疼的文言文做了精准的总结,即“《西铭》讲爱,《东铭》讲真”,可谓言简意赅、精练直白;在讲述喜闻乐见的“明州狱案”时,作者并未将视角集中在狱案本身,而是借助案件还原了张载和王安石之间的矛盾,又借矛盾推高了张载“不计小我重大我”的高风亮节。而在有关张载后学的记述中,作者摒弃了明清以来历代学者所持的“张载后学者界定在关中地区一隅”的狭隘认识,紧紧抓住张载思想中“不拘泥门户,不择地域”包容开放的关学特色,将明代非关中籍的罗钦顺、王廷相、王尚䌹等人对张载思想的继承和对关学创新做出较大贡献的历代大儒一并接纳,更以客观的态度和发展的视野,将继承张载思想最为精深、最为系统的明末清初思想家王夫之(王船山)尊奉为“关学亚宗”。就是这样兼容并蓄的文化开拓精神,让马苏彬先生的《厚道圣人:张载关学千年寻踪》显得情理融汇、通俗易懂、气势磅礴而又海纳百川,真实而艺术地再现了千年张载文化的厚重内涵和博爱风采。

作者马苏彬先生来自张载故里眉县。二十多年前,他辞去公职,南下广东创业,在文化产业领域颇有一番建树,然而,在事业的巅峰时期,他毅然选择急流勇退,全身心地投入弘扬和研究传统文化的事业中来。2017年以来,他在陕西、广东等多省进行有关张载关学的演讲多达数十场次。2019年,其文化著作《酒人说酒》《张横渠传》两书先后出版发行,并于同年在眉县投资建成规模不小的关中乡村图书馆——“太白书社”,为其立志以文化建设家乡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我和苏彬同为眉县人,算是忘年之交。他对关学研究满怀激情,治学的态度朴实认真,哪怕是一个概念的提出,他都会潜心多日才能形成文字,诸如“贞生安死,存顺殁宁”这类关学命题,他都要与我频频电话交流,直到多方求证后才肯落笔告成。这样的治学精神令人赞赏,也让我对张载文化后继有人倍感欣慰。况且,苏彬并非学院派出身,他是以民间学者的身份在弘扬推广张载文化,这反而使他的研究更接地气,更适应当下社会文化的需求,也更具吸引力。站在关学民本思想的角度看,民间学者以务实践行为根本,为张载文化在全国的普及做出了身体力行的表率,也体现了张载思想中“不务清谈、笃行践履”的经世致用的实学精神。这种自发自觉的文化担当值得时下高歌猛进中的各方力量去关注、去支持,值得在浮躁中徘徊的年轻人踊跃跟进。

2020年为横渠先生张载一千周年诞辰年。《厚道圣人:张载关学千年寻踪》的出版无疑是献给这场宏大纪念的一份厚礼。祝愿苏彬以此为起点,厚积薄发,成为弘扬关学精神的得力干将。现在,苏彬请我为本书作序,自然欣然应允。

还有什么比文化更厚重的追思?还有什么比思想更伟大的仰望?岁月流迈,乱云飞渡;千年经声,亘古不息。张载精神长存!

(横渠书院特聘研究员)

2020年5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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