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朗木寺

甘肃·朗木寺

连续几天的赶路,差点把朕累成狗,当然,快成狗的还有阿正。我们终究是比不了刚在旅游大巴上被叫醒,端着相机爬下来拍照的游客那么精力充沛。

“达瓦,要不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停吧。”阿正灰头土脸地蹲在路边直吐舌头。

“那行吧,要不我们从前面的路口拐进去,往前不到五公里,就是郎木寺了,我们到那儿休整吧。”我看了看地图说着,心想着,就算阿正不说,我估计也会在这儿休整。是的,我们太累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

其实郎木寺镇非常有名,因为身在其中的达仓朗木格尔底寺是格鲁派非常重要的伽蓝,理应专程拜会的。不过我和阿正在藏区都是几进几出,各种规模,各个宗派,各式风格的寺庙已看过不下几百座。寺庙本身对我们的诱惑力已不像前几年那么大了。

进到镇上,一波一波的倦意席卷而来,我们再没有心思闲逛。在百度上查到附近有家“新旅朋国际青年旅舍”,便直接照着地图找了过去。

虽然我一直认为自己的游记其实跟任何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包括阿正,可很多时候,还是很想说说这个家伙。这几天,他经常会有意无意拿出一些写的东西让我看,我才发现,他的很多小诗还挺对味的,就比如他前几天写的一首小诗《收回》:没有消息便是消息/愿高原的花开/愿兰州的花开/愿身上的雨水盛放/愿氤氲的栀子飘散/愿记忆如枯叶凋落/愿你懵懂如梦/愿我如梦方醒/愿新/愿旧/愿轮回/我愿收回/若能收回。单论写诗,阿正确实比我更加气醇、言正。可如此单纯的诗情却没改变他那时常跳线的大脑,哪怕一丝一毫……

“达瓦,我最近老是觉得肚子不舒服,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光返照。”我无奈地瞥了阿正一眼,心想,去你大爷的!第一次听说有人盼着自己回光返照的。

这段时间我发现阿正这小子越来越不正常,嘴里经常会溜出各种没边没缝的话。比如说刚才,我们两个走在路上,我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压成饼状的面包,问他要不要吃,这货突然跟我来了这么一句:“达瓦,你知道么,我需要的不仅是食物带给我的充实感,更重要的是美好的事物对我心灵的补给。”我愣了一下,问他什么意思,结果阿正哭丧着脸对我说:“有没有别的吃的?我不喜欢吃面包。”哇咔咔,还能不能像正常人一样愉快地聊天了!我立马把整个面包塞进嘴里,搭理都没搭理他。

又比如说昨天,他突然跟我说,看到一个段子,觉得很有道理,我问是什么,他告诉我,其实穆桂英是杨过的祖奶奶……

我被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解释道:当年杨继业创出杨家枪这门功夫,穆桂英是杨继业的儿媳妇,而杨铁鑫带着穆念慈在比武招亲的时候,使的就是杨家枪枪法,说明他是杨继业的后人,所以杨铁鑫的孙子杨过,自然就是穆桂英的祖孙子。听着他认真地说出这么不着四六的话,我的面部肌肉直接抽筋了。

郎木寺镇并不大,才走了五分钟就找到了这家青旅。一块被漆成红色的木牌,挂在门边极显眼的位置,上面写着“穿正装者不得入内”。这家青旅倒是有意思,我想着,走进了大门。院子里零零散散坐了几个驴友,或聊天,或上网。我和阿正卸下背包,也找了个位置坐下,自顾自地晒起了太阳,等着老板出现。青旅大多是这样,没有了服务员端茶递水的殷勤,反而觉得如在家般自在。

等了能有二十分钟,突然来了两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一进门就嚷嚷起来:“服务员!服务员呢?”然后径直朝一个姑娘走去,“你们老板在哪儿?”那姑娘瞥了他们一眼,便低下头继续晒太阳。这时,老板出现了,一个满脸风霜的大哥快步走向二人,“我是老板,你们有事么?”

“怎么叫半天才出来,小地方的人就是素质不行。”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操着南方口音叫嚣道:“带我们看看你们这儿的房间。”我们都知道他在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显然他成功了。此时的他们全然不知,正在院子里休息的人都在用怜悯的眼神看向他们。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青年旅舍,专门接待驴友的,你们可以到前面一家宾馆看看,不要再大声喧哗,会影响到其他人的。等下出门的时候,麻烦把门带上,顺便看一下大门旁边木板上的字,谢谢。”这话说得不卑不亢,说完老板大哥就转身进屋了,顿时我们一群人炸了锅。

“唉,那个长得跟导盲犬一样的二货,赶紧领着你家主人走吧,再晚就没二路汽车了!”

“真不懂你们的世界,外面牌子上那么简单的几个字看不懂么?”

“自作孽不可活,也不知道嚣张给谁看?搞得好像天下人都吃这套一样,还说这里人素质不行,自己其实就是个傻×。”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你在我面前,我看不到你,而是你在我正前方,我却得侧个身斜眼才能看到你。”

“真佩服你们,竟然还有脸站在这儿,贱成这个样子,你们一个叫照香炉,一个叫紫烟么?”

两人就在这片嘲笑声中,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我承认,我们对这两个西装男的冷嘲热讽确实有欠妥当,而老板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有些冷淡。只是青旅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只对老板愿意接待的人产生引力,其他则成斥力。尊重当地文化的同时,试着去尊重青旅和行者,你会得到不一样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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