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毛乌素沙漠
自从知道了要在毛乌素沙漠开音乐节,我、阿正、小莹和华仔就坐不住了。去过草莓和迷笛音乐节的小莹还好一点,可我、阿正和华仔就不一样了。黑撒乐队、山人乐队、南无乐队、逃跑计划、许巍,一想到平时只能在电脑里听到的乐队和歌手这次能见到真人,就兴奋到哭。
我们四个是那么的相似,喜欢旅行,因为喜欢自己;喜欢拥抱,因为喜欢温暖;喜欢狗,因为喜欢被依赖;喜欢摇滚,因为喜欢青春的声音。
“心随风起葬身荒野亦无悔,志在止戈醉卧沙场最逍遥。”沙漠,摇滚,是一个梦,一个咫尺天涯、相见恨晚的梦。在梦中,谁想全身而退,谁就会老去,还好,音乐没有退路。
虽然并不知道音乐节具体在沙漠的什么位置开,不过艺高人胆大的我们还是选择了搭车。一路上买了啤酒、火腿肠和一整只鸡,打算带过去开party。就这样,我们在晚上开唱前到达了音乐节的入口。一个个卷起裤脚子,准备逃票进去。
在沙漠中整整走了两个小时,我们终于见到了主会场,于是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分工。我负责在沙漠中找到合适的帐篷营地;阿正负责捡柴,晚上好生篝火;华仔负责弄饮用水;而我们当中的幼齿文艺女青年——小莹,负责寻找安保的漏洞,尽可能混进会场。
等我们三个男的把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接到了小莹的电话,说,有两个好心的学生,愿意把票借给我们,帮助我们混进去。Sweet Jesus Mother of God!太完美了!真的是太完美了!出发以来,第一次有了一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畅快!额……好像又哪里不对了……朕不就是匈奴的后代嘛!顿时,好端端的慷慨激昂变成了自嘲苦笑……
进入会场的时间恰到好处,刚好轮到许巍唱《蓝莲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这首歌好就好在开篇,直接将昏昏欲睡的耳朵拉到金黄的麦田里,肆意渲染,无限放大。人不是属于自己的,是属于欲望,不死的欲望自生命伊始便跟着我们的感动和悲伤,如影随形。我们向往的,往往只是一个概念,存在即是悲伤,让人热泪盈眶的原因只因为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我们很蠢,越蠢越让人着迷。
接下去是逃跑计划的《夜空中最亮的星》,主唱一开口便吐出一片叹息,配上此时沙漠上空无数明亮的星星,人群再一次哗然而起。歌迷跟蚂蚁似的在现场围成一个圈,疯狂发泄着青春的能量,那种能量能摧毁大地,烧干河流。圈里的姑娘们被一个接一个地抛到空中。那仿佛能攥紧生命的歌声,把寂静的沙漠渲染得如鲜血般稠腻……!朕等了一个晚上,竟然都没人把姑娘抛到我这边儿!
入夜,一支蒙古族乐队登台。当马头琴琴声一响,我眼眶立马就湿了。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爱一个方向,一句话,一本书,一种乐器,真正爱的往往不是那方向、话、书、乐器,而是从中能看到自己。我们迷恋自己,所以总试图从任何事物身上寻找自己的镜子。可西洋镜拆不得,只能像那耳喀索斯一般,隔着一层现实远远地观望。马头琴回荡的琴声,就是我的那面镜子,一面嘲笑我是流浪汉的镜子。
回到宿营地时,火堆下的鸡已熟了。喝着啤酒,撸着烤肠,撕着烤鸡,我们四人围坐在篝火旁聊天。
“为什么旅行?”“不想让自己后悔。”“后悔什么?”“不知道,因为还没来得及后悔就出发了。”
“喜欢旅行么?”“不喜欢。”“啊?那为什么还要旅行?”“因为我喜欢旅行中的自己。”
“目的地是哪儿?”“不知道。”“那你想去哪儿?”“我只知道我还没到目的地。”
我们陷入一阵一阵的碎语和沉默中。旅行终究是个把戏,是活着,还是生活,完全取决于玩得好不好。然而狮子搏兔,亦需全力,纵然无数人只是自以为是、无所顾忌地活着,却始终带着侠客般的慷慨激昂,仗剑江湖。
一个人,一个包,四海为家,结果忘了答应自己要做的事儿,忘了答应自己要去的地方,明明迷了路,还以为找到了家,距离和艰难变成了馒头,我们都变成了壳里的蜗牛,如斯岁月若有盈余,也不枉几十载寒窗酷暑,可有了盈余能否还有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