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荒漠,摩加迪沙之旅
当阳光再一次移到她的头顶,华莉丝被一阵轻微的声响惊醒,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有两只眼睛正盯着她,她再睁大眼睛看去,天哪,居然是一头狮子。那是一头俊美的成年公狮,金色的鬃毛,强健的体魄,正不急不缓地摇摆着长长的尾巴,站在华莉丝面前悠闲自若地看着她。
面对强壮的狮子,几百公斤的野羚羊和斑马都逃不脱它的巨掌,更不要说是一个筋疲力尽的人。华莉丝清楚地知道,跑,肯定跑不过它,一天没吃东西的她哪有体力;转身爬到树上,哪怕平时的她像猴子一样,在狮子面前没等她爬上树,它的爪子早已抓住了自己。
电光火石之际,脑子里出现几百种想法,但她知道只有一种结果—面对强劲的狮子,她无路可逃。既然无路可逃,那就坦然处之,华莉丝不再恐惧,想到自己一路奔跑,又想到前路茫茫,她对狮子说:“如果你想吃我,那就来吧。”
狮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伸出舌头舔舔嘴巴,看看华莉丝,再看看四周,然后站起来,摇着尾巴,优雅地迈开步伐,转身离去了。阳光还是那样的炽烈,然而华莉丝并没有因为狮子的离去而高兴,她刚刚面对狮子时根本没有惊恐。
华莉丝从狮子口中逃脱了,饿得两眼昏花的她扶着树干站起来,她想:“看来一直陪伴着我的神灵对我另有安排,有更大的使命在等着我,既然要我活下去,就不可能让我饿死。”
神灵再一次向华莉丝伸出仁慈的手,没走多久,她看到一片骆驼放牧区,她朝一头奶最多的骆驼冲过去,俯身拼命吸起来。这时,在一旁的牧人看见了,挥着鞭子朝华莉丝吆喝。已经几天没吃东西的华莉丝,管不了这些了,她拼命吸着骆驼奶,谁知道下顿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呢?
牧人知道他再不过来,这头骆驼的奶就要被这丫头吸完了。他朝着华莉丝冲过来,挥着鞭子向她身上抽去,已经吃得差不多的华莉丝,站起来撒腿就跑,牧人追上来,鞭子狠狠地在华莉丝的身上抽了几下。刚刚吃饱的华莉丝,浑身又充满了力量,箭一般地朝前冲去。
就这样跑呀跑,最后她跑到了一个小镇上,小镇上有房屋、有街道、有交易市场、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赤脚的华莉丝走在街道中间,特别显眼。以前华莉丝一家一直在沙漠里流浪,她从来没有进入过村镇,此时的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一个妇人看到在街道中间赤着脚茫然走着的华莉丝,狠狠地推了她一下,说:“你这个傻瓜,要活命的话,走到一边去。”华莉丝被推到了一边,这时,一辆接一辆的车从后面冲上来,华莉丝暗暗嘘了口气,好险啊!她靠着路边一边走,一边伸手想拦下一辆车。终于有一辆载着石头的卡车停了下来,车上是两个男人,他们看到拦车的华莉丝,打开车门说:“上来吧,年轻的姑娘。”华莉丝不知所措,她对他们说:“我想去摩加迪沙。”两人笑着说:“行,没事儿,你想去哪儿都行。”
华莉丝注意到司机的牙齿是红色的,有一丝莫名的恐惧掠过,这是常嚼恰特草留下的。恰特草也称东非罂粟,茎叶中含有天然安非他命,咀嚼时其中含有的令人兴奋的成分对人体中枢神经具有刺激作用,会使人上瘾,是一种软性毒品。索马里很多男人都嚼它,华莉丝看见父亲也嚼过,却不允许女人们碰这东西,这种草毁了很多人的生活。
孤立无助的华莉丝还是上了车,司机让她爬到车斗里。这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气温开始下降,风中带着凉意,为了暖和一点儿,她在角落里找到一块稍微平整点的石头躺了下来。她刚躺好,一抬眼,就看到司机旁边的男人已经站在了她身边。那男人四十多岁,长得猥琐丑陋,他看着华莉丝狰狞地笑着。虽然暮色四合,周围的一切模糊不清,可是那张狰狞的脸,像个大写的镜头,烙在华莉丝的脑海里,永远不会忘记。
男人一把扯下身上的裤子,还没等华莉丝反应过来,他便扑向华莉丝,抓住她的腿,想要掰开她的双腿。华莉丝把两条腿像蛇一样缠在一起,从小她听得最多的是,女孩子婚前一定要是处女,贞操比生命还重要。华莉丝不断地央求:“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男人掰不开华莉丝的腿,举手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她被打得眼冒金星,脑袋“嗡嗡”直响。她知道,她根本不是这个成年男人的对手,硬拼是没用的,她脑子一转,对男人说:“行,你先让我小便一下。”
男人见华莉丝服软了,一脸得逞,华莉丝走到一边,蹲下身,装作小便,然后捡起一块石头,回到那个男人身边,温顺地躺了下来。男人兴奋地爬到华莉丝的身上,华莉丝用尽力气举起石头,朝着他的太阳穴狠狠地砸去,一下,两下……那人被砸得耳朵流血不止。
每一个弱小的人,在遇见危险时,都会变得强大,当人的潜能发挥出来时,力量强大到自己都不相信。这一刻,华莉丝觉得自己像一个浑身充满力量的斗士,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击败她。
这时司机发现情况不妙,想减速停下车。华莉丝知道如果落在司机手里,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于是她趁着车还未停稳,快速从车尾跳下来,冲进了夜色中。当司机停好车,从驾驶室里跳下来,一边追赶华莉丝,一边大声喊道:“你杀了我朋友,你还想跑?”
华莉丝钻进灌木丛,司机也钻进灌木丛,两人在灌木丛里绕了几圈,华莉丝见司机没再追上来,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他爬上汽车,开着车朝华莉丝冲过来,华莉丝只能避过灯光,选择朝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跑。终于,她甩开了那辆车。
华莉丝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被她砸死,只知道自己离这儿越远越好,她不敢在马路上跑,整晚在灌木丛里钻来钻去,直到天亮,才又看到马路。这时的华莉丝,脸上手上全被划破了,整个人看上去活像个鬼。
她来到马路边,一辆奔驰车迎面而来,她伸手拦下了车,车上的男人衣着整洁、神情优雅,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问华莉丝去哪里。华莉丝往前面一指说:“那边。”男人温和地点点头说:“上来吧,姑娘。”
很遗憾,车子行驶了几公里后就停了下来,他对华莉丝说:“对不起,我到了,只能带你到这儿。”华莉丝从豪华的奔驰车上下来,回头看看车上的男人,阳光中,他的脸泛着金色的光。自从赤脚跑进沙漠后,饿了只能摘些树叶吃,又被牧人抽鞭子,还在卡车上遭遇袭击,这个奔驰车主人在她的逃亡路上犹如一缕光。
华莉丝一边走一边伸手拦车,这时一辆满载食物的卡车停了下来,她想到不久前在卡车上遇到的危险,对卡车心有余悸,犹豫着要不要上车。卡车司机问她:“你要去哪儿,我只到加尔卡约。”华莉丝一听到加尔卡约,想起叔叔阿迈德在那儿,她说:“我要去加尔卡约。”
于是,她爬上驾驶室,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司机找些话题挑逗她,华莉丝很厌恶他,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看着窗外,装作在找叔叔家的房子。那人见华莉丝不理他,又看看她灰头土脸的样子,突然说:“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吧?”
华莉丝心一惊,连连否定,说:“不是,我是来找叔叔的。”司机继续说:“你一定是从家里跑出来的,我要去报警。”车子加快了速度,华莉丝虽然害怕他去报警,但看着飞驶的车却也没有办法。车子继续往前行驶,到了加尔卡约镇上,车子在集贸市场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停了下来,华莉丝赶紧爬了下来,说:“我找到叔叔的家了。”一溜烟便钻进了集市的人群中。
华莉丝走在集市中,看到了集市上的各种蔬菜和水果,长这么大华莉丝第一次看到这么丰富的食物。几天没吃东西的她,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便想向一个卖西红柿的老板要一个西红柿,可老板却像驱赶瘟神一样对她嚷道:“走开走开,你这个疯女人。”
华莉丝来到另一个小摊前,她已不奢望有人能给她食物,她向小摊老板简短地说了自己的事,问她知不知道叔叔阿迈德的家在哪里。老板娘把食指放到嘴边“嘘”一下说:“这里不是乡下,不要大声叫你族里人的名字。”华莉丝听不懂她说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和她说。
这时一个倚在墙角的男人朝华莉丝招招手,华莉丝走过去,那人笑着和华莉丝说:“姑娘,不要大声叫你家人的名字,我知道他家住哪里,你跟我来。”他带着华莉丝穿过集市,走到一条巷子里时,他问华莉丝:“你饿吗?”
这时的华莉丝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男人说:“我家就在旁边,先去我家吃点东西吧,我等下带你去。”华莉丝说:“不,不,你还是先带我去叔叔家吧。”男人还是说:“你先到我家吃点东西,我一会儿带你去。”华莉丝只能跟着他去了他家,他给华莉丝端来满满的一碗食物,华莉丝三口两口就吃完了,一吃完又说:“我吃完了,麻烦你带我去叔叔家。”
男人说:“现在是午休时间,我先躺一会儿,你来陪我午休。”华莉丝宁愿坐着也不肯过去睡。男人说:“来吧,别怕,午休后就带你去。”华莉丝不情愿地走过去,谁知在他的身边刚躺下,那男人便翻身跳到华莉丝的身上,把她压在了身下,华莉丝失声大叫,用力推开他,然后一骨碌跳下床,跑了出去。
华莉丝再次来到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一个老太太看她不是本地人,问她是从哪儿来的。华莉丝警觉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可不可信,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试着相信。华莉丝告诉她自己是来找叔叔阿迈德的,于是好心的老太太陪着华莉丝来到了阿迈德叔叔家,原来叔叔家就在刚才遇到的那个男人住的地方的对面。
华莉丝曾尽心尽意照顾叔叔家的羊群,她以为叔叔和婶婶会对她的到来表示极大的欢迎,可当他们知道华莉丝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以后,叔叔说:“你从家里跑出来,谁帮着看牧群?”
华莉丝的心冷到了冰点,他们最担心的永远是牧群,没有人愿意去理解她。华莉丝说:“我不想嫁给那个老头。”叔叔说:“你反正是要嫁人的,嫁给谁都一样,何况他还给你爸爸五峰骆驼呢。”
华莉丝知道不管她说什么,他们都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叔叔最后说:“你在这里能干什么,吃闲饭吗?你先在这里待着,我捎信给你父亲,等他来把你带回去。”
华莉丝知道叔叔让人捎信给父亲后,过不了几天父亲就要来了,如果父亲来了,她这些日子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叔叔家有两个哥哥,暑假时会到她家帮着照顾牲口,和华莉丝的关系很好。华莉丝和他们商量,他们告诉华莉丝,阿曼就在摩加迪沙,到了那里,她可以去找她。这时华莉丝才知道,原来父母早已知道了阿曼的下落,只是阿曼从家里逃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一个清晨,两个哥哥凑了点钱给华莉丝,并带她来到路口,指着一个方向说:“摩加迪沙就在那儿,华莉丝,你一直朝这个方向走,祝你好运。”
于是,华莉丝朝着摩加迪沙出发了,大部分时间她都是赤脚行走,偶尔会拦下一辆车带她一程,行程慢得让她发狂,还好这时她手头有了点钱,至少可以买点食物充饥。她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到达摩加迪沙,最后她决定花钱搭坐非洲丛林出租车。
非洲丛林出租车终于把她带到了摩加迪沙,车子在摩加迪沙郊区停了下来,华莉丝向同行的人打听摩加迪沙,同行的人指着前面的一座城市说:“那里就是。”摩加迪沙是印度洋港口的一座城市,曾经是意大利的殖民地,很多建筑都是意大利风格,在华莉丝眼里,整座城市金光闪闪。
华莉丝迈开两条长腿,朝着摩加迪沙快步走去,很快她就进入了摩加迪沙市区,可她并不知道阿曼住在哪个区域,于是就先买了点东西吃,然后再一路打听。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问了多少人。当她再次来到一个集市上,向一位妇女打听阿曼,将阿曼的样子跟那妇人描述一番后,那妇人说:“我认识她,你和她长得很像。”
在那妇人的指点下,华莉丝找到了阿曼的家。这时阿曼已经找了一个男人嫁了,正挺着大肚子。当她看到华莉丝时,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巴。当华莉丝告诉她自己出逃的原因和一路的艰辛时,同样逃婚出来的阿曼,不但没有同情她,反而怪她不帮着父母照顾牲口。华莉丝央求阿曼:“求求你,让我住在你家,我不想回家。”阿曼答应华莉丝住下来,并且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不久,阿曼生了个漂亮的女孩,华莉丝就帮着她照顾孩子。她每天开开心心地洗着尿布,把尿布拿到太阳底下去晒,然后再打扫家里的卫生,把房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之后再去集市上帮着买菜,华莉丝还学会了讨价还价。
但是阿曼每天叨念,说华莉丝这样逃出来,把一堆活全扔给母亲,母亲一个人忙着补衣服、做食物、照顾孩子、照料牲口,肯定忙得团团转。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华莉丝身上,好像她自己出逃理所当然,华莉丝就千错万错。一开始华莉丝还忍着,直到有一天阿曼又开始没完没了地念叨,华莉丝招呼都没打,直接从姐姐家出来,去了一个舅妈家。
在华莉丝刚到摩加迪沙时,阿曼带她拜访了这里的亲戚,华莉丝头一回见到母亲的娘家人。外婆一共有四个儿子和四个女儿,她有着非洲女人独有的性格—个性强悍,意志坚定。当外婆得知华莉丝一路遇到的艰辛时,她说:“你受这些苦,肯定是为了一些值得的东西。”华莉丝觉得七十多岁的外婆能懂她。
华莉丝从阿曼家出来后,来到了萨义德舅舅家,舅舅在沙特阿拉伯工作,很少回家,但每月都会寄钱回来。鲁尔舅妈独自带着三个孩子,一个九岁、一个六岁,还有一个只有三个月。当华莉丝说想在她家住一段日子时,舅妈满口答应,这喜悦不是装的。
舅妈每天早上很迟才起床,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和她的朋友们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等到吃饭时间才回来。她把三个孩子放心地交给华莉丝,还有一大堆家务。华莉丝一会儿照顾孩子,一会儿打扫卫生,忙完这个忙那个,每天忙得团团转。
有一天,九岁的表妹不见了,华莉丝出去找她,找到她时她正蹲在地上,认真地看着一个男孩子尿尿。华莉丝气不打一处来,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她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几下后,把她拽回了家。舅妈回来时,表妹哭着告状,说华莉丝拿树枝抽她。
舅妈听说华莉丝打她女儿,大声质问华莉丝:“你凭什么打我孩子?”华莉丝把事情的起因告诉她,可舅妈不管华莉丝怎么解释,举起手要打华莉丝。
华莉丝想到自己来到她家后,每天帮着照顾孩子,操持家务,就像一个免费的保姆,这样的生活根本不是她想要的,一直很抑郁。看到舅妈要打她,天生叛逆的华莉丝把这段时间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她冲着舅妈大喊:“你动一下试试,看你敢不敢打我?”舅妈看到高大结实的华莉丝发飙,只好作罢。
华莉丝从小就觉得自己与身边的人不同,她要做与众不同的事,会过上与众不同的生活,可是她也不知道这与众不同到底在哪儿。在阿曼和鲁尔舅妈家,她每天帮她们照顾小孩,操持家务,这和在家里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儿,可是她知道,她再不能在鲁尔舅妈家待下去了。
从鲁尔舅妈家出来,华莉丝敲响了萨如姨妈家的门。萨如姨妈看到华莉丝很高兴,华莉丝忐忑不安地说出想在她家住一段时间,没想到姨妈爽快地答应了。识时务的华莉丝知道,住在姨妈家应该帮着做家务,她主动提出做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