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文章

一、沧桑百年 平阳县小

下面两篇文章,是我为母校平阳县小百年校庆而作。

乐育英才 教泽永存

我家三代都是平阳县小校友:我的兄弟姐妹六人皆从县小毕业,下一代有侄女二人,我的父亲已故百岁棋王谢侠逊也是县小校友。父亲1908年报考小学师资被录取后,1913—1915年曾在县小龙河分部任教。

我是1930年秋进县小龙河分部的,一年级有40人左右,八个人分两边坐一张大桌子。我对自己的启蒙老师陈来秋先生印象最深,也最怀念。她是一位中等身材、稍显肥胖的教师。她态度和蔼,慈祥平易,语音清晰,善于教书育人。她循循善诱和富有启发性、趣味性的教学,现在仍然铭刻我的脑海中。我反应快,记忆力强,但比较淘气。陈老师却从不声色俱厉呵责过我,有几次,她竟如慈母似地将我抱起来,和颜悦色地开导教育我。

我读不到一个学期,就举家迁往上海,后进闸北区尚工小学读书。“一·二八”事变后回平阳,1932—1937年又在县小读书,同班毕业的有钟毓琳、祝锡伍、蓝川、陈永旺、林高崇、苏萼等同学。

当时的母校,无论从师资力量、教学设备,还是学生素质、教学质量等,都是完全小学中的佼佼者。如陈仲桐、林愚若、宋超荣、叶柏刚等老师,以后都在中学执教。学校每隔一二年举行一次全校运动会,在表演叠罗汉节目时,我总是站在金字塔的顶尖。星期六下午,分部贾公清主任经常过来对高小男同学进行队列训练,同学们听口令随时变换队形,有“十”字形,大圆形,四个小圆形,长方形等,整齐多变,错落有致。同学们也经常对外演出,如贾越、姜涛、施正平三人合演过《捉放曹》。我曾在陈仲桐老师的指导下,参加演出一个宣传抗日救亡的节目,记得我扮演一个在日寇刺刀威胁下宁死不屈的中华好男儿。

校里有一个颇具规模的乐队,每当全校师生外出远足,乐队在前面奏乐开道,号声嘹亮,队列井然,人们都用赞赏的眼光驻足注视。

流光如逝,逆序难再,我们这些30年代的莘莘学子,离开母校,转眼60多年,岁月悠悠,年华易老,我们都已届近杖朝,鬓发染霜,垂垂老矣!几十年劳瘁既同,岁月不再,然而春晖寸草,饮水思源,永远不会忘怀自己的母校和当年的师长。尽管我们小学阶段的师长已全部不在人世,但师恩长在,教泽永存,他们的音容笑貌,仍时刻萦回在我的记忆中。

为庆祝母校百年华诞,让我们歌吟怀旧,搦管颂今,以抒高山仰止之意和池塘春草之情,我们衷心祝愿旧貌换新颜的母校校园中,新苗茁壮,奇葩怒放,桃李芬芳,万紫千红。祝愿母校在辉煌历程的基础上,昂首阔步,开拓奋进,办成省内一流、享誉全国的知名黉宫。

(原载《平阳县小百年校庆简报》2001年6月23日,后转载《平阳县小百年校庆校友诗文专辑》2002年)

棋王亦校友 县小萃士多

今年,平阳县小百岁华诞,这是一个百年一遇的大喜事。值得庆祝。

在温州地区,创建已达百年的学校不多,中学只有两所:温州中学和瑞安中学。小学有几所?未经调查统计,估计不会很多。在我们梓里的中小学中,平阳县小是建校达百年的学校,不愧“百年树人”。她在整整一个世纪中,辛勤灌浇、培桃育李的光辉历程,将永远彪炳平阳县史。

我祖辈世代务农,清贫相承。1893年,父亲六岁时,祖父为另谋生计,携挈家室,从腾蛟移居城关,在南门开了一爿小小旱烟店。虽起早摸黑,但由于家庭人口多,生活仍相当困苦。

在平阳城关,我家先住南门西坑,约在上世纪20年代后期,搬到南门“春元”药店对面巷内的“抚松庐”,1932年,迁居西门水塔村。因为家在平阳城关,读小学特别是读高小,非进坡南县小不可。所以我的两个姐姐,两个妹妹和我兄弟俩,加上我的两个侄女共八人,都从县小毕业。

或许是我家和县小有独特情缘,我的父亲、已故百岁棋王谢侠逊,也是县小校友。我父亲出生于1888年,当平阳县小1902年建校时,他已十四五岁,不可能再在县小发蒙入学,他之所以也是县小校友,因为他在县小教过书。

我父亲发蒙读书不久,因无力偿付束脩而辍学。后来幸有塾师马醴泉先生(温州师范学院前副院长马锡鉴教授的父亲),伯乐知马,慧眼惜才,非常赏识他的聪颖和勤奋,又很体谅他的清贫家境,格外怜爱,逾格关注,我父亲才读了几年私塾。1906年,他经族中亲友资助,考入省立温州初级师范学校(即省十师)。读了三个月,因我祖父逝世,家庭经济拮据,被迫停学。以后,他在家乡的几个小学执教。

那么,一个仅读了几年私塾和几个月师范的人,怎会当上小学教师?上个世纪初,小学特别是完全小学,在中国是寥若晨星,平阳的完全小学只有县小一所,对师资的要求较高,要在小学执教,并不容易。

原来我父亲上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刻苦自学,孜孜以求。买不起书,从亲友处借,买不起纸笔,坚持一早铺沙练字。他之所以能够广为涉猎,饱览我国许多重要古籍,奠定扎实的文史基础,主要依靠自强不息的进取心。那个时候,可以通过考试取得小学教师资格。我父亲不是省十中(温州中学),更不是省十师(温州初级师范)毕业生,但他热爱教育事业,因此在1908年,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去报考小学师资。结果被录取,他喜出望外,认为这是在自己人生的旅途上,第一次实现价值。

开始,他在北港湖门小学和江南白沙(现属苍南县)小学任教,这两所小学都是初小。教了四五年,大概教学效果不错。为便于就近照顾家庭,1913年以后在县小龙湖分部任教。虽然仍教初小,但毕竟是县里最高学府了。他在龙湖分部任教时,有多少学生,已不可考。我只知道贾公清、江行之两人是他的学生。

贾公清先生,住西门担水巷,曾任平阳县小龙湖分部主任。他儿子贾越和我小学同班同学,所以我也经常到贾老师家里去。江行之先生住雅山苏家大宅,淡泊敦厚,融和谦逊,我父亲从外地返归时,他每每前来探望,执礼甚恭。他们二人曾对我谈起父亲在龙湖分部执教时的一些情况,虽然语焉不详,仅一鳞半爪,也可多少反映了我父亲当年的教师风范。

在龙湖分部,我父亲只教了两年,教过语文,也教过算术。他不但国学深厚,文史基础扎实,而且精算术。所以取“弈算”两字的谐音“侠逊”作为他的字,就因为他小时好象棋,精算术的缘故。他算术课教得很好,能够将具体和抽象完善结合起来,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他对工作认真负责,一丝不苟,每天一早在学校里就可看到他的身影。他善于教书,也很注意育人,注意培养学生的德行。

他给学生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是既严格,又慈祥。他对学生是严要求,如学生做错了事,讲错了话,读错或写错了字,他从不听之任之,马马虎虎,而始终严肃对待,耐心地晓之以理,谆谆以教。但他从不板脸孔,更不会声色俱厉地横加呵责。他虽然性格内向,不善辞令,但谦和敦厚,正直善良,待人热情诚恳,蔼然可亲,因此学生都喜欢接近他。

我父亲在龙湖分部仅工作了两年多,1916年,他离别家乡,赴上海求职,奔波了半年多,迭遭挫折。后承东瓯先哲、平阳同乡,当时任《时事新报》董事长兼总经理黄溯初先生的帮助,进入该报任象棋专栏编辑。1932年“一·二八”淞沪事变后,就以专业象棋家的身份驰骋棋坛,殚精竭虑,专心致志为推广和发展我国象棋事业,做出终身的奉献,荣膺“棋王”之誉。

(原载《平阳县小百年校庆校友诗文专辑》200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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