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结果

第三个结果

这是一个安静的晚上,我坐在客厅里翻看那堆没来得及看的报纸杂志,还有朋友们从四面八方寄来的书籍、信件。我常常是这样,愿意守着多日积攒的一大堆东西,然后一件一件拣着看。看到精彩的,并不一气看完,而是放在一边,等清理完这一堆之后,用专门的时间细看。看到平庸的,便径直看到尽头,像评委似的给打个低分扔到一边,再也不去想它。

几天就是一堆,所以我就习惯了这样的阅读方式。而且,每每翻看这堆东西的时候,就给自己的懒惰找到了最好的注脚:不必非要写很多东西,这世界每天都在出书出报,我不写,总有人在写。所以,看别人的劳动成果,目光就格外挑剔傲慢。

今文,翻看过这一堆之后,情绪十分激动,禁不住就想给你写信。书里杂志里到处在写爱情,而且大多是女人在写。在这个世界上,最受折磨的是女人,最折磨女人的是爱情。因为,最渴望爱情的女人,没有爱情,最会爱的女人,没有爱。生活就是如此公正,如此荒谬。于是,失爱的女人们便找到了最后的避难所——自爱。这种自恋情结又是以两极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一极是认为男人可恨,一极是认为男人可爱,看起来矛盾,其实是殊途同归。

我说的女人,不是那种属于传统的女人,而是那些与男人受过同等教育,智慧与能力也同男人比肩的女人。因为她们是女人中的先知,这种女人注定是痛苦的一群。只有她们才能注意到男人说谎时眼神的飘忽以及语无伦次,只有她佑才能觉出这一次的拥抱已不如从前热烈有力,只有她们才能听见一次比一次间隔时间长的电话是多么的勉强。也只有她们,在大情大爱之后,能刀劈斧削一般大离大弃。她们追求绝对,追求纯粹,追求永恒。而当这一切不复存在,她们会立刻死去一次,然后更生。更生之后,她们会重新找回尊严,但绝对不会再次失去。

悲剧便从这时开始。她们对所有的男人表示怀疑,她们认为爱情只是一个童话,而她们长大了,长大的标志就是,以前只知道爱男人,现在才明白最该爱的是自己。为了表示自己的强大而可爱,有的学会抽烟、喝酒、骂人,作粗犷状。有的则乐山乐水乐友,云游四方,来去自由,无羁无绊,作仙人状。有的则突然间喜欢厨房,喜欢缝纫,喜欢摆弄电器,甚至可以自己装修居室,作无所不能状。这一切都是为了拒绝男人,拒绝爱情。这是些不可救药的女人。

在男人面前示哆的女人,骨子里也并不是爱男人。她们公开宣称追求自己的男人很多,且个个痴情。她们夸张地描绘男人看见她们时的乖顺或疯狂,夸张地复述男人情书里肉麻的海誓山盟,夸张地赞美那个无比爱她们的男人伟岸和阳刚,旋转起来,旋转起来,周围是绿树玫瑰网球场……

我如何对你表述我对她们的悲悯之情呢?她们是尽量地缩小自己(前一种女人是尽量地放大自己),迷失自己,把自己藏进男人的万丈光芒里,简直成了太阳里的尸颖小黑子。她们絮絮叨叨虚构这些故事的时候却煞有介事,表现出一种病态的癫魔。这种女人,即使爱情已经死了,她仍然会拍它入睡,并为它哼一支摇篮曲。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你从男人痴情的目光里,折射出自己的可爱。这种自恋,比前一种来得曲折,来得狡猾,也来得浅薄。所以也就更加令人悲哀。

因为失爱而张扬愤怒,因为无爱而张扬甜蜜,都不真实。太恨男人,正说明太在乎男人,太爱男人,实际是太不相信自己。这两种情绪除了自恋,还是自卑。同为女人,我真希望我的同类们能从这两极的误区里走出来,找回真正的自我。我一直在想儒家的中庸之道,我觉得中庸应该是一种处世态度,中庸之道就是要你深悟两极而取其中。这不是含糊,不是退避,不是出卖,而是大清醒,大理解,大包容,是高境界。在中国这块土壤上,男权意识源远流长根深蒂固,女人于是用自恋宣扬女权,我以为强调男权或强调女权都未免小家,男女均权才是人类最完美的目标。而且,爱与恨都是有限的,无限的是人生。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男人和女人,阴与阳,乾坤,雄与雌,就是和谐,就是平衡。如果女人把男人恨透了,或男人把女人骂臭了,这世界也就到末日了。

记得那天路过一间卖盒带的小商店,偶尔听见并记下了录音机里唱出的两句歌词:男人的肩膀靠不住女人的浪漫,男人的时间靠不住女人的永远。我就想,如果这歌是女人做的,那做歌的女人一定有过一场大爱,而那爱,如今已成度墟。如果那歌是男人做的,那做歌的男人一定与最美的女人失之交臂,他便用这歌自嘲自省,这说吹爱情对男人的折磨也够深刻,让他自己鄙薄自己的灵魂。如此,他便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即使他伤害过谁,也应给予一千个原谅。

写出这样一些文字,也是觉得当今的女人们被清感问题搅得浮躁了些。女人可以做爱情至上主义者,却不可以走入自恋的怪圈,唯愿在中庸的感觉里,活得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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