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诗经·秦风》

蒹葭苍苍[1]，白露为霜[2]。
所谓伊人[3]，在水一方[4]。

溯洄从之[5]，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6]，宛在水中央[7]。

蒹葭萋萋[8]，白露未晞[9]。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10]。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11]；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12]。

蒹葭采采[13]，白露未已[14]。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15]。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16]；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17]。

（［宋］朱熹集注：《诗集传》，中华书局，1958年版）

【简注】

[1]蒹（jiān）：荻，与芦苇相似的一种水边植物。葭（jiā）：芦苇。苍苍：老青色，此处用水边植物的颜色来表现植物茂盛的样子。

[2]为：变作。此言季节变化，露水逐渐变成霜华。

[3]伊人：那个人。

[4]在水一方：在水的那一边，指对岸。

[5]溯洄：逆流而上。从：追寻。

[6]溯游：顺流而下。

[7]宛：宛若，好像。

[8]萋萋：茂盛的样子。

[9]晞（xī）：干。

[10]湄（méi）：水草相接的地方，岸边。

[11]跻（jī）：登高。

[12]坻（chí）：水中的高地。

[13]采采：鲜明茂盛的样子。

[14]已：止，干。

[15]涘（sì）：水边。

[16]右：弯曲，迂回。

[17]沚（zhǐ）：水中的小洲。

【点评】

《诗经·秦风》是《国风》中表现秦人生活的一组作品，共十篇。

《蒹葭》篇，旧说以为本诗“刺襄公，未能用周礼”。秦襄公在西周末年辅佐平王东迁，平王嘉奖其功绩，赐襄公岐以西之地，获得在关中自由发展的机会，秦虽居周地，不能用周礼，“伊人”即贤者，可望而不可即。现多理解为爱情主题。此诗描写了一段水边的缥缈情感，时间变换，蒹葭由青而黄，蒹葭上的水也由露而霜，可那追寻的“伊人”却总是“宛在水中央”，令人哀怨、惆怅、彷徨。

作品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两句起笔尤为精炼，为下文情感的抒发奠定了基调。整篇从情感表现上而言，达到了情景完美交融、优美动人的艺术境界。清人牛运震《诗志·蒹葭》中写道：“只两句，写得秋光满目，抵一篇悲秋赋。真乃《国风》第一篇缥缈文字，极缠绵，极惝恍。纯是情，不是景；纯是窈远，不是悲壮。感慨情深，在悲秋怀人之外，可思不可言。萧疏旷远，情趣绝佳。”这个评价充分指出了作品前两句的动人韵味。整篇作品音韵和谐，成为我国爱情诗歌中的经典。王国维《人间词话》说：“《诗·蒹葭》一篇，最得风人深致。”对这首诗歌中兴发感动的力量颇为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