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华文化在中亚的传承与变异——А.阿尔布都《惊恐》之个案分析

第三章 А.阿尔布都等的小说创作

А.阿尔布都像

阿尔布都小说集《独木桥》(东干文),吉尔吉斯斯坦出版社1985年版。

自十月革命伊始,东干文学经历了三个阶段,产生了老、中、青三代东干作家。这里我们选取具有典型东干小说特色的两位作家:А.阿尔布都与Э.白掌柜的,他们分别是东干小说第一代与第二代的代表人物。前者的小说水准以及在东干小说家群体中的位置,恐怕暂时无人能及,而后者在乡庄文化以及儿童小说创作方面,也颇有成就。

一、中华文化在中亚的传承与变异——А.阿尔布都《惊恐》之个案分析

目前,东干学研究也历时半个多世纪,苏联学者研究成就很高,在东干文学与俄罗斯文化、与伊斯兰文化关系方面,都有比较深入的探讨,比如著名俄罗斯汉学家、苏联科学院东方研究所Б.Л.李福清教授和东干学者М.哈桑诺夫、Н.尤苏波夫共同编著《东干民间故事与传说》,李福清不仅研究中国文学,同时也研究远东乃至世界民间故事,资料翔实,学术眼界开阔。东干本土研究者中也有佼佼者,比如东干学者伊玛佐夫、十四儿等,在搜集以及运用本土化视角研究方面卓有成绩。

但俄罗斯、东干等外国学者的研究过程中缺乏中国视角,而东干文学发展的文化之根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所以借助中国传统文化的视角,与东干文学进行一些比对研究,可以帮助我们解决一些有价值的问题:比如东干文学,在汉字失传、完全脱离母语的情况下,竟奇迹般地将中国传统文化传承了140多年,这在华语文学史上是十分罕见的。那么东干文学如何在完全脱离母语的环境下,从口头文学发展到书面文学,从无文字发展到创制文字?它为什么可以在异域环境中独立地成长与发展呢?在吸纳中国传统文化的同时,它又产生了哪些在世界其他地区华裔文学中所没有的奇特现象呢?

东干小说家阿尔布都的短篇小说《惊恐》与中国唐代白行简的《三梦记》(第一梦)在情节、结构、细节等方面异常相似,笔者拟以《惊恐》为研究个案,通过与《三梦记》以及《三梦记》的诸多重写小说进行比对,分析东干文学如何传承中国文化,中国文化在特殊的语境中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异。

阿尔布都出生于1917年,与第一代移民迁入时间整整相隔四十年,可以说是地地道道的华裔,这就意味着他的创作是在与母体文化时空完全割裂的情况下完成的。当然,阿尔布都是否通过其他渠道接触过《三梦记》,尚不得而知。

《惊恐》无论从主要情节、人物角色还是结构设置等方面都与唐代白行简的小说《三梦记》中第一梦极为相似。先将第一梦实录如下:

天后时,刘幽求为朝邑丞。尝奉使,夜归。未及家十余里,适有佛堂院,路出其侧。闻寺中歌笑欢洽。寺垣短缺,尽得睹其中。刘俯身窥之,见十数人,儿女杂坐,罗列盘馔,环绕之而共食。见其妻在坐中语笑。刘初愕然,不测其故久之。且思其不当至此,复不能舍之。又熟视容止言笑,无异。将就察之,寺门闭不得入。刘掷瓦击之,中其洗,破迸走散,因忽不见。刘逾垣直入,与从者同视,殿庑皆无人,寺扃如故,刘讶益甚,遂驰归。比至其家,妻方寝。闻刘至,乃叙寒暄讫,妻笑曰:“向梦中与数十人游一寺,皆不相识,会食于殿庭。有人自外以瓦砾投之,杯盘狼藉,因而遂觉。”刘亦具陈其见。盖所谓彼梦有所往而此遇之也。

《惊恐》简直可以说是当代中亚版的《三梦记》。一个名叫李娃的农民,背着自产的笤帚和辣面子到集市上去卖,回家时遇上暴雨,耽误了行程,只得赶夜路,路过荒废已久的金月寺,看到十几个阿訇和乡老在调戏他的老婆——麦婕儿,一怒之下向寺中投掷石块,顿时人影全无。谁料回到家麦婕儿向他讲述了自己刚刚做的一个梦,与李娃在寺中所见情形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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