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初到香港

第一节 初到香港

问:去香港之前您在杭州市委工作,调您去香港工作,是否有思想准备?事先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答:我去香港工作其实非常突然。

1983年我从浙江大学调到杭州市委担任副书记才一年多。1984年10月底的一天,开完一个党史座谈会,吃过晚饭,市委书记厉德馨把我们几个人,副书记兼市长钟伯熙,我,还有副书记许行贯和杨招棣,副市长顾维良等同志一起留了下来。当时,市里的日常比较重要工作,如果不需要提到市委常委会讨论的事,主要就是我们六个人在一起商量,那时不叫书记办公会议,大致就是这个性质。

厉德馨同志说,给大家讲一件事情,中央组织部要调张浚生同志去香港,负责新华社香港分社的宣传工作。当时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到杭州市委已经逐渐熟悉了,工作也很顺手,很愉快,怎么突然要调我去香港呢?我说我不去,跟大家一起工作我很开心。厉德馨说,我只是传达一下上级组织的通知,如果你不愿意去可以找沈桂芳谈谈。

沈桂芳同志那时候是浙江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我就去找沈桂芳同志,她说也不是省里的意思,是中央组织部来调人。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去,可以找王芳同志谈谈。我又去找省委书记王芳同志。王芳也说,不是省委安排你去的,是中央组织部指名调的,从省里工作考虑,我们也不愿意让你离开。你到杭州市工作以后,上上下下反映都挺好,杭州市和浙江省年纪轻的领导干部很少,你走了对省里的工作是一个损失。王芳同志还说,你到杭州市工作,本来讲好是让厉德馨同志带你一段时间。但是中央来调人,省里也不能不放。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你到香港工作一段时间也有好处,那里挺锻炼人的。他还说,和中央组织部商量了,只借调两年。现在你们浙大派老师到国外留学,差不多也是两年。我让你去香港“留学”两年,回来之后到市里或到省里工作都可以。省委书记都这样说了,我也没有其他的话好说。

大概过了一个月,中央组织部来人找我谈话。来了两个同志,一个是新华社香港分社副社长郑华,他也是我在中央党校学习时的同学;还有一个是中央组织部党政外事干部局的局长张志杰。后来郑华突然接到中央通知,要开会先走了。

那天谈话具体是张志杰和我谈的,在杭州饭店的五楼。因为一开始我就告诉他,我和省里谈过不想去香港,所以他就拼命做我的思想工作。在这之前一个月,就是1984年的9月,《中英联合声明》刚刚草签,张志杰就给我讲香港工作如何如何重要,《中英联合声明》正式签署以后要进入过渡时期,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要去一大批的干部,特别是要去一些年纪比较轻文化程度比较高的干部。当时我想,我的意见都向省委讲了,再多说也没有什么意思,就微笑着,一直听他讲。谈话从下午三点多钟开始,一直持续到傍晚。杭州饭店就在西湖边上,谈话的房间正好对着西湖,谈完话,站起来后,我望着窗外对张志杰说:“你看,我们杭州多美啊,我干嘛要到香港去呢?”他也笑起来。

问:您就这样到香港去“留学”了?

答:是啊,根本由不得我自己。最后,王芳同志给我说定了,去两年。到11月底就开始办手续,正式接到通知是1985年6月中,7月份我就到了香港。

问:您知道中央为什么调您去香港工作吗?

答:我后来才知道,在我去香港之前,当时的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许家屯向中央提出来,原来的干部基本上都是广东人,希望从上海、江苏、浙江、福建选派一批干部去。在香港,祖籍是这些地区或者曾经在这些地区生活、做事的人士比较多,这样便于更广泛地与各界联系开展工作。中央同意了,就在这三省一市里面挑选了一些人。

但至于为什么我会被挑上,经常有人问我这个问题,至今我也不知道。我到香港后有些文章、书籍还在胡乱猜测,说可能我父亲是陈毅元帅的部下,是三野的干部,等等,真是可笑!他们这样猜测是因为我的家乡长汀是老苏区。

香港一景

问:我们知道您是在香港回归之后,1998年才回到杭州的。这一次“留学”可远远不止两年呀!

答:其实我是想早点回来的,浙江省也希望我回来。大概在我到香港半年左右时,有一次我去我们分社的大餐厅吃饭,正好看到在平时接待客人的一个小餐厅中,浙江省委组织部部长沈桂芳同志坐在里面,我就进去问她怎么到香港来了,她说是专门来调我回去的。因为省委常委、杭州市委书记厉德馨已经62岁了,到了退下来的年龄,省委准备把我要回去接替他。不过那次没能谈成,许家屯不肯放,许对沈说,说好了借调两年,怎么只来了半年就要回去?后来两年“留学”期满也没能“毕业”回去,这一“留学”前后就留了14年。

问:您到香港以后一开始担任什么职务?

答:我到了之后,宣布我当新华社香港分社的宣传部副部长。但是已经明确,这只是过渡,等我熟悉情况之后就负责宣传部的工作。到1986年2月,就宣布我担任分社的宣传部部长。

问:内地很多人对新华社香港分社不是很了解,它其实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机构,并不是单纯的新闻单位,是不是?

答:是的。准确地讲,它是中国政府在香港的代表机构。

新华社香港分社是1947年成立的。早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我们党就在香港有比较多的活动。但是没有一个正式的机构,一般都附设在一个公司里来做党的工作。

后来出现了一个机会,1947年,英国人看到蒋介石的政权风雨飘摇,他也要留一手,准备将来新中国成立以后,能够和我们建立联系,可以和我们拉关系。英国人和美国人不一样,英国人很圆滑,他们本来也支持蒋介石和国民党政府,但不像美国陷得那么深。更早的时候,抗日战争期间,英国人就和共产党有过交往。当时日本人占领了香港,英军司令和港督都被抓了起来。在战斗中有一批英军撒退到新界。新界那里有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在活动,就是港九独立大队。那时候大家共同的敌人是日本人,游击队就把英国军队保护下来了,所以英国人也感谢共产党。据说后来人民解放军解放海南岛的时候,英国还想帮一点忙。1947年英国人和我们拉关系,我们也正想在香港有一个机构,便于工作,于是我们就建立了新华社香港分社。

新华社全名是“新华通讯社”,前身是1931年创建于江西瑞金井冈山根据地的“红色中华通讯社”,1937年在延安改名为“新华通讯社”。

新华通讯社香港分社第一任社长是乔冠华同志。当时也有通讯社的功能,但更主要的是不公开的党组织。《中英联合声明》签署以后,香港进入过渡时期,就明确了新华社香港分社是中共中央的派出机构,行政上是中央政府的代表机构。

1997年香港回归以后,新华社香港分社的名称还保留了一段时间,后来改成中央人民政府驻香港联络办公室。因为有了香港特区政府,驻香港联络办公室的职能就不同于新华社香港分社,分社是中国政府代表机构,联络办公室是中央政府授权的工作机构。

问:刚到香港工作时您有什么感觉,各方面还适应吗?

答:最初的感觉就是工作施展不开。我们宣传部机构很小,只有二十来个人。在香港我们自己有五家报纸:《大公报》、《文汇报》、《新晚报》、《香港商报》、《晶报》,下面还设出版管理机构,叫“三、中、商总管理处”,管理“三联书店”、“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三家出版社在香港的分社。

那时在香港这些报纸还不能公开讲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下去调研也不能公开地说是调研,所以别扭得要命。我在浙大工作,是一个挺大的摊子,到杭州市更是一个很大的范围,几百万人口,到香港展也展不开,下也下不去,变得没事干了。

当时的宣传部长杨奇是老香港,过去乔冠华和夏衍在新华社香港分社时,他就在。去香港之前,他在《羊城晚报》当过总编辑。他担任秘书长兼宣传部长。除我之外还有一个副部长,下面设综合处、报刊处、出版处、对台处,后来因为舆论斗争的需要,又建立了舆论处。

开始没有人指导,就自己在那里摸索。杨奇同志是秘书长兼宣传部长,有很多文件、资料要看,还要起草香港分社的文件,另外一个副部长就管出版处,其他的都归我管。分社领导告诉我,香港情况比较复杂,让我先看看,多了解了解。为了让我尽快熟悉情况,杨奇同志带我去拜会香港新闻界的人士。杨奇同志和香港新闻界非常熟,新中国成立前他就在香港办《华商报》,后来回来办《羊城晚报》,他把香港报界的人士一一介绍给我,第一个是金庸先生,后来是《华侨日报》、《星岛日报》、《成报》各家报刊的社长、总编辑、总主笔等等。

杨奇同志是个非常好的老同志,工作能力和水平都很高。他过去在香港工作作出了重要成绩,包括抗战时期协助一批文化界重要人士转移到内地。他也遭受过“左”倾错误的打击,但一直競競业业工作,我在香港的工作他对我帮助很大。

除了杨奇同志领我认识香港新闻界的人士、给我介绍情况外,那段时间我每天就是看报纸,各种各样的报纸,连专栏文章也看,一边看一边做笔记,通过这些逐渐了解香港。大概过了半年多,情况慢慢熟悉起来。

我到香港之前,《中英联合声明》在5月份已经正式生效。我就和杨奇同志商量,《中英联合声明》生效以后,香港的斗争也渐渐激烈起来,宣传部要有所作为。

《中英联合声明》签署,解决了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英国人开始布置撤退。但是他们并不甘心,还想尽可能地保留他们在香港的利益,于是抛出了政治体制改革这个东西。

我们当时的想法是,在过渡时期政治上保持平稳,经济上保持繁荣,社会上保持稳定;有变化也尽量希望小变。《中英联合声明》明确提出香港回归以后50年不变,英方对此非常欣赏。但是他们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就是在过渡期的12年当中大变。你不是50年不变吗?我在12年中大变,到时候你接过去的是我已经变过之后、符合英方利益的摊子,你再保持50年不变。

英方从1984年就开始布置,搞了一个试图改变政治体制的“代议制”白皮书,1985年搞了绿皮书,要改变政治结构。比如香港的立法局、行政局,按照英国的英皇制诰、皇室训令,它们都是咨询机构。他们要把立法局改成民选,民选做什么呢?就是建立一个植根于香港的政府。他们搞还政于民,按理说到1997年应该是还政于中,把政权交还中国。以前香港从来没有民主,英国人统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给港人民主,在过渡时期的12年间,要大搞民主,他们的用心是很明显的。

那个时候争论渐渐多起来了。为了引导舆论,我们宣传部就建立了舆论处,帮助我们自己办的报纸写一些文章,在《大公报》、《文汇报》以专论或来论的形式发表。舆论处请了两位资深的专家,一个是傅作义的女婿,叫周毅之;另一个是从广东调来的,社科所的研究员,叫施汉荣。舆论处就由他们两个人负责。还从上海调来一个老同志王垂礽,他的英文非常好,经济学也很内行。

张浚生在香港骑单车为公益金筹款

周毅之是北京新华社的记者,在香港工作。他的夫人傅冬菊是傅作义先生的女儿,在有关北平和平解放的电影电视中,有不少关于她的戏。那时她是地下党员,傅作义将军能够最终下决心起义,使文化古城幸免于战火,完整回到人民手中,傅冬菊做了特殊的贡献。我们聘请周毅之时,她也在香港工作,那时名字叫傅冬。周毅之是西南联大毕业的。新中国成立前,他也是地下党员,是一个非常好的同志,水平也很高,可惜现在已经去世了。

宣传部慢慢地扩大,工作也开展起来。到1986年2月份,就任命我当宣传部部长。

问:刚到香港,您对这个“东方之珠”有什么印象?

答:我对香港原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比内地繁荣。

真正有比较深的感触是1986年,我陪一个香港新闻代表团到上海。我们住在锦江饭店,到达上海时已经晚上,从机场到锦江饭店的路上,看到上海的街道上路灯不是很亮,一路上黑乎乎的,楼房也是黑乎乎的,与香港灯火通明的夜晚一比较,我的眼泪就掉下来。那时候上海也算是内地最繁华的城市了,改革开放也好几年了,有了不少发展,但是跟香港一比相差那么远,不能不让我感慨万千。

第二节 “本子风波”

问:《中英联合声明》签署不久,据说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许家屯在一次回答香港记者的提问时,闹出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您还有印象吗?

答:当然有印象,那是我刚到香港经历的第一件比较大的事件。

1985年11月,新华社香港分社在香港召开了一次记者座谈会,这也是分社第一次和香港新闻界较大规模的接触。

在这之前,社长许家屯去北京参加了一个关于中英关系的座谈会,会上分析了香港当时的形势。《中英联合声明》的签署,表明两国政府通过和平谈判的方式解决了历史遗留的重大问题。在此之前,中英之间其他的问题并不多,只有香港是个很大的问题。香港问题一解决,中英关系就进入了蜜月期。但是英方很快就玩起了花招,试图通过过渡期12年的变化来影响香港过渡以后的事情。开完座谈会回到香港,许家屯表示要和记者见面。那时候内地的高级干部一般都不习惯直接和新闻界打交道,怕见记者。许家屯说是要尽量在香港扩大影响,主动提出来要分社举办记者座谈会。

我当时是宣传部的副部长,具体负责这件事。他传下指示,杨奇同志和我商量,我说社长想开就开吧,不过我们要准备得充分一些。只要我们发出通知,记者肯定都会来的,关键是他们可能会提些什么问题,我们应当怎么回答。我们通过报刊处到处摸情况,了解这段时间香港新闻界关注哪些问题。然后针对记者可能提出的问题,事先做好回答的准备,提供给许家屯作参考。

记者座谈会是11月21日召开的。我们事先为许家屯准备了一个开场白,大致内容是对记者们的到来表示感谢,说明这次会议不是新闻发布会,只是请各位来座谈交换意见。新华分社十分珍惜同香港新闻界和各方面人士的联系与合作,希望这种联系与合作今后更加广泛、更加密切。除了座谈会这种形式外,今后还准备建立新闻发言人制度(这个制度直到90年代周南来香港担任社长后才建立起来)。并表示新华分社将充分尊重香港的新闻自由和言论自由,以负责任的态度与媒体合作,以促进香港的稳定发展和繁荣。许家屯不是完全按照我们准备的稿子读的,但基本意思没有改变。开场白讲完之后,便由记者提问,许家屯回答。

座谈会前,我们除了给许家屯准备了一份回答问题的提纲供他参考,为了应对记者提问,我们还做了一个设计。座谈会的主席台上设置了四个座位,我坐在最右边第一个,杨奇坐第二个,然后是许家屯,他的左边是新华分社的一位副社长,主管宣传的陈伯坚,记者则坐在下面。我们宣传部报刊处的两位处长坐在我右手边一侧的边席上。我们要求记者通过书面提问,而不是口头提问。把问题写在纸上,先交到报刊处的两位处长那儿,再由他们把纸条传到台上,交给我。我拿到提问先看一看,如果是我们事先准备过的,就直接传给杨奇;如果不是在我们准备的范围之内,我就要从我们的角度当场起草一个回答的基本内容给许家屯做参考。杨奇拿到我传过去的条子,先用普通话念一遍问题,然后再用广东话念一遍。这样做,一个原因当然是香港有些记者只听得懂广东话,听不懂普通话;二也是给许家屯考虑的时间,给我们临时准备回答提纲一定的缓冲时间。

问:你们准备得真够仔细的。为什么后来还惹出了风波呢?

答:其实,座谈会一直开得很顺利。没有想到的是,在就要结束时出了岔子。

那一天,最后一个提问的是香港电台的记者戚香莲,这个女记者是比较厉害的,经常提一些很难回答的问题。她提出的问题是:要维持香港的繁荣稳定,关键在哪里?你说未来12年中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是什么问题?现在有哪些因素会破坏香港的繁荣稳定?这是个非常尖锐的问题,我们事先没有准备。

当提问的条子传给我的时候,我在准备好的小纸片上写了一句话:维护香港的繁荣稳定最关键的是大家要严格地、准确地按《中英联合声明》办事。这是给许家屯回答做参考的。杨奇拿到提问的条子,他把问题先用普通话念一遍,再用广东话念一遍。他刚刚念完,我写的那张小纸片也就塞到许家屯的手里了。

不料,许家屯还没有看我的小纸片就已经开始回答了,他手中拿着一本《联合声明》,用广东话说了一句:“关键在呢度!”意思是“关键在这里”。刚好他讲到“在呢度”几个字的时候,杨奇就把我的纸条递给他了,他就看我的纸条。他平常看东西要戴老花眼镜,看了我的纸条后他取下老花镜,带回近视眼镜,摇着手中的老花眼镜,然后再用普通话说:关键是按照中英两国政府关于香港问题的联合声明办事,要坚决地、全面地、切实地按联合声明办事。本来讲完这些话,问题就回答了,整个记者座谈会也就结束了。谁晓得他又临场发挥,多讲了一句:“现在不能不注意到有一些不符合这个本子办事的趋势,假如说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就是这个问题。”他一边讲,一边还拿着手中的眼镜不住地摇。

这一句话就很厉害了。那时中英两国签署的联合声明刚刚生效,他就说有不按联合声明办事的趋势,那就是大问题了。问题确实存在,但是不是要在那个时候公开讲,就应该考虑了。现在不仅公开讲了而且还是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说出来的。后来许家屯自己也感觉到这句话讲得严重了。这不就是说英国政府不遵守条约了吗!

因为是最后一个问题了,陈伯坚宣布散会。大家都要走了,可是戚香莲不依不饶,也不递条子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就问:“许先生,你说说,是谁不按联合声明办事?”许家屯知道自己讲过头了,就笑笑没回答。谁知道陈伯坚在旁边又补上:“谁不按联合声明办事谁自己心中有数!”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哇,这下炸锅了,都围上来要求再提问。我们就打圆场,说:“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了。”

记者会开了很长时间,到晚上我们整理录音,因为我们的《文汇报》、《大公报》等几家报纸要全文发表的。整理到许家屯最后回答的那句话时,我们也感觉到问题。但是这是现场讲出来的,记者都有录音的,文字上可以修饰,但意思不能变,也只能照实发表了。

问:后来事态发展影响大吗?许家屯是当事人,您还记得他那时候的态度吗?

答:许家屯自己也紧张了。我们把稿子整理出来给他,在他那儿考虑来考虑去,绞尽脑汁想把这句话弄得圆一点,但是总的意思还是没办法改。因为即使你改了,别的媒体还是会按原样发表出来的,我们自己的报纸反而被动了。

当天晚上,香港电台、电视台的新闻就播出来了。影响确实很大,香港社会反映强烈,说是中英又争吵了。

第二天,香港股票恒生指数一下子跌了49点多。那个时候的恒生指数不到2000点,一下子跌了将近50点,那是很不寻常的,搞得上上下下都非常紧张。股市一下子跌了那么多,也引起了北京的关注。当时港澳办主任是姬鹏飞同志,他就查问,股市突然下跌这么多,香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只有尽量做工作,减少负面的影响。

香港各个媒体将消息发表出去以后,港英政府立即就有了反应。他们召开了紧急会议,英国外交部也向中国政府提出交涉,事情搞得很严重。当时也有相当多的人支持许家屯的讲话,包括包玉刚、李国宝、查济民,联合交易所的代主席李福兆、英资的嘉道理勋爵等。这些知名人士还是赞成许家屯的讲话的。因为他们也都看到确实有这种情况,我们就收集一些材料,将这些人的正面反映向中央报告。

不久,许家屯去北京,受到批评。回来以后他在会上说,那天的座谈会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但是有几句话讲得不大妥当。但是过了不久,他的态度就变了。原来我们收集的材料报到小平那里去了,据传小平同志认为讲得不错。这样一来许家屯又对我们说,我讲得没错呀。

为此,11月26日许家屯把在香港的中资机构的负责人集中起来,专门开了一个会,说他21日在记者座谈会上讲的话,和前些时候在北京有关部门召开的座谈会的精神是一致的,香港上层大多数人反映是好的。《中英联合声明》签署生效后,中英之间还是有斗争的,关键在于采取正确的斗争策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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