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鹅之旅》里高挡位大油门

秋阳高照。“围脖”里有人来说开车出去遛遛。我回帖:记得把车里音响声拧大点。

天气特别好,天气特别不好,都有人专挑这个点儿出门开车。秋冬阴霾天多,这时,插上钥匙,打火,挂挡,油离配合,拧开大灯,让自己快些汇入这个城市的车河。目的地?这个可以有,这个我还真没有。有这类季节性抑郁情绪的人不少。又一阴霾天,一老大哥短信我:开车出门吧,记得拧开大灯……这类提醒,正是情绪被坏天气困扰着的人互相拯救的信号。

前边又堵上了。这时,可做的事,多了去:照镜子,吃糖果,涂唇膏,找墨镜,调后视镜,调座位,看几眼短信甚至回复几字短信,往车窗外东张西望,看街景,看行人,放肆地打量着与我一同堵在半道上的新车豪车。

绿灯亮了,车流重新放行。做点什么呢?可以不发出声音,不接收声音,让嘴巴耳朵彻底休息;可以把感兴趣的广播频道轮番监听。当然,更多时候,是让自己喜欢的歌填满车舱,而不必控制音量。

有很长一段日子,迷许巍。在春天,会狂听《时光》,最喜欢是开头这句:“在阳光温暖的春天,走在这城市的人群中,在不知不觉的一瞬间,又想起你。”瞧这词,是不是很有空间感?借这一句,设想出一个街角,乌泱人潮,再闪过一些面容,一些话语,碎片也是好的。有那么几年,手机彩铃,定格《时光》。

听许巍听得最凶的,是这一首:“我们在前世约定,一起穿行这世界,一生都不会停歇,永远向着那春天……”没错,《天鹅之旅》。

做记者的那些年,爱出远门,车途劳顿,总有昏昏欲睡集体无话时。忽然,司机那边远远地响起“我们在前世约定,一起穿行这世界……”车厢里的一切在这一瞬突然活泛起来,睡去的旅伴一个个醒来,叽叽喳喳的玩闹声再次填满车厢。耳边是许巍,如果正行走在青藏线,或是河西走廊,车窗外有蓝天白云,有戈壁滩涂,这就最好不过,路上的幸福,就是此时。

有些音乐,从来不属于酒吧,不属于剧场,也不属于你家的高级沙发,它的伴侣,是脚下的油门,是手里的方向盘。《天鹅之旅》就是。许巍的歌就是。

今夏,跟一个车队接连七八天奔袭在疾风暴雨里,鞋袜天天湿透,心情也湿漉漉。一天,同车的北京男把光盘塞进CD机。嚯嚯,《天鹅之旅》!我说。北京男一听,上下打量我半天,连日里自信满满的脸色迅速温柔了下来,姐姐你真棒,你竟然也喜欢许巍,北京男语气真诚。我笑,没接话,耳朵忙着捕捉《天鹅之旅》,前挡风玻璃依旧水雾弥漫,心却肆无忌惮地豁亮起来。

北京男不知道的多了。早在大前年,跟一个车友互换博客链接,然后彼此全乐傻:我博客的背景音乐,是《天鹅之旅》;他博客的音乐库,干脆一水儿许巍,第一首,《天鹅之旅》。

新疆一朋友,走过沙漠,走过雅鲁藏布大峡谷,是那种能把很多歌都唱得很崔健的“麦霸”。那次大伙相聚K歌,我点了一堆许巍、老狼,一批60后男人面露难色,而新疆朋友如获至宝:许巍的歌,最适合开车啦。他这话的功效,相当于地下党休眠者被唤醒找到了接头人——不论新疆北京,我们拥有一个共同名字叫“许巍”。

是的,总有一些时刻,你需要许巍。

有没有这样的时刻?你突然听不得身边有任何一丝动响,你满怀满脑都是事,你心里头藏着很多很多个小人,在反复跟你较劲,某个瞬间,你都想好与之和平谈判了,可话到嘴边,双手搁键盘上了,忽然之间,如许巍唱的,“太多的语言,消失在胸口”。

这时候,去开车。打火,上路,让自己和车迅速被长长车流裹挟。打开车内音响,只放许巍。浅吟低唱的,一概PASS,那首很激越很辽阔很摇滚的《天鹅之旅》,你就来回放吧。

你的耳边是《天鹅之旅》;你车头前方,是北京蓝得晃眼的天,白得晃眼的云。透过车窗,阳光赤辣辣照了进来,驾驶舱温度慢慢高了。飞过这群山,飞越那洁白云海,飞过那万马奔腾的绿色原野,鼓点逐渐密集,节奏逐渐加快,一些在漫长冬季里悄无声息憋屈了很久的东西,一一融化、剥落,突然感觉身上松快了,你希望自己干脆就融进这温暖阳光里。此刻,一切驾驶动作,全在潜意识,挡位推高,油门深踩,车速加大,车飞跑起来。

瞧,对每一个自闭症疑似患者,每一个抑郁情绪拥有者,这是多么低碳环保又不扰民的自救方法啊。感谢许巍,感谢《天鹅之旅》。

(发表于2010年10月19日)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