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V.S.奈保尔写给卡姆拉·奈保尔

6/V.S.奈保尔写给卡姆拉·奈保尔

1949/11/24

爱的:

我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想要你答应我把你在印度的所见所闻写成一本日记体的书。试着待上起码六个月——研究风土,分析人情。不要太愤世嫉俗,尽量幽默点。把你的手稿分批寄给我,我会处理的。我被引荐给了好多人,包括牛津的佩吉特。爸爸可以帮我拨电话给罗丹,英格兰《每日快报》的明星记者。从经济角度看,你的书将获得巨大的成功。我甚至现在就能想象出来——《我的印度之行:记不快乐的六个月》,卡姆拉·奈保尔著。

不要凡事都那么悲观。我难以想象,一个像你这么喜欢笑的女孩竟然看不出这整件事令人捧腹的愚蠢之处。你要是凡事都上心的话,那你的整个人生都会是一出悲剧。

但是让我们想想你吧,从现实的角度。我已经还了一百五十元,到十二月份,这个数字将达到两百元。还不错,是吗?你要是应付不了,告诉你在伦敦的舅舅。问问他之前说的话是不是还作数。我相信你跟露丝[1]一直保持联系。如果他说不行,那么,就到时再说吧。你银行还有多少存款?

该死的政府把津贴发放给你了吗?

我在特立尼达的日子接近尾声了,只剩下九个月。我相信,我将一去不复返。我觉得我骨子里是个流浪汉。知性主义不过是披着时髦外衣的懒惰。这就是我觉得我要么功成名就,要么一败涂地的原因。但是我已经准备好面对任何局面。我想要无愧于自己,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我觉得,我想在我的书中拓展的哲学还太过肤浅。我渴望认识生活。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的事件和情感,你对此无可奈何。我对一切,对这悲喜交加的世界心怀感触。

我发现很难按照自己的座右铭生活。“我们要努力,”我说,“我们必须对这垂死的世界发出的痛苦尖叫置若罔闻。”但是我做不到。苦难太多,多到压倒一切。那是生活中一个基本的特质——苦难。就像黑夜一样基本。它也使人对快乐的感受更加强烈。

写信给我,请只告诉我你有多悲伤。

我想要你帮我强调一点。我的论点是世界正在走向死亡,今日的亚洲不过是一种消亡已久的文化的粗劣展现;物质环境把欧洲打回原始社会;美国是怪胎。瞧瞧印度音乐,受西方音乐的影响到了可笑的地步。印度绘画和雕塑已经不复存在。这就是我想让你去寻觅的景象:一个已死的国家,靠着鼎盛时期的动力依然在运转。

不要哭泣,亲爱的。

你亲爱的弟弟

维多


[1] 露丝·卡皮迪欧,楼陀罗纳特的英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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