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即开始
在英国拍摄五个月之后,斯坦利宣布他很满意,电影正式杀青。摄制组在横跨爱尔兰都柏林附近农村和整个英国南部后,突然把重心转移到阿伯茨米德。许多原先设置的部门此时已经关闭,人员也已解散,只剩下斯坦利、剪辑师和录音师。他们在温室旁边的车库里埋头苦干。几个月前,当我们还在爱尔兰时,这个车库就已经变成一个配有视频剪辑机和音频混合器的剪辑室。
斯坦利成天都待在里面,甚至比他在片场指挥拍摄时更专注。他不允许被打扰,就连华纳兄弟公司的经理也不例外。所有电话都由安德罗斯代为处理。只有朱利安可以和斯坦利交流。
选好的电影配乐此起彼伏地播放,弥漫在阿伯茨米德的空气中。斯坦利休息时,会在他位于二楼的办公室里收听配乐,而克里斯蒂安和让·哈伦则会用小屋里的立体声音响播放。毫不夸张地说,声音弄得墙在摇晃。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头跑,但可怜的玛格丽特不得不整天待在那里。每当我回来时,都能看到她双手捂着耳朵,绝望地或皱眉或翻白眼。
《巴里·林登》拍摄制作的每个环节都经过精心打磨,配乐的选择也是长期调研的结果。一连好几年,斯坦利都在听古典音乐和爱尔兰民间音乐的磁带和黑胶唱片。克里斯蒂安和让·哈伦也在帮助他寻找。他们的母亲英格堡·哈伦(Ingeborg Harlan)是一位德国著名歌唱家。正因如此,他们自幼耳濡目染,受到音乐的熏陶。斯坦利经常问妻子和妻弟,哪些唱片让他们印象特别深刻。这只是初选,接下来他们要把选出来的唱片放在一起,重新再听一遍。“你能听到吗?你觉得这个场景适合用这段音乐吗?需不需要更高亢一些的配乐?”斯坦利全神贯注时,通常无法意识到自己正乏味地重复着这些问题。“斯坦利,别再说了,好吗,让我安静地画我的画!”克里斯蒂安喊道,她已经被这些永无休止的问题搞得筋疲力尽了。于是,斯坦利又把目光转向让·哈伦:“你能听出这个乐队的指挥是谁吗?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你有这个乐队在其他场合演奏的磁带吗?”
斯坦利在录制配乐时,总是会找寻那种能容纳一个乐队的教堂或影院,而不是预订昂贵的录音棚。他在萨里郡(Surrey)的里士满(Richmond)发现了一个教堂,来录制《巴里·林登》的配乐。他也起用了巴比肯艺术中心(Barbican Centre)。当时巴比肯艺术中心还没有正式开放,但音乐厅已经可以使用。“完美!”斯坦利雀跃地说道,“那儿肯定可以使用,而且价格也会实惠一些!”
电影的音效是在布希工作室(Bushey Studios)录制的。布希是一个老牌电影制片厂,录音设备在当时堪称一流。一次我有事去工作室,发现录音师正穿着椰子壳在地板上铺满沙滩的地方跑动。他们正在记录马蹄的声音,因为拍摄时现场的收声效果不太理想。对我而言,他们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真是太神奇了。虽然表面看来他们几近疯狂,但当我抬头看着屏幕上的电影画面,魔术般地,我听到的好像是真正的马蹄声。
《巴里·林登》自开拍到上映一共花了三年时间,多少人日日夜夜地辛勤工作才换得电影的完成。直到电影上映的那一刻,斯坦利脑中的所有构想才得以呈现。银幕上的三个小时,背后隐藏的是整个剧组三年的汗水。
电影第一次试映是在阿伯茨米德的一家私人电影院。整个过程由安德罗斯指挥,并由他负责更换带子,其他霍克电影公司的家族成员则坐在沙发和椅子上观看。
凯瑟琳娜、安雅、薇薇安、让·哈伦和他的妻子玛丽亚兴奋地坐在观影席上,当然,克里斯蒂安也坐在前排。电影结束时,克里斯蒂安走过去跟斯坦利聊天。他们讨论了每一个场景。斯坦利显然很在意妻子的意见,听得很仔细。最后,克里斯蒂安称赞了这部电影。她说这部电影让她回想起拍摄期间他们居住的那些美丽的地方。爱尔兰的气息弥漫在整部电影中,一切都那么原汁原味:华丽的服饰、清晰的拍摄手法、演员举手投足间难以掩饰的优雅、浪漫的音乐。一切都完美得恰到好处,最终成就了这部她认为极其美丽动人的电影。《巴里·林登》满足了她身为画家的所有渴望。好几天,她都为此津津乐道。
这一非常积极的反馈可能加剧了电影上映后票房不佳给斯坦利带来的失望感。尽管业内评价很高,但美国公民似乎对《巴里·林登》并不感兴趣。斯坦利无法理解其中缘由,便开始追问朱利安。毕竟,他为此付出了三年的努力。他对电影的那份热忱无法在观众心中引起共鸣,要接受这一点恐怕并不容易。值得欣慰的是,这部电影在欧洲地区的反响不错,在法国和意大利获得巨大的成功。我的同胞们给了斯坦利所希望的积极反应,这一点让我很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