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公共卫生改革也因为政治因素的干扰难以取得长足发展,尽管投入明显在不断增加,却没能有效促成国际合作。拿破仑战争后,外来传染病侵袭欧洲,为了保护本国人民,大部分国家都封锁了隔离疫区。1851年,法国外交部召开了首届国际卫生会议,会上达成协议,希望各签约国确保制定统一的准入规制。但是,除非各签约国照章办事,否则签订这种协议的意义并不大,因为很多国际组织当时并不知道利害关系,自尝苦果已经是一个世纪之后的事了。尽管整个19世纪霍乱都在威胁着人们的生命,但各国政府却没有采取什么举措控制疫情。曾有一次霍乱爆发导致6万多人死亡。两年后,也就是1874年,法国提议成立国际流行病机构,但是,黎凡特地区和北非的强势帝国强烈反对这一提议,因此,这项提议同样以失败告终。1883年,霍乱导致10万多人丧命,死亡人数比1892年只多不少,尽管这样,各国还是没能达成共识。[很多科学家在争论霍乱的病理,其中就有《欧洲霍乱防御》(La défense de l’Europe contre le cholera)一书的作者、法国专家阿德里安·普鲁斯特(Adrien Proust),这位先生因他的作家儿子马歇尔更为后人熟知,马歇尔将父亲对疾病和保持卫生的关注写进小说,成为不朽的传世之作。]没完没了的会议最终促成了公共卫生国际办事处的成立,这是个既官僚又畏首畏尾的组织,在巴黎设有一个面积不大的永久秘书处,员工是来自各成员国的专家。该组织主要负责通报信息,而不是教育大众,也并未打算积极改善公共卫生状况,同时又对源于黎凡特的时疫耿耿于怀。那时和现在一样,全球变暖已经成为全球共同关注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仍没能得到有效的官方回应。直到现在,历史学家也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政治观念的不同会使科学家内部产生隔阂,即使他们把自己看作国际主义者也难以免俗。19世纪的科学进程并不符合“科学无国界”这个说法,尤其是1918年以后,许多国际论坛还给德国科学家下了“逐客令”。奥特莱等老一辈科学国际主义者的特点此时显露无遗,他们完全无视发生的一切。奥特莱很清楚自己做的事意义何在,对政治上的问题丝毫不感兴趣。从某种程度上讲,他的想法带有鲜明的比利时特色,因为他们都会与处于困境的国家对话,奥特莱从来不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也许是因为他觉得那样做有损他博爱论者的形象。
科学家们越来越受金钱摆布,事事听命于国家。很多科学研究的经费都非常高昂,独立科学家的时代很快就过去了。奥特莱有自己的钱,在这些钱花光前,他可以搞他自己的研究而不受任何人摆布—至少在“一战”前是这样的。但是就算是一个成功的比利时实业家积累的私人资产(比如他父亲的雄厚资产)也不足以支持他的宏伟计划。与国家和政客保持距离并没有错,但是这样做会导致资金支持的持续短缺,很多专业组织都因此而受限制,能做的很少,最终成了情报采集中心,并没有发挥实质作用成为活跃的科研机构。一旦国家资助科研(20世纪中期这样的例子越来越多),科学家就有了资金保障,但是他们往往面临尴尬的选择:是为了国家利益束缚自己,还是忠实于各国科学家大联合这个最初的理念?科学军事化让问题变得更糟:在化学和核武器时代,各国强制保密基本科学实验,科学家们因此离奥特莱所说的国际主义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