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皇后何娜娜(1)

原订农历九月初九举行的松花阁妈妈桑金花姨的五十寿诞活动决定延后。消息从花街传出来之后,光明镇的善良老百姓议论纷纷。有人表示失望,认为这个盛会乃是光明镇数十年来的大事,意义非比寻常,而自己已经逐渐培养参与盛会的高昂情绪,如今盛会延后,也不知道要延到几时?

也有人觉得活动延后有道理,认为高昂的情绪岂是三天两天就可以培养得出来,活动延后,恰可以让大家有更充裕的时间作准备。

反正,各种说法纷纷出炉,但是,真正知道活动延后原因的只有松花阁的姑娘。

话说松花阁的白茉莉传回来诗人得奖的消息,当天晚上,吃过晚饭,趁着生意的空档时间,金花姨召集旗下的姑娘召开一个极为简单的家庭会议。「各位,真歹势,我认为这五十寿宴的时间必须延后。」金花姨说。「为什么?」姑娘们对金花姨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感到不解。「哎,这讲来就话头长──」金花姨长叹一声:「诗人既然已经得奖,我想,我必须要跟他联络一下,若是可以,说不定可以将他的庆祝会和我的五十寿宴合并举行啦!」

松花阁的姑娘们还是不清楚,「难道这诗人和妈妈桑妳有较特殊的关系?」有人这么问。「没错。」金花姨淡淡地回答,并且从口中吐出三个字。这三个字是近三十年来,光明镇的善良老百姓不敢说出口甚至想都不敢想的──何娜娜。

光明镇老一辈的人没有不知道何娜娜的,也没有因为想起何娜娜而不在心里打寒颤的。

三十几年前,人称花街皇后的何娜娜在花街的真善美大酒家由接生婆协助产下一名漂亮的男婴,这名男婴长大之后,成为光明镇独一无二的诗人。

这件事情,大家清楚得很,只是在三十多年之后的现在,光明镇民彼此告诫:不能讲,不能讲啊,绝对不能讲……

光明镇的少年辈已经少有人知道何娜娜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现在松花阁茶室和香香乐户之间的那块当作停车场的长满牛尾草的空地,在三十多年前是光明镇最神气最能振奋人心的日进斗金的真善美大酒家。

「若是何娜娜今天还在,在咱这条花街,我金花仔只有听她的份,」金花姨告诉旗下的姑娘:「若是真善美大酒家今天还在,咱松花阁现在就没有那么好吃穿啦。」

三十多年前,真善美大酒家单靠王牌酒家女何娜娜一女当关万夫莫敌,轻轻松松就维持了十多年的荣景,何娜娜也因此赢得花街皇后的名号。据说,当时的镇民代表会还差点把这件事情列入正式的议程讨论,要交由镇公所隆重举行封号仪式,幸好代表会里面稍有知识的代表极力反对,才把这件事作罢。

「何娜娜的名声太大啦,大到上街吃臭豆腐都要由真善美大酒家派出四名身强力壮的保镖警戒保护。」金花姨感叹地说:「据说,连当时的派出所主管都私下安排手下警员三班轮流,二十四小时暗中保护何娜娜的安全,并且厉声告诫手下:要是我心爱的娜娜小姐掉了根头发,我就毙了你们。」

如果事情一直这么顺利下去,那今天主宰花街的自然是何娜娜而不是金花姨。「一切的事情,都要从三十几年前那个台风过后没多久的一个阴雨绵绵的傍晚讲起。」金花姨说。

那个傍晚,一列发自台北繁华大都市的平快火车缓缓停靠在光明镇火车站。一个生得真正英俊潇洒的男子穿西装戴礼帽手上提着小旅行箱慢步跨出车厢。他站在月台上,高大的身形真像一棵浑身充满奋斗意志的苍柏。

男子走出火车站,沿西大路来到陈大头圆环,然后投宿在龙安大旅社。有人信誓旦旦说,那天晚上看到这外地来的男子离开龙安大旅社去一心食堂吃蛋炒饭配酸辣汤。也有人拍胸脯保证说他那天晚上和这个外地来的陌生男子在观音寺后壁面对面坐同一张桌子吃扁食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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