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皇后何娜娜(2)

往后几天,外地来的英俊潇洒男子都住在龙安大旅社。直到他搭北上列车离开光明镇为止。

光明镇民时常看到外地来的男子在天光微亮的傍晚在长长的海堤散步或看书。一个早起去西市场买菜的住在海岸路的欧巴桑回家告诉她的老伴:「老仔,生目睭也不曾看过有哪一个阮光明镇的镇民像这外地人同款坐在堤岸顶看书。」欧巴桑认为,如果光明镇有十分之一的人肯这么打拚读书,那么光明镇必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气质的乡镇。她那个老烟枪老伴吐出一口又浓又臭的烟,对她的见解猛点头。

后来,龙安大旅社的女中丑女春娇逢人就说:「哎哟,我看这外地来的缘投仔尚分明是煞到我春娇仔啦!才会伫阮龙安大旅社住那么久。」听完春娇这么讲之后,大部份人的反应都是这样:「春娇仔,妳是咧老三八喔,也不回家去照照镜子喔,听到起鸡皮疙瘩想要吐!」

春娇是光明镇公认的丑女。年岁快四十啦,没有人敢鼓起勇气痛下决心,把她娶回家。城隍庙的庙公卡好伯说;「你娘卡好咧,春娇她家是三代丑女喔!她外妈生作真正丑,到她老母也是丑得有剩。」

外地来的缘投仔尚到底是不是煞到春娇仔,光明镇大大小小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不过,倒是有个女人真真正正去煞到这缘投仔尚。这个人刚好是光明镇第一名的大美女,人称花街皇后的何娜娜。

话说外地男子来到光明镇,地头生疏,要不就待在旅社里,要不就在海堤上散步看书,也没有人知道这么一个不知让多少黄花大闺女直直给他煞到心坎里的缘投仔尚到底是来光明镇作什么?

龙安大旅社的老板王龙安曾经在一个和一群好朋友聊天喝酒的场合透露出一个秘密。「大家都认为这外地来的缘投仔尚是无意中去到那真善美大酒家,」王龙安粗红着脖子,嘴里吐出浓浓的绍兴酒气:「干,根本不是这样!」

王龙安说,他清楚记得,那一晚吃饭饱,他蹲在旅社的门槛上抽菸。一支菸还没吸完,外地来的缘投仔尚看到王龙安,向他点头致意之后也蹲下来,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相当罕见的外国菸,抽出两根,一根递给王龙安。王龙安擦亮一根狗头牌火柴为外地人和自己点上。

然后,他们就蹲在旅社门槛上随意聊天。「阿你们都是在聊些什么?」一个嘴里正用力咀嚼卤大肠的友人问王龙安。他回答:「没什么啦,就是胡乱聊些讨海啦天气啦海产啦,看起来,他对海这个东西还有点兴趣。」

后来,天色渐渐变暗,外地来的缘投仔尚上衣口袋里的那包罕见的外国菸大概也已经给两个人抽得一根不剩。外地来的缘投仔尚突然问王龙安:「头家啊,咱这附近有没有酒家?我心情郁闷,想要来去喝两杯。」于是,王龙安的手指向城隍庙的方向:「去真善美大酒家啦!」

「干你祖妈咧,这缘投尚仔看起来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干,还是会起秋啦!」有人这么说。「干,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啦!男人若是不会起秋,那就凄惨落魄啊!」也有人这么说。

「对啦,对啦,咱光明镇的男人除了下面的家伙有问题的,哪个不上酒家,」王龙安说:「只不过,当这个外地来的缘投仔尚依我的指示往城隍庙的方向走去时,我才想起,咱光明镇的男人上酒家,哪有自己一个人去的。」

「是啊,是啊,从来不曾看过独自一个人去酒家寻欢作乐的。」有人这么回应。

「所以,你就追上去,和他作伙去真善美?」有人问王龙安。王龙安用力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和他作伙去?」

「其实,我也不确定为什么,」王龙安说:「只不过,我那时直觉认为这个外地来的缘投仔尚一定不是普通的角色。」

「哎,心里有点怕怕的啦!」王龙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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