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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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一步的康复:自由的精灵再次接近人生,当然是慢慢地,几乎很勉强、很不信任。它周围再次变得更加温暖,仿佛更有天国之色;感情和同情具有了深度,各种暖风从它头顶刮过。它似乎感觉到它的眼睛现在才为近在咫尺的东西而睁开。它默默地坐着,感到惊奇:它曾经在哪里?这些近在咫尺的最近的事物对它来说似乎变得极其厉害,它们现在具有了怎样的青春活力和魅力啊!它感激地回顾——感激它的漫游,它的顽强和自我异化,它的远视和在高空中鸟一般的飞行。它并没有像一个温存而抑郁的游手好闲者那样,总是“在家里”,总是“在自己家里”待着,这有多好!它过去是失去了自我:这是毫无疑问的。只有现在它才看到自我——在它看到自我时,它经历了何等的惊喜!何等史无前例的震颤!何等的幸福,即使尚带着康复者的疲惫、老毛病,甚至旧病的反复!它多么喜欢悲哀地静坐着,喜欢长久的耐心,喜欢躺在阳光里!谁像它那样熟悉冬天里的幸福,熟悉阳光撒到墙上的斑点!这是世界上内心感激最多的动物,也是最谦虚的动物,这些重新把一半脸朝向生命的康复者和蜥蜴——它们中间的某一些不在每一天将要结束的时候唱上一支小小的赞歌是不会放这一天过去的。认真说来就是:以这些自由精灵的方式得病,长时间抱病不起,然后,获得更长、更长时间的健康,我的意思是说,变得“更健康”,这是治疗所有悲观主义(众所周知,即古老的理想主义者与说谎老手的痼习)的一种基本疗法。在长时期当中只为自己开小剂量的健康处方是明智的,是一种生命的智慧。

6

在那个时候,也许最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仍然承受着压力、仍然变化着的健康的光芒的照射下,那种大解脱的谜,那种一直都神秘而可疑地、几乎捉摸不定地等候在它记忆中的谜,开始为这自由的、越来越自由的精灵揭去自己的面纱。如果它长期以来都几乎不敢问自己:“为何这般袖手旁观?这般孤独?为何放弃我曾经崇敬的一切,甚至连崇敬也一并放弃?为何这般顽固,这般猜疑,对你自己的德行这般仇恨?”那么现在它却敢于大声地提出问题,并且也听到了对此类问题的回答:“你应该成为你自己的主人,也成为你自己德行的主人。从前它们是你的主人,但是现在它们只能是你的工具,像其他工具一样。你应该支配你的是非观念,学会按照你的更高目标亮出你的是非观念。你应该学会理解一切价值判断中的透视法——推移、畸变、表面的视界目的论,以及属于透视法的一切;还有关于对立价值问题的那些愚蠢想法,以及一切是与非让我们付出的智力上的损失。你应该学会理解一切是与非中的必要的非正义、与生命不可分割的非正义,理解甚至连生命本身也是由透视法及其非正义所决定的。你尤其应该亲眼看一看,非正义在何处为最大,也就是说,在哪里生命的发展最小、最狭窄、最简陋、最原始,而且不得不将自己作为目标与事物的尺度,为了保存它自己而秘密地、卑劣地、不停地捣碎、怀疑那些更高、更大、更富有的——你应该亲眼看一看等级顺序的问题,以及权力、权利、透视法的无所不包如何互相朝高处发展。你应该”——够了,自由的精灵现在知道,它服从了什么样的“你应该”,它现在能做什么,只有现在它才——可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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