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曾来过这里?”
“我?您是说我吗?”
“是的,是的,年轻人。”
“我?可是我第一次来……”
“唔,我似乎……可能……一定,是的,我一定见过你,千真万确。”
一过桥,阿赛尔就遇到一个奇怪的人,说着奇怪的话。看来,神秘的阿勒泰绝对不是徒有虚名。
那人,背弓着,蹲在额尔齐斯河浮桥尽头。面前的地上铺着一块花布,花布上放着一堆又黑又亮的羊粪蛋。
那人很老,很瘦,头发包在一条黑丝巾里。身上穿着一条灰绿色底子白色小碎花的棉布裙,外面罩着一件黑条绒马夹。她那饱经风霜、爬满渔网纹的脸上,露出很高的颧骨;鼻子尖尖的,瘦削的耳朵上垂着一对金色的耳环;一对深陷的眼睛特别明亮,发出尖锐而又睿智的光芒。
坐了一天的车,阿赛尔感到疲惫。过了浮桥,就是阿勒泰小城。她需要清洗一下,饱餐一顿,好好睡一觉,这时,那人叫住她。那人蹲在那里,全身缩在一起,占着小小一点空间。
她的话吸引了阿赛尔。
“今天是一九六五年的七月一日,我知道你今天会来。”她看起来有九十岁,或者更老一些。她的手粗糙瘦削,上面爬满一条条又青又紫,形似蚯蚓一般的血管。说话时,她下意识地摆弄着那些羊粪蛋。
阿赛尔手足无措,“我?嗯?怎么会?”她蹲下身时,左右张望了一下,以确定老人在跟自己说话。
“对,我们约好今天见面,证实我五十年前说的话是正确的。”老人抬头望着阿赛尔,眼里射出尖锐的亮光。那光芒很强大,与瘦弱的外表很不协调。“我老了,几十年都没有主动出来。今天我来这里,特意在等你。”老人继续絮叨,“是的,我老了。我的名气大得不需要在这里等待想要治病和了解命运的人,他们都会找到我家里。我不舒服的时候不会见他们,他们跑了一趟又一趟,等我心情好的时候他们才能见到我。”
“啊?您?您会占卜术??”算命在阿赛尔心里一直有着一种神秘感。她指着老人手中的羊粪蛋说,“您这是?”
“对,对,年轻人,我是咱们哈萨克族里最受尊重的萨满,从我们祖先起就很尊重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因为,我可以和神灵对话,还能说出人们今后的命运。”老人把手心的羊粪蛋捧到阿赛尔的眼前,“看,就是用这个算出一个人的命运。”
阿赛尔低头看着她手心,“唔,太神奇了。”她在大城市长大,以前听长辈们说过神秘的萨满,但未曾见过。
“是的,在我二十多岁时就会正确地说出一个人今后的命运,当时我的名气就很大。”老人看着阿赛尔,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这里,没有人会对我的话产生质疑。可是,五十年前,你却对我做的事,说的话产生过怀疑。”
“啊?”阿赛尔懵了。
老人皱着眉头说:“知道吗?我很不高兴,没有人这样不尊重我。”她撇了撇嘴,又低头摆弄着羊粪蛋,“可是,你在很多人面前大声说我的坏话。”
“啊?我现在才二十一岁。”阿赛尔愣在那里。
“我好心帮助你,你却大声说我在胡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老人声音大起来,语气中透出愤怒,“我是个善良的人,你那样不尊重我,我依然帮助了你。”
“啊?”阿赛尔越听越迷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她摸摸自己的脑袋,“您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形吗?或许,我可以想起一些。”她想老人一定是认错了人,但自己只能这样说。或许,说出来对老人会好一些。她面前的老人实在是太老了,也许老人的脑袋存在问题,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