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严重的是,“官倒”一度到了无需掩饰、堂而皇之的地步。接到群众来信下去采访的吴思,碰到的是这样的情况:
那些我以为应该掩藏起来的类似贼赃的条子,居然都保存完好,就像机关衙门里的公文档案,内部人似乎也没有见不得人的担心——你想看吗?请吧,这有一大摞呢。而且,哪一层可以批出多少“条子肥”,每一层中谁有权力批多少条子,圈子之外的哪个领导的条子有效,哪个领导的条子不灵,这一切都是有规矩的。这些显然不符合明文规定的事情,内部人竟安之若素,视为理所当然。
“官倒”、“私倒”混生,一时间,倒得物价腾飞,市场动荡,以致工厂停工待料,市场有价无货。时人有首《官倒铭》,讽刺这种社会现象:
官不在大,有权则通,
神不在尊,有钱则灵。
斯是窍门,唯吾读用。
计划换“回扣”,批条变利红;
“双轨”生“商鬼”,前门转后门。
可以得彩电,盖楼亭。
无国事之入耳,唯私利之劳形;
倒的公家物,进的私囊中,
民众曰:祸由此生。
双轨价格,给“权钱交易”提供了土壤,成为“倒爷”们的天堂,各种国家统配物资,通过各种渠道流向市场,国家指令性计划彻底失去了严肃性。规规矩矩、遵守国家调控计划的国营企业成为受害者,相反破坏规则者却从中获益,成为经济持续、稳定增长的严重障碍。
有学者分析说,20世纪80年代中期在“双轨制”背景下出现的“官倒”现象,是改革以来政治权力对市场经济活动的第一次大规模介入,也是第一次大规模的政治资本与经济资本之间的转换。
“双轨制”不仅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更严重的是败坏了良好的社会风气,严重损害了政府的威信,激起老百姓极大的不满。
1988年,中国高层领导对价格改革下定了最大的决心:加快价格闯关,长痛不如短痛!
“闯关”,既表明了政府的坚定决心,也说明此次价格改革不同于以往的“调放结合,以调为主”,而是“以放为主”,力求“毕其功于一役”,尽快造就一个新的价格形成机制,实现“让价格回到交换中形成”、“用市场定价体制代替行政定价体制”的目标。
但“闯关”必然伴随着风险。在计划经济时代,价格由国家规定,一直没有太大波动。那时,在人们的观念里,稳定的物价被看作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在这种观念影响下,人们对物价上涨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十分有限的。为了给“闯关”做准备,国家从4月份起,率先放开了猪肉、蔬菜、鸡蛋、白糖、烟、酒等生活必需品的价格。
这些商品的市场价格在短时间里就上涨了两位数的百分点。涨势凶猛的物价令百姓不安,社会心理渐趋紧张。
1988年6月9日《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员文章《改革有险阻〓苦战能过关》:
中国的改革发展到今天,已经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阶段,到了非解决物价问题不可的时刻。我们的目标是打破产品经济的模式,建立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新秩序,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大发展,为此,中心问题是必须理顺价格体系,坚决按价值规律办事。离开这一点,所谓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就是一句空话。
原本为了“打预防针”的媒体宣传,无形中却加重了群众对物价上涨的心理预期。谈到1988年的这场“价格闯关”,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经济学家杨帆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