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山河破碎

1841年7月的一天,江苏镇江,林则徐与魏源两位老朋友相会。

此时中国在鸦片战争中已现颓势,他们希望为中国做点什么。他们用自己的言行第一次回答了关于近现代中国命运的一组大问题:中国何去何从呢?是排斥外来的一切,还是改革时弊勇于向敌人学习?他们虽然为中国悲哀的近代史带来了第一抹亮色,但是历史的残酷就在于它不仅不会因为一个民族的苦难而让其向好的方向发展,反而常常令灾难更加深重。当我们翻开那些沉重的书页,经常会陷入一种愤怒与悲凉无从宣泄的情绪:我们看到老屋着了火,母亲还在沉睡,我们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动不了身,叫不醒苦梦中的母亲,满腔的焦急在身体里迸发成一团大火,焚毁了五脏……

(四)踏破山河,终成一曲悲歌

1856年5月,天京城南面炮声隆隆,杀声四起,10余万大军鏖战方酣。石达开、秦日纲率部猛攻紫金山等清军营盘,杨秀清出奇兵焚烧清军马队,乘乱破清军20余座营盘,清江南大营崩溃,钦差大臣向荣自缢而亡(一说病死)。千里长江中下游各重镇,一时尽归天国版图。

对于天国领导层来说,似乎澄清江南指日可待,抵定中原亦为时不远,天京城内一片欢声雷动。然而对于洪秀全来说,这场胜利让他欢喜也令他忧。他的不安来自东王杨秀清。早在刚进南京城不久,杨秀清主持的科举考试试题居然是《四海之内有东王》,杨秀清的野心毫不避讳地公之于众。几年来,他又以各种理由压制、打击诸王,甚至曾经假借“天父”下凡的名义杖责洪秀全。

1856年7月,东王部下密告洪秀全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杨秀清欲杀洪夺位。洪秀全一见形势大恶,密诏韦昌辉、石达开、秦日纲诸王杀杨秀清。

天京事变后,原有的对清朝的战略优势不复存在了,战局急转直下,太平天国再也没有彻底改变过防御的劣势。而在太平天国内部,局势仍在继续恶化。全家死难于天京事变的石达开率部属出走,出于义愤,数十万部队随他离去,弄得“天兵”为之一空。

石达开出走后,迫于压力,洪秀全免除两位兄长的王位,并选出陈玉成、李秀成为统帅,终于在风雨飘摇之中暂时稳定了形势。但洪秀全不仅没有彻底放权给陈、李两人,还不断分散其权柄,故意将其部下提拔到同位,使两人无法有效施行指挥。

1863年底,就在天京的最后关头,李秀成建议“让城别走”,另开辟新的战略空间。但是洪秀全却坚决不同意,理由是:朕铁桶江山,尔不扶,有人扶。尔说无兵,朕的天兵多过于水,何惧者乎!而此时城中部队不过万余人,能战者更少,天兵如水云云表明其完全坠入了臆想中的世界。李秀成深深失望,以自杀相威胁,只差剖心以明心迹,即使这样也没能让洪秀全回心转意。

1864年6月1日,天王府中愁云惨淡,洪秀全病重死去。

不久,天京被湘军攻占,天王府的大火使夜空凄然变色。太平天国为什么会失败?这是一个引发了后世无数学者思考的问题,第一个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正是李秀成。

1864年8月7日,昏暗的牢房中,41岁的李秀成正在奋笔疾书。一位访客告诉他,他将在当天被处决,而他的反应是“面无蹙容”。傍晚时分,他走向刑场,“谈笑自若”,从容就义。他留下的自述被一些人认为是永远的污点,是背叛的证据。真的如此吗?

李秀成曾为了太平天国的存亡断续,奔走南北战场,一次次将天国从灭亡的边缘拯救回来。他素有“仁慈”之名,不屠所攻之城,厚葬敌军统帅。然而,历史舞台上的他戴着镣铐起舞,泣血忠告一次次被视为胆怯的象征而弃之不顾,他血战得来的一次次奇迹最终都被糜烂的政局、险恶的内乱、昏聩的君主、朝堂的奸佞抵消了,最终至大局不可收拾。

当湘军破城而入的时候,他带幼天王回家拜别母亲,忠孝之间他选择了忠。他把相随多年的白马让给幼天王,并率残部为其断后,血战一昼夜,直到马力不济,掉队被俘。

李秀成年幼时家贫,靠自学成才,爱读三国,平生用兵喜用智谋,而为人却学足了赵子龙和关云长的忠义、诸葛亮的鞠躬尽瘁,不管受多少打压,不论多少智略不为洪秀全所用,他都做到不离不弃,即使最后时刻仍图谋在清政府与湘军中制造矛盾,为幼天王赢得喘息之机,甚至不惜背上“投降”、“晚节不保”的骂名。

《李秀成自述》是对太平天国运动的整体回顾,他以一腔悲愤写下了太平天国最后的挽歌:“天王失国丧邦,实其自惹而亡!”

太平天国还没能彻底取得成功,就已蜕变成了一个腐朽的封建王朝,直到最后的崩溃,不过10余年。

徒有一部适应潮流的《资政新篇》,太平天国无法施行,清政府不愿施行,更重要的是没有能够施行的阶层。

但是,正是太平天国起义,使得一部分人终于从“河晏海清”的迷梦中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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