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道与禅(3)

铃木大拙所著的极其重要的著作以及其他日本学者所作的研究已经引起了广泛的兴趣。一般认为,禅宗源于印度,在经历深刻变化后在中国得到全面发展,最后为日本所接受,并作为一种生活传统而流传至今。禅展现了人们意想不到的生存方式,对于我们来说,理解这种生存方式是至关重要的。

然而,尽管禅家作了种种努力,但我们欧洲人对禅的本质的洞察力仍然极其有限。人们似乎无法对之作更深的钻研,刚刚走了几步,人们的探索直感就面临了不可逾越的障碍。包裹在不可穿透的黑幕之中的禅,看来一定是东方的精神生活所制作出的最奇异的谜:难以解开,却又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

之所以会有这种难以接近的苦衷,其原因在某种程度上是由于禅宗迄今所采取的阐释方式。任何一个明白事理的人都不会指望禅师做除了暗示曾使之超脱、使之改变的体验以外的事,或指望他试图描述他现在借以生活的那不可想象、难以名状的“真如”。在这一点上,禅宗跟纯粹内省式的神秘主义相似。除非我们直接参与、进入神秘的体验,否则,不管怎样转来转去,我们仍然是站在门外。这条所有真正的神秘主义所遵循的法则是不容有任何例外的。大量的被看作神圣的禅宗文献存在,与此并不矛盾。这些文献具有如此特征,其鲜活的意义只向此类人展示:他们业已获得那种至关重要的体验,因而能从此类文献中验证他们自身已经拥有的东西及其身份。另一方面,对于不具有此种体验的人来说,这些文献不仅依然默不作声——他如何理解得了字里行间的弦外之音呢?——而且肯定会将之引到无可救药的精神混乱之中,即使他是带着慎重而无私的奉献精神来研究它们的。禅和所有的神秘主义一样,要理解它只有当自身成为神秘主义者,且不受不正当手段的诱惑去获取神秘的体验所不容他获取的东西。

然而,一个借禅而脱胎换骨,即经“真理之火”锤炼过的人所过的生活实在太令人信服了,人们对此是忽视不了的。因此,如果为寻找精神契合的心理所驱使,企盼找到一条通向能创造出此种奇迹的无名力量的道路——因为单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是没有权利提出什么要求的——我们指望禅师至少能描述达到这个目标的途径,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没有一个神秘主义者或学习禅宗的人一开始就能通过自我完善克成其功的。在他最终抵达真理之前,有多少困难需要克服,有多少障碍有待扫除啊!途中,他又是多么经常地受到一种绝望感觉的折磨,觉得自己在试着做不可能的事!然而,这种不可能的事有朝一日会变成可能,并将不证自明。那么,将这条漫长而艰难的道路细加描述至少对我们有一个用处:问问自己愿不愿走?——这不算什么奢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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