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 10

子规和诗人可谓一见钟情。那闪电一般的化学反应,让他们立刻躲进了酒吧最昏暗的角落。他们在纷纷攘攘的嘈杂中挤在一起。他们并且始终牵着对方的手。诗人看上去既性感又激情,说看到您就爱上了您,尽管,您是一望便知的那类女人。

那样的女人就不能和您交往么?子规不动声色地抽回她的手。

我不是那种意思,您明明知道。诗人蛮横地将子规揽在胸前。

你们这种男人又能高贵到哪儿呢?子规并没有觉得被羞辱,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早已刀枪不入了。

我并没有鄙薄您的意思,我是尊重您的,我只是想说……

你们这种自视清高的男人,怎么会不喜欢李师师李香君小凤仙赛金花那类倾城倾国的名妓?抑或,茶花女那般能千古留名的巴黎女人?

诗人狂热地亲吻子规,抑或想要把她的抱怨堵回去。然后在喘息中说,我只喜欢聪明的女人,而您又如此雍容美丽。当然,您不是被我们这种文化培育出来的,而是被金钱、被优厚的物质生活、抑或被那些浮华的名牌教唆出来的。是的,有时候一个文盲,你只要把他放在一个极度奢华的环境中,让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也会慢慢变得彬彬有礼,甚至一副gentleman的做派。不过那只是一种表面的华丽,附庸风雅而已。要知道那只是徒有其表,而那样的人是没有心的。

那么您是在讥讽我啦?子规自若地嘲弄自己。不过是霓裳羽衣,长袖善舞罢了,我当然属于那类没心的人。

您为什么总是误解我?我只是想说您聪明。聪明的女人就不一样了,无论她是做什么的。

他们离开酒吧,去诗人的家。诗人说他孑然一身。又说从事他这种职业的人,是不适于有家庭的。但见到子规后就不一样了,尤其子规这不俗的名字。他坚信在子规认识的人中,决不会有人像他这样欣赏“子规”这两个字。他问子规是谁为她起的名字,又问是否知道子规其实就是杜鹃。不是那种俗艳的山花,而是一种被称作杜鹃的林中鸟。这种鸟周身黑灰色羽毛,尾巴上绚烂着白色斑点。初夏时昼夜不停地啼叫,发出“布谷布谷”的声音,所以又称布谷鸟。不不,让我们忘记布谷这个俗名,您知道吗,这种鸟又被称作杜宇。杜宇是一位帝王的名字,说起来就太复杂了。您一定听到过“杜鹃啼血”的传说吧,就是说,杜鹃鸟不停地叫不停地叫,一直叫到满嘴鲜血……

是的,他们做爱。因为啼血的子规就是那种人,所以他们无所顾忌。如行云流水般,缱绻的深情。没有梦想,只是现实中的某种交易。一个满怀了激情的诗人,和一个风尘女子的,萍水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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