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事先的约定,亦不知子规这种女人的价码。于是捉襟见肘,说,不是为了交易,而只是,出于爱。
出于爱?在子规完成了所有激情献演之后,出于爱?爱是要被诅咒的,爱就意味了,死亡。怎么能,出于爱?
诗人愕然。您怎么会?以一个风尘女子的思维,得出诗人一般的结论?
子规穿好衣衫。不说岛上的往事。如此讳莫如深,让诗人难以参透。
诗人收起被攥得皱巴巴的几张百元钞票。
子规从包里拿出两千元现金给诗人,说,是她在买春,所以要付费。
诗人无地自容,子规却说,如果贪婪情感,将一事无成。诗人听不懂子规的话。子规又说,如果如您所说,是出于爱……
此后他们丝丝缕缕地交往着。交往着而至诗人真的爱上了子规。他情愿龟缩于子规温暖的卵翼下,为此他宁可放弃掉一般男人对子规这种女人的偏见。他知道要做到这一点是需要勇气的,还要经历一次疼痛的蜕变。和一个被无数男人调教过的女人相爱有什么不好?他就是喜欢子规这种成熟的女性,而不是那些青涩的满脑子浪漫想象的小女人。和子规在一起会免去很多不必要的烦恼,就那么直接的,而有时候,直接也就是单纯。他于是将自己想象成缪塞或萧邦,他觉得子规就是他的乔治·桑。这样想象着他便觉得自己高尚了起来,因为只有他这种人才能彻底摒弃世俗社会的那些陈规陋习。
不过他这样想、这样做其实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从自己出发,自说自话,根本就不曾顾及过子规的意愿。他庆幸自己不仅是一个拥有自我拷问能力的人,还是一个有着行动精神的人。他当然没有把这种所谓的牺牲当作某种施舍,他因此而并没有很随意地将这种想法抛给子规。他知道子规虽然风尘却很自尊,所以他不知道子规能否接受他的想法。于是他吞吞吐吐,生怕会伤及了他和子规之间的萍水之情。
总之诗人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子规了,他爱她爱到了血肉,爱到了灵魂,爱到了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身与心的疼痛。于是在一次完美的做爱之后,他斗胆说出了他的想法。她恳求子规能留下来,至少这个晚上。他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完美的长夜,他希望能彻夜感受着子规,他梦想着清晨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身边的子规……
但子规固执地穿着衣服,说她确实有约在先。这是子规第一次光明磊落地述说她的职业,她说她的职业也是职业,也要信守职业道德,她不能为了诗人的浪漫想象,就将她的客人弃之不顾。
到底要多少钱才能满足您的贪欲?诗人突然喊叫起来,脖子上的青筋跳荡着愤怒。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梦想。
梦想?做这种事就是你的梦想吗?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有病啊?
子规不再理睬这个失控的男人。她怎么会对这种人说自己的梦想呢?那只是她一个人的追求,无须他人分享。尽管,在身体的深处,她对眼前这个孩子一般的男人还是怀了一份由衷的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