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在最后一抹斜阳沉落之前离开了岛。她不懂岛上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含义,她甚至很快就忘记了。那个晚上她睡得很沉。沉得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她拼命反抗,不想被人推下山崖。在挣扎中她睁开眼睛,才知道原来是发生在岛上的一场噩梦。幸好那只是一场梦,但子规心上还是有了种隐隐的痛。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子规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
子规飞跑着来到岛上。那时候太阳刚刚升起。她不相信她的岛上会发生不幸。然而就在昨天那两个落水者相互温暖的地方,子规竟真的看到了那个躺在河岸的男人。和昨天一样,男人周身一丝不挂。就那样白花花的,在秋日的艳阳下。没有遮盖的身体已无处躲藏,只有那张惨白的脸被掩藏在自己的阴影下。
子规从未见过裸体的男人,更不曾见到过一个死人。她确认他死了是因为,她躲在松林后整整一个上午,都不曾看到那男人有一丝动静。甚至鸟儿落在他身上,甚至鸟儿开始啄他的眼睛。是的,一个死人。当子规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连她自己都被吓坏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逃离孤岛的。
她不能把那个死人独自留在岛上。她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跑向派出所。是子规把警察带到事发现场的,那一刻,子规刚好看到一只白色的大鸟,啄起男人的眼珠就飞走了。于是那黑紫色的深深的空洞。那粘稠的带着腥臭气味的血污。子规便是看到这种恶浊的景观后晕厥了过去,后来听说,男人脖子上的那串手印证明了,他是被人活活勒死的,而后陈尸河岸。
子规被邀请到一个文化沙龙。据说现在的文化人也很有钱了。一个很煞有介事的酒吧。在一片幽暗的灯光下。奇形怪状的各色人等。极度地夸大其辞或扭捏作态。
这时的子规已有了可观的进账,她方才可以松一口气,把目光朝向一些有意思的男人。她端着酒杯在这些所谓的艺术家中穿行。她的美是她自己可以感知的。她随心所欲地忽略那些她不喜欢的家伙,既然到了这样的地方,她当然要去接近那些确实有品味的男人。
于是她看准了那个修长的男士。几乎是第一眼,她觉得自己就爱上了那个人。尽管他放浪形骸,不修边幅,却依然能透过他不羁的服饰,看到他内里雕像般完美的身躯。是的她选择了这个看上去很舒服的男人。她觉得他不仅自然天成,而且风流倜傥。不,他不仅风流倜傥,还学识渊博。她知道这种能够将美貌和知识融为一体的男人已经很难找了,而这个男人在优雅的谈吐中,又倾注了对女人的浪漫和体贴。
最后子规才知道,这个男人是诗人。
而诗人又是什么呢?在某种意义上,就等于是沿街乞讨者。这是诗人自己的估价。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中,还有什么人肯读诗呢?于是写诗之余,他从事电影或电视剧本的写作。很没意思的,他说,无非是为了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