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寄一张明信片。这张明信片没什么特别,只不过上面照片是我居住城市的天际线。夜晚的城市被灯光照亮勾勒,又有点秘密隐蔽。这是我住的地方。这是我们所有人住的地方,一个永远介于部分揭露与完全暴露之间的地方。我们做着自己的事,认为大部分时候,或者说几乎所有时候,没人注意到我们。实际上,我们依赖这个事实:不管有什么怪癖、迷恋、习惯、小过错,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我们都这么做。因此,谁会注意我?
可是我们想被注意。我们住在几百万人口的城市,走在蜂拥的人群当中,一定有人注意到我,哪怕只是一分钟。不过也可能真的没人注意我。这是为什么我会有这张不知该不该寄的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面只有简单的都市景色,就是一般观光客会买的那种。但在反面,是我的秘密。
我在明信片反面写的,是只有我和法兰克·华伦(Frank Warren )知道的事。华伦是马里兰州的一位艺术家,统治着一个关于秘密的王国,从世界各地寄给他的秘密超过10 万件。是谁寄的呢?他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呢?关于一切。华伦统治的王国是“PostSecret”,他是窥视文化的大祭司。华伦有几百万名粉丝、祈求者、皈依者。他把人类最古老的特质之一──保有秘密及诉说秘密──变成全球现象,创造出一个跨越国界的迷你娱乐王国,一个和人类吐露真相的原始需求同样简单也同样复杂的国度。“PostSecret”很坦白,让人不安,而且具有惊人的娱乐性。如果你正在寻找窥视前线,这儿就是了。匿名寄给华伦的明信片成千上万,阅读那些写在背面的秘密,就像在吸食窥视文化的可卡因。你会发现自己忍不住一再回到网站阅读那些秘密。你会把“PostSecret.com ”加入书签,购买华伦将秘密编辑成册的4本书,参加他在美国各地举办的校园活动,谈论卸下心理重担的力量与价值。但你仍然不满意,你想知道更多。“自从发现‘PostSecret’后,我就一直在寻找秘密。”网站一位匿名内容贡献者写道,“在街角、电线杆、人的脸上,还有纸钞上。我需要提醒自己,每个人都有秘密,当有人需要说出秘密时,我可以开放自己。我想成为自己一直想遇到的仁慈陌生人。”
究竟是“仁慈陌生人”还是上瘾的消费者,把别人的秘密变成窥视文化的娱乐?然而,在下面这些例子中,娱乐并不是正确用词。例如这一张,正面是一对母女模糊的影像,反面写着:“我不会去面对我妈抗癌失败的结果。我会自杀。我希望死后有另一个世界。”或是这一张:“我和黑人室友同住宿舍的头一晚,我把行李箱上了锁。”不是所有秘密都这么让人难过。有一张呈现20 世纪70 年代留着八字胡警察的怀旧明信片,反面写着:“你没邀我参加的每一个派对,我都叫了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