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和悲伤的本质(6)

克:是的,这不是不足。我意识到自己是不足的,我觉察到了它。然后,我试图用各种东西来填补它。我知道自己在填补那不足,并且我也看到,当我在填补它时,它仍然是空的,不足依然存在着。我已经了解到,无论我做什么,那个不足永远都不能被消除、被填满。这是真正的悲伤或绝望,一种“我的天哪”的感觉。这是绝望吗,普普尔吉?

普:存在的只有某些让你无法言说的状态。

克:是的。你看,我想弄清楚一件事情。我的儿子死了。我不仅感到绝望,而且处于一种深深的打击和失落感当中,我称之为“悲伤”——让我们暂时借用这个词。我本能的反应就是要逃离,寻求解释,对它采取行动。现在,我意识到这样做是徒劳的,因此我停止了行动。我不会称它为“悲伤”,不会称它为“绝望”,也不会称它为“愤怒”,而是我发现,那个事实是唯一的东西,没有其他。其他的任何东西都不是事实。那么将会发生什么呢?这就是我想弄清楚的。如果你说这是绝望,那么我可以使用这个词。如果你与它共处,不给它命名以便识别它等,而是彻底地与之共处而没有任何思想活动,完全地和它待在一起的话,那么会发生什么?这一点值得我们去讨论。

拉:这很困难,因为是思想在说:“和它待在一起。”但那仍旧是思想。

克:啊,不是的。这样的话,这些就全都是游戏了,一个智力游戏。那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拉:是的,当然。

克:你知道吗,这真的非常有趣。让我们换个角度来看看——比如生气和愤怒。我结婚了,可我的妻子却非常笨。我喜欢她,可她实在太……对她,我有着巨大的责任,然而我对这种责任却感到极端绝望。这是同样的事情,不是吗?这是同样的事情,在这里,我遇到一个无法动摇的事实,而我带着一种想要改变它的迫切渴望来面对它,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什么动机——爱、感情、仁慈。我与之斗争,但是事实却无法更改。她还是她,我还是我。那么我能否不带着任何希望、绝望的感觉和所有这些语言结构来面对事实,只是说“是的,她很笨,但我对此是无能为力的”?我认为如果我可以停留在那里的话,那么某种爆发性的行动就会发生。

阿: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需要某种净化。

克:我不会使用“净化”这个词。

阿:我是说,某种心灵的净化是需要的。

克:我不会称它为“净化”。我不会。

阿:随便你怎么称呼它,先生。

克:你看,阿秋吉,你知道悲伤是什么吗?

阿:知道。

克:你知道,对吗?

阿:是的。

克:你知道悲伤是什么。你可以与之共处而没有任何活动吗?当没有活动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啊,我明白了。我儿子死了,这是一个无法动摇、不可挽回的事实。而我和它待在一起,这同样也是一个无法动摇、不可调和的事实,于是两个事实相遇了。

普:如果没有一个看似已知的原因,那么深度的悲伤或者绝望会出现吗?

克:会的,这一点我很了解。继续说吧。

普:那时没有需要应对的事件和对象。

克:没错。任何分析的过程都是不可能的。我明白这一点。

普:任何分析的过程都是不可能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思想是瘫痪在那里的。

克:是的,就是这样。这就是我想知道的。我儿子死了,这是个不可挽回的、无法动摇的事实。但我并没有逃避,而这是另外一个事实。因此,发生了什么呢?

普:就如我所说的,思想停止了,但没有任何意志的原因。

克:我明白,我明白。

普:那么,之后又有些什么呢?

克:这正是我想弄清楚的。肯定会发生一些事情。

约翰:是否存在着一个我们未曾觉察的法则,它不允许两个事实同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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