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和悲伤的本质(4)

克:让我们慢慢讨论,让我们来把这个问题摸透。我儿子死了,此时存在着我所说的悲伤。我已经失去了他,我再也看不到他了。我曾经与他生活在一起,我们一起玩耍。突然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离我而去了,我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孤独,我有一种深深的孤独感。我说的孤独不是指没有人陪伴——所有这些微不足道的琐事——而是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完全失去了与所有人的一切联系,这就是孤独。你会说这就是绝望吗?

普:绝望就是那样的。

克:所以,那种孤独就是绝望吗?

普:你看,先生,你用一个词去契合一种情况,你用一个词去描述一种情况。

克:我已经描述了这种情况。

普:不,你可以用……

克:……十个不同的词,但这些都无关紧要。

普:你可以用“悲伤”这个词。

克:没错。

普:或者你可以用“绝望”一词。

克:是的。

普:但是情况仍旧是一样的。

克:对。所以,在你看来,怎样才能摆脱它呢?我们要拿它怎么办呢?

普:不。你说过完全与悲伤共处。在你昨天的讲话中,你说过悲伤深处是所有能量的汇聚。

克:是的。

普:那么,绝望肯定也具有相同的本质。

克:是的。我现在理解你所说的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昨晚,克说悲伤是所有能量的精华和实质。精华是指所有能量都聚集在了那里。我觉得这是对的,大家同意吗?

普:那是你自己说的。

克:是我说的。它是一个事实吗?它是一个事实还是一个观念?

普:今天早上,我突然有一种我称之为“绝望”的感觉。现在来看看这个,先生。我突然完全地、彻底地感受到了它,而无论我提出什么问题,无论我做出怎样的表述,都会将我带离那种感觉。

克: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看,我的儿子死了,然后我体会到了这种死亡之中所包含的一切,体会到了这种失去,等等。我就不再深入讲这些了,这都是显而易见的。那是一个永远无法更改的事实,一个我无法改变的事实,无论我有多么不喜欢它。拒绝接受实际的事实——这是绝望吗?我接受了,我完全地、彻底地接受我儿子死去的这个事实。对此我什么也做不了。他已经死了!我和这个事实待在一起。我不会称它为“绝望”或“悲伤”,我没有给它一个名字。我与“他死了”这个实际的事实共处。你会把这叫作“绝望”吗?还是说你不会使用任何词语?

约翰:这种绝望是不是一种企图——企图逃离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

克: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可以与事实共处而没有任何逃离的活动吗?

普:悲伤或绝望不同样也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吗?

克:我怀疑它是不是无法改变的。我儿子的死是无法改变的:他死了,已经火化了。

普:悲伤也是无法改变的。

克:不,不,不。让我们慢慢地、仔细地来看这个问题。我爱我的儿子。(我用“爱”这个词指的是我说的那种爱)我爱我的儿子,但是突然间他死了。结果产生了一种巨大的能量感,而我把它诠释为悲伤。我用“悲伤”这个词来表明这个“突然之间一切都失去意义”的事实。只有那个事实留了下来,但这不是绝望。

普:你用了“绝望”这个词,而我在探讨的则是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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